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世界變得充滿了火焰。
溫蕾薩咒罵了一聲,她和法師分散了,在那個深紅色的龐然大物突然呼出的地獄之中。如果羅寧沒有延時,準時開始他們的旅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們現在就會到達哈斯克(Hasic)了,而她將會從他的隊伍離開。而現在的情況看上去非常有可能讓他們兩個人都失掉性命……
她早就知道卡茲莫丹的獸人們仍然在臨時派遣龍騎士,去他們的敵人所佔領的其他和平的土地散播恐怖,但是為什麼她和她的同伴會被單獨發現並遭遇這樣的災禍?龍騎士的數量這些天少些了,而洛丹倫的土地又是這樣的遼闊無邊。
她瞥了一眼羅寧,他已經掉進了樹林深處。當然,她必須去忍受她的同伴是個法師的事實。龍族有遠遠高於其他族類(甚至精靈)的感覺;有些人認為龍能夠突破限制,甚至可以嗅到魔法。不管怎樣,現在原定計劃改變導致損失慘重,這當然是法師的過錯。那個獸人和他的龍一定是衝著羅寧來的。
羅寧顯然也在思考同樣的事情,他飛快地離開了她的視線,被投向了在她相反方向的樹林。遊俠哼了一聲。法師從來沒有在戰爭前線表現出色過;法師很容易攻擊有一定距離或是背向他們的敵人,但是當他們不得不正面面對一個敵人的時候……
而且,當他們面對的敵人是一隻龍的時候。
龍轉向消失不見的人類的方向。不管她自身對羅寧有什麼成見,溫蕾薩不想看到法師死掉。然而放眼四周,銀髮的遊俠沒有看到什麼可以讓她幫助他的東西。她的坐騎和他的一起被吃掉了,連同她喜愛的那張弓。她所剩下的僅僅是她的劍,在用來對抗這樣一個狂暴的龐然大物時根本不能稱之為武器。溫蕾薩環視周圍,尋找別的什麼她可以用的東西,但是沒有合適的。
只剩下很短的時間讓她做出選擇。身為一個遊俠,在她能夠幫助他的情況下,她甚至不能讓一個法師受到傷害。溫蕾薩必須去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盡她的所能去拯救羅寧的生命。
精靈從她藏身的地方跳了出來,朝空中揮動她的手,喊道:「在這兒!這兒,你這王八蛋!在這兒!」
可是,龍沒有聽到她的呼喊,他——溫蕾薩最終判斷它是一隻雄龍——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下正在燃燒的樹林上。在那個地獄般的地方,羅寧正在努力生存下來。那只龍正在搜尋他以確認法師並沒有那樣做。
叫罵中,精靈勇士環視四周並且發現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對於一個人類來說,她準備去做的事情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對於她來說依然有一點點可能性。溫蕾薩只希望她的手臂還像幾年前那樣有力氣。她直接將那塊石頭扔向了深紅色巨獸的腦袋。
她離龍有一段距離,但是龍突然移動了一下,片刻之後那塊石頭沒有擊中溫蕾薩所預期的目標。可是,儘管它沒有擊中頭部,卻反彈起來打到了左側帶蹼的翅膀。溫蕾薩甚至沒有指望它能傷到那隻巨獸——對於龍的鱗甲來說那塊石頭僅僅是一件可笑的武器——她只是希望能夠吸引那只龐然大物的注意力。
她做到了。
那個結實的腦袋立即轉向了她所在的方向,龍因為這次打斷而惱怒地咆哮了一聲。那個獸人在他的坐騎上呼喊著一些難以聽懂的話語。
那個強大的帶翅膀的傢伙突然傾斜轉彎,直直地向她俯衝而來。她成功地將龍的注意力從倒霉的法師那裡引開了。
