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日。……即便是壞女人,本質也不能顯露在外。壞得可愛是必要條件。壞也有程度之分。有偷竊腐。殺人瘠者雖然招人痛恨,也不能一概而論。即使我知道她是專門哄騙男人睡著後偷竊的女人,反而更會被其吸引。明知她是騙子也難以抗拒其誘惑的。
大學時代,班上有個叫山田濕的法學士。畢業後他在大皈市政府工作,早已去世了。他的父親是個律師,明治初年曾為高橋阿傳做過辯護。他常對兒子談起阿傳的美貌,說她嫵媚也好,性感也好,反正,迄今為止他沒見過如此妖冶的女人。說她是妖女更貼切,能和這女人睡一覺,死也願意。他一有機會就對兒子噴叨這些。
到了我這歲數,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艷遇了,如果現在我面前出現阿傳那樣的女人的話,被她親手殺死才是最幸福的。與其像我現在這樣活受罪,不如乾脆被殘酷地殺死為好。
我之所以愛颯子,也許正因為她身上有找的那種幻影。她有點壞心眼,也有點尖酸,還有點愛說謊。和婆婆。姑嫂都處得不太好,對孩子也缺乏關愛。剛結婚時還好一些,這三四年來變成這樣子的。這多少跟我的教唆有關係,她本來並沒有那麼壞,現在她的本質也是善良的,但不知什麼時候學會了這一套,並且頗引為自豪。大概她看出來我這老頭很欣賞她這麼做吧。不知怎麼搞的,比起自己的女兒來,我更偏愛她,甚至不希望她和她們處得融洽。她越是給她們使壞,越使我著迷。這種心理狀態是最近才開始的,而且日趨嚴重。難道受到病痛的折磨,無法享受正常的性快樂,會使人的性格變得如此乖戾嗎?我想起了前幾天家裡發生的一件風波。
經助已經七歲,上小學一年級了。可是颯子至今未再生育。老伴懷疑颯子在避孕,而且怎麼看怎麼像。我也覺得多半是這麼回事,但在老伴面前卻加以否定。老伴忍不住一再跟淨吉提起這件事。
「怎麼會呢?」淨吉總是笑著敷衍她。
「準是這麼回事,我很清楚。」
「哈哈,那你就自己問問颯子呀。」我說道。
「有什麼好笑的。這可是正經事。就因為你偏向颯子,她才這樣為所欲為的。」
終於淨吉把颯子叫來,讓她向老伴講清楚。我聽見颯子高聲在說什麼。她們爭執了大約一個小時,最後老伴叫我去一下,我沒有去,所以不知道詳細情況。後來聽說颯子受不了老伴的埋怨,竟然進行了反擊。
她說:「我不太喜歡孩子。」
還說:「大家都說原子灰在散落,生那麼多孩子幹什麼。」等等。
老伴也不示弱:「你背著我管你丈夫直呼『淨吉』吧?淨吉在我面前雖然直呼你的名字,但在外人面前對你是用敬稱的呀。這一定是你讓你丈夫這麼叫的。」就這樣越扯越遠,最後,老伴和颯子都火了,淨吉誰也勸不住。
「既然這麼討厭我們,就讓我們分開過吧。喂,親愛的,你說呢?」
她這麼一說,老伴就卡殼了。老伴和颯子都明白我是不會允許這樣做的。
「照料爺爺的事有婆婆和佐佐木就行了,對吧,親愛的。就這麼辦吧。」
見老伴不說話了,颯子來了勁。爭吵到此告一段落。我直後悔沒親眼看看這場有趣的爭吵。
「已經出了梅雨天了吧。」
老伴進來說道。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看來前兩天的爭吵還沒有釋懷。
「今天是花市,使我想起了墓地的事,你說怎麼辦廣
