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奈光著腳在陽台的小桌上擺好他的早餐。清晨的涼意從磁磚直透他腳心。咖啡、太陽眼鏡、通訊簿。電話——一應俱備。天空湛藍有如明信片上的風景,眺望遠處山崗,只有淡淡的一抹雲輕飄在山尖。空氣中已逐漸散發著暖意。班奈脫下衣裳,讓陽光在他蟄伏了一冬的皮膚上運作。他遺傳了他母親的意大利人膚色,只要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就會被曬得像巧克力一樣。這一年一度的變容是他永遠不感厭倦的。不管醫學界所提出的警告,說什麼陽光的灼傷會令皮膚顯現出超齡的蒼老,但班奈卻比較喜歡經過陽光調理的膚色——管他有沒有皺紋哪!他挪動了椅子,以便坐在陽光直射的光影下,開始翻閱通訊簿,尋求伴侶。
他的情史遵循了一種喜歡保持獨身狀況的單身漢模式——連連不斷的關係,最後一個個都畫上了休止符。有時是善了,有時卻不——完全取決於生理時鐘逐步加強的運轉。
班奈來不得不承認這由生物本能掌握的局面。不過即使如此,一切有關於婚姻的暗示和枕邊細語,在兩情縮結的悅樂中,只要一想到孩子,班奈就像是一隻熱情奔騰的狗,被一桶冷水當頭潑下。
他認為——有時候他希望,這種情況會有所改變。但他總得先碰到一個女人啊!在這之前,一切可能維持原狀,以情慾和愛戀的混合體為導向。他—一檢視通訊簿上的姓名,不同的分手方式在他腦海浮現,仙桃淚眼婆婆,不過還是很勇敢;凱琳怒斥他有厭惡女人的傾向,還沒有長大;瑪麗·皮耶抓了個花瓶往他頭頂砸過來,或者是蕾秀?他記不太清楚了。總之,要找個能夠陪伴他度過夏日假期的玩伴,似乎沒有他想像得那麼容易。
他的手指在「S」的字母上停下,記起了兩年前為了一份工作而在倫敦停留一個星期的情形。一個髮色燦如陽光的女孩,在卡普業司餐廳用餐。他曾答應她要從巴黎打電話給她的。後來為什麼沒有呢?也許當時被瑪麗·皮耶糾纏得窮於應付吧?他略有遲疑。
遲到比永遠不做好些吧?他抱定了這一點,撥通了她給他的辦公室電話。
「早安,雷帝明影片公司。」
「請白素西小姐聽電話好嗎?」班奈輕啜一口咖啡,心裡倒滿希望對方告訴他說白素西已經離職了。在一家製片公司裡待了兩年,對於職業的期望已平淡如家常便飯了吧?
她可能已前往洛杉礬發展去了。也說不定她有了情人、丈夫和孩子。說不定她根本記不得他了。他奔馳的思緒被職業性的招呼聲打斷了,接著他又聽到了點燃香煙和猛吸一口的聲音。這時他記起她;曾對他說過:每逢打電話的時候,她絕不能不吸煙。
「素西嗎?我是班奈。你好嗎?」
沉默。接著是吐氣的聲音。「說真的,滿意外的。」
「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說過要從巴黎打電話給你的……」
「你做到了嗎?」
「是的,嗅,沒有。我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打電話。我回到巴黎之後,有一位導播……」
「班奈,那是兩年前的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素西,我是個工作狂,野心勃勃,夜以繼日地伏在辦公桌前面,由於睡眠的缺乏而兩眼無神,沒有時間去追逐生命中美好的事物,不像你一樣——天哪,我真是一團糟,一無是處。」
