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雷娜的心跳得厲害。金屬鎧甲好像緊緊地困在身上一樣,她幾乎都無法呼吸了。
但普羅德摩爾女王和她的朋友——那個叫艾格文或是其他什麼的老婦人,女王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欽佩和敬畏,這可是洛雷娜以前從未見過的——卻從圍困了她們許久的惡魔結界裡安安穩穩地走了出來。顯然,她們利用站在結界外邊的洛雷娜穿透了它。上校對這一點也不在行。一提起魔法技巧,她就頭疼,而且她只在乎魔法是否真的能靈驗。還好普羅德摩爾女王每次施法都可以成功。
普羅德摩爾女王轉向那個老婦人,說道:「麥格娜,我有一個請求。」
「是什麼?」
「你反對我將一些雷霆蜥蜴放在你家裡嗎?我可以設置結界,保證你的房子、你的家園、你的水井絕對安全。再者,那片丘陵也是個很好的屏障。」普羅德摩爾很快地將雷霆蜥蜴的情況跟艾格文解釋了一下。
聽完後,這個老婦人笑著說道:「我一點也不反對。我以前就養過一隻雷霆蜥蜴。」
洛雷娜驚愕地長大了嘴巴:「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絕對沒有。那時我剛過完四百歲的生日,為了消除難捱的寂寞和孤獨,我決定養只寵物。我覺得馴化一隻科多肯定很有挑戰性。我以我師父的名字將它命名為斯卡維爾。」
「科多?」洛雷娜皺著眉問道。
艾格文聳了聳肩:「我們那時都這麼叫它們。不管怎樣,我非常喜歡它們,所以我非常高興讓它們呆在我家裡。」
「謝謝,麥格娜。」普羅德摩爾女王又對洛雷娜說道,「給我幾分鐘時間。我要先去杜隆塔爾把這個任務完成,然後我們再回塞拉摩——我會施法將我們三個傳送回去。下令給你的士兵,讓他們乘飛船立刻返回塞拉摩。」普羅德摩爾女王無奈地笑了一下:「等我把所有的雷霆蜥蜴都帶過來,我怕就沒足夠的力氣把整個飛船都傳送回去了。」
「好的,女王。」洛雷娜點頭答道。
「謝謝,上校。」女王朝洛雷娜親切地笑了一下,洛雷娜頓時感到一陣自豪和驕傲。她是抱著對布拉維恩在獸人國度裡找到女王的能力的信任,抱著女王不會追究她擅自行動的希望,頂著巨大的壓力來這兒的。但現在看來,她的直覺是正確的——除此之外,多虧了她,女王和她的朋友才能從監獄裡解脫出來。
普羅德摩爾女王閉上眼睛,集中精力念起咒語。洛雷娜看著那個老婦人:「你真的有四百歲了?」
「事實上,八百多歲了。」
洛雷娜驚訝地點了下頭。「啊,」她眨巴了幾下眼睛,「一點也看不出那麼老。」
艾格文得意地笑了一下:「你該看看我三十年前的樣子。」
洛雷娜覺得這個話題對自己來說太古怪了,於是就爬上繩梯向貝克少校和其他人傳達命令去了。貝克少校接到命令後,祝洛雷娜好運,然後發動飛船返航。
洛雷娜再從繩梯上下來的時候,普羅德摩爾女王已經完成了。洛雷娜從最後一節繩梯上跳下來,飛船隨即開始向南飛行。
「內務大臣總是呆在王位室裡,」洛雷娜發現自己的聲音裡摻雜了一絲抑制不住的鄙視,不由反問自己怎麼總是這樣,「他還總是坐在您的王位上。」
普羅德摩爾女王點了下頭:「克裡斯托夫非常看重坐在王位上的意義。」
「但要我說,也太熱衷了。」洛雷娜說道。
「不管怎樣,我準備好了。」
洛雷娜打起精神,開始做準備。她只被傳送過一次,那還是在戰爭期間,但僅那一次就讓她的胃難受死了。
整個世界真的像被顛倒了過來,洛雷娜感覺自己的頭好像挪到了兩膝之間,而她的腳卻跑到了脖子上。
一秒鐘後,世界又恢復了正常。洛雷娜開始嘔吐起來。她彎下腰迷迷糊糊地看到了石地板,這才想起已經到了普羅德摩爾的王位室。德菲看到她吐了一地,不由尖叫了一聲。
「夫人!」那是克裡斯托夫的聲音,「你——跟洛雷娜上校一起回來了!我們還擔心你們被火刃氏族抓住了。我想如果你們知道我們在北哨堡加強了工事,肯定會很高興的。我們要自衛,因為獸人和巨魔已經派出了海上和陸地的部隊了。喔,這是誰?」
洛雷娜又一次嘔吐起來,她的胃收緊了,這種感覺與做女王魔法的接應人那種崇高的感覺可真是天壤之別。