現在接著該怎麼辦?遊俠咒罵著自己。
精靈轉身就跑,儘管她已經知道自己沒有機會超過身後那個恐怖的追逐者的速度。
在她上面的樹梢迅速爆發出火焰,就好像是被龍塗上了一層色彩。燃燒的樹枝在她前面掉落下來,切斷了溫蕾薩預先準備逃跑的道路。毫不猶豫地,溫蕾薩轉向了左邊,鑽進那些還沒有變成地獄的一部分的樹叢中。
你快要死了!她警告自己。都是為了那個沒用的法師!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使她回頭看去。紅龍已經追上了她,而且現在甚至有一隻爪子正向下伸展,去抓住逃跑的遊俠。溫蕾薩想像著那只爪子正在碾碎她,或者更糟,正在將他拖進那個龐然大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胃,她會被嚼碎或者整個都被吞下去。
然而,正當死亡離她只有幾寸之遙的時候,龍突然收回了他的爪子,並且在空中蠕動著。爪子朝他自己傾斜著。事實上,每一副爪子都試圖去抓什麼地方,好像——好像那隻巨獸正忍受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奇癢。在他的頂上,那個獸人竭力調整著,但是他也只能像是一隻奇特的跳蚤一樣擾亂龍,儘管那隻巨獸聽命於他。
溫蕾薩停下來盯著龍看,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解釋眼前令人吃驚的這一切。龍扭曲旋轉著,好像他想試圖減輕他的痛苦,他的動作變得越來越瘋狂。他的獸人指揮官幾乎要掉下來了。精靈想知道,是什麼,能把這隻怪物弄成這樣——
答案說出,就好像一聲耳語一樣輕。「羅寧?」
好像是說他的名字就能像召喚幽靈一樣召喚他似的,法師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火焰般的頭髮凌亂地垂下,暗色長袍也變得滿是泥巴,破破爛爛,但他看上去好像一點也沒被他到目前為止所經歷的事情嚇住。
「我認為我們最好盡快離開這裡,誒,精靈?」
她不需要他再次提醒。這次,羅寧帶路,利用一些技能,一些魔法能力,來引導他們通過正在燃燒的森林。身為一個遊俠,溫蕾薩不能再做得更多了。羅寧帶她沿著一條小徑前行,精靈甚至不能看見這條小徑,直到他們經過以後。
從頭到尾,龍一直在頭上滑翔,撕扯自己的皮。溫蕾薩向上瞥了一眼,看到他甚至想要吸取自己的血,他的爪子作為為數不多的還可以使用的東西,正在撕裂自己帶甲的皮。至於那個獸人,她沒有發現任何蹤跡;種種跡象表明那個長著尖利獠牙的戰士已經失去了控制掉了下來。溫蕾薩對他毫無憐憫之情。
「你對那只龍做了什麼?」她終於有機會氣喘吁吁地問道。
羅寧下定決心要找到這片火海的盡頭,甚至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我預先計劃的道路沒有掃清!那只龍必須再忍受更強烈的憤怒!」
羅寧看起來像是自己在和自己吵架,但是遊俠第一次發現,他已經在自己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似乎已經將必死無疑的境況變得安全了——倘若他們能夠找到出去的路的話。
在他們身後,巨龍咆哮著,宣洩著自己挫敗感。
「這個法術能持續多久?」
現在他終於停下來去看她,她所看到的那束目光使她感到深深的失望。「就要到頭了……」
