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騎士們把他倆帶到了一處營地,正好就是溫蕾薩之前告訴羅寧的那個無名驛站。羅寧對此處毫無印象。在這座高聳石牆圍繞的小營盤裡,沒有不必要的華麗裝飾,無論騎士、步兵還是平頭百姓都過著節儉的生活。兄弟會和洛丹倫聯盟的幡旗錯落在風中飄揚,而白銀之手的騎士們正是其忠實的支持者。如果不是看到有這麼多普通百姓,羅寧肯定會認為這兒是個純粹的軍事要塞,因為神聖的教律控制了一切。
聖騎士們對溫蕾薩十分慇勤,一些年輕的騎士在溫蕾薩對他們講話時特意炫耀出自己的魅力。但是對羅寧,他們在不必要的時候根本視他不見。甚至羅寧問起到哈斯克的路程時,都需要溫蕾薩再重複一遍,騎士們才肯回答。雖然剛遇見的時候有些誤會,但是這對夥伴顯然不是騎士們的囚犯,可羅寧還是覺得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騎士們對待羅寧的勉強的禮貌態度只不過是出於他們效忠的特瑞納斯國王的要求而已,但羅寧明白他被看成了異類。
「我們既看見了龍也看見了獅鷲,」這幫騎士的頭兒鄧肯·桑特瑞斯忽然說到,「我們的職責和作為聖騎士的榮譽要求我們立刻衝過去提供援助。」
但事實上整場戰鬥都發生在空中,顯然這幫騎士一點忙也幫不上,可是這既沒有挫傷他們神聖的熱情也沒給他們長點常識,羅寧不禁在心裡這樣想。而且,有點怪怪的是,羅寧竟然為現在無法和溫蕾薩獨處而心裡一陣輕微的刺痛。總之,她是我的嚮導,她應該一直陪我到哈斯克才對,羅寧只能這樣來解釋自己的感覺。
不幸的是,鄧肯·桑特瑞斯他們也準備去哈斯克。當大家紛紛下馬,寬肩的鄧肯·桑特瑞斯伸出手來攙扶溫蕾薩,「如果不能盡快把你安全的送到埠口,那又是我們的失職了。我明白你有任務在身,親愛的小姐,但一定是什麼偉大的神力引導你來到我們面前。我們對到哈斯克的路瞭如指掌,因此由我本人領導的一個小分隊明天會陪伴你踏上旅途。」
這話好像取悅了遊俠,卻沒給羅寧任何鼓舞。這營地的每個人看他時的表情都好像見到了地精或者獸人。羅寧已經為他上次任務中同伴們的殉難飽受太多痛苦了,不想再讓聖騎士們增添他的煩惱。
「您真是太樂於助人了」羅寧突然插嘴道,「不過,溫蕾薩是位才能出眾的遊俠,我們倆完全可以及時趕到埠口。」
桑特瑞斯的鼻子一聳像聞見什麼難聞的氣味。聖騎士保持著他的微笑,繼續對溫蕾薩說:「讓我親自送您到您的休息處。」然後掃了一眼他的手下,「去找個地方安置法師。」
「這邊來」,一個渾身肌肉的粗壯騎士大喊道。看起來他立刻準備拽起羅寧的胳膊,甚至不在乎會折斷了它。羅寧當然可以教訓他怎麼樣對客人禮貌些,但是轉念一想為了任務能順利進行同時不要破壞聯盟勢力間的和平,他只是快步走到這位嚮導身邊,一路上默不作聲。
羅寧猜想自己一定會被安排在一個最潮濕污濁的小屋裡,但到了屋前才發現他要住的地方和那些呆板的聖騎士們住的房間一樣樸素;乾燥、清潔,四面都是石牆只有一面有扇木質小門,比羅寧以前住過的許多地方都舒適。一張整潔的木床和一張小桌子就是全部擺設。屋子沒有窗戶,唯一光源來自一支好用的油燈。羅寧認為至少需要扇窗戶,但他很懷疑騎士們會否滿足他的要求。不過,沒什麼比能擋住那些好奇的眼光更好的了。