「不著急。我說過不願意在東京找墓地。我是東京人,可不喜歡東京。在這兒買墓地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遷到哪兒去了呢。」
「我明白。可是你不是說無論如何要在下個月的大文字之8月16日晚在京都的「如意岳」山上點燃的「大」字形騖火。前,在京都買好墓地嗎?」
「還有一個月呢,不著急,讓淨吉跑趟京都吧。」
「你不親自去挑選嗎?」
「這麼熱的大,我這身體根本去不了。就推遲到春分吧。」
我們夫婦倆於二十三年前領受了法名。我的法名是琢明院遊觀田聰居士,老伴的法名是靜皖院妙光日舜大姐。我不喜歡日蓮宗,想改換淨土或天台宗。不喜歡日蓮宗的理由是,不願意向佛壇上供奉著頭戴棉帽的泥人般的日蓮上人像進香。我希望能在京都的浩然院或真如堂周圍人士為安。
「我回來了。」
這時,颯子進來了。現在是下午5點左右。碰見老伴也在,她恭敬地打了個招呼,老伴躲不及似地離開了房間。
「一上午你都不在,去哪兒了?」
「「去商店買東西了。還和春久去飯店的餐廳吃飯,然後去埃特蘭做衣服,接著又和春久一起去有樂座看《黑人奧菲爾》了
「你的右胳膊曬黑了。」
「這是昨天去逗子兜風曬的。」
「還是和著久一起去的?」
「是的。春久太差勁了,來回都是我開車。」
「只曬黑了一部分,別的地方顯得特別白。」
「因為方向盤在右邊,開一天車的話,就曬成這樣了。」
「看你的臉色紅潤,好像很興奮。」
「是嗎?也沒有什麼可興奮的。不過,布萊諾顯羅不錯。」
「你說的是誰?」
「堤《黑人奧爾菲》裡的黑人主人公,這個電影以希臘神話裡的奧爾菲的傳說為原型,由黑人演主角,全部用黑人作演員。」
「好看嗎?」
「麥羅是足球運動員出身,沒演過電影。在電影裡演一個電車司機。他一邊開車一邊朝過路的女孩子打飛眼,帥極了。」
「我可能欣賞不了。」
「為了我去看好不好?」
「你為了陪我再看一次?」
「是啊,您看嗎?」
「行啊,去看看。」
「這個電影我百看不厭。——一看到那張臉,就想起我以前崇拜的萊奧·埃斯賓諾沙了。」
「又是個怪名字。」
「他是最輕量級世界錦標賽的菲律賓拳擊手,也是黑人,沒有麥羅長得帥,但是感覺很像。打飛眼時尤其像極了。現在他不如以前了。」
「我只看過一次拳擊。」
這時老伴和佐佐木來通知我該上活動床了,颯子趁勢更誇張地說起來。
「他是塞班島上的黑人,左拳非常有力。他伸出右臂,擊倒對方後,馬上縮回胳膊,簡直神了。一伸一縮好看極了。進攻時他總愛嘴裡發出『噓噓』聲。對方擊打過來時,一般人都是或左或右地躲閃,他只是上身向後一仰,身體柔軟得出奇。」
「哈哈,原來你喜歡春久,是因為他的皮膚跟黑人一樣黑呀。」
「春久的胸毛很濃,黑人胸毛很少,所以出汗時全身亮光光的,扭力無窮。我一定要拉您去看一次拳擊不可。」
「拳擊手很少有美男子吧?」
「鼻子經常被打癟的。」
「和摔跤相比呢廣
「摔跤主要是觀賞性的。別看打得星青臉腫的,並沒認真打。」
「拳擊也要流血呀。」
「是的,不過不像摔跤那麼故意做給人看的,所以不那麼血淋淋的。一般都是打在對方的臉上,有時眼角被打破了。」
「少夫人經常看這種比賽嗎?」
佐佐木插嘴道。老伴一直呆呆地站著,隨時準備逃開的樣子。
「有很多女人去看呢。」
「我肯定會嚇暈的。」
