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們並沒有組織軍力再次攻來,暗夜精靈們都覺得這是個好兆頭,不過羅寧和布洛克斯卻不這樣認為。對於拉芬克雷斯特讓士兵們再休整一夜這一冒險行為,他倆都認為很有必要,然而他們也清楚在這段時間裡燃燒軍團是決不會閒著的。阿克蒙德會抓緊每分每秒謀划算計,而精靈軍卻在那裡貽誤戰機。
克拉蘇斯和瑪法裡奧的失蹤在暗夜精靈中引起了小小的騷動。加洛德現在的表情就像一個真要走上絞刑架的人,這些法師對暗夜精靈來說極為重要,他的職責就是保證他們沒有任何差池,而現在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不辭而別了。
「因為這件事,拉芬克雷斯特大人一定饒不了我!」前任衛隊長和其他人一邊往貴族的營帳中走去,一邊反反覆覆地說著這句話。雖然剛送走瑪法裡奧和克拉蘇斯的泰蘭德堅持要過來替他開脫,然而加洛德心中卻無一絲安慰。他知道自己重罪難免,這是讓兩位軍中要員輕易離開的後果。
起初事情的發展正如他所說,大鬍子拉芬克雷斯特似乎要重罰他了。貴族一聽到這個消息,立馬氣得大吼大叫,把那張用來放圖表和文件的小會議桌猛地推到一旁。
「我從來沒有允許過這麼愚蠢的舉動!」黑鴉堡的主人吼道,「他們這是違反軍令,會影響到整個軍隊的穩定!目前正是非常時期,兩位法師就這樣離我們而去,要是傳了出去——」
「他們沒有離開我們,」羅寧回了一句,「他們是去找幫手的。」
「難道是去向龍族求援?他們倆這是自投羅網,那些生物只會把他們吃掉!紅龍克萊奧斯特拉茲是克拉蘇斯的朋友,在他的指揮下能夠成為我們的幫手,但那些野龍就——」
「龍族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最有智慧的種族。他們所擁有的知識,是我們怎麼也學不完的。」
「在開始學之前,我們大多數人就已經被他們吃了。」拉芬克雷斯特反駁道,他看了一眼泰蘭德,語氣馬上溫和了許多,「艾露恩的修女們在其中又起了什麼作用呢?」
「我們曾經見過,大人。」
拉芬克雷斯特湊近了看著她,說:「啊哈,是這樣!我們見過!伊利丹,她是你的女朋友吧?」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伊利丹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拉芬克雷斯特將雙手交叉在胸前,說:「我本指望你們兩個中有一個人至少能夠對年輕的瑪法裡奧產生一些影響,我知道確實沒人指揮得了克拉蘇斯大師。」
「瑪法裡奧是想要回來的。」女祭司說,「但他老師要他跟魔法師一起去。」
「老師?你指的是那個子虛烏有的半神塞納留斯嗎?」
泰蘭德撅著嘴說:「伊利丹能證明森林之王是的的確確存在的。」
伊利丹終於有了面部表情,他咕噥道:「這是真的。塞納留斯真的存在,我親眼見過他。」
「哼!先是龍族,現在又是半神!我們周圍身強力壯、法術高強的傢伙很多啊,然而我軍的實力卻不增反降!我想這個塞納留斯也是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吧!」
「他和他的同類正用自己的方式抵抗著惡魔。」泰蘭德答道。
「說到那些惡魔,這兩個笨蛋難道不清楚他們隨時會有被暗殺的危險?如果他們在還沒到達之前就受到攻擊,那該怎麼辦——」拉芬克雷斯特看到大家都把目光移向了別處,就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難道他們已經被襲擊了?」
女祭司低著頭說:「是的,大人。我和我的姐妹們當時也在。我們幫助他們擊敗了惡魔,而且他們兩個都安然無恙。」
一旁的加洛德皺著眉頭,伊利丹也用力地搖頭。拉芬克雷斯特長舒了一口氣,坐回了他一直拿來當椅子坐的一張小辦公桌上。他抓起一隻開著口的酒瓶,倒了好些酒,粗聲粗氣地說:「告訴我詳細情況。」