「不錯,」羅寧剛開口就發現送他來的年輕騎士已經轉身離開並關上了門。羅寧開始回憶來的時候門上是否帶鎖什麼的,不過聖騎士們應該不會這麼過分吧。對騎士們來說羅寧一定有遭詛咒的靈魂,但他們依然是盟友。讓聖騎士們感到心裡彆扭使羅寧高興起來,在他心裡白銀之手的這幫傢伙總是那麼偽神聖,假慈悲。
東道主一直到晚飯時間才勉強的請羅寧去吃飯。而溫蕾薩卻一直都左右著指揮官的目光,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吧。
除了精靈以外,沒人和羅寧說過一句話,要不是桑特瑞斯正好談起了龍的事情。羅寧早就要拂身離去了。
「最近幾周龍出沒的越來越頻繁而且更凶暴了,」長鬍子的桑特瑞斯騎士告訴他們。「獸人們明白他們已經時日不多了,他們覆滅之前還想負隅頑抗。」抿了口酒,他繼續,「3天前Juroon營地被兩條龍放了火,多半的居民慘死。而殘忍的獸人和他們的頭兒早在獅鷲騎士趕到前就撤離了。」
「太可怕了,」溫蕾薩低聲說了一句。
鄧肯點點頭,深褐色的眼眸裡閃現出一絲狂熱,「不過很快這一切都將結束!我們的部隊不久就會挺進卡茲莫丹,一直打到格瑞姆巴托,終結部落帶來的最後威脅!讓獸人血債血還!」
「還會犧牲好人,」羅寧的話音比呼氣聲還小。
可碰巧這位騎士的聽力和精靈一樣好,眼見他立刻轉過臉來盯著法師。「會犧牲好人,對!但我們誓要將洛丹倫和其他領土從獸人的魔爪中解放出來!我們一定會的,不管付出多大代價!
羅寧沒被他這番豪言壯語所感動,反駁道:「那你首先要解決的是龍的問題,不是嗎?」
「我們會打敗那些大爬蟲,然後送他們回地底的老家去!如果你們這些邪惡的種族-」
這時溫蕾薩輕輕的按住鄧肯大人的手,又衝他微微一笑,笑得羅寧竟然心生醋意。「您是什麼時候成為聖騎士的,桑特瑞斯大人?」
看著遊俠言談舉止變的像個入了迷而且頗負魅力的年輕女子,羅寧大為詫異,她簡直和洛丹倫宮廷仕女一個樣子!溫蕾薩的變化很奏效,一下就吸引了桑特瑞斯。她巧妙的戲弄著灰髮的聖騎,看上去像把他的每句話都聽進心裡去似的。精靈判若兩人的表現讓羅寧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和幾天來給他當嚮導保護他安全的遊俠是同一人。
鄧肯開始如數家珍的講述他那不算謙卑的謙卑的歷史,他怎麼從一個富有的領主之子變成捍衛榮譽的騎士。儘管這兒的其他騎士都聽過他的故事了,但這不妨礙他們全神貫注
如癡如醉,顯然鄧肯大人已經成為年輕騎士們事業上的楷模。羅寧簡單的觀察每個人,注意到他們的眼睛幾乎不眨,甚至幾乎不呼吸,好像全部沉迷在鄧肯的傳奇故事裡,羅寧不由得
心裡一陣噁心。
溫蕾薩為故事中的好幾個橋段作了贊評,讓老騎士最世俗的作為也顯得熠熠生輝。但是當被問到自己的受訓經歷時,溫蕾薩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不過羅寧敢肯定在很多技藝方面遊俠決不輸於這位聖騎士大人。
聖騎士大人顯然是被精靈女士的表現給迷到了,滔滔不絕的繼續自己的傳奇,而羅寧可是聽夠了。他起身為自己的離席致歉-實際上沒人注意到他—然後急忙找個冷僻的地方呼吸新鮮空氣。
