第三節

    津阪下了公共汽車,朝著商品房密集的區域裡走去。用不了5分鐘,便走到自己的家門前。住宅雖然顯得很小巧,但一看見綠色成蔭的小院,工作的疲勞頓時消失,心情霍然平靜。
    妻子美佐子到大門口來迎接。最近她雖然身上已經有了贅肉,手臂和腰部的臌起,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可以說是主婦的雍容。
    客廳裡,女兒佑子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劇。她站起身來,為父親泡茶。她皮膚白皙,面頰豐潤,鼻樑英挺,嘴唇小巧而性感。在津阪的眼裡,顯得萬分可愛。
    「剛才在車站前看到摩托車飆車,一定是高中生吧。好幾輛巡邏車在追他,但那個年輕人也不甘示弱啊!」
    津阪換完衣服,不屑一顧似地說道,在矮飯桌邊坐下。
    「你說好幾輛巡邏車?」
    美佐子鸚鵡學舌地問道。
    「那不一定是在追趕摩托車吧?」
    「不,我覺得是……」
    「其實今天有一則新聞很刺激的。」
    津阪發現美佐子的眼瞳因激動而發出光來。
    「什麼新聞?」
    「搶劫者闖入了武崎君的住宅裡呢!而且就在剛才不多時。」
    「武崎君?」
    津阪朝佑子那邊瞥了一眼,佑子默默地點點頭。她沒有說話,津阪理解為她還沒有揮去恐怖的陰影。
    「你看到的巡邏車也許正在趕往現場,或是在查找已經逃走的歹徒吧!準是那樣的。」
    真是,津阪這才感到恍然。追趕一輛飆車的摩托車,巡邏車全體出動,是否太誇張了。
    「是武崎君和那個律子君打電話給佑子的,電話剛剛掛斷。武崎君的家裡正在搜查,亂糟糟的,律子君先將事件告訴佑子。她好像覺得,如果將當時的恐怖向朋友訴說,情緒會稍稍得到鎮靜吧。」
    喋喋不休的美佐子好像是抑制自己內心裡的恐懼似的,飛快地說著。當然,津阪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他不僅僅只是感到興趣,而且他是寫通訊的,這也刺激了他的職業本能。
    武崎家坐落在朝車站的方向,離津阪家大約一公里左右的位置上。他們家的長女律子與佑子在同一所女子大學裡讀書,關係非常密切。出自這個原因,兩家的母親之間也有些接觸。
    武崎家祖祖輩輩生長在這塊土地上,是從祖輩那裡繼承了大片土地山林的農家,土地開發的浪潮將無限的財富賜給了他們家。
    律子來家裡玩的時候,津阪也見過幾次。她化妝很濃,而且穿在身上的是與女大學生的身份很不相符的昂貴物品。雖然性情不壞,但言語之間常常會流露出炫耀自己家裡富裕的神情。也許是津阪的偏見,他感覺到律子的家裡充滿著銅臭氣。
    津阪首先想到,武崎家被搶劫者當作目標,也有這一方面的原因。
    據說,搶劫者入侵武崎家是今天夜裡8時以後。律子的父親與哥哥去親戚家做法事,預定要住一夜。家裡只有律子的祖父母和母親,還有正在讀高中的妹妹。
    在家裡只剩下老人與女人們的夜裡,災難降臨到他們的家裡。搶劫者有兩個人,都蒙著面,手中舞動著刀威嚇著她們。
    她們被逼打開了保險箱,裡面的現金和金銀首飾等都被搶劫一空。不僅如此,搶劫者還很悠閒地在房子裡進行搜查,尋找值錢的珠寶。為了逃稅而藏起來的金塊,也從養著淡水魚的水池底下被找出來。
    他們將家裡的人一個個地捆綁起來以後,悠然地離去了。律子她們馬上就與繩索的死結進行著搏鬥,出乎意料地很快獲得了身體的自由,於是向警察報案。
    「正在現場調查、瞭解被害情況的時候,卻趕緊打電話告訴佑子,這正是律子果敢的特徵呢。不過,看來時間緊迫,她只是講了一些耍點。」
    美佐子這麼說著,閉上了嘴。佑子又接過話題:
    「律子君這個人真的很勇敢啊!如果是我,即使被救出以後還會感到害怕,很長時間會連講話都講不清楚。但是律子卻好像很會說話,口齒很伶俐啊!」
    「律子君平時就是很活潑的吧。」
    「是啊!我也想向她學一學。她不斷地與各種男人交往著,性格直爽,興趣也很廣泛。但是,她不會鑽牛角尖的,有了興趣,馬上就放手了。她就是那樣的類型。」
    佑子與律子的性格截然相反。佑子面容清秀,但凡事謹慎。也許正是性格的差別,兩人才相互吸引,產生出親密的友情。
    「但是,律子君行動果敢,也許是為了證明她很有錢吧。」
    聽到佑子的話,津阪微微感到震動。面對有錢的朋友,佑子好像有自卑感。雖然津阪也希望生活能過得寬裕,但與武崎家的資產是無法抗衡的。
    但是,津阪重又眺望著桔子的表情,放下心來。佑子臉上浮現的微笑,既沒有對父母的嘲諷,也沒有任何不恭。
    「呃,你……」
    美佐子喊道。
    「武崎君的家裡出事,明天你去探望一下吧。」
    美佐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佑子笑了。
    「如果只是被劫了錢財,根本用不著我們瞎起勁啊!他們家裡無論被搶去多少錢財,對他們來說都是九牛一毛啊!我是聽律子君說話的口氣,才這麼感覺到的。」
    「是啊!無論什麼樣的搶劫者,都不可能將土地和山林搬走吧。」
    津阪附和著佑子的口氣說著便笑了。
    但是,美佐子表情僵硬地望著津阪。
    「儘管如此,在這街上的人家遭搶,大家都害怕的吧。呢,我們也該想好預防的措施?」
    美佐子頗感不安。津阪發出快活的笑聲,打消了美佐子的憂慮。
    「我們與武崎君不一樣啊!搶劫者是估計有收穫才當作目標的。正因為邸宅寬敞,才中了頭彩。這一點,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小偷是敬而遠之的。」
    「也許是那樣。」
    美佐子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望著丈夫那副舒心的微笑時,心中的不安消失了。她受到丈夫的感染,露出白牙微笑著。
    也許是覺得他們兩人的交談話外有音,佑子也聳著肩膀偷偷地笑著。在津阪回到家時,佑子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此刻已經煙消雲散,恢復了精神。
    津阪心想,只要自己在身邊,佑子就會在心裡感到有支撐。
    ——與我交談,可以減輕佑子頭腦裡搶劫者那可怕的幻影。
    津阪堅信,佑子的變化是表示對父親的信賴。客廳裡洋溢著一種溫馨的氣氛,津阪感到很幸福。
    「純夫還沒有回來?」
    津阪突然想起,問道。
    「今天私塾放課也許晚了。純夫很努力呀!普通的課程,他已經感到不夠,甚至還加入特別課程呢。不過,也到該回家的時間了。」
    美佐子朝牆上的掛鐘瞥了一眼。

《為兒女作證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