泰蘭德開始了陳述。她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怎樣發現附近有殺手,然後當她知道了瑪法裡奧和克拉蘇斯已經前往樹林時,又怎樣驚恐萬分。有道是「迅疾如風」,她和她的姐妹們就是以這樣的速度去追那兩人的,趕到之時他們正在經歷一場惡戰。女祭司們都很清楚自己是在拿生命冒險,但她們還是衝了上去,一些人也確實戰死了。但所有人都明白克拉蘇斯和德魯伊是能夠幫助本方贏得勝利的關鍵人物,為了保護他們,做出任何犧牲都不為過。
伊利丹聽到這裡,不屑地輕哼了一聲,而拉芬克雷斯特卻顯出比旁人都要高的興致。他專注地傾聽了這場戰鬥的每個細節,尤其是當泰蘭德說到那個手執鞭子的惡魔時,不禁兩眼放光。
「他肯定是燃燒軍團的軍官,也是那些殺手的頭領。」他評論道。
「好像是吧。他雖然很強,但瑪法裡奧從空中召來了閃電,終於把他幹掉了。」
「幹得好!」拉芬克雷斯特讚賞的語氣中似乎夾帶著失落,「所以說德魯伊一定要回到我們中間來啊!我們需要他的法力!」
「月亮衛隊和我絕對能代替他這種擅自離開的人。」伊利丹的口氣很硬。
「只能這樣了,伊利丹,只能這樣了。」他把酒瓶放到了一邊,看著軍營裡的每一個人,然後把目光停在羅寧身上,「法師,你能向我保證,你決不會像你的同胞克拉蘇斯那樣離開我們吧?」
「我想看到燃燒軍團被打敗的一天,拉芬克雷斯特大人。」
「嗯……不算一個好答案,不過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的。影歌隊長……」
衛隊長沉住氣,往前走了幾步,行了個禮:「在,大人!」
「我一開始是想重罰你的,因為你沒有看住人。但是現在,我進一步瞭解了情況之後,卻想像不出有誰能看得住他們,所以你能夠讓他們那麼長時間毫髮未傷已經非常了不起了。請繼續盡你的職責——我的意思是只要還有人要你保護的話,你仍舊要盡心盡責。」
加洛德過了好半天才明白拉芬克雷斯特的意思,他意識到貴族原來是在表揚自己,說他的看護工作做得還不賴,於是他馬上又行了個禮,說:「是,大人!太感謝您了,大人!」
「不必多禮了……我只是對你表示同情。」拉芬克雷斯特身體往前伸,拿了一張圖在手上,「你們全部退下,通通退下。你也是,伊利丹。」他邊看資料邊搖頭,嘴裡咕噥著:「月亮女神啊,求你別再讓我看見法師了……」
拉芬克雷斯特的逐客令讓瑪法裡奧的弟弟覺得自己彷彿被他那只帶甲的手結結實實地甩了一個耳光。伊利丹低下頭,勉強鞠了一躬,然後就跟在其他人後面走出了營帳。
布洛克斯和羅寧都默默地大步向前,泰蘭德則和加洛德走在一起,後者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他似乎覺得自己的腦袋早該搬家了呢。
有一隻手碰了碰女祭司的肩膀:「泰蘭德……」
其他的人還在繼續往前走。泰蘭德回過頭去,面前是伊利丹,他的臉上已不見了因被主子趕出來而生的小小的怨氣,而是像上次兩人一起談話時那樣,露出了熱烈的表情。
「伊利丹?什麼——」
「我再也不能不說句話了!是瑪法裡奧的天真無知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我受不了了!他是那麼地魯莽無知!他根本配不上你!」
她盡量不失禮節地躲到一邊,說:「伊利丹,這是一個漫長而又艱苦的——」
「你聽我說完!他一心想學德魯伊教的精髓,這點我已經能接受了,因為我早就知道他想要與眾不同!我,比其他任何人都瞭解我哥哥的野心!」
「瑪法裡奧不是——」