夜已經光臨了這片小營盤,沒有月光的晚上,黑暗像條舒適的被褥蓋住高挑的法師。他期盼著快點到達哈斯克,然後踏上卡茲莫丹之旅。只有那樣他才能擺脫聖騎士、遊俠還有其他無用的蠢貨,他們幫不上任何忙只會壞了他的好事。他最好單人行動,在上次任務的悲劇發生前羅寧就試圖讓議會明白。但是沒有人聽他的,他卻被迫接受任務,為了成功他也不得不做。而任務中的同伴沒人留意他的警告,更沒有明白他危險行動的必要性。帶著庸才通有的那種藐視態度,他們一頭衝進了羅寧的強力施法範圍,結果大部分的人和施法目標-獸人術士們,他們正想召喚死者,就是某些人傳說中的惡魔—一起化為灰燼。羅寧為每位死去的同伴感到的痛惜遠比他在坎瑞托時表現給大法師們的要深多了。大法師們很討厭他,因此派給他更危險的任務,還有什麼任務會比讓羅寧獨闖虎穴營救紅龍女王更危險呢?他必須靠自己完成任務,不但是因為這項任務讓他興奮,更要借此撫慰死去同伴的在天之靈,那些同伴的影子從沒離開羅寧的腦海。就算卡拉蘇斯也不知道那些繞樑不散的幽靈—實際上這是好事,不然克拉蘇斯肯定會懷疑羅寧的精神情況和價值。
起風了,羅寧往要塞的城牆上走去。有幾個騎士在站崗。不過消息早就傳開說有個法師來到此處,因此當第一個守衛藉著燈光認出他,羅寧又一次迴避了。他這樣做很對,他不在乎這些騎士們就像騎士們也不在乎他一樣。
遠離要塞,一片婆娑模糊的樹影把黑暗的地域點綴的似幻似迷。羅寧真有點想離開這幫不可靠的東道主,然後靠在一棵大橡樹邊美美的睡上一覺。至少那就不用聽鄧肯·桑特瑞斯的虛偽言辭。在羅寧眼中,這位大人對溫蕾薩的興趣遠遠超過了聖騎士該有的禮儀範圍。誠然,精靈女遊俠有著迷人的雙眸,她的衣著也顯得英姿颯爽……
羅寧哼了一聲,盡力把遊俠的形象從他腦子裡抹掉。羅寧沒有意識到在修行期間不得已的孤立環境給他帶來的影響有多深。魔法就是他的戀人,是初戀也是永恆。就算羅寧真的要找一位異性伴侶,他也更傾心於溫柔的類型,就像宮廷中嬌弱的小姐那樣,甚至是旅行途中偶爾注意到的酒館女侍者。反正絕對不會是驕傲自大的精靈遊俠……
還是集中精神處理更重要的事情吧。由於獸人龍騎兵的襲擊,羅寧不但損失了坐騎,連克拉蘇斯給他的重要道具也遺失了。他必須想辦法聯繫導師並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羅寧很抱歉他必須打擾老師,但不這麼做的話他更覺得有愧於克拉蘇斯。然而羅寧決不會臨陣脫逃,否則他不僅不能重新贏回自己的臉面更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羅寧審視了一下週遭環境,沒有哨兵能看見這邊。一座瞭望台的高牆正好擋住了最後一個經過這裡的哨兵的視線。沒有比這兒更隱蔽的地方了。當然在他暫時棲身的小屋裡也可以開始施法,但是羅寧更喜歡這兒的開闊環境,可以幫助他去除一切雜念。
羅寧從長袍的深口袋裡掏出一顆小巧的深色水晶石。用這玩意試圖在方圓數公里間建立聯繫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別無選擇,他只剩下這東西能用了。
羅寧把水晶舉過頭頂朝向最明亮的星空,口中開始低頌一段咒語。一縷微光顯現在水晶中心,伴隨咒語念動光線越來越亮。
這時,天際的星辰突然泯滅了……
羅寧愣住了,停止了施法。不過,他對準的那片星辰並未消失,他再次看到了星光。可是他發誓剛才那一眨眼的瞬間確實……
是因為疲勞產生的幻象吧。想想受夠了磨難的一整天,本該吃過晚飯就去休息才對,但羅寧想立刻施法聯繫上導師,越快越好。
羅寧希望翌日就能恢復精神,和桑特瑞斯大人一起上路絕對不會輕鬆。
他再次高舉水晶開始施法。這次不會再出現什麼幻覺了……