「你說完了嗎?我早上忙得很。」
話雖如此,她並沒有掛斷電話。於是班奈急急地往下說:「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我已改頭換面。事實上,我退休了。」對方沒有反應。班奈感覺得出來電話那一頭的人,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於是他利用了這大好的機會。「說良心話,我正在盤算下一步的計劃。我此刻在摩納哥。素西,你一定會喜歡摩納哥的——氣候溫和,陽光充沛。站在陽台上便可眺望海景,警察個個彬彬有禮。食物鮮美,居民和善。我們可以擁有絕妙的生活。」
「我們?」
「素西,我要招待你。我會代你付機票錢,把香檳送到你的床前,替你按摩背部,替你剝葡萄,你喜歡怎樣都可以。我答應你,一定把我最可愛的一面展示在你面前,細心而溫柔。你一定不會失望的。」
「令人心動。」
「太棒了!你什麼時候可以來?」
「我沒說我要來。你怎麼知道我沒和別人在一起?」
「啊!我只是希望你還會保留機會給我,把安慰和快樂帶給一個孤獨的男人。倫敦的天氣如何?和平常一樣灰暗而潮濕嗎?這兒是華氏七十五度,大好的艷陽天。我正在陽台上吃早點。」
「再說吧。」
他沒有停嘴的意思。繼續自吹自擂了五分鐘之後,她答應星期六早晨乘坐早班機抵達尼斯。班奈滿懷欣喜和期待,提醒自己要買鮮花,並充實冰箱。一天中剩餘的時間,他打算悠遊自得平躺在陽光上。
一個星期就在飽食終日的情況下飛逝。班奈去嘗試了另外兩家由裘裡安推薦的餐廳,發現它們都是頂尖的。他曾超過邊界,到意大利小游一番,在精品店內消費。每天晚上,他坐在巴黎咖啡館的窗邊小酌一番,一方面欣賞遊行的隊伍。他越來越習慣於他身為富豪的角色了。原來一個人只要一夕之間,便足以習慣奢豪的生活。
本周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一通來自席莫的電話。他指示班奈星期六晚上留在居所裡,等著收取一份送給裘裡安的東西。席莫說這很重要。他本人當天稍晚時分會前來取貨。
最後,他用那一貫平板的聲調問班親可清楚了他的指示嗎?
班奈完全明白,他本來打算帶素西到路易十五餐廳去的。不過,在短暫的憤怒平息之餘,他說服了自己:陽台上一頓簡便的晚餐後,再進入臥室,倒更足以顯示親切而私密的待客之道。他心想:先來些煙熏鮭魚,再來些鮮美的冷食,自異於都市風情。吃過乳酪和水果,使可藏身於枕席之間。一個女孩子還能有多大的要求?
星期六的早晨,一身黝黑膚色的他,儀容整潔地駕著奔馳車前往尼斯機場。
他不需要去查看班機抵達時間的看板,便明白來自倫敦的班機已安全降落了。那湧出機場大門,灰壓壓的人潮,個個脫離不了英國佬的氣味。他們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尤其是男人,其服裝更宣示了他們的社會階層——嶄新的巴拿馬帽,條紋襯衫,帶扣的休閒鞋,袋子裡鼓鼓地塞滿了免稅酒類。
他終千看見了素西猛烈晃動的手臂。她的裝扮猶如要參與一個午宴的盛會——貼身的黑色洋裝和高跟鞋。唯一能夠表達出她度假心情的,是一副窄框的太陽眼鏡。當他們互相親吻面頰打招呼的時候,她的眼鏡框和班奈的眼鏡框互相撞擊著。
班奈退後一步,微笑道:「你看來太完美了。」她的髮色遠比他記憶中的更為燦爛奪目,臉上的淡妝襯得她神采煥發。還有她的身姿顯示了努力運動的成果。比起兩年前那個愛笑的俏女郎,她看來毋寧更加精緻了。