伊利丹那對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要放出光來,他還是沒讓她有機會說完話便插嘴道:「他走得這條道並不是正途,而且非常危險!簡直一無是處啊!他應該像我那樣!永恆之井才是可以倚賴的對象!你看到了我在短時間內的神速進步了吧!月亮衛隊由我指揮,通過他們,我已經殺死了無數的惡魔!瑪法裡奧再這樣一意孤行下去只會自取滅亡——同時也很可能毀了你!」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泰蘭德,我知道我們兩個你都在乎,而我們也非常理解你的難處。我們中間有一個人最後會和你在一起,這我們都知道。曾幾何時,我也願意站在一邊不加干涉,讓你自己來選擇,但是現在我再也做不到了!」說著他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我不會讓你再跟已經瘋了的瑪法裡奧在一起了!我再說一次,只有永恆之井才是能夠拯救我們的唯一的力量之源!我會的法術甚至連月亮女神的女祭司們也不會!和我在一起吧,我能夠好好保護你的!而且,我還可以教你那些在神殿中永遠不可能學到的東西,永恆之井給予你力量,而我可以讓你領悟這種力量的精髓!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可以比所有月亮守衛加起來還要強大,因為我們的靈魂與肉體都會合二為一的!我們會——」
「伊利丹!」她突然厲聲道,「請你自重!」
他一下子放開了她的手臂,好像被什麼東西刺傷了心靈:「泰蘭德——」
「你該為剛才說你哥哥的那些話而感到慚愧,伊利丹!你下的結論根本就沒有事實根據!瑪法裡奧為了救大家什麼事都做了,他選擇的這條路,是非常可行的!他也許是我們之中唯一能夠逃過劫難的人,伊利丹!永恆之井已經不再純潔!惡魔們和你一樣從裡面汲取能量。這說明什麼?」
「你別開玩笑了!居然把我和那些惡魔比?」
「瑪法裡奧會——」
「瑪法裡奧!」他怒吼著,臉色越來越可怕,「我現在終於知道了!我是那麼一個蠢人!在你眼裡原來我只是小丑一個!」他單拳緊握,拳頭周圍聚集著一圈原始能量的光環。「泰蘭德,雖然你並沒有說過什麼,但我知道你已經選好人了。」
「我什麼也沒有做!」
「瑪法裡奧……」伊利丹咬緊牙關,重複著這個名字,「如果我們能夠活下來……你們倆就會非常幸福的……」
他轉過身子,朝月亮衛隊的駐地走去。泰蘭德目送著他大步走遠的身影,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
「薩滿?」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女祭司嚇了一跳:「布洛克斯希加嗎?」
獸人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薩滿,他傷著你了?」
「沒——沒有……只是一場誤會罷了。」
布洛克斯看著伊利丹的背影漸行漸遠,一聲低低的咆哮從這個勇猛的戰士口中傳出:「那人誤解了很多東西……同時也低估了更多的東西。」
「我沒事。你想要什麼?」
獸人聳了聳肩膀,答道:「什麼也不要。」
「你是看到我和伊利丹在一起,所以就回來了?」
「我這個沒用的人欠你很多,薩滿……欠那個人更多。」
泰蘭德皺了皺眉,說:「我不明白。」
布洛克斯彎了一下手指,這些手指曾經被伊利丹灼傷過:「沒什麼,薩滿,沒什麼。」
「感謝你過來幫我,布洛克斯希加。我會沒事的……我覺得瑪法裡奧也會沒事的。」
獸人咕噥著說:「小人也希望如此。」而他的眼睛卻始終緊緊地盯著伊利丹。
羅寧停住腳步,看著正在交談的女祭司和獸人。他非常清楚布洛克斯為什麼剛才突然跑回來和泰蘭德說話。伊利丹對她的感情已近乎癡迷,他並不怎麼擔心哥哥的生死,而且——在羅寧看來——他一直利用瑪法裡奧不在的機會,進一步發展自己與泰蘭德的關係。
不過這三個暗夜精靈之間的三角關係並不是羅寧想關心的,他對剛剛聽說的森林裡的那場激戰更感興趣。克拉蘇斯和德魯伊都安然無恙,這一點他感到非常欣慰。然而,這場戰鬥的勝利卻在無意間讓羅寧緊張起來,這是他來到上古後,頭一次有如此不安的感覺。
他們的對手是犬王哈卡。羅寧一想到這個名字就毛骨悚然,因為這個噁心的傢伙一揮鞭子就可以召喚出無數地獄獸,它們是法師們的噩夢。在燃燒軍團第二次入侵時,有多少達拉然的法師慘死在他的這些寵物手下啊!