「你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巫師?」一個低沉的聲音質問道。
羅寧心裡咒罵著,為又一次耽誤了施法而暴怒。他轉身朝走過來的騎士厲聲說:「沒幹什麼-」
突然一陣地動山搖的爆炸震塌了石牆。
羅寧來不及抓住脫手的水晶,只能將將躲開崩落的牆磚。
可巡邏的騎士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往後一仰,後腦勺撞在牆上,倒在地上。羅寧聽見他呻吟直到沒有了聲息。
爆炸已經平息了,可造成的破壞卻歷歷在目。羅寧還沒站穩腳跟,一面殘垣斷壁就轟然倒下。法師跳了過去朝瞭望台走,心想那兒應該安全些。結果剛進門,塔就開始搖晃了起來。要逃出去已經來不及,入口坍塌,別無出路。
羅寧開始施法,可於事無補,眼看著天花板砸了下來。
就在此時,一隻巨人的大手緊抓住了羅寧,掐的羅寧要窒息,並最終失去了知覺——
耐克魯斯·碎骨仔細琢磨著他這身廢骨頭長久以來怎麼改變了他的命運。一手撥弄著自己蠟黃的獠牙,另一手托著金燦燦的圓盤,他不禁尋思像他這樣掌握如此強大的力量的人怎麼會被派遣來給看守和照料一個女囚犯,而這個囚犯的用處就是不停的下小崽子。當然她來歷不凡,是遠古巨龍女王。而另外,像耐克魯斯·碎骨這樣有條殘腿的獸人,再強大也擠不進酋長的圈子。
金色圓盤閃耀的光芒似乎在嘲笑他。不,它一直就在嘲笑他,可是瘸腿的老獸人從沒想過扔掉它。正是因為擁有了這個圓盤,耐克魯斯才贏得了至今仍受到部落勇士們尊敬的地位,儘管自從被人類騎士砍掉左小腿時起他對自己就已經不抱希望了。他手刃了那個人類,卻毫無榮譽可言。還得靠同伴們把他拖出戰場,處理傷口,並為他的殘肢作了個替代品。
耐克魯斯的眼光落在自己殘留的膝蓋和下端的木製義肢上。再也不會有殺人飲血的爽快戰鬥和傳奇故事。其他的獸人勇士寧願自殺也不會苟且偷生,但是他不敢。引頸或剖腹的念頭足以讓耐克魯斯不寒而慄,但是他不敢告訴任何人。耐克魯斯·碎骨者要活下去,不管付出多大代價。
要不是自己天才的術士技能,耐克魯斯·碎骨早就會被龍喉氏族的其他人拖回戰場。其實早在很久以前,他的術士天賦就顯露無遺,並且得到了幾位最強大的術士的真傳。然而,耐克魯斯沒有選擇作術士,在他看來術士這種陰暗的職業不但不能為部落奉獻什麼力量,還可能玷污部落的聲名。因此他回到了戰士的隊伍中。但是,他的酋長,偉大的灑滿祖赫德一直以來都需要他貢獻另一種能力——甚至是其他獸人不敢想像的,抓住紅龍女王,阿萊克斯塔薩。
祖赫德為此施加了古老的灑滿教儀式巫術,一種從部落第一次形成以來就很少見的法術。但是想要成功抓住紅龍女王,老灑滿還需要召喚更邪惡的力量,恰好耐克魯斯有過這方面的訓練。身材乾瘦的老灑滿沒有透露消息來源,但是告訴了他的瘸腿術士,一件上古神器奇跡般的邪惡力量可以滿足他們的需求。問題是,這件神器抵抗一切灑滿魔法,即使老灑滿自己也無能為力。於是他不得不找來唯一的心腹的術士,一個誓死效忠龍喉氏族的勇士。
就這樣,耐克魯斯掌握了惡魔之魂。
是老灑滿祖赫德給這個沒有任何特點的金盤子起了惡魔之魂的名字,儘管讓其他獸人們覺得一頭霧水。耐克魯斯翻來覆去欣賞著惡魔之魂,再次驚贊於這件上古神器簡約的外形帶給人的巨大震撼力。純金的質地,外表猶如圓邊的巨型硬幣。在最微細的光線下也燦燦生輝。無論是血污,油漬還是塵泥都無法玷污其光澤。(納米的,或者用汰漬洗過!)