他們馬上就嘗到了結果。無論他們向哪一邊轉身,大火都環繞著他們,但是最終他們只碰到了火焰的邊緣,穿過火海之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只有嗆人的煙霧能夠傷害到他們的地方。兩人艱難地呼吸著,磕磕絆絆地摸索著,尋找一條可以讓風從前面吹過來的路,從而減緩後面的火焰和煙霧追逐的速度。
接著他們聽到了一聲使他們顫慄的怒吼,怒吼中並沒有顯出痛苦,而是充滿了狂怒和仇恨。法師和遊俠轉過身來,朝遠處深紅色的傢伙看了一眼。
「咒語的力量已經消失了,」羅寧不必要地喃喃自語。咒語確實消失了,而且溫蕾薩已經注意到,那只龍已經正確地知道誰應當為他的痛苦負責。龍依靠它那結實堅韌的翅膀準確無誤地朝他倆直衝而來,毫無疑問地想讓他倆付出慘痛的代價。
「你還有其他的法術來對付他嗎?」在他們逃跑的時候,溫蕾薩喊道。
「也許!但是我更希望不要在這裡使用它!龍會把我們連同那個法術一起捕獲的!」
好像龍無論如何都不會那樣做。精靈希望羅寧能找到一種方法去施放他那致命的法術,在他們變成那隻巨獸的美食前。
「有多遠——」法師差點緩不過氣。「這裡離哈斯克有多遠?」
「太遠了。」
「從這裡到那裡有聯盟其他的營地嗎?」
她努力去想。有個地方被想起來了,但是她記不起它的名字和方向。她只記得那個地方離這裡有一天的路程。「好像有個地方,但是——」
龍的咆哮再一次使他倆顫抖了。一個影子穿過他們的頭上。
「如果你還有什麼法術可以使用,那我建議你現在就用。」溫蕾薩再一次想起自己的弓。有了它,她至少有一點成功的希望去瞄準龍的眼睛。射中眼睛的打擊和痛苦也許足夠將那隻怪獸打發走。
他倆幾乎撞到了一起,當羅寧突然停下並且準備面對那個可怕的威脅的時候。他用一雙對於一個法師來說令人驚訝的強壯的手握住了她的雙臂,將遊俠移到了一邊。他的眼睛閃爍著光,溫蕾薩聽說只有強大的法師施法時才會這樣,而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他的雙臂直直向上,手指向紅龍的方向。
他開始喃喃自語,用一種溫蕾薩所不認識的語言,但是不知為何這種語言使她的脊骨上下打顫。
羅寧將他的手聚攏起來,準備再念一遍——
穿過雲層有三個帶翼的東西來了。
溫蕾薩喘了一口氣,高個的法師收住了他的舌頭,停止了咒語。他開始準備咒罵上帝了,但是精靈馬上發現那些東西僅僅只是衝著他們可怕的仇敵而來。
獅鷲……強壯的,鷹頭,獅身,帶翅膀的獅鷲……還有騎在上面的騎士們……
她用力拉下羅寧的手臂。「不要做任何事!」
他怒視著她,但是點了點頭。他倆一起注視著充滿他們視野的那只龍。
三隻獅鷲突然向龍發起了攻擊,龍驚訝地回頭看去。現在溫蕾薩已經可以看清那些騎士了。在遙遠的鷹巢山,一個傳奇的,甚至比奎爾薩拉斯的精靈領土還要多山的地方,只有來自那裡的矮人能夠騎上這些野蠻的獅鷲……而且只有這些訓練有素的戰士和他們的坐騎才能夠在空中正面面對巨龍。
儘管比那只紅色巨獸小很多,但是獅鷲可以用巨大的、鋒利得可以撕開龍鱗的爪,以及可以啄進肌肉裡面的喙,來彌補體形上的差距。在天空中,它們能夠更迅捷靈活地移動,以一種龍不能相比的角度轉彎。
矮人們也不僅僅是簡單地操控他們的坐騎。相對於他們樸實的親戚,高山矮人們稍稍高瘦一些,肌肉較少。雖然他們在巡邏天空時的有力武器是富有傳奇色彩的風暴之錘,但是這三人所攜帶的是他們能熟練地操縱的武器:巨大的帶長柄的雙刃戰斧。用一種類似於合金的堅硬金屬所鑄造的鋒刃,甚至可以切開那隻巨獸厚實的鱗甲。傳言偉大的獅鷲騎士庫德蘭曾經只用一次精確的瞄準,就擊殺了一隻比這只還要大很多的巨龍,當時他使用的就是這樣的戰斧。
