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會多麼輕易地被轉化為仇恨啊--不錯,這是天生的、本能的自我保護反應。我們忽視了人和人之間的共同之處,眼中只看得到差異:我的皮膚是綠色,而你的是粉色。我有獠牙,你卻長著長耳。我的皮膚光滑,而你披著皮毛;我呼吸空氣,你並非如此……如果我們一味執著於這種事情,燃燒軍團就不會被擊敗;因為如果那樣,我便永遠不會與吉安娜?普羅德摩爾聯合,也不會與精靈並肩戰鬥。如果那樣,我的人民便不可能存活至今,更別提與牛頭人和被遺忘者結盟。
我們就是那樣對待德萊尼人的。我們的皮膚,那時是紅棕色,而他們的是藍色。我們長腳,他們則長著蹄子和尾巴。我們習慣在空地生活,他們卻住在封閉的空間裡。我們的生命很短暫,而德萊尼人的壽命有多長,誰也說不清……
沒人在乎他們對我們的態度只有禮貌和坦率,沒人在乎他們曾經與我們交易,教我們知識,分享一切我們要求的事物。這些事情,統統不重要了,因為我們聽到了先祖的聲音,因為我們看到了他們究竟有多麼不同。
每天,我都祈求智慧,讓我引導我的人民。在那禱文中,還有一句祈求:永遠,不要被那些無關緊要的差別,所迷惑。
訓練開始了。幾乎每個氏族的傳統,都是在孩子們六歲時開始訓練,但從前,訓練儘管很嚴肅,卻也很輕鬆。從前,武器是用來狩獵的,而非對抗擁有同樣武器和技巧,還有技術優勢的智慧生物。從前,許許多多的獵手都可以輕易搞定獵物,而年輕獸人們都以自己的頻率去學習,有大把的時間來玩耍,甚至單純地享受年輕的時光。
那種景象,再也沒有了。
耐奧祖聯合整個種族的請求得到了回應。信使在氏族間來來往往傳遞消息,狼兒們跑得精疲力竭。有一天,某個聰明的傢伙提議訓練血鷹來傳遞信件。實行這個計劃確然費了一番時間和精力,不過漸漸地,杜隆坦已經習慣看到血紅的鳥兒飛向德雷克塔爾和氏族裡的其他人了。他讚賞這個主意,為了戰爭計劃的順利實施,他們需要每一個人手。
長矛、弓箭和斧頭對動物很有效,但若要對付德萊尼人,他們還需要其他的武器和裝備。護甲是至關重要的,從前,鐵匠和制皮師都致力於製造抵擋利爪與尖牙的護甲,現在他們則必須造出抵禦刀劍的盔甲。從前,懂得鍛造技術的人屈指可數,而如今,每個鐵匠大師都在同時教導數十個學生。鐵錘敲打聲、淬火的絲絲聲,日夜不停地在鐵匠鋪裡鳴響。無數人整天揮舞著礦工鋤,從大地中掘出製造武器和盔甲所必須的材料。從前只在需要的時候才進行的狩獵,現在變成了日常的工作,因為他們需要曬乾食物以作儲備,剝下毛皮以製造護甲。
站成一排準備受訓的孩子們,在作為教師之一的杜隆坦看來,真的異常年輕。他想起他的父親教導他使用斧子和長矛的場景。如果父親看到這些手持從沒有人用過的武器、幾乎要被閃亮的板甲壓垮的孩子們,他會怎麼想呢?