是的,羅寧有一萬個理由害怕聽到犬王的名字,但更讓他害怕的還有另一件事。
他為哈卡在此時此地的死亡擔心起來,這兒可是上古啊。
在羅寧身處的未來,犬王也確實死了。不過在與暗夜精靈的戰爭後,他應該是活著的。但在這裡他卻沒有活下來。這一次,他已經被殺死了——這意味著,未來的一切事物都會因此發生變化。這意味著,雖然一個極具實力的惡魔死了,但第一次抗擊燃燒軍團的戰爭卻很可能會輸掉。角鷹獸在空中翱翔,一下下有力地拍打著它們巨大的雙翼,無數風景被拋在了後頭。它們是除了龍以外飛得最快的生物,是為飛翔而生的。兩頭角鷹獸一路上你追我趕,越過山巒,飛過河流,掠過森林,克拉蘇斯能夠感受到它們的興奮之情。
克拉蘇斯生來就是屬於天空的,他仰起頭,迎著風,努力去品味那些因變身成魔法師而無法體會到的龍的感覺。他微笑著,不知不覺地回想起了第一次和阿萊克斯塔薩一起飛行的時光,那天他剛剛成為她的配偶,他們也終於開始了首次交配前的儀式。
在那個儀式中,克拉蘇斯——或者說克萊奧斯特拉茲,這是他那個本初形態的名字——繞著那條比他體形更大的母龍不停地轉悠,向她展示著自己的力量與敏捷。而她,也在龍族疆域的上空來回盤旋,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她的配偶需要在各個方面都表現出他的強大,但同時,還必須有足夠的體力來保證儀式結束後交配的順利進行。
克萊奧斯特拉茲展現出了各種各樣的飛行才能,以吸引他的伴侶。有時仰面飛行;有時飛快地從兩座緊挨的山峰中穿過;他甚至任由自己的身子往最尖的一座山峰上墜落,又在離尖頂只有幾碼高的地方突然閃到一旁。他常常不計後果,但這只是遊戲的一部分,也是儀式的一部分。
「我的阿萊克斯塔薩……」克拉蘇斯在風中喃喃自語,這段記憶也漸漸從他腦海中消失。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了,也許是眼淚,又也許是空中的潮氣。不管怎麼樣,一陣風很快就吹乾了它,他仍舊集中精力,關注著前方的旅程。
地面上開始出現更多的岩石,更多的小山,他們差不多已經飛完了一半的路程。克拉蘇斯心下甚喜,卻又有點急躁。情況十分反常,他已經猜到了是什麼原因。
耐薩裡奧,大地守衛。
在克拉蘇斯生活的時代裡,他是一頭被叫做死亡之翼的野獸。
雖然在時空倒轉中克拉蘇斯失去了很大一部分記憶,但他是決不會忘記這頭黑色野獸的。未來時空裡的死亡之翼有著邪惡的本性,他一心想摧毀這個世界,好讓自己能乘亂成為它的最高主宰。耐薩裡奧確實已經瘋了,而克拉蘇斯也深受其苦。在他上一次回到家鄉的時候——是他年輕的自我克萊奧斯特拉茲帶他去的——就反對過大地守衛的瘋狂計劃。黑色巨龍害怕魔法師會告訴其他龍他即將背叛他們的圖謀——事實上這是一個非常合理的假設——便對克拉蘇斯施放了一種詭異的魔法,使他無法對任何人說起有關死亡之翼的事情。如今,由於魔法的作用,其他龍中的大多數都以為克拉蘇斯自己正處於半瘋癲狀態。
龍族那邊出奇平靜,年輕的克萊奧斯特拉茲就曾注意到這一點,現在克拉蘇斯也覺察到了,這只能說明耐薩裡奧的計劃正在一步步實施。這其中究竟有什麼樣的陰謀,克拉蘇斯怎麼也想不起來,對於這個關鍵點的記憶偏偏遺失了,他因此非常痛苦。有一件事是克拉蘇斯想要在過去的時空改變而不怕影響到未來的,那就是大地守衛的背叛。正是因為這件事,龍族才一蹶不振的。