有翼的動物包圍了他們的仇敵,強迫它不停地從這個方向轉向那個方向,來確定哪一隻獅鷲對自己最有威脅。獸人們早就知道要小心獅鷲,但是由於沒有了自己的騎手,這只特別的怪物表現得有些不知所措。矮人們迅速擴大了他們的優勢,操縱他們的坐騎飛來飛去,增加巨龍的挫敗感。充滿野性的矮人們的長鬍鬚和馬尾辮在風擺動,當他們笑著面對眼前巨大的敵人的時候。那咆哮般的笑聲只能使龍更加惱怒,他瘋狂地亂抓亂咬,噴射著毫不起作用的火焰。
「他們正在使龍完全喪失方向感。」溫蕾薩評論道,同時對這種戰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知道龍很年輕,而且龍暴躁的脾氣會使他失掉原本的戰術!」
「這是一個我們離開的好機會,」羅寧回答道。
「他們可能需要我們的幫忙!」
「我還有個任務要去執行,」他說道,「而且他們已經充分掌握了局勢。」
他說得很對。戰鬥的局勢似乎屬於獅鷲騎士,儘管他們還沒有發動猛烈的攻擊。三人一直在紅龍旁邊繞著圈飛,繞得龍都快眩暈了。龍努力集中注意力去瞄準其中的一個,但是其他的獅鷲不斷地轉移龍的視線。只有一次,火焰與帶翼的對手中的一個擦肩而過。
一個矮人突然舉起他的巨斧,它的頂部在暮色下閃閃發光。他和他的坐騎再一次飛近了巨龍,當他們靠近巨獸腦袋的背後時,突然俯衝了過去。
爪子深陷入巨龍的頸部,撕開了鱗甲。正當巨龍經受突如其來的劇痛時,矮人掄起了巨斧。
鋒刃深深地插了進去。雖然不能直接將龍殺死,但是足以讓龍痛苦地尖叫。
純粹依靠著本能,龍轉向了。他的翅膀令人驚奇地掃到了矮人和獅鷲,使他們失去平衡,向下盤旋著。騎士設法控制著平衡,但是他的斧頭已經離開了他緊握的手,飛向地面。
溫蕾薩本能地朝那件武器掉落的方向跑去,但是羅寧用手臂攔住了她。「我說過,我們需要離開!」
她本來想爭論下去,但是對戰鬥狀況匆匆的一瞥使她意識到自己原先打算做的事一點用也沒有。受傷的巨龍高高地飛向了天空,儘管仍然被獅鷲騎士們騷擾著。即使有了那把斧頭,溫蕾薩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無用地揮動它。
「好吧,」精靈咕噥道。
他倆一起努力地趕路,現在依靠溫蕾薩對這裡的瞭解來決定他們最終的目的地。在他們身後的天空,巨龍和獅鷲的身影越來越小了,部分是因為戰場移向了溫蕾薩和他的同伴的相反的方向。
「奇怪……」她聽到法師在自言自語。
「怎麼了?」
他開口道。「這雙耳朵不僅僅是好看吧?那麼它們有什麼用呢?」
溫蕾薩被這種侮辱激怒了。人類和矮人相當猜忌有著自然優雅外形的精靈種族。經常將精靈長長的、尖細的耳朵作為嘲笑的焦點。她的耳朵已經不止一次地同驢、豬甚至地精這些東西相比較了。雖然溫蕾薩從未對這樣評價她的人拔出過武器,但是她還是讓他們為自己所說的話後悔了。
法師翠綠色的眼睛瞇了起來。「對不起;你把我的話當成了一種侮辱。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懷疑他所說的話的真實性,但是她又明白自己不得不接受他對道歉的無力嘗試。強壓住胸口的怒火,她又問道,「是什麼讓你這樣好奇?」
「這只龍為什麼會這麼適時地出現。」
「如果你這樣想的話,你最好也問問獅鷲是從哪來的。畢竟,他們把龍趕跑了。」
他搖了搖頭。「有人看到了那只龍並且報告了這一情況。那些騎士們只不過履行了他們的職責。」他考慮到。「我知道龍喉氏族計劃負隅頑抗,試圖去集結其他反抗的氏族和那些被包圍的領地,但是這不是去那些地方的路。」