「血讓人興奮,還使人愉快。」
我突然感覺左手劇痛起來,同時感到極大的快感。一看到颯子那惡婦般的臉,快感越來越強烈了。
17日。昨晚孟蘭盆送靈火後不久,颯子就出門了。她要乘夜行特快去京都看抵園會。春久要去給慶祝活動攝影,昨天先去了。攝制組住在京都飯店,颯子住在南禪寺,說是20日回來。她和五於不睦,住的時間長不了。
「輕井澤什麼時候去?孩子們一來可就離不開了,早點去為好。」老伴說,「20日人伏吧?」
「今年怎麼辦好呢?——像去年那樣呆長了也沒意思。25目和颯子約好去後樂園看全日本輕量級拳擊錦標賽的。」
「真不自量力,到那種地方去,小心別傷著。」
23日。寫日記是因為有興趣才寫的,並不是為了給誰看。視力急劇減退,不能長時間看書,又沒有其他消遣的方法,為打發時間才寫起來的。為了看得清楚,用毛筆把字寫得大大的。不願被人看到而鎖進便攜式保險櫃裡。保險櫃已經增加到五個了。也曾想過是否把它們燒掉,轉念一想,留下來也未嘗不可,不時翻出日記看看,常常為自己變得如此健忘而驚訝不已。一年前發生的事,就像剛發生的一樣,看得津津有味,絲毫不覺得疲倦。
去年趁著去輕並釋不在家住,請人把家裡的臥室、浴室、廁所都作了改建,無論我怎麼健忘,惟獨這件事記得一清二楚。打開去年的日記本一看,有關這次裝修的記錄不夠詳細。今天打算詳細寫寫這件事。
直到去年夏天之前,我們夫婦一直是在同一個和式房間裡並排睡覺的,而去年在房間裡鋪上了木板,擺上兩張床。一張是我的床,另一張是佐佐木護士的。老伴早就單獨去起居室睡覺了,自從有了床以後,便徹底分開睡了、我是早睡早起,老伴是夜貓子;我喜歡西式廁所,老伴非得和式廁所不可。於是把挨著臥室右邊的,我們夫婦的廁所改造成我專用的坐便,並打通臥室與廁所的牆,可以不出房間就去廁所,方便多了。臥室左邊是浴室,去年也進行了改造,從盥洗池到地面、牆面都鎮上了瓷磚,還新裝了淋浴設備。這些都是按照颯子的設計施工的。浴室與臥室之間也打通了,不同的是從裡面可以鎖上門。
順便寫上一點,廁所右邊是我的書房(廁所與書房之間也打通了),再往右邊是護士的房間。護士只是夜間睡在我旁邊,白天一般呆在自己的房間裡。老伴則無論白天黑夜都在起居室裡,幾乎整天看電視或聽收音機。沒事很少來我的房間。淨吉夫婦和經助一家的臥室、起居室在二樓,另外還有一間客房。年輕夫婦的起居室裝飾得相當豪華。由於樓梯是螺旋式的,我腿腳不便,極少上樓去。
改造後的浴室,也有不盡人意之處。老伴說浴池必須是木製的,瓷磚浴池水容易涼,冬天更覺得冰涼。可是,施工時按照颯子的吩咐,裝上了瓷磚。果然是個失策。——因為瓷磚一濕,很容易滑倒,對老人來說太危險了。老伴就曾摔了個四腳朝天。有一次,我要從浴池裡站起來,去扶池子邊時,手總打滑,怎麼也起不來。我的左手不好使,這種時候很不方便。
昨晚發生了這麼一件事。
佐佐木護士有小孩,每月要回親戚家去看一二次孩子。傍晚走,第二天上午回來。佐佐木不在的晚上,老伴睡在佐佐木的床上。我10點睡覺,睡前人淚,浴後馬上睡覺。老伴自從摔了一跤之後,就不幫我洗澡了,由颯子或女傭幫我洗。她們都不如佐佐木洗得耐心、舒服。颯子作好準備工作後,便站得遠遠的看著,不好好幫我洗,最多用海綿給我搓搓背。洗完後,從背後給我擦身,再往我身上撒些嬰兒爽身粉,打開電風扇,但決不到我前面來。不知是對我的恭敬還是厭惡。最後給我穿上浴衣,送進臥室,便趕緊離開了。似乎下面就是老伴的事,與她無關了。我一直。心裡盼望她能來陪睡。