「我叫艾格文。」
「真的?」克裡斯托夫驚異地說道,好像他知道艾格文是誰似的。洛雷娜到現在還不清楚這個女人的來頭,只知道她是個非常老的婦人。
「是的。雖然我已經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提瑞斯法成員,但我還是可以聞出惡魔身上的那種臭味。現在,你渾身都是這種臭味。」
雖然胃裡已經沒什麼東西了,但洛雷娜忍不住又嘔吐起來,心裡暗自忖度這個提瑞什麼斯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在說什麼?」克裡斯托夫一臉的無辜。
「求你了,克裡斯托夫,」女王說道,「告訴我是艾格文搞錯了,告訴我你沒有跟茲莫多爾和火刃氏族串通。」
「女王陛下,事情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洛雷娜的胃結束了對她的折磨,她這才得以直起身子。洛雷娜看到的是一副極具戲劇性的場面。克裡斯托夫站在王位前面,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而艾格文面帶慍色,那神情跟洛雷娜剛見到她時的截然不同。
但是在普羅德摩爾女王身上,洛雷娜卻看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景象——一股極力壓制的怒火。她的眼睛裡聚集了一場狂風暴雨,洛雷娜真為女王站在自己這邊感到萬幸。
「不是我所想像的?那麼,克裡斯托夫,我該怎麼想?」
「獸人必須被徹底消滅掉,夫人。茲莫多爾也是這個目的,而且他不過是個小頭目,不會造成什麼威脅。我已經安排好了,勝利之後,我們就開始驅逐他們,統一世界。」
「勝利?什麼勝利?告訴我你都安排了什麼,克裡斯托夫?」
「一連串可以將獸人從這個世界趕走的事情。我真的是好意,女王陛下。他們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所有——」
「你這個白癡。」
克裡斯托夫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臉一下子紅了。洛雷娜也震驚了。她跟隨女王這麼多年,還從未聽過女王這麼嚴厲地斥責過誰。
「茲莫多爾是個惡魔。你真的以為你可以阻止他嗎?」普羅德摩爾指著那個老婦人說道,「這是艾格文,最偉大的守護者。」
艾格文不屑地哼了一聲,但女王和克裡斯托夫都沒有注意到。
「在她法力無邊的時候,她都沒法徹底打敗他。你憑什麼認為你就能幹得比她好?即使你有這個能力,任何目的都不應該以與一個惡魔合作作為途徑。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製造災難和分裂。洛丹倫的毀滅對你來說還不夠?一定要卡利姆多在你一手策劃的戰爭在北哨堡打響後也跟著毀滅你才滿意?」
「還有,」艾格文說道,「即使你有打敗或是驅逐茲莫多爾的辦法,你也不可能實現。因為你已經是他的奴隸了。」
「太荒謬了!」克裡斯托夫的聲音聽上去更加惶恐了,「我們的合作不過是暫時的,相互利用而已,一旦獸人被趕出——」
「獸人是我們的盟友,克裡斯托夫!」一道閃電從女王金黃色的頭髮周圍劃過,膝蓋之間飄過一股輕風,將白色的斗篷吹得鼓了起來,「人類與獸人的聯盟是用鮮血鑄就的。惡魔是這個世界上一切生靈的公敵。你怎麼能這樣背叛我們——背叛我?」
克裡斯托夫汗如雨下:「我向您發誓,女王陛下,這絕對不是背叛。我全部是為了塞拉摩好才這麼做的!火刃氏族不過是聽從茲莫多爾指揮的一夥術士,讓他們的矛頭對準獸人易如反掌。再者,他們除了煽動人類和獸人之間的敵對情緒,什麼也沒幹。」
「火刃氏族裡的那伙獸人呢?」洛雷娜問道。
「什麼?」克裡斯托夫有點糊塗了。
「那些在北哨堡攻擊我和我的部隊的獸人就是火刃氏族的成員——但他們是獸人,怎麼會加入火刃氏族的,你想過嗎?」
「我——」克裡斯托夫完全糊塗了。