德拉卡輕觸他的後背。今天,二人見面時只是禮節性地打了個招呼,因為他不願浪費一點用於戰爭訓練的時間。但無論何時,她總能看透他的心。
「如果我們生在和平年代,一切都會更好的,」她同意道。「即便是最最嗜血的戰士,也明白這一點。但現狀無法改變,我的伴侶。我知道,你不會逃避你的責任。」
他朝她悲傷地笑笑。「是啊,我不會逃避。我們是戰士。我們在狩獵中,在挑戰中,在勝利的吼聲中成長,繁榮……這些孩子是很小,但絕對不弱。他們會學好的。他們屬於霜狼氏族。」他頓了頓,又激烈地補充道:「他們是獸人。」
「時間在流逝呢。」露坎道。
「我知道……但你不會讓我們的人民毫無準備地上戰場的。」耐奧祖應道,「現在德萊尼人遠勝於我們。」
露坎不開心地哼了聲,然後露出微笑。耐奧祖看著她。是他的錯覺嗎?她的微笑看起來像是硬擠出來的。
「我們已經以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進行訓練了。」耐奧祖迅速補充。他可不想冒犯曾是他生命伴侶的先祖。
露坎一言不發。顯然,這是在說:還不夠。
「也許你們可以幫我們,」他說,發現自己幾乎語無倫次了。「也許你們有別的知識,是……是……」
露坎皺皺眉,昂昂頭。「我已經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你了。」她道。「但,還有其他的力量……其他的存在……生者所不知曉的存在……」
耐奧祖差點跌倒。「除了元素之靈,和先祖之魂以外,難道還有別的存在?」
她向他微笑。「你仍是生者,還有呼吸,我的伴侶。不,你還不能與他們相見。我們能幫助你們,幫助那些我們留在身後的摯愛,是因為那些存在,一直在指引我們……」
「可是,拜託……」耐奧祖意識到自己在乞求,但他顧及不了那麼多了。「拜託你們……如果我們要保護我們的下一代免受德萊尼的陰謀的傷害,我們必須要得到直接的幫助啊!」
他沒有說的是,他已經在享受那種成為所有氏族的所有獸人注意力的焦點的感覺了。他沒有說的是,她之前所說的力量,讓他有了這樣的想法,讓他渴望得到……但,更重要的是,她已經一點一滴地在他的腦海裡注入了太多對德萊尼人的恐懼,現在她卻突然拒絕他的請求,讓他極度不安……
露坎打量了他一番。「也許你是對的。」她道。「我會問問他們願不願與你談話。他們之中,有一個我最信任的存在,他深深關心著我們的種族,始終如一。我會問他的。」
他點點頭,為她的話而開心不已……開心得異常。然後他眨眨眼,醒來了。微笑悄然爬上了他的嘴角。
很快,他就能見到這個神秘的存在,這個全心幫助他們的人。很快。
古爾丹端著早餐的水果和魚肉進門,微笑。「又一次造訪嗎,師傅?」他道,深鞠一躬,呈上食物和冒著熱氣的飲料。近來,在露坎的建議下,耐奧祖開始飲用一種用特殊的草藥調製而成的藥酒。露坎向他保證,這種飲品可以讓他的意識和精神保持向先祖之魂敞開。一開始,耐奧祖覺得這東西難喝得要命,但他一句話也沒說。而現在,他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享用一杯,在接下來的一天之中還要再飲三次。他接過杯子,啜一口,對古爾丹點點頭。
「不錯……而且我知道了一些重要的東西。聽著,古爾丹。從獸人出現在世界上的那一刻開始,薩滿教便存在了。薩滿教與獸人共生,薩滿們與先祖同行,與元素協作。」
古爾丹的表情有些困惑。「是的,當然……」
耐奧祖抑止不住自己的笑容。「當然,這些始終是對的。但,還有更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先祖之魂能看到,而生者卻無法得見的存在。露坎告訴我,她一直在與那些存在交流,他們睿智而博學,擁有連先祖之魂都不曾涉足的知識,現在,他們會來到我們身邊,幫助我們。露坎說,有一個特別的存在,他已經決定給獸人以他的庇護,很快……很快他就會向我現身了!」
古爾丹眼睛閃亮。「那麼……我也能見證這一景像嗎,師傅?」