老伴不喜歡睡在別人的床上,總是把佐佐木用的床單、被子統統換掉,然後皺著眉頭躺下。老伴經常起夜,說我那個西式廁所有尿也尿不出來,每次都繞遠到和式廁所去,所以總說睡不好覺。我暗暗期待有一天由颯子來替換她。
今天,偶然的機會使我的期待成真了。下午6點時,佐佐木有事請假回去了。吃完晚飯,老伴突然感覺不舒服,早早睡了。自然而然入浴和陪睡都由颯子承擔了。幫我洗澡時,她穿了件印有埃菲爾鐵塔圖案的套頭衫,下邊穿著到膝蓋的緊身褲,看上去十分健美、瀟灑。我感覺她比以前搓洗得認真,脖子周圍、肩頭、胳膊,處處都感覺到她那輕柔的觸摸。把我送進臥室後,對我說:
「我馬上就來。您稍等一會兒,我洗個澡。」
便又返回了浴室。我一個人在臥室等了三十分鐘左右,等得有些心神不定,就躺下了。這時,她從浴室出來了。這回她穿了件粉紅色的睡袍,腳上穿著中國式樣的繡有牡丹花的拖鞋。
「讓您久等了。」
這時走廊的門開了,女傭阿靜抱著個折疊籐椅進來了。
「爺爺,還沒休息嗎?」
「正要睡呢。你拿這個來幹什麼?」
颯子回答說:「爺爺睡得早,我暫時睡不著,坐在這上面看看書。」
她把籐椅拉開,躺在上面,打開了帶來的書。好像是本法語教科書。她把檯燈朝向自己一邊,以免光線照到我。大概她也不願意睡佐佐木的床,打算在籐椅上過夜吧。
見她躺下,我也躺了下來。我的臥室裡稍微開了一點冷氣。這幾天天氣悶熱,又潮濕,醫生護士說為了乾燥空氣,開著空調比較好。我一邊裝睡,一邊偷看她睡抱下面露出的繡花拖鞋的小尖尖。
「爺爺,還沒睡著吧,沒聽見您打鼾。聽佐佐木說,您一躺下就馬上打起鼾來。」
「奇怪,今天怎麼也睡不著。」
「該不會是因為我在旁邊吧?」
我沒回答。她撲味一笑,說:「太興奮對身體可不好唁。」
然後又說:「讓您興奮可不行,給您吃片阿達林吧。」
颯子對我說這種賣弄風騷的話還是第一次。我聽了有些昂奮。
「不必了吧。」
「沒關係,我去拿藥來。」
她出去取藥時,我想出了一個小把戲。
「來,吃了吧,兩片夠嗎?」
她左手端盤子,右手拿著阿達林藥瓶往盤子裡倒出了兩片藥,然後去浴室接了一杯水來。
「張大嘴,我給您餵藥,您可得好好吃喚。」
「別放在盤子裡,你用手捏著放進我嘴裡。」
「那我去洗洗手。」
她又去了浴室。
「我自己喝水會灑的,你餵我喝吧。」
「不行,不行,不許得寸進尺。」
她迅速將藥片放進我嘴裡,又準確地將水倒進嘴裡去。
我本想假裝藥力起作用,裝睡,誰知不知不覺真睡著了。
24日。半夜2點左右時,我去上廁所,見颯子果然睡在籐椅上。法語書掉在地上,檯燈關上了,我迷迷糊糊記得去了兩趟廁所,早上照常6點鐘醒來了。
「您醒了?」
「怎麼,你已經醒了?」
「倒是我昨晚沒睡好呀。」
我拉開窗簾,她不願意讓我看見她剛睡醒的模樣,趕緊鑽進了浴室。
下午2點左右,我從書房回到臥室,睡了大約一小時,剛剛睜開眼睛,突然浴室開了個縫,颯子伸出頭來。我只能看見她的頭,別處看不見。她頭上戴著浴帽,臉上濕淋淋的,能聽見嘩嘩的噴水聲。
「今天早上真是失禮了。我來洗澡,順便看看您。」
「明天是星期日吧,淨吉不在家嗎?」
她所答非所問地說:
「我洗滌時從不鎖門,隨時可以打開的。」