「誰能說清楚一個獸人是怎麼想的?這明顯是一個不遵守紀律的掠奪者。人類,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這樣攻擊聯盟了。」
「不,但是我想知道如果——」羅寧沒再說下去,因為他倆突然發現樹林中有東西在移動……每個方向都有。
藉著老練敏捷的動作,遊俠從她的劍鞘中拔出了她的劍。在她旁邊,羅寧的手伸入了他的法師長袍的折層中,毫無疑問是在為了施法而準備。溫蕾薩什麼也沒說,但是她懷疑他能夠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提供多少幫助。他最好站到後面去,讓她來作第一個攻擊者。
太晚了。六個魁梧的騎著馬的傢伙突然突破了樹林,圍住了他們。儘管日光比較暗淡,他們銀色的盔甲仍然閃著光。精靈發現一根長矛指向了她的胸前。羅寧不只有一根長矛碰到了胸前,還有另一隻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用獅頭作裝飾的頭盔隱藏了他們的逮捕者的面部特徵。作為一個遊俠,溫蕾薩想知道他們怎樣能夠穿著這身裝備不顧正在進行的戰爭獨自行動,這馬鞍上的六人小隊好像完全來去自如。他們高大灰白的戰馬,也披著鎧甲,在騎士們強加給他們的重壓之下看起來泰然自若。
這些新來的人沒有攜帶任何旗幟,他們身份的唯一標識似乎是胸甲上的一隻伸向天堂的手的浮雕圖像。溫蕾薩覺得自己知道他們從哪裡來,但是這並不能使她感到輕鬆。精靈最後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的時候,他們穿著與現在不同的鎧甲,頭盔上帶著著尖角,胸甲和盾上都裝飾著洛丹倫的智慧徽記。
最後第七個騎士慢慢地從樹林裡出現了,這一個騎士穿著溫蕾薩一開始期望的那種更傳統的鎧甲。他帶著遮掩較少的頭盔,在陰影中,溫蕾薩可以看見一張強壯的,而且——對於一個人類來說——年長的充滿智慧的臉,蓄著整齊,泛著灰色的鬍鬚。洛丹倫的和他自己信仰的徽記不僅僅只標記在他的盾和胸甲上,頭盔上也有。一個裝飾著銀色獅頭的帶扣把皮帶和一隻他習慣使用的、帶著尖角的巨錘扣在了一起。
「一個精靈,」當他檢查她的時候他低聲說道。「你強壯的手臂一定很受歡迎。」這個看上去是個領袖的人然後看了看羅寧,最後坦率輕蔑地評論道,「還有這該死的靈魂。把你的手放到我們能看見的地方,這樣我們才不會受到把它們砍下來的誘惑。」
當羅寧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怒火時,溫蕾薩半信半疑地發現自己被逮捕了。他們已經被洛丹倫的聖騎士們抓住了——傳說中的白銀之手騎士團的騎士們——
他們二人在一個陰暗的地方會面了,一個極少有人知道的地方,即使是在他們自己的族類之中。這是一個一遍又一遍重演過去的夢的地方,黑暗的形狀在精神歷史的迷霧中移動。即使是在這裡會面的二人,也不知道這個領域有多少存在與真實世界之中,有多少又存在於他們的思想之中,但是他們知道在這裡沒有人能夠偷聽。
應該是這樣。
兩個人都是又高又瘦,他們的臉被斗篷上的帽子遮住了。其中的一個可以確認,是羅寧所認識的那個法師克拉蘇斯;另外一個,穿著帶著有別於灰色的淡綠色的長袍,可能是那個法師的雙胞胎兄弟。只有他當開口說話的時候才能清楚地發現,他不像是那個肯瑞托的成員,聲音可以確定是個男性。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他向克拉蘇斯提意見。