克拉蘇斯突然聽到瑪法裡奧在叫他的名字。他搖了搖頭,看著德魯伊。
「克拉蘇斯!你病了吧?」
「是一種永遠都治不好的病。」這位年長的魔法師答道。他皺了下眉頭,暗暗為自己的大意而自責。他用了幾個世紀的時間來學習喜怒哀樂不形於色的本領,然而當他回到這個動盪的時代後,這種本領卻不復存在了。在控制情緒方面,現在的克拉蘇斯比羅寧,甚至獸人布洛克斯都好不了多少。
德魯伊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臉去。克拉蘇斯卻還在默默自責,他必須控制住內心的情感,要想阻止世界陷入混亂,自己不能先亂。
瑪法裡奧並不知道殺死哈卡意味著什麼,他又怎麼會知道呢?犬王的確被殺死了,但他不知道那應該是未來的事情。羅寧聽說哈卡的死訊後一定能明白事態的嚴重性。這場戰鬥的影響難以預計,現在克拉蘇斯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如果還有未來的話。
飛行仍在繼續著。途中兩頭角鷹獸曾經因口渴難耐降落在一條小河邊喝水,兩人也順便喝了幾口。他們一起吃了點乾糧後便又登上坐騎,繼續往前飛。克拉蘇斯心想,下一次著陸的時候就是在自己的家鄉了吧。
地面上已是峰巒疊嶂,巨大的山峰直衝雲霄。遠處,有兩隻大黑鳥正從他們對面飛來。克拉蘇斯開始緊張起來,很快他就能到家了。
魔法師現在只希望他將看到的一切都是完好如初的。
瑪法裡奧的角鷹獸突然大叫起來,魔法師過了很久才發現那兩隻鳥仍舊在朝他們徑直飛來……而且它們的體形遠遠超出了他最初的估算。
事實上,鳥類絕不會有這麼大的體形。
他將身子往前傾著,瞇起了眼睛細看。
是兩頭龍——兩頭黑龍。
克拉蘇斯讓他的角鷹獸飛向一邊,同時衝著瑪法裡奧喊道:「到山脈的南邊去!快!」
德魯伊也意識到了情況的危急,便按照他說的做了。兩頭角鷹獸改變了飛行線路,而那兩頭黑龍卻並沒有追來。雖然他們擁有敏銳的雙眼,但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小型生物。
克拉蘇斯知道事態隨時可能改變,他催促角鷹獸以最快的速度飛行。這兩頭黑龍出現在這裡可能只是巧合,不過魔法師覺得也可能另有原因。他太瞭解耐薩裡奧膨脹的野心了,這兩頭黑龍更有可能是他派遣的守衛,用來監視進入龍族領地的外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耐薩裡奧這些疑神疑鬼的瘋狂舉動卻是正確的。
角鷹獸以驚人的速度向下俯衝,飛向那些比較低矮的山脈。只要到了那裡,克拉蘇斯就可以鬆一口氣了;兩頭黑龍一定會一無所知地與他們擦肩而過的。
然而,就在他們將要順利逃脫時,其中一頭黑龍發現了他們。他咆哮了起來,另一條黑龍也扭動著粗大的脖子四下張望著,想看看同伴發現了什麼。當他看到了這兩位角鷹獸騎士時,也跟著怒吼起來。
這兩頭擁有無與倫比飛行天才的黑龍斜著身體,開始追擊獵物。
「我們該怎麼辦?」瑪法裡奧高聲問。
「往低處飛!我們貼著群山表面飛,就比他們更有優勢了!他們要麼跟上來,要麼就選擇放棄,不過他們可不想讓主人失望的!」