她的意思是對我十分信任呢?還是想看就進來看呢?或者是覺得我這老糊塗的存在完全不是問題呢?為什麼特意對我說這句話呢,實在想不明白。
「淨吉今天在家,正忙著準備晚上吃烤肉呢。」
「有客人來嗎?」
「春久和甘利來,十堂那邊也來人。」
上次借錢的事鬧得不愉快,陸子暫時不會來,大概來的是孩子們吧。
25日。昨晚完全失策了。6點開始在院子裡烤肉。我見外面很熱鬧,心裡也癢癢起來,想加入到年輕人中間去。老伴一個勁兒勸阻說,這個時節坐在草地上會著涼的,可是,颯子招呼我:「爺爺,來坐一會兒吧。」
我對他們大吃特吃的羊肉、雞翅之類一向不感興趣,我只是想看看春久和颯子是怎麼接觸的。可是才坐了三十多分鐘,漸漸感到涼氣從腿上一直到了腰間。不一會兒,佐佐木擔心地來到院子裡,警告我要注意身體。這麼一來,我愈加固執,不肯馬上站起來。可是卻感覺越來越涼了。老伴瞭解我的脾氣,也不再堅持。佐佐木擔心得不行。又挨了三十分鐘,我終於站起來回房間了。
然而,麻煩事在後頭呢。凌晨2點時,我覺得尿道奇癢,急忙跑進廁所排尿,一看尿成了乳白色。回到床上沒過十五分鐘又想尿尿,而且特別癢癢,就這樣反覆了四五次。佐佐木給我吃了四片西諾敏,又用暖水袋培在尿道上,才好容易木難受了。
幾年前,我得了前列腺肥大症,總是尿不乾淨,或尿不出來,還導過兩三次尿。尿閉症是老年人多發病,排尿時間長。在劇院上廁所時,後面排著長隊等我,很難為情。有人說前列腺手術在七十五歲以前可以做,手術後的感覺好極了,能夠像年輕人那樣嘩嘩地尿出來,就像回到了年輕時代。但也有人說,這種手術又難做,又不愉快,還是算了吧。我一猶豫,就錯過了手術的年齡。近來有所好轉,可是,由於昨晚的失誤,前功盡棄了。醫生說要多加小心,西諾敏吃多了有副作用,服用不要超過三天。每天要驗尿,有雜菌的話,就吃殺菌藥。
結果,不能去後樂園看拳擊賽了。尿道的故障今天早上見好,想去也能去,但佐佐木說夜裡外出太危險,不同意我去。
「爺爺,對不起,我自己去了,回來講給你聽。」
颯子說著快步出了門。
我不得不安靜地讓鈴木扎針了。從2點半到4點半,時間很長,很不好受。中間休息二十分鐘。
學校放暑假,經助打算和十堂的孩子們去輕並澤,老伴和陸子陪他們一起去。颯子對她們說:「我下個月去,經助就拜託了。」淨吉也是下個月去,準備清十天左右的休假、春久電視台的工作繁忙,白天還有空閒,晚上根本脫不開身,何況去度假了。
26日。最近我每天必做的事如下:
早上6點前後起床,先去廁所,排尿時,將最初的幾滴尿取入消過毒的實驗管裡;
用硼砂液洗眼;
用蘇打水仔細漱口;
用含葉綠素的牙膏清洗牙齦;
嵌入假牙;
在院內散步約三十分鐘;
做牽引,此亦延至三十分鐘;
吃早飯。在臥室裡吃。牛奶一瓶,奶酪加烤麵包一片,菜汁一杯,水果一個,紅茶一杯。同時吃一片阿利它命。
在書房看報,寫日記,時間富餘的話看看書。上午一般寫日記,有時延長到下午或晚上;
上午10點佐佐木來書房給我量血壓;
三天打一次50CC的維他命;
中午在飯廳就餐。一般是一碗麵條和一個水果;
下午1點至2點在臥室午睡;
一、三、五2點半至4點半,鈴木氏來給我扎針;
下午5點開始又做三十分鐘牽引;
6點以後在院子裡散步。由佐佐木陪伴,有時是颯子;
