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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助接著說道:「其實回過頭來想想,選中江川教授、或說讓江川抽中了這支魔鬼之簽,對於罪犯來說是個致命的錯誤。讓我們再回到星期六的傍晚。當時江川教授正在這屋頂天台上過『伊賀越助平』的癮,全神貫注地看著望遠鏡。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正雄闖進了他的鏡頭。由於出現了本不該在那兒出現的人,使得江川教授大為奇怪,於是就發揮自己特有的讀唇術才能,讀出了正雄的話語。然而不幸的是,教授讀到的只是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對話,因而沒能意識到他們是在討論試驗殺人。既然是確定目標的殺人,那麼教授自然首先就想到了加納先生您了。」
加納辰哉彷彿這時才知道似的,眼淚再次湧出。
「下面讓我們設想一下,假如芙紗子在比賽現場設下的圈套中的不是江川教授,事情又會怎樣呢?如果非但不是江川教授,而是與加納先生、正雄都無關的某位避暑遊客,那麼估計一般人都不會想到試驗殺人、試驗品之類的事情上去。並且,一旦醫生將這位不幸的犧牲者誤診為心臟麻痺的話,江川教授難道還會堅持將古垣教授大老遠地請來,展開嚴密調查嗎,江川教授是個大忙人。因此只怕在這種情形下,教授即使冉心存懷疑,最後也會不了了之。然後,再過幾天,等到這位老闆娘也與那位不幸的遊客症狀相同地暴死之後,江川教授才會開始注意到正雄的這個陰險至極的計劃吧。」
聽到這兒,悅子彷彿才知道一般,身子蜷縮著再次痛哭起來。她的痛哭不無道理。因為照金田一耕助的理論推下去,不就等於說江川教授當了她的替死鬼麼?
這次輪到加納辰哉輕撫悅子的背脊了。
「接下來——」等悅子的痛哭稍稍止住了之後,金田一耕助繼續說道:「江川教授的第二個不幸,是未能看清在帆船上與正雄談話的那個人。如果他知道那是芙紗子,那麼在選美大賽上就會注意芙紗子的一舉一動。可惜教授並不知道。而且另一方面,教授一直深信他們要對付的是加納先生您。因此現在想來,當時在比賽現場,江川教授一定將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保護加納先生免遭不測上了。」
這一點估計加納辰哉和一柳悅子以前都沒想到,因此二人都深深地低下了頭。等等力警部彷彿也想到了什麼,靜靜地點著頭。
「然而,加納先生什麼事也沒有,直到比賽結束,您就自告奮勇地和老闆娘一塊參加街頭遊行去了。當時江川教授一定在心中默念:好、好,平安無事就好。現在有老闆娘陪著加納這小子該沒事了吧……然而,就在他剛鬆一口氣之時,卻落人了魔鬼設下的圈套。」
金田一耕助的話音一落,全場陷入了靜靜的沉默。
颱風似乎仍在繼續北上,波濤聲越來越大,吹過房間的海風也在一點點增強。其中隱約夾雜著女性的欷唏聲——不僅悅子在哭,加籐達子和久米恭子也都用手絹摀住了眼睛。
「總之,正如我剛才所說,選中江川教授、或說讓這位加籐女士最最敬愛的江川教授抽中這支魔鬼之簽,實在是罪犯們的一個致命的失誤。正因為江川教授的遇害,才令加籐女士奮起反抗。就在兩位醫生和愚蠢的我們一致得出『心臟病發』的草率結論時,加籐女士卻在第一時間取得了作為證據的那個皮球。不僅如此,她還拍電報將古垣教授請了來。如果不是這樣,江川教授的不幸身亡就會被簡單地看做是心臟麻痺致死,繼而發生第二、第三宗命案。如此看來,破獲本案的首功非加籐女士莫屬。」
「金田一先生,」調查主任睜大了眼睛問道,「第二、第三宗命案指的是老闆娘和芙紗子嗎?」
「哦,不、不,我想芙紗子並不在正雄的計劃之中。由於沒想到倒霉的會是江川教授,心臟麻痺的把戲也玩不下去了,而且江川教授對芙紗子來說也是十分親近之人——這一點使芙紗子產生了動搖,以至引起了正雄的不安。於是,正雄就用老辦法秘密約芙紗子見面——也就是芙紗子一個人駕駛帆船出海,然後在那兒與擅長游泳的正雄會合,接著正雄就像我們所知道的那樣把她殺害了。因此,對於正雄來說,芙紗子只是一次『額外殺人』。」
「這麼說來,第二個指的是老闆娘,那第三個又是誰呢?」
「就是這位恭子小姐。」