在魔咒的束縛之下,克拉蘇斯對瑪法裡奧只能說這麼多了。他要感謝守護巨龍,因為德魯伊並沒有在一些愚蠢的問題上與他糾纏不清。比如說,他們原本是來這裡找龍族的,但為什麼現在看到了龍卻要逃跑。瑪法裡奧堅信克拉蘇斯對於當前情況所作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果他說要逃跑,那麼他們就該逃跑。
兩頭黑龍中較大的一頭——也是較年長的一頭——開始加快速度,超過了他的同伴。與此同時,他又大吼了一聲,血盆大口中噴出一團乍一看像火柱的東西。
火柱一直噴到離魔法師僅幾碼遠的地方,他的角鷹獸大聲地叫了起來,兩個逃亡者四周的空氣也由此上升了幾度。火焰開始下落,顯示出了本來面目:原來只是一股岩漿,這是黑龍部落天生具有的一種氣態魔法。
黑龍還沒來得及再一次噴出火柱,兩頭角鷹獸就已經衝進山群中。黑龍們緊隨其後,為了不撞上那些堅硬的山峰,他們需要不時地上下升降、左右躲閃。
克拉蘇斯一臉愁容。他十分清楚他的族類多麼擅長在山間操控自己的動作。一條龍一旦能飛就會玩這種在群山中飛行的遊戲。他擔心甚至在這裡他們都無法逃脫,但他們必須盡力而為。
此刻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些飛行遊戲,頓時信心百倍。
他朝瑪法裡奧示意了一下,做了幾個手勢來解釋他的計劃,最後還指了指東北方向的一座山峰。所幸德魯伊很快就領會了他的意思。從瑪法裡奧的表情來看,他還是有點顧慮,不過他和克拉蘇斯都很清楚這是唯一的逃生機會了。眼前有兩頭龍,而不是一頭,即使是經過最嚴格訓練的法師,想靠法術同時抵擋他們的合攻,也是十分困難的。
當他們飛到了東北方向的山峰時,瑪法裡奧突然疾轉,往右飛去,克拉蘇斯則往左。魔法師轉過頭,看到了兩頭龍也這麼分開了,其中大的一頭緊隨其後。
「阿萊克斯塔薩,請指引我……這次一定要成功……」他默默地念著。
克拉蘇斯現在看不到瑪法裡奧和那頭追趕後者的龍了,這是預料中的。他不再關心德魯伊那邊的情況。他的計劃可以用兩種方式實現,無論是哪一種,他都必須不讓那頭追他的黑龍趕上自己。
事實證明,要做到這點也不容易。那頭大黑龍的飛行技術非常純熟,在狹窄的空間裡時而旋轉,時而側身,緊咬著克拉蘇斯。角鷹獸很擅長飛行,但它扇動翅膀的速度必須加快許多,才能保持與身後的巨獸大致相同的速度。但即使它使出了渾身解數,黑龍還是在一寸一寸地慢慢逼近。
黑龍大吼一聲,克拉蘇斯立即意識到又一股岩漿將朝他這邊噴來,他太瞭解黑龍的伎倆了,此時也就是這一點使他不致罹難。然而,他的長袍上還是濺到了一些液體,有些地方正冒著煙,他的坐騎也痛苦地扭曲著身體,原來是一條後腿沾上了一些小液滴。
克拉蘇斯控制著坐騎朝一座山旁的一塊鳥嘴形突起下穿過,然後突然上升,從一個可以辨認出是兩座山峰的裂縫中鑽過。而黑龍這邊雖然在高速飛行,卻從沒有撞上任何東西。
很快,克拉蘇斯指給瑪法裡奧的那座山就出現了,並且越來越近。魔法師雖然身處險境,但還是往南面看了看,瑪法裡奧應該在那裡出現的。然而,那邊卻沒有一點動靜。他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心中默祝一切順利。
黑龍又一次咆哮起來,克拉蘇斯身旁揚起一簇巨大的火焰。魔法師詫異地皺著眉頭,這條黑龍似乎突然變得失去準星了。
他右前方某座山的半山腰突然爆裂,無數碎石塊向他飛來,這時他才明白自己中計了。