她摘下太陽眼鏡,歪著頭看他。「你棕色的皮膚真是美得冒泡。不過,看見你,總比方才一路上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傢伙好多了。」
「是那個穿短褲的傢伙,是嗎?」班奈挽起她的手臂,一塊兒走向行李台。素西的鞋跟敲在地板上喀喀作響。
她點點頭。「他還問我喜不喜歡爬山。你相信嗎?我的意思是說,我像是個喜歡登山的人嗎?」
「素西,你看來好像是我的夢中仙女。」
「那是我的——那個黑色的袋子,」她伸手指向一個矮墩墩的袋子。班奈從行李輸送帶上一手抄起了它。
「素西,你的游泳裝備還挺重的。」
「你這種說法真可笑。我不得不帶一些來。法國的比較好。還有一頂帽子。太陽對頭髮並不好。」
班奈將袋子放在推車上。「我想我們可以到尼斯市區去進餐。在花市裡有個很不錯的小餐廳。」
素西對於奔馳車和花市裡簡單的海鮮餐廳都感到相當滿意。她對班奈說,當天剛好是她補充蛋白質的日子,所以蚌蛤對她而言是好東西。她點了根煙,乾了一杯酒。她說她對健康嚴格控管,絕不在同一餐裡混吃蛋白質和碳水化合物。班奈悠閒地坐著,欣賞她進食飲酒、吸煙的姿態。她絮絮叨叨地述說著她過去兩年的生活狀況。
她的工作順利,已由助理升任為製作人。行頭樣樣齊備;包括了一具行動電話。此外,她還擁有倫敦一家最著名的運動俱樂部的會員卡,鍛煉出健美的身材。不過,在感情生活方面,她卻是一片空白。班奈又為她斟上一杯酒,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同情。
「素西,有什麼問題嗎?難道所有的好男人都結了婚?」
「更糟糕的是,」她皺了皺鼻子,說:「又都離了婚。整天在自怨自艾中度日。不知道有多少次,整整一頓晚餐下來,我必須一直聆聽他們陳述有關於前妻的悲慘故事。
接著,他們竟斗膽直接撲向你身上。簡直是畜牲。」
「太過分了,」班奈一面說著,一面欣賞著素西交疊的美腿。「別介意。騎士精神已經死了。喝完你的酒,我們去替你買一項全尼斯最招搖的帽子。」
素西瞪著他,說:「我還沒問你:你沒結過婚吧?有嗎?」
「我?」
「我的問題真蠢,」她露齒一笑:「沒人能夠擁有你的。」
他們手挽著手,倘佯在林蔭大道上。安格萊斯大道兩旁,著名的服裝店一家接著一家,誘使著飽餐一頓的人們進入揮霍一番。班奈對於購物的容忍性本來只有半個鐘頭的,速戰速決,但是今天他卻有些反常,跟在素西後面出入於聖羅蘭、亞曼尼等名品店,當她進入帝后試裝時,他是替她守護皮包的侍從;而當她出現在那些一味諂媚奉承的售貨小姐面前時,他又得擔任服裝批評和翻譯的工作。
有一次,素西穿了一套薄如蟬翼,好像由三塊手帕大小的布料做成的衣服出來。
「美極了!」一位售貨小姐用法語興高采烈地說。
素西轉向班奈問道:「你認為呢?」
「我知道你會喜歡的。」
兩個小時以後,他們帶著戰利品,緩緩開車穿越擁擠的車潮,離開尼斯。西斜的太陽猶有餘溫,落在他們的肩部;從地中海的方向吹來一陣輕風。班奈在陽台上晚餐的建議得到了良好的回應。素西說在她的皮膚還沒有曬出一點兒顏色之前,她不願意出現在摩納哥任何一處公開的地方。車行途中,班奈心想:諸事進行多麼順利呀,陳年舊事且讓它留在記憶之中文火慢熬。這將是不一樣的開始。
班奈讓素西先進門。自己捧著大包小包踉蹌而入。
「怎麼樣?」他說:「這可以吧?看來寒酸,也不太大,不過,至少還是一個家。」