6點半吃晚飯。我要求菜的花樣要多,所以,每天都花樣翻新,品種豐富。老人和年輕人的口味不同,吃飯的時間也不統
飯後在書房聽收音機。我眼睛不好,晚上不看書,幾乎不看電視。
前天,即24日中午,颯子無意間說的話,總是在我腦子裡盤旋。猜不出她是故意這麼說的,還是無意說的,反正她的話奇妙地挑起了我的興致。這兩天裡,她的話不斷在我腦子裡出現。今天下午,我睡醒後去了書房,一到3點,我又回到臥室來了。我知道颯子最近都是這個時間來洗澡。我悄悄推了推浴室的門,果然沒有鎖,裡面有噴水聲。
「有事嗎?」
我只開了個縫,她就發現了。我很狼狽,但很快就鎮定下·28來。
「你說從不鎖門,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一邊說一邊探進頭去。她的全身被遺在浴簾後面。
「我沒騙您吧。」
「沒有。」
「站在那兒幹什麼呀,進來吧。」
「可是,沒理由過來。」
「小心啊,太興奮容易摔倒,鎮靜,鎮靜。」
木踏板立了起來,地上濕滾滾的,我小心翼翼地鑽進浴室,又把門鎖上了。從浴簾的縫隙中能隱約看見她的肩頭、腳尖。
「既然您進來了,呆著也難受,就給我搓搓背吧。」
水聲停了。她將上半身背朝我探出了簾外。
「把那條毛巾拿來,別害怕,用力控。對了,我忘了,爺爺的左手不方便,用右手使勁搓。」
我突然從毛巾上面抓住她的雙肩,用舌頭去吸她的右頸,就在這同時,我的左臉挨了她一巴掌。
「爺爺怎麼這麼不自量力呀。」
「我以為你不在乎呢。」
「當然在乎啦,我告訴淨吉去。」
「對不起,對不起。」
「請您出去吧。」
她又打開噴頭沖洗起來。
「您慢著點,別慌,摔倒可不得了。」
我走到門口時,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指推了我的後背一下。
我坐在床上歇了一會兒,她從浴室出來了,還穿著那件睡袍和那雙繡花拖鞋。
「請原諒,剛才對您不敬了。」
「沒什麼。」
「痛嗎?」
「不痛,只是嚇了一跳。」
「我動不動就愛煽男人的嘴巴,習慣了。」
「我猜也是。對各種男人動過手吧!」
「可是,對爺爺動手太不像話了。」
28日。
昨天下午針灸。今天下午3點,我又在浴室外偷聽。沒有鎖門,有嘩嘩的水聲。
「進來呀。我等您來呢。前天對不起了。」
「我就知道你會來。」
「人上了年紀,臉皮就是厚。」
「昨天被你打了一巴掌,你還不補償我一下?」
「開什麼玩笑。請您發誓今後不再做那種事。」
「就吻了脖子一下,至於生那麼大的氣嗎?」
「脖子不能吻。」
「什麼地方可以吻呢?」
「什麼地方都不行。感覺就像被鼻涕蟲舔了似的,一天都不舒服。」
「要是春久呢?」我頓了頓,說了出來。
「當然也打啦。真的。上次就讓他領教了。」
「何必呢?」
「我的手很有彈性,真打的話,疼得好像眼珠都要掉出來似的。」
「我巴不得挨一下呢。」
「真是個沒有教養的不良老人。可怕的老頭子。」
「我再問一遍,脖子不行的話,哪兒可以呢?」
「從膝蓋以下可以允許一次,就一次喚。——而且不能用舌頭,只能用嘴唇接觸。」
她從浴簾縫裡伸出了小腿」膝蓋似上都遮得嚴嚴的。
「這簡直跟醫生診脈一樣啊。」
「笨死了。」
「接吻不讓用舌頭,太難為叭了。」
「不是讓您接吻,是用嘴唇碰一標院對爺爺來說最合適了。」
「先關上水龍頭好不好?」