他讓角鷹獸立刻停下,並往一旁閃躲。但即使這樣,他們還是被一陣風暴般的土塊和岩石擊中了。一塊跟克拉蘇斯頭部一般大小的石頭砸中了角鷹獸的腰窩,它一陣尖叫,差點把主人甩下來,要了他的命。幸好克拉蘇斯死死地抓住了坐騎,才沒有落下去。
一陣惡臭衝著克拉蘇斯和他的坐騎撲面而來,黑龍就在身後。克拉蘇斯舉起一隻手,使出了一個可以最快施放的魔法。
黑龍面前突然強光亂射、火星閃耀。其實這個魔法的威力相對較弱,但卻震住了黑龍,而且讓他短時間內看不見東西。巨獸扭動著身體,憤怒地大喊大叫,一隻翅膀撞在了山上,擊落碎石無數。
克拉蘇斯的這一手為他爭取了幾秒鐘的時間,不過也僅此而已了。他希望德魯伊也能趕在另一頭黑龍的前面,不過他也瞭解自己同胞的那種執著的蠻勁:如果瑪法裡奧還活著的話,他也不可能比克拉蘇斯領先黑龍多少。
此刻,克拉蘇斯選定與德魯伊碰面的那座山已經近在眼前了,魔法師瞥見了遠處的瑪法裡奧。他的角鷹獸正處於瘋狂狀態,德魯伊自己則把頭埋在了它脖子裡,身後另一頭黑龍在緊緊追趕。
克拉蘇斯立即讓自己的坐騎往他那邊飛去,想比他先到以保證他們不會撞上。他座下的角鷹獸用叫聲通知它的同伴與瑪法裡奧,德魯伊抬起了頭,這是表明他已看到了同伴。
他們在山的南面相遇了,克拉蘇斯指揮坐騎繞著山轉圈,瑪法裡奧也從對面與他擦肩而過。不一會兒,體形較大的那頭黑龍也跟了上來,完全忽視瑪法裡奧的存在,而他的同伴也在繼續追趕德魯伊。
有一點對克拉蘇斯很有利,即那兩頭黑龍並不知道他是他們的同類。也正因為這樣,他們也不會知道,他已經在漫長的生命歷程中無數次地從這塊區域飛過,因此很可能比任何人任何生物都要瞭解其中數不勝數的道路。
他身後的黑龍又大叫了一聲,這一次火焰又從離他很近的地方穿過,噴在了山峰上,在其上留下了一處焦斑,也讓克拉蘇斯一陣窒息。角鷹獸還在向前猛衝,它似乎對自己的速度與魔法師的指揮非常有信心。克拉蘇斯先讓它稍稍下降一些,然後又要它放慢速度。角鷹獸本不想執行第二條指令,但在主人的一再堅持下,它還是服從了。角鷹獸減慢了飛行速度,瑪法裡奧則出現山邊。
眼看著離德魯伊越來越近,克拉蘇斯又讓坐騎略微往上飛了一點,好與他會合。魔法師和瑪法裡奧幾乎處於同一水平面上,如果再靠近一些的話,他們就要撞上了。
克拉蘇斯看到瑪法裡奧身後露出了一隻有力的翅膀,他再次讓角鷹獸往下一點。
瑪法裡奧則命令坐騎往天上飛,由於速度太快轉變太突然,他差一點從角鷹獸背上滑落下來。
克拉蘇斯身後的黑龍已經來不及調整方向了,追趕德魯伊的傢伙也同樣如此。他們完全沉浸於這次狩獵活動中,根本就停不下來。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兩個龐然大物撞了個滿懷。兩頭黑龍都吃了一驚,同時也疼痛難當,一時間叫聲震天。他們的身子纏作一團往一邊滾去,終於撞在了克拉蘇斯之前選定的那座山峰上。
這一撞讓整片區域都為之顫抖起來。克拉蘇斯坐在高空中,覺得自己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但他可不想為了看個究竟乾等著。黑龍已經掉落到視野之外。克拉蘇斯示意瑪法裡奧繼續前進。在兩頭黑龍恢復過來之前,他們應該早已飛遠。
克拉蘇斯注視著前方聳立的一座座山峰,現在的他離目的地僅一步之遙了……魔法師也比之前更加迫切地想知道一點: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