耐奧祖微笑道,「你是一個強大的薩滿,古爾丹。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選你作學徒。沒錯,我想會的。只要他認可了你的價值,就像認可我的價值一樣。」
古爾丹謙卑地垂下頭。「但願如此。」他道。「我真榮幸能為您服務。這會是獸人最光輝的一刻。能活在這一刻,真是我們的幸運。」
黑石氏族請求率先出擊,黑手親自打前鋒。群眾中有一些惱火和不滿的聲音,但黑石氏族的狩獵技巧之高是舉世聞名的,而且他們的住所離泰摩爾--德萊尼人一座相對孤立的小城市--很近,這也使他們成為了自然而然的第一選擇。他們被配給了最好的護甲,長劍,鐵箭頭,還有更多用來對付德萊尼人的武器。
奧格瑞姆騎行在族長身側,毀滅之錘背在背後,從頭到腳裹在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板甲裡,皮膚被金屬磨得難受。他胯下的狼似乎也同樣不喜歡他這身重甲,幾次回過頭來作勢咬奧格瑞姆的腿,好像那是什麼煩擾它的昆蟲。他們穿過軟軟的牧草場,狼似乎疲累起來,粉紅的舌頭伸在外面,不停地喘息。
奧格瑞姆低聲嘟囔了幾句。發動戰爭,對抗他們險惡的新敵人,這話聽起來可真容易。但當他們所有人--包括奧格瑞姆自己--一同起身,為這個決定喝彩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想過,單單是準備戰爭,就會有多麼困難。如果他們想要坐騎背負本來就肉厚骨頭沉的獸人又外加那麼一套盔甲,他們得養更大體型的狼。
他們手中的武器已開光過了。他們數次進攻食人魔,得到的結論是,儘管那幫傢伙動作笨拙,頭腦愚蠢,與敏捷聰穎的德萊尼人完全兩碼事,但比起獵塔布羊來,和食人魔戰鬥總算還更接近於對付新敵人。最開始時,他們甚至還失去了一些同伴--他們為死者舉行了合乎禮節的火葬禮,以紀念這些光榮的犧牲。他們對手中全新的武器非常陌生,沉重的盔甲減緩了他們行動的速度,不過,每次攻擊都比前一次更加順利。最後一次進攻中,他們面對的不止是兩隻食人魔,還有一隻戈隆,它不僅有食人魔的兇猛蠻力,還有食人魔所沒有的智力,讓它變得更加難纏。在兩個勇敢的黑石戰士倒下之後,奧格瑞姆揮舞著他的預言之錘,給了怒吼著的戈隆最後一擊。
黑手站在他身邊,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滿臉是血,有他自己的血,也有他們剛剛殺死的怪物的血。他用戴著鏈甲手套的手抹抹臉,舔舔手上的血,哼了聲。
「兩個食人魔,還有它們的主人。」他喃喃道,伸手拍上奧格瑞姆的肩膀。「德萊尼人在我們的力量面前,必將毫無反抗之力!」
奧格瑞姆流著汗站在太陽下,明亮的陽光照在盔甲上,閃閃發光,幾乎晃花了他的眼睛。他默默同意了族長的話。他體內充盈著對鮮血的渴望。他相信耐奧祖和自己氏族的薩滿。還有,他和杜隆坦談過,二人也達成了共識:儘管很久以前的那天,德萊尼人救了他們,還熱情招待了他們,但,那些藍皮膚的傢伙確實表現得有點奇怪。先祖之魂從來沒有指錯過道路,這次也絕對不會。
可是,當他騎行在他的族長身邊,向他們的目的地--斥候回報的一支小型德萊尼狩獵隊所在地--前行時,奧格瑞姆心中又升起了疑慮。德萊尼人表現得很奇怪,又怎麼了?他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肯定還覺得獸人很奇怪呢。僅僅因為他們是異類,他們就該死嗎?德萊尼人曾經對獸人動過一次手嗎?甚至侮辱過他們一句嗎?然而現在,十八名全副武裝的黑石戰士卻要前去屠殺一群毫無威脅的德萊尼人,而那幾個藍皮所做的一切僅僅是在給族人獵食而已。不知怎的,奧格瑞姆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曾對他們羞怯地微笑的德萊尼女孩的影像。在這晴朗得眩目的日子裡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之中,會不會就有她的父母?
