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克裡斯托夫坐在普羅德摩爾女王的王位上,洛雷娜並不覺得驚訝,但卻非常失望。女王自己總是能不坐在上面就不坐在上面,而這個內務大臣即便下朝了卻還賴在上面。
與其說克裡斯托夫坐在王位上,還不如說他掛在王位上。消瘦的肩膀鬆垮垮地耷拉著,身子斜在一邊,一條腿無精打采地靠在王位邊上。德菲把洛雷娜帶進來的時候,克裡斯托夫正在閱讀一張卷軸。「閣下,洛雷娜上校求見。」這個年長的管家謙恭地說道。
「什麼事,洛雷娜?」克裡斯托夫的眼睛依然盯著那張卷軸。
「列兵施特羅沃不見了。」洛雷娜開門見山地說道。
克裡斯托夫抬起眼皮看了看她:「這個名字對我有什麼意義嗎?」
「要是你用心記得女王議事廳說過的話,你就知道了。」
克裡斯托夫放下卷軸,直了直身子:「在這個房間裡,你最好換個口氣跟我說話,上校。」
洛雷娜厭惡地看了內務大臣一眼。「多謝你的提醒。無論在哪個房間,我都會這麼跟你說話。普羅德摩爾女王要你在她外出期間代管塞拉摩的政務,但那並不代表你就是女王。」洛雷娜得意地笑了一下:「想當女王,想發號施令,你還不夠格。」
克裡斯托夫的眉毛擰成一團。「普羅德摩爾女王回來之前,我就有權代理女王的工作。你最好對這個辦公室放尊重點。」
「你的辦公室是內務大臣辦公室,克裡斯托夫,這也就是說你只是女王的一個大臣,地位跟我差不多。所以,你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狐假虎威。」
克裡斯托夫拿起卷軸,靠在王位上,有氣無力地問道:「你來這是想辯論的嗎?」
「我說過了,列兵施特羅沃不見了。我派他出去偵察火刃氏族。我跟他哥哥曼紐爾談過了,他說他們在惡魔旅店都計劃好了。施特羅沃坐在一個角落裡,曼紐爾和那個他們覺得可能跟火刃氏族有關的傢伙攀談,後來,施特羅沃就跟蹤這個傢伙。這是前天晚上的事了,後來就再沒音訊了。」
「這管我什麼事?」克裡斯托夫不耐煩地問道。
「你這個囉嗦的笨蛋,他在偵查火刃氏族,就是那個北哨堡襲擊我和我手下的火刃氏族。我覺得這件事情非常蹊蹺,你看呢?」
「沒什麼大不了的,」克裡斯托夫放下那張卷軸,「總是有人私自逃離部隊,這是一個令人沉痛的事實。我想你將來會明白的,上校。」
洛雷娜厲聲說道:「我現在就很明白,內務大臣。但是我也很瞭解施特羅沃,哪怕斷了條腿,他也不會當逃兵。他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士兵!我想徹底搜查整個奧卡茲島,只到找到他。」
「不。」
洛雷娜下意識地握住了劍柄,但她知道刺殺現在坐在塞拉摩王位上的這個男人會有多愚蠢,而且他不配死在王位上,也不配被刺殺。「你說『不』是什麼意思?」
「我想上校對這個詞的意思應該非常清楚。」
「真好笑!」洛雷娜鬆開放在劍柄上的手,走到大窗戶前。她寧願看點別的也不想再多看克裡斯托夫一眼。天空是如此清亮,她一直能看到奧卡茲島的東北邊。「火刃氏族一直都讓我寢食不安,內務大臣,他們會施法術,也會——」
「好了,上校,火刃氏族不過是個傳言而已,你的士兵不見了,你現在也沒法分辨它是真是假了。我怕我不能投入整個塞拉摩的兵力去找一個逃兵——更何況現在這些兵力正要派上用場。」
洛雷娜轉過身,不解地問道:「你在說什麼?」
「你自己來了也省得我再召你了。」克裡斯托夫說道。
洛雷娜真想問他一開始怎麼不說這事。
克裡斯托夫「嗤」地笑了一聲,說道:「你所要做的不是向坐在王位上的人發問,而是服從那個人的命令。現在,那個人告訴你他剛剛得到消息,獸人在科卡爾峭壁聚集了大量軍隊。這可是從杜隆塔爾到北哨堡最近的港口。」
顧不上提自己對這個科卡爾峭壁是多麼熟悉,洛雷娜皺著眉頭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達文少校需要再度增援。我想讓你帶領部隊去。」