「惡魔之魂比灑滿和術士魔法還要古老的多,」祖赫德當時是這樣告訴他的,「我對它無能為力,能也許你可以……」
耐克魯斯當時懷疑自己能否勝任,使用荒廢多日的術士魔法難道能比偉大的灑滿酋長做得更好?然而他還是接受這件強大的神器並盡一切努力探尋其中的秘密和用途。
在祖赫德堅定的指導和耐克魯斯自己成功的術士魔法作用下,用了僅僅兩天就取得了令人難以置信尤其是紅龍女王怎麼也想不到的成就。
耐克魯斯緩慢的直起身,大肚腩加劇了殘腿膝蓋和義肢相接觸的疼痛,他不禁哼出聲。唉,現在連走出這片洞穴很困難了,怎會奢望自己當上部族首領呢。
是時候去拜訪咱們的座上客了,讓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須按計劃進行。祖赫德和其他倖存的各氏族酋長們幻想著復興部落,期望把毀滅之錘丟下的殘兵重新整合東山再起。耐克魯斯對此頗有疑問,但是作為一個忠誠的獸人,他會矢志不渝的將酋長的命令貫徹到底。
耐克魯斯手裡緊握著惡魔之魂,緩緩走過陰暗的洞穴通道。龍喉氏族費盡心力拓展了這縱橫於黑石山內的洞穴體系。錯綜的通路結構使孵化和訓練龍的重任井井有條,復興獸人部落的夙願更近了一步。很多地方已經塞滿了孵化出的龍,必須挖掘更多空間才夠用。
當然,最近包括祖赫德在內,很多人都向他說起龍產量下降了很多。若讓這場危急關頭的戰爭轉敗為勝他們需要大批的龍。
「我怎麼能讓她下更多蛋呢?」耐克魯斯不禁低聲自問。
一對非常年輕魁梧的獸人戰士正好經過,認出了老術士的身份,於是低頭致意。他們身高近7英尺,寬廣的肩膀超過人類一倍,各背著一柄巨大的雙刃戰斧。兩人都是新入伍的龍騎兵。駕駛失控的情況使騎兵的死亡率比他們的龍坐騎高出一倍。耐克魯斯不止一次擔憂在龍死光之前部落裡可能已經找不出勝任的龍騎兵了,不過他從未和祖赫德酋長談過這件事。
老獸人蹣跚的走了一會兒,漸漸聽出紅龍女王在不遠處。艱難的喘息聲迴盪在這片區域,彷彿從地底一個巨大的蒸汽排口一直延伸上來似的。耐克魯斯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他來得正是時候。
關押紅龍的巨型洞穴門口沒有守衛,但耐克魯斯還是停下了腳步。以前確實發生過企圖解救和刺殺紅龍女王的事件,但是統統沒有得手。不是因為紅龍的自衛,實際上她會很高興把被殺當作解脫。是惡魔之魂不可思議的力量阻止了一切。
老獸人看著空曠的走道喊了一聲:「過來!」
這時,門前的空氣突然外湧,無數小火球撲了出來,頃刻間卻又熄滅了。一個人形的影子漸漸出現,到了門口才顯露清楚。本來該是腦袋的地方模模糊糊可以辨認出是一個火球,如鎧甲般包裹身軀的沸騰火焰使最高大的獸人在它面前也不過像頭侏儒。耐克魯斯感覺不到地獄火的熱度,但他知道如果眼前這龐然大物要是輕輕碰他一下,有多痛苦連閱歷豐富的獸人勇士也無法想像。
獸人間傳說耐克魯斯召喚了一頭惡魔,祖赫德雖然對事實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卻無意點破謠言。這頭看守紅龍的怪物根本沒有思想,它不過是耐克魯斯更好駕馭神器而召喚的另一種工具。祖赫德稱其為火偶怪——也許確實是種惡魔的力量,但絕非傳說中的生物。
無論它從哪兒來,以前究竟有什麼用處,反正這個火怪物堪稱完美的守衛。再勇猛的戰士也駕馭不了它,祖赫德也曾經嘗試過。可召喚出火偶怪的神器緊緊地和瘸腿的耐克魯斯相聯繫,只有他才能控制這頭怪物。
「我要進入。」耐克魯斯朝火怪物命令。