「奧格瑞姆啊你溜什麼號啊!」黑手粗啞的聲音傳來,嚇了奧格瑞姆一跳。「你在想什麼呢,我的副官?」
一張孤兒的臉,奧格瑞姆心想。他粗聲說出來的卻是,「我在想,德萊尼的血會是什麼顏色?」
黑手仰頭大笑,驚起一群烏鴉,刺耳的嘎嘎聲和驚慌的拍翅聲此起彼伏。
「哈,我保準弄你一臉!」黑手道,仍然笑個不停。
奧格瑞姆下巴緊繃,一語未發。先祖是不會說謊的,他嚴肅地想。孩童總是無罪的,但她的父母欲對我們不利,他們便是罪有應得。
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支隊伍,甚至壓根沒有費心隱藏行蹤。據斥候回報,狩獵隊一共十一人,六男五女,在追蹤一群裂蹄牛。這種巨大長毛的野獸力氣很大,很難殺死,但它們沒有塔布羊群那樣好戰;獸人們看到狩獵隊時,他們已經成功圍住了一頭小牛。牛咆哮著刨地,低頭將獨角指向進攻者,但誰勝誰負顯然已見分曉。
如果獸人沒有出現的話。
在一座小山脊上,黑手號令隊伍停下。奧格瑞姆能嗅到族人的興奮。他們身披嶄新盔甲的身體在激動中顫抖,手指開開合合,一心只想握住剛剛熟悉的武器。黑手舉起一隻裹著鏈甲的拳,小眼睛注視著下方的情況,等待出擊的最佳時機。
黑石族長轉向後方的薩滿們。他們也穿著盔甲,但沒有佩戴武器。他們不需要武器。他們的工作,是治療倒下的兄弟,以及導引強大的元素之力攻擊敵人。
「準備好了嗎?」他問。
最年長的薩滿點點頭。他的眼中閃著強烈的光芒,嘴唇勾成一個微笑。他也一樣想在今日看到德萊尼的鮮血。
黑手滿意地嗯了聲,揮拳向下。黑石戰士們發起了狂野的衝鋒。
他們喊出了戰吼。藍皮膚們轉過身。起初,他們的臉上只有驚訝。無疑他們是在想,為何有這麼多騎狼的獸人戰士來幫助他們狩獵……直到他們的領袖被黑手的雙手闊劍麻利地切成兩段,德萊尼人才明白,獸人的目標不是裂蹄牛,而是他們。
值得稱許的是,他們並沒有嚇得不知所措,而是立即採取了行動。幾個聲音同時念出那種好似潺潺流水聲的陌生語言,聲音中只有最細微的恐懼。奧格瑞姆不記得那些詞語,杜隆坦有記憶這種東西的天賦,他可沒有。但他認得那種聲音。他還記得很久之前德萊尼人救了他和杜隆坦的那一天,知道德萊尼人會出什麼招數,所以早就讓族人們做好了準備。當超自然的藍色和銀色閃電劃過天空,薩滿們自己的閃電便迎了上去。閃電相撞,晃得人睜不開眼,奧格瑞姆迅速把目光移開,轉向面前握一把閃光手杖的德萊尼戰士。他怒吼一聲,舉錘過頭,猛力砸向對方。德萊尼的盔甲承受不住這一擊,被砸得稀爛,鮮血和腦漿濺了一地。
奧格瑞姆抬頭尋找下一個目標。幾個黑石戰士被困在德萊尼那污穢的閃電形成的魔法網中,他們都是驕傲勇敢的戰士,但魔法網一路燒進他們的皮膚,令他們痛苦地尖叫。燒灼血肉的氣味、鮮血和恐懼的味道混在一起,鑽入奧格瑞姆的鼻孔,讓他感到無比狂熱。
一陣輕風撫過他的臉,趕走了戰鬥的氣息,給他的肺充滿新鮮空氣。奧格瑞姆選定了下一個目標,一個沒帶武器、全身環繞著脈動著的藍色能量的女性。他衝上去,出乎意料的是,毀滅之錘打到能量場上被狠狠彈開,震得他雙臂麻痺,悶哼出聲。一個薩滿見此情景迅速上前,閃電辟啪,與德萊尼神秘的能量糾纏在一起;最終自然的閃電戰勝了藍色的能量場,奧格瑞姆大聲喝彩,再次揮起武器,這次,毀滅之錘令人滿意地碾碎了藍皮的顱骨。
很快就結束了。只有兩個德萊尼還站著,一秒之後,便淹沒在一片披甲戴盔的棕色身體之中。幾聲叫喊,幾聲悶哼,然後是一陣再清楚不過的刀刃陷入肉體的聲音。接著,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被包圍的裂蹄牛早已逃得不見蹤影。
奧格瑞姆屏住了呼吸。他能感到血液在耳中歡快地流淌,為殺戮的快感而沸騰。他一向喜愛狩獵,但,今天……沒有任何一場狩獵能和今天的經歷相提並論。有時,被他盯上的動物會試圖反擊,但像德萊尼人這樣的獵物--擁有智慧和強大的力量,像他一樣去戰鬥,而不是用牙齒和爪子來攻擊--這樣的對手,帶給他的是完全不同的體驗。他仰頭大笑。難道他已經為剛才的戰鬥而沉醉了嗎?