雖然洛雷娜的工作不包括塞拉摩和北哨堡軍隊的調動和管理,但她有權知道軍隊的情況。「再度增援?北哨堡什麼時候開始增援的?」
「昨天。商用海岸沿線已經發生了好幾起事件,一些獸人公然挑釁人類,有幾個已經被逮捕了。我們的一個船長也遭到攻擊被他們抓去了。」
洛雷娜聽著這些特別的報告,木然地點點頭:「那又怎麼樣?地精不是專管打架鬥毆的嗎?」
「這不是打架鬥毆!」克裡斯托夫咆哮道。今天讓洛雷娜吃驚的事太多了。內務大臣平時總是一副自高自大、盛氣凌人的樣子,從不正眼看人——洛雷娜有時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工作幹得還是很漂亮的——但她從未聽過這個瘦弱的男人這麼大嗓門說話。
「不管是不是打架鬥毆,」洛雷娜平靜地說道,她故意放低音調以平息克裡斯托夫的怒火,「都不是重點。我們為什麼要在北哨堡加強工事?」
「我告訴過你獸人部隊——」
「我指最初的防禦工事。」
克裡斯托夫聳了聳肩:「達文少校覺得很有必要,我就同意了。」
洛雷娜搖了搖頭,又轉向窗戶。「達文少校一直都贊成跟獸人動手,內務大臣,我不相信他對這起事件的描述,他有可能言過其實了。」
「我不相信他會——大軍聚集不是開玩笑的。」克裡斯托夫站起來,走下王位,站到她身邊,「上校,如果北哨堡即將成為人類和獸人之間另一場戰爭的前沿陣地,我們要早做準備。這就是我為什麼派出了兩支守備部隊和一隻精銳警衛隊的原因。」
聽到這話,洛雷娜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朝後挪了一步,這樣她就既可以正面克裡斯托夫,又不用離他那麼近。「精銳警衛隊?他們的職責可是保衛普羅德摩爾女王的安全!」
克裡斯托夫沉著地說道:「她現在失去了聯繫,而且她可以照顧好自己。把他們調到北哨堡總比整天坐在這裡無所事事要好。」
洛雷娜又搖了搖頭:「你的決定太倉促了,克裡斯托夫,雖然現在形勢有些緊張,但並不意味著就要打仗。」
「也許不會——但我寧願準備一場不必要的戰爭,也不要大難臨頭還什麼都沒準備。」
這話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洛雷娜還是不喜歡。「要是獸人把這理解成蓄意的敵對行動怎麼辦?」
「我現在就是這麼理解他們的行動的,上校。不管怎樣,我們都需要我們最優秀的指揮官身臨現場,這就是我讓你帶領部隊增援北哨堡的原因。兵貴神速,你可以帶上你的副手乘飛船出發,其餘的部隊乘船。你先去,待他們趕到給他們做好部署工作。」
洛雷娜歎了口氣。如果飛船已經準備好了,那麼克裡斯托夫早在她走進這個房間之前就已經做好決定了。現在,她只有最後一張王牌了:「我覺得我們應該等普羅德摩爾女王回來再說。」
「你有權那麼想。」克裡斯托夫走回王位,坐下來,兩隻胳膊誇張地癱在王位兩邊的扶手上,「普羅德摩爾女王正忙著幫助她的寶貝獸人朋友,但那幫獸人卻在加強工事,準備消滅我們。我不會允許她的苦心經營就這麼毀在她對薩爾的幻想上。現在上校,你接到命令了,請執行吧。」
「克裡斯托夫,這是個錯誤。讓我先找到施特羅沃,查出——」
「不,」克裡斯托夫的聲音溫和了許多,他把手放下來,「這樣吧,上校,我做個讓步吧,你可以派遣兩個士兵去找施特羅沃。我只能做這麼多了。」
洛雷娜猜測這可能是她從內務大臣那裡得到的最大的好處了。「謝謝。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我該去召集我的副手了。」
克裡斯托夫右手拿起那張卷軸,左手不耐煩地揮了揮:「你可以走了。」
洛雷娜轉過身,氣沖沖地離開了王位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