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本來說要教給我們時鐘的轉動方法,現在卻不知去向,舅舅很失望,但好不容易來這裡一趟,於是就打算到鐘樓宅院去看看。那天早上,舅舅、榮子和我分乘三輛那種破舊的人力車,一字排開,沿昨天的路朝幽靈塔趕去。
同昨天一樣,宏大的庫房式建築裡昏暗潮濕,陰森可怖。我們挨個房間看,舅舅好像對其獨特的建築方法,複雜的房間佈局都非常感興趣,這裡要這麼建,那裡要這麼改,他在腦子裡構思房間的維修方案,樣子非常投入。
不久,我們來到了昨天我與秋子相遇的那個房間,也就是老太婆被殺的房間。一進門才發現在房間的一面牆上還開著一個小門,昨天竟然絲毫沒留意到。小門裡還有一段狹窄的樓梯,不用問,這裡肯定就是登上鐘樓的入口了。
然而昨天這裡關得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出這裡還有個門。到底是誰、什麼時候打開了這扇門呢?莫非是秋子一大清早離開了旅館,特意趕到這裡打開門,給我們指示通向鐘樓的路徑?
我很自然地聯想到了秋子。那麼會不會有什麼可以確定秋子來過這裡的東西呢?我環視了一下整個房間,有了,在那張老太婆被害的陰森森的鐵床上,放著一朵如鮮血一樣紅的山茶花。
「哎呀,這有朵花……咦,早上好像有人來過這裡,山茶花是剛從樹枝上摘下來的,還很鮮艷呢。」
還是機敏的榮子手快,撿起了那朵山茶花。我想這朵花可能是秋子留給我的紀念物,不能被榮子搶去,就跑過去伸手去奪,但一個空當,還是稀里糊塗地讓榮子搶了先。
「好了,讓我來保管它吧。」
說著,榮子手裡拿出一樣東西向我炫耀,原來是一把舊鋼鑰匙。看來,秋子是要提醒我取這把鑰匙,才故意放了一朵山茶花,可惜這把鑰匙已落到了榮子手裡。
我當然去和她搶鑰匙,但榮子這傢伙早把鑰匙藏了起來,噘起嘴氣我,讓我毫無辦法。
接下來,舅舅和我登上樓梯,來到了鐘樓的機械室裡。細細一看,整個機械室被鐵板覆蓋著,到底該動哪裡,怎樣上發條,鍾怎麼轉動,我們全都搞不懂。這回更覺得秋子不在是多麼遺憾。都是惹事生非的榮子搞成這樣,我的氣頭又上來了。正在這時,從下面的房間傳來了榮子的高聲尖叫。
「快下來呀,我發現了奇怪的東西。快!快!」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趕緊跑下去。原來,大概榮子想試試鑰匙,四處捅了捅,沒想到在床邊的牆壁上打開了一個四方形的小洞。表面是個像秘密金庫一樣的暗門。
洞裡除了一本厚厚的洋書之外,什麼都沒有。取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本19世紀初期印刷的古老的英文版聖經。書的皮革封面雖然很破舊,但上面並沒有堆積多少灰塵,也許這本書最近還被人動過。
這本聖經或許是英國技師送給渡海屋市郎兵衛的吧。掀開來一看,在聖經的扉頁上寫著幾行歪歪扭扭的毛筆字,還是英文。可不像是出自英國人之手,也許渡海屋懂一些英文,是他寫的。
上面的英文寫得很生疏,辨認起來頗費工夫。開頭的標題是「秘密咒語」幾個字,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於是,我和舅舅一起邊讀邊猜,終於搞清了大體的意思。
世間平靜下來,我的子孫就該取出財寶。等待鐘鳴,等待綠動,先向
上登,再向下走。那裡有神秘的迷路,詳情見圖。
「舅舅,這是在暗示傳說中的藏寶地呀。也許這是渡海屋給他的子孫留下的文字,傳說不是假的!」
「也許吧。不過,我可不是貪圖財寶才買這房子的。不要大吵大叫好像貪圖財寶似的。而且你看這些曖昧的文字,根本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什麼鍾嗚綠動,向上登向下走,全是些謎語,說不定是誰搞的惡作劇。」
舅舅是非常現實、理智的人,他不會輕信這些童話故事般的語句。
「但我覺得未必不可信。你看這裡寫著『詳情見圖』,只要我們能找到地圖,或許就可以判斷它是不是真的。」
我可不像舅舅那樣平平談談看待這件事。到底藏寶圖在哪裡呢?我一頁頁地翻書,又把書倒過來抖了抖,忽然從書中摔出一張紙,忽悠忽悠飄落在床上。
「啊,就是它,這是張圖。」
我慌忙上前撿起來。打開一看,那上面畫著很多縱橫的線條,果然像是一張圖,這無疑就是迷宮路線的示意圖了。但我仔細一看,遺憾的是圖並沒有畫完。也許是渡海屋繪到一半時,陷入迷官中走不出來,留下了未完成的遺作。
「看看,這除了是小孩子胡亂畫的騙人東西還能是什麼。不要太貪婪了。」
舅舅斥責我,但我還是不死心。
「不,我要仔細研究一下,就請舅舅先替我保管它,說不定什麼時候謎底就會揭開的。」
於是,我把聖經和示意圖交給舅舅保管,只可惜那把銅鑰匙被榮子藏起來,就是不肯給我。她還眼裡放光,神秘兮兮地對我說:
「這把鑰匙肯定會有用的,阿光,你可要記好喲。」
「對了,肯定是這麼回事。」
她好像忽然間又想起了什麼,自問自答地點點頭,把我拉到角落裡,在我耳邊低聲說:
「這回我可知道野末秋子的企圖了。她給老太婆當傭人時,盜走了這本聖經和地圖,想把財寶佔為己有,所以她才會這麼清楚這裡的情況。不過現在房子讓舅舅買下來了,她就不能隨便到這裡來了。於是她就想和新主人一家套近乎,物色個同夥。阿光,你可要當心,可別上了大當。」
榮子的嫉妒心讓她這樣胡亂猜疑,但她腦子反應倒是很快。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來否定她的猜疑。年紀輕輕的女子,孤身一人跑到傳說中的幽靈房間,僅此一點就讓人覺得有些怪異。況且,秋子還說她有什麼使命,也許她的使命就是要盜出財寶,她去參拜和田銀子的墳墓,也許是去祈禱讓她平安達到目的。
但是,美若天使的秋子難道是這樣用心險惡的女人?我不相信,我無法相信,這絕不可能。但是各種情形似乎都在證實榮子的猜疑,我越想越糊塗,心裡悶悶不樂。終於,看房結束了,我們乘人力車回到了旅館。下午,我們乘火車返回了長崎市。那一整天我都像啞了一樣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