他拉開陽台的門。「景觀還不錯,是嗎?」
素西極目西望,夕陽已在輕吻海水了。「太美了,」她笑著對他說:「你混得不錯嘛!都是你的嗎?」
「可以這麼說吧!至少有六個月的時間。說來話長,吃飯的時候我再對你說。」
他們走到樓下。素西立刻愛上了那間大浴室。她摩擎著一疊厚厚的浴巾和一個個裝了沐浴劑的瓶瓶罐罐,並在鏡牆前搔首弄姿;班奈指著浴室內每個角落裝置的擴音器給她看。
「天哪!」她說:「我想我將洗個音樂澡,你可以趁這段時間在廚房裡做些富有男子氣概的事情。」
班奈很想在浴室裡做點富有男子氣概的事情,不過,他且先將清潔生理衛生的好鬧擱在一旁,告訴自己說:待會有的是時間。他要做一個十全十美的主人,耐心而體貼。
「我來幫你放音樂,」他說:「五分鐘內香檳送到。你看怎麼樣?」
她給他一個飛吻,彎下身子去放水。班奈依依不捨地對她健美的背影投下最後一瞥,上樓用音響放了布拉姆斯的交響樂。然後走向冰箱去取香檳酒。這時,他聽見前門響起了按電鈴的聲音。
班奈從門板的窺視洞裡看見一張黝黑的面孔,接著是皺巴巴的襯衫和歪歪扭扭的領帶。他的眼睛不停地東閃西閃的。班奈開了門,還來不及說話,那人就把手中的公事包往他懷裡塞,轉身去按電梯的按鈕。巴不得立刻逃離似的。班奈拿著公事包站在門口,鼻子裡還留著那人的臭汗味。傳送包裹給裘裡安·坡,好像是一種令人喪魂破膽的任務。
他聳聳肩膀,關上房門。他看那公事包,長方形的鋁框支架,提把下方還有一枚鎖。
或許是裘裡安週末的零用錢吧!他試了試,鎖是緊緊關好的,他並不覺得驚奇。反正與他無關。他將公事包放在走道裡的桌子上。如此一來,他不必請席莫進入屋內,便可把東西交給他,打發他走了。他回到廚房,水槽裡堆了些髒杯子。下星期——他心想,總是要想辦法弄個管家來。有錢人是不會自己洗杯子的。
兩個意大利人開著一輛風塵僕僕的飛雅特,越來越激動,也越來越有挫敗感了。大廈附近並沒有什麼空曠地方,而每當他們嘗試並排停車時,同一個犯賤的摩納哥警察就會過來把他們趕走。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把他給跟丟了。還算運氣的是當他出來的時候,他們剛好駕著車經過,親眼見他匆匆忙忙地走向遠處大廈底層的車庫。
駕車的人猛力一踩煞車。「就是他!」
車上另外那名乘客——兩人之中較年輕,塊頭也較大的一個——他厚實寬闊的胸膛和耳朵緊緊地相連。「我去把他逮過來,一點問題也沒有。」
駕駛搖搖頭。「算了吧!有什麼用,他的東西已經脫手了。我們只有想辦法從公寓裡把它拿回來就是了。」
班奈找到一個銀質小托盤和一個小花瓶,如今他已從整把花束中抽出一枝玫瑰插入瓶中。那把花束是他事先買來,預備在晚餐開始之前給素西一個驚喜的。他將一杯香檳放在花瓶旁邊,小心翼翼地下樓走到浴室外面,敲了敲房門。
「旅館服務。」
氯氟和暖的浴室中,傳出一聲喜孜孜的尖叫。肩部以下都泡在肥皂泡泡裡的素西伸出手來接過了香擯。「真棒!你太可愛了。這一切是如此美好!」
「女士,我們的目標就是取悅你。」班奈將花瓶和香濱酒放在浴缸末端的大理石平台上,低頭看著她。「我可以為你做什麼事嗎?」
「班奈,說實在的,你確實可以為我做些事情,」她高挑雙眉,說:「我忘了買香煙了。如果你真是像天使一樣可愛,去幫我弄些香煙來,我保證當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穿好了一部分的衣服,」她的睫毛快速閃動著。「我甚至還會賞你些小費。」