怪物僵硬的身軀過了半晌才忽而化作一陣火雨慢慢消失在黑暗中。雖然見識過N多遍,老獸人還是向後退了幾步,直到火焰熄滅的一乾二淨才敢邁步。
耐克魯斯剛邁進囚室,就聽到有個聲音在說,「我知道你很快就會來的。」
身為階下囚的紅龍女王口氣還是這麼傲慢,不過老獸人並不介意。這麼多年來,他聽紅龍說過許多更糟糕的話。耐克魯斯一手緊握惡魔之魂,走向紅龍的腦袋。為防萬一,龍頭被鎖住,固定強大的龍嘴的裝置已經少了一個,他們不希望再失去一個。
按理說鐵鏈和鐵箍根本制伏不了這樣一頭巨獸,但是附加了惡魔之魂的恐怖力量,阿萊克斯塔薩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儘管她拼了命似的企圖掙脫。
「你有什麼需求嗎?」耐克魯斯問這話不是出於什麼關心,他只是為了部落的利益而不讓紅龍死掉。
這頭巨龍緋紅的身體曾經閃耀著金屬的華麗光澤,雖然現在她從頭到尾依然撐滿整個洞穴,近來卻日漸消瘦。緊貼在皮下的肋骨若隱若現,說起話來氣若游絲。陷於如此困境,巨龍金黃色的眼中顯現的恨意卻絲毫不減。耐克魯斯明白如果阿萊克斯塔薩一旦逃脫,自己將首當其衝被憤怒的巨龍燒為灰燼或撕成碎片。當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就連瘸腿的他也不懼怕。
「讓我死了最好……」
耐克魯斯哼了一聲,對此不以為然。在被關押這麼久的時間中,紅龍女王不是沒試過絕食自盡,但是只要奪走剛下的龍蛋並當著她恐懼的眼光毀掉其中一個,阿萊克斯塔薩就只能別無選擇的屈服了。雖然知道她生下的孩子們將會被訓練成戰爭機器以對付部落的敵人,紅龍女王還是盼著有朝一日他們能重獲自由。毀滅她的蛋無疑也是在毀滅她的希望,少一顆蛋就是少了一頭自由飛翔的紅龍。
照例,耐克魯斯上前清點最新生產的一窩龍蛋。一共5枚,還不錯,但是比平時要少。這夠讓他頭痛的了,老灑滿酋長總是提起上一窩孵出的幼龍,儘管龍剛破卵而出就比獸人高好幾倍。
耐克魯斯把金色神器揣進腰間安全的口袋裡,俯身捧起一枚龍蛋。儘管失去了一條腿,但是臂力依然強勁。他毫不費力的舉起蛋來檢查。這枚蛋份量十足,如果這兒其他幾枚也有這麼沉,那定能孵化出健壯的幼龍。最好盡快把它們送到培育室,那兒的火山高熱正好符合孵化所需的條件。
耐克魯斯剛放回龍蛋,紅龍便低語到:「沒用的,凡人。你們微不足道的戰爭已經結束了。」
「也許你說得沒錯,」老獸人咕噥著說,坦白的讓阿萊克斯塔薩吃驚。「但是我們會堅守到最後,爬蟲。」
「到那時你們就得孤軍作戰了。你知道,我最後一位伴侶已在彌留之際。他不在了,就不會再有龍蛋。」紅龍的聲音很低,低到只能勉強聽見。她費力的喘著氣,似乎說這幾句話已讓虛弱的身體不堪負重。
克魯斯瞥了她一眼,開始仔細觀察那堆龍蛋。他知道阿萊克斯塔薩的最後一位伴侶確實快不行了。當初他們手上有3條成年雄龍,可是有一條在企圖逃過海時死了,另一條由於重傷在狂暴的死亡之翼手下不久也歸西了。最後一條雄龍一直留在女王身邊。但他太老了,比阿萊克斯塔薩自己都老好幾百歲,年齡過大加上後來受的幾處幾乎致命的重傷使他撐不住幾天了。
「那我們就再找一頭來。」
女王想對他嘲諷一番,可是她的話低的如同耳語。「你……怎麼做得到呢?」
「我們會找到的……」他確實回答不出,但如果實話實話讓紅龍心裡暗爽的話耐克魯斯肯定會遭懲罰。失敗感糅合著憤怒爆發了出來,老獸人踉蹌的湊近龍頭,「至於你嗎,大爬蟲……」
幸虧有結實的鎖鏈捆著她,紅龍沒法吐火也咬不到他,否則耐克魯斯怎麼敢離阿萊克斯塔薩這麼近呢。就這樣他還是驚出一身冷汗,紅龍的頭忽然直挺挺的轉過來凝視著他。耐克魯斯看得到龍嘴裡幽深的食道,可能被當作點心下嚥的感覺讓他五臟六肺就在翻騰。