林子裡只剩下獸人們的歡呼聲和粗啞低沉的笑聲。黑手大步跨向奧格瑞姆,在盔甲所允許的範圍內盡其所能地擁抱了他。
「我看見毀滅之錘啦,可那東西揮得如此之快,我就只看得到一片模糊嘍!」黑石酋長笑道,聲音隆隆。「幹得好,奧格瑞姆。我任命你為副官真是再明智不過了。」
他在奧格瑞姆最後殺死的那個法師面前俯身,摘下鏈甲手套。法師的頭顱已經粉碎,藍色的血液灑得到處都是。黑手將手指伸進德萊尼的血泊裡,然後一絲不苟地塗在奧格瑞姆臉上。這喚起了奧格瑞姆心中的某些東西。他想起他殺死第一個獵物之時,將溫熱猩紅的鮮血塗在自己臉上的一刻;他想起他在奧穆瑞戈儀式中,前往聖山的旅途上,有人將父親的血抹在自己臉上的情景。現在,他的領袖,再次為他施洗--用的是敵人的鮮血。
一抹暗藍色的液體從面頰上流下,流到他的嘴角。奧格瑞姆舔了一下,嘗到液體的味道。那感覺,甜美無比。
血鷹棲在主人的臂膀上,利爪深深嵌入皮革護臂之中。耐奧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馴鷹者展開信件遞上。他迅速瀏覽了一遍手中小小的羊皮紙片。
太容易了,一切都進行得太容易了。他們一員未損,儘管無可避免地有幾人受傷。獸人的第一次突襲,就取得了徹徹底底的成功。黑手寫道,他們是如何如何迅速地向德萊尼進攻,如何如何利落地砸碎他們的腦袋,語氣相當之鄙夷。一切都在照露坎承諾的那樣發展。現在,與露坎結盟的那個存在,一定一定該出現了吧。耐奧祖領導的獸人,贏得了這次決定性的勝利,一定已經證明了他們的價值。
他又讀一遍信。看來,派黑手和他的黑石氏族去攻擊德萊尼人,果真是個正確的決定。他們既強大又狂熱,但和戰歌氏族和其他某些氏族不一樣的是,黑石氏族的每個人都完全處在族長的控制之下。
那夜,他為影月氏族準備了一席慶功宴。他們大吃大喝,歡笑歌唱,直到耐奧祖終於挪回床上休憩,陷入深深的睡眠。
然後,「他」來了。
「他」美麗無比,散發著榮耀的光輝,如此眩目,即便這是在夢境中,耐奧祖都無法直視。他跪倒在地,狂喜和敬畏流遍全身,令他顫抖不止。
「您來了,」他耳語,淚水湧入眼眶,滑下面頰。「我就知道,只要我們讓您滿意,您就會來的……」
「你確然取悅了我,薩滿耐奧祖,獸人的靈魂撫慰者。」聲音直入骨髓,耐奧祖閉上眼睛,幾乎為這種感覺而興奮得眩暈。「你完美地號動了你的族人,讓不同的氏族聯合在一起,共同追尋榮耀的目標……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那都是因為您的指引啊,偉主。」耐奧祖喃喃道。一霎時,他想到了露坎,為什麼她沒有出現?他迅速趕走了這個思緒。面前的存在,毫無疑問,比他的伴侶要強大得多,即便她屬於先祖之魂的一員。耐奧