班奈笑著抓了一手的泡沫放在她頭上。「我馬上回來。」
大廈附近充斥著度週末的人潮。班奈走到對面的巴黎咖啡館去。咖啡館似乎被一群生意人佔據了,他們每個人的衣領上都別著一個突起的名牌。好像是有什麼聚會。櫃檯裡販賣的貨品包括了明信片、旅途導覽和香煙等。許多人都在等那售貨小姐打完電話。
班奈決定走到酒吧裡去等待。
他站在一個落單的會員旁邊,那人衣領上的名牌寫著:「晦!我名叫何瑞克!」他點了一杯威士忌,拿出百元法郎鈔票來付費。那叫做何瑞克的人搖著頭說:「你相信竟有這種地方嗎?一杯啤酒竟然向我收費六塊錢,更別提他們還希望收取小費!更別提他們沒拿人當人看待了!」他再度搖搖頭,盯緊了班奈看。「你不是我們這國際會議的一員吧?」
「不是的,我住在當地。」
何瑞克的眼睛一亮。「是嗎?」他的身子向班奈更湊近了些。「你能不能告訴我:
哪兒有找樂子的?」
「對街就有賭場。」
「不是,不是,你知道的嘛!找樂於,女人哪!」
「問問你旅館裡的門房吧!」班奈覺得自己有提出警告的義務。「但是不便宜喲!」
何瑞克點了點頭,湊得越發靠近了。「這些法國娘兒們,她們……」他住了口,晃一下他的啤酒杯。
班奈預期對方要提出的問題是有關男歡女愛的親密問題。「她們怎樣?」
「她們收不收美國運通卡?我有金卡。」
班奈一本正經地對何瑞克耳語道:「說來你絕對不會相信,只要你有一張運通卡,那些女人什麼都肯做。」他喝完了威士忌,說:「我得走了,祝你幸運。」
他買了一盒煙,回到住所。希望何瑞克拿著信用卡找樂子的構想能得善終,再想起自己的夜間生活,感到無比愉快。有女孩子做伴的感覺真好。如果這禮拜諸事順遂,說不定夏末時節,素西還會來拜訪一次。他將帶她到坎城和聖多貝茲去逛一逛。電梯把他戴到了頂樓,他心裡正盤算明天,也就是星期天的中午,要帶她到哪裡去吃一頓正式的法國餐?
布拉姆斯的音樂已被新潮的阿賴安·索尚的CD所取代了,那是素西在尼斯新買的。
她搖擺著身體,手裡拿著香檳,走出客廳來歡迎班奈。
她吃吃笑著轉了個身。「怎麼樣?你還中意吧?」
不知怎麼搞的,她身上那僅有的絲絲縷縷看來比試穿的時候還要透明,班奈竟連吞嚥口水都覺得萬分艱難。「我真高興你能作出如此明智的決定。素西,相信你媽媽也會同意的。」
她嘟起了小嘴。「你的作風實在太英式了!你真該學學那些美妙的意大利人——吻著她們的手指頭,滾動著眼珠子,嘴裡大叫著:『美麗的女郎!』讓所有的人都聽得見。
這對於滿足一個女孩子的芳心是最好的方法。」
班奈皺著眉頭問:「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什麼意大利人?」
「你別裝蒜了!否則我會以為你是在吃醋。剛才有人敲門,我還以為你忘了帶鑰匙,原來是他們。他們為的是來拿那個放在走道裡的小公事包。他們真是甜蜜的可人兒!可以做英國倫兒的師父。」
「等一等,素西,應該是席莫來拿東西的,他從來沒說過有什麼好色的意大利人。」
「你又來了!是迷人而不是好色。再說,席莫又是何許人物呢?」
班奈只覺得自己的胃部緊縮到一塊兒去了。「是一個我最好現在打電話給他的傢伙。」
但席莫已出發在路上了。班親放下電話,「嗅,狗屎!」
「怎麼回事?」
「我有很不好的預感,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