如果耐克魯斯反應不夠快的話,可能就真糟了。掏出口袋裡的惡魔之魂,他低頌了一句咒語。
只聽一陣痛苦的吼叫聲響徹洞穴,震的天頂上石塊崩裂。緋紅的巨龍痛的抽回腦袋,神器的巨大力量使套在她脖子上的鐵箍燙得發亮,耐克魯斯不由得眨了下眼。
就在瞬間,惡魔之魂召喚出的火偶怪已經站在他身邊,隨時準備聽候命令。不過耐克魯斯用不著它了,神器本身已經擺平了剛才的局面。
「去吧,」火怪很聽話,又是一陣爆炸似的消失在空氣中。老獸人一拐一拐走近紅龍。想到自己為之付出所有的事業可能面臨失敗和紅龍剛才企圖襲擊他,耐克魯斯的憤怒得幾乎要爆炸。
「啊,爬蟲,你還有兩手呀。」他看了看牆上的鐵箍,因為紅龍長期的掙扎已經變得很鬆。耐克魯斯意識到,雖然鐵鏈都附了魔,但是固定他們的石牆上卻沒有。就是這個失誤差點害死了他。
但是沒能殺死獸人足以讓巨龍付出代價。耐克魯斯瞪著陰沉的褐色眼睛盯著傷勢不輕的紅龍。
「一個大膽的把戲,」他嘲笑道,「夠大膽但也夠愚蠢。」接著把金色的圓盤朝紅龍眼前晃了晃。「酋長要求我盡量讓你活的好好的,但也允許我在必要的時候給你點兒顏色看看。耐克魯斯緊緊一抓,圓盤開始閃光。「現在……」
「抱歉打擾您了,尊敬的大人……」一陣刺耳的聲音從洞穴深處傳來,「但是有重要的消息您必須要聽。」
這一驚差點讓惡魔之魂脫手掉下。耐克魯斯盡全力用完整的那條腿撐住身體,目光所及只見一個長著蝙蝠尖耳,滿口利齒的小個子。不知道是地精本身就讓人厭惡還是它竟然沒被火怪攔在洞外使耐克魯斯極為氣惱。
「你,怎麼竟敢跑到這兒來!」惱怒到懲罰紅龍又被耽誤了,老獸人狠狠一把抓住地精的喉部,把小傢伙提了起來。
儘管耐克魯斯正在火頭上,小地精還是盡量的微笑著,「我……我才進來,尊……尊敬的大人!才進來的!」
耐克魯斯想了想。地精一定是在火怪剛出現的時候就進來了。地精太狡猾了,經常出現在一些很隱秘的地方。但就算是眼前這個狡詰的小傢伙也別想再深入一寸。
他把地精扔下,問道:「你來幹什麼?有什麼重要消息?」
小傢伙清了清喉嚨,「我保證,一定是最重要的,頂頂重要的消息!」笑得滿嘴尖牙都露了出來,「我從沒讓您失望過吧,尊敬的大人!」
儘管耐克魯斯認為地精比地上的小爬蟲還缺乏榮譽感,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傢伙確實沒有辦過任何錯事。地精不是什麼可靠的盟友,經常耍伎倆,但總能完成毀滅之錘和他之前偉大的黑手酋長佈置的任務。「說,快點!」
小惡魔般的生物連連點頭。「是的,耐克魯斯,是的!我來是想告訴您,有個可怕的計劃正在醞釀,不止一個,是關於……」地精有點猶豫,把頭向阿萊克斯的方向撇了撇……「是……」
會破壞龍喉氏族偉大夢想的可怕勾當!」
一種不祥的預感竄上來,耐克魯斯脊柱一陣發涼,「什麼意思?」
地精又朝紅龍的方向看了看,「或許咱們可以換個地方說話?」
小傢伙有道理。耐克魯斯瞟了一眼他的囚犯,紅龍因為疼痛和疲倦已經知去了知覺。但還是小心為妙。如果間諜確實帶來的他猜想的消息,那還是別讓紅龍有機會聽到為好。
「很好,」他嘀咕道。耐克魯斯蹣跚的踱向出口,對消息已經胸有成竹。地精跟在他身邊一蹦一跳的,笑得嘴咧到耳根。耐克魯斯真想一把扯下這惱人的笑臉,可是目前這小傢伙還有用處。「希望是個好事,克瑞爾!你明白吧?」
克瑞爾盡量跟上老獸人的步伐,腦袋上下晃得像個斷了脖子的玩偶。「相信我,耐克魯斯大人,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