啊,大家的視線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了恭子身上。恭子嚇得嘴唇灰白,像只小鳥似地顫抖著雙肩。
「恭子小姐……」
「嗯?」
「自從令堂不幸出車禍去世以來,您不是一直都在懷疑足正雄的責任嗎?」
「是的。」
「精明的正雄當然不會覺察不到這點。星期二傍晚,您和正雄在沙灘上散步時中途突然棄他而去,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嗯,當時……」恭子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滿臉驚恐之色,嘴唇瑟瑟發抖,「正雄想帶我去那個人跡罕至的鷲巢峰,我突然覺得害怕就逃回來了。」
「啊,是這樣,幸好您沒去。當時我碰巧在屋頂天台上,而且手邊剛好有一架望遠鏡,因此清楚地見到了您離去之後正雄臉上的表情——那是一副世界上最兇惡的嘴臉,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的殺氣。」
「正雄這個混蛋……正雄這個混蛋……」加納羞愧地低著頭,咬牙切齒地說。
「另外,主任先生。」
「啊?」
「我曾經以為,既然他的試驗殺人已經失敗,而芙紗子又死了,那老闆娘暫時應該安全了。可是從望遠鏡裡看到正雄的表情之後,我想恭子恐怕比老闆娘更處於危險之中。情況已是萬分緊急,必須盡快採取措施。所以嘛,就不得已耍了點小花招……」「小花招?」
「哈、哈,這個嘛……」金田一耕助掏出那晚像變魔術似地拿給大家看的所謂芙紗子「遺書」的那個粉紅色信封。
「這就是您說的『小花招』?」
「請您檢查一下。」
調查主任疑惑地抽出信封裡的東西,緊接著,在場所有人都「氨地發出一聲驚呼——主任打開的那幾張信紙竟然全是白紙!
「金、金田一先生,那所謂的『芙紗子的手記』呢?」
「主任先生,如果真有那東西我當然會立刻給您啦。喂喂,警部先生,你不用生那麼大的氣吧。」-事實上此刻,等等力警部正在為不滿金田一耕助的做法而氣得鼻子哼哼作響呢。
「不過老闆娘,您當時一定已經看出那份所謂的芙紗子的信件是偽造的了吧。說真的,您向我要那信的時候,我可嚇出了一身冷汗哪!」
「實在是對不起。我雖然不知道信封上的字是誰寫的,但芙紗子絕對寫不出那麼好的字。」
「啊哈哈,您這麼說加籐女士可要不好意思了,就是她幫我一塊耍這個小花招的,不過加籐女士——」「嗯?」
「您當時也在場,想必也知道吧,真正給正雄致命一擊的,其實是那段拉斯科爾尼科夫的台詞呀!」
「藹—」
「說起來,那段台詞還是江川教授運用讀唇術給讀出來的呢。所以您不妨認為,說到底還是江川教授自己為自己抱仇雪恨了。」
「是啊,先生,太感謝您了。」加籐說著行了個禮,聲音有些哽咽。
接下來是一段久久地沉默。大家一面傾聽著波濤聲,一面各自陷入沉思。突然——「金田一先生!」加納辰哉呻吟似地喊了一聲。
「嗯?」
「我……我加納辰哉到底該怎麼辦呢?有一個正雄這麼壞的外甥,又失去了江川這位惟一可以推心置腹的摯友,我這個浦島太郎今後可怎麼在日本生活下去呢?」
「加納先生,您問得正好,」金田一耕助欣然說道,「請允許我代江川教授向您提一個建議:您就盡快和老闆娘結婚吧。
老闆娘您說呢?」
「謝謝您,先生。如果加納先生不嫌棄的話……」悅子回答得很委婉,耳根卻羞得通紅。不過在金田一耕助看來,這紅色真是美麗無比。
「那我就要拜託老闆娘一件事了。」
「啊,是什麼事?」
「說起來有些多事了,而且對您這樣的人來說也許是多此一舉。不過,請允許我代江川教授提出這個建議。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正雄的話,這位恭子小姐早巳成了加納先生的養女了。雖說恭子小姐自己有財產不需要依靠誰,但此次事件使她既失去了親生母親,又失去了母親的好友江川教授,一下子變得舉目無親。而且,恭子小姐與芙紗子小姐不同,她一定會成為您的乖女兒的。以上如能蒙您放在心上,在下將榮幸之至。」
「謝謝您,先生。」加納辰哉和一柳悅子竟不約而同地道了聲謝。
恭子雖然一言不發地流著眼淚,但那淚水當然不會是因反對金田一耕助的提議而流的。
颱風快來了,一陣涼風從望海樓的這個和式房間一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