「因為你不得不來。你必須要來。」
另外一個噓了一聲。「沒錯,但是我現在已經到了這裡,我可以選擇在任何我需要的時間離開。」
克拉蘇斯舉起了一支纖長的,帶著手套的手。「至少聽我把話講完。」
「憑什麼?因為你要把你以前重複過很多次的話再重複一遍?」
「因為只有這一次我說說的話才能湊效!」克拉蘇斯讓人意想不到的強烈口氣把兩個人都震住了。
他的同伴搖了搖頭。「你已經呆在他們旁邊太久了。你的防護盾,不管是魔法的還是身體上的,都已經開始分解了。現在是時候了,你應該拋棄這個無望的任務了……就像我們曾經做的那樣。」
「我不相信沒有希望了。」第一次對他性別的暗示,一個遠比肯瑞托議會內部其他任何成員都要深沉的嗓音出現了。「我不能,她已經被囚禁那麼久了。」
「我們可以理解她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克萊奧斯特拉茲;但是她對於我們來說只是過去的記憶而已。」
「如果那只是過去的話,那麼為什麼你仍然可以站在你現在的位置?」克拉蘇斯冷靜地反駁道,他的情緒再一次得到了控制。
「因為我們會看到我們最後平靜的幾年,和平的幾年……」
「你應該加入我的更多的理由在這裡。」
另一個人再一次發出了噓聲。「克萊奧斯特拉茲,你就不能正常點嗎?你的計劃並不使我們驚訝,我們是如此地瞭解你!我們已經看到了你的小傀儡正在進行他那沒有結果的任務——你覺得他有可能完成他的任務嗎?」
克拉蘇斯在回答前暫停了一會。「他有潛能……但是他並不是我所有的籌碼。不,我認為他將會失敗。然而,我希望他的犧牲能對我最後的成功有所幫助……而且如果你能幫助我,就會更有可能成功。」
「我是對的。」克拉蘇斯的同伴聽起來無限失望的樣子。「又是同樣的花言巧語。同樣的辯論。我來只不過是因為在我們兩族之間曾經很緊密的聯盟,但是很明顯我不應當因為那個而受到煩擾。你沒有支持者,沒有力量。現在你只有你自己,而且你還必須要隱藏在陰影裡——」他向環繞在他們周圍的薄霧作了個手勢「——隱藏在像這樣的地方,而不是展示你的本來面貌。」
「我做我必須做的事……那些事是你再也不會去做的事?」克拉蘇斯的聲音再一次尖銳地響起了。「你的生存是為了什麼,我的老朋友?」
另一個身影在這個尖銳的問題提出之時開始踱步,然後突然轉身。他朝互相交融的薄霧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回頭看著法師。克拉蘇斯的同伴聽天由命地說道。「我希望你在這件事情上做得非常好,考雷斯特拉茲;我真的這麼希望。我——我們——只是不相信一切可以回到過去。那些天已經過去了,我們都經歷過了。」
「那麼,那是你的選擇。」他倆差不多要分開的時候,克拉蘇斯大聲說道。「還有一個請求,在你回到其他人那裡去之前。」
「什麼事?」
魔法師的身影似乎整個都變暗了,一陣嘶嘶聲從他身上發出來。「不要再用那個名字叫我了。不要說這個名字,甚至在這裡的時候。」
「沒有人可以——」
「甚至在這裡。」
克拉蘇斯語氣中的某種東西讓他的同伴點了點頭。第二個身影馬上離開了,消失於虛無之中。
法師盯著他的同伴曾經站著的地方,思索著這次毫無效果的談話內容。如果他們可以明白他的感受就好了!在一起,他們就有了希望。分開來,他們幾乎什麼都不能做……那會把他們至於敵人的股掌之間。
「一群白癡……」克拉蘇斯喃喃自語。「一群深不可測的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