「不能關,等您親完後,得馬上沖洗乾淨,不然太難受。」
我的感覺好像只是喝了一些執
「我想請您幫後分個忙。」
「什麼事呀?」
「春久說今年夏天太熱了,想到前來院沈激他讓我問問您行不行。」
「電視台那邊沒有浴池嗎?」
「有是有,可是演員和非演員的低地是分開的,水特別髒,沒辦法,他只好去銀座的東京溫泉洗澡。如果能在咱家洗的話,離單位又近,方便多了。所以托我問問迅疾」
「這點小事,你看著辦吧,不用什麼都問我。」
「其實,前幾天,他背著您來洗過一次,不過,總覺得不合適。」
「我無所謂。要問的話,問你媽去。」
「爺爺幫我說說吧,我不敢。」
她嘴上這麼說,其實更在意我的態度。因為是著久的事,她才特意跟我打招呼的。
29日。…下午2點半開始扎針。我平躺在床上,雙目失明的鈴木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從包裡拿出針盒,用酒精消毒銀針,這些準備工作他親自做,而他的徒弟只站在他的背後。到今天為止,手的冷感,指尖的麻痺感都依然如故。
三十分鐘時,突然春久進了房間。
「相父,打擾您一下,您正在治療中,很抱歉。前幾天托颯子請求您的事,聽說您同意了,實在感激不盡。我從今天開始借用您家的浴室,特來向您致謝。」
「這點小事,不用這麼客氣,隨時都可以使用。」
「謝謝您。那我就不客氣地常來打擾了。當然不是每天來。——最近您看起來氣色不錯。」
「哪裡,越來越老糊塗了,每天都被颯子數落。」
「瞧您說的,颯子總是感歎您不服老呢。」
「哪兒的話,現在不是還在扎針嗎,苟延殘喘而已。」
「怎麼會呢。伯父肯定會長壽的。——我就不打擾您治療了,我去跟伯母打個招呼,先告辭了。」
「大熱天的,在這兒多休息一會兒。」
「多謝了。我是忙碌命。」
春久出去後不久,阿靜端來了兩份茶點。休息時間到了。今天是市丁和冰紅茶。休息之後繼續治療,4點半結束。
在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想心事。
春久請求允許他來洗澡,事情不像那麼簡單,好像有什麼計策。很可能是颯子的主意。今天春久是故意在我治療時來問候我的。她一定想用這樣的方式,來避開老人的糾纏。我常聽颯子說,春久夜間很忙,白天時間多,他來洗澡的時間是下午,和颯子洗澡的時間差不多。就是說,選擇我在書房或治療時來。他一定會鎖門吧。
還有一件事讓人擔心。大後天,8月1日,老伴、經助、陸子和三個孩子以及女傭阿節等七人出發去輕並澤。淨吉2回去關西出差,6日回京,7日也去輕井澤呆十天。這樣一來,對颯子可是天賜良機。颯子說,她下個月去輕井澤住兩三天,理由是雖說有佐佐木和阿靜在,把爺爺一個人留在家裡不放心,而且,輕井澤的游泳池水太涼,無法游泳,偶爾去還可以,不願意長時間住在那邊。
聽她這麼一說,我也得設法留在家裡了。
「我先去了,你什麼時候來呀?」老伴問我。
「還沒想好。好容易剛開始了針灸,再扎一段時間看看效果。」
「你不是說一點也不見效嗎?天氣又熱,先停一段吧。」
「不行,最近感覺有點效果了。」
「那麼,你今年不打算去了?」
「我會去的。」
就這樣,好歹通過了老伴的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