普羅德摩爾女王氣憤地搖了搖頭:「多少人,克裡斯托夫?為了實現你理想中的那個沒有獸人的完美世界,會有多少人死掉,你知道嗎?」
克裡斯托夫這一刻彷彿又恢復了鎮定:「只要等到薩爾一死,獸人就會跟以前一樣。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
「夠了!」那股輕風開始變成翻騰的狂風,一道閃電從女王的指尖上劃過。
克裡斯托夫慘叫一聲,緊緊地按住了自己的左肩膀。一縷黑煙從他的指縫中冉冉飄出。
洛雷娜直覺地奔向克裡斯托夫,一把撕開他身上的襯衫。
克裡斯托夫的肩膀上刺著一個火刃氏族的刃形文身,跟洛雷娜、施特羅沃、克萊、賈盧德還有其他人在北哨堡碰到的那些獸人身上的文身一模一樣。那個文身此刻正在燃燒。
一秒鐘後,文身消失了,只留下一塊燒焦的糊皮。克裡斯托夫像踩在一塊板油上似的一下癱倒在地,兩眼游移不定。
艾格文靜靜地說道:「茲莫多爾已經走了。」
「是的,」普羅德摩爾女王的聲音平靜了不少,「我施展了驅魔咒,茲莫多爾好像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識破了。」
「對不起……」
洛雷娜蹲在克裡斯托夫的身邊,他說的話已經含混不清了。
「我以為……我所做的……自己的意願……但茲莫多爾……控制……一切,對……對不起……對不起……」
克裡斯托夫眼睛裡的光芒消失了。
三個女人站著沉默了許久。
讓洛雷娜難過的是,克裡斯托夫真的不是壞人。他幹了他覺得對塞拉摩有益的事,他一直都在履行自己的職責。的確,他犯了天大的錯誤,但是他的本意是好的。這讓她太內疚了,她曾千百次詛咒克裡斯托夫,但現在他真的死了,她卻感到非常悲痛。
她看著普羅德摩爾女王:「我們必須盡快趕到北哨堡。走運的話,戰爭可能還沒打起來,還可以命令我們的部隊撤退。但是夫人,你得親自去一趟——達文少校不會聽從任何人的命令。」
普羅德摩爾女王點了點頭:「對,我馬上——」
「不行。」
這句話是艾格文說的。女王鎮靜地看著她:「能說清楚點嗎?」
「你可以馬上施法,普羅德摩爾女王,你是卡利姆多大陸上唯一可以阻止這場戰爭的人。但你剛剛死去的內務大臣說對了一件事——茲莫多爾只是個小頭目,薩格拉斯身邊眾多溜鬚拍馬者中的一個。既然如此,他就沒有那麼大的法力去左右那麼多人——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夷平一片森林,挪走所有的樹木。克裡斯托夫剛才提到的那些術士才是這一切的真兇。但他們打著茲莫多爾的旗號行事,可能是為了換取稀有的魔法卷軸或其他諸如此類的東西。」艾格文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那些術士追求魔法就像吸食鴉片一樣,讓人打心眼裡討厭。」
「可我們沒有時間去四處搜索一夥術士了。」洛雷娜說道。
「但這些術士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上校。」
洛雷娜看著普羅德摩爾女王:「就我們所知,女王陛下,戰鬥已經開始了。就算現在還沒有,但根據剛才克裡斯托夫所說的獸人和巨魔部隊已經順流而下,任何一秒鐘戰爭都可能開始。一旦開戰,是誰或是什麼引發的這場戰爭就不再重要了——只有流血,而且一旦跨越了戰爭這道界限,同盟關係就永遠被斬斷了。」
艾格文注視著女王:「時間是至關重要的。你剛說茲莫多爾知道自己已經被你看穿了,為了防止他密謀新的詭計暗算你,我們現在必須乘勝追擊。而且,你不可能身在兩地。」
普羅德摩爾女王笑了起來。那是一個燦爛的笑容,洛雷娜長吁一口氣,女王對克裡斯托夫的怨氣終於一掃而光了。「我不需要身在兩地。」她邊說邊走向內室。洛雷娜和艾格文狐疑地對視了一眼,跟著她走了進去。
她們走進內室,只見普羅德摩爾女王正在翻找書桌上的卷軸,最後終於叫了一聲:「啊!」
她轉過身,舉起一塊雕刻得非常精緻的石頭。不一會兒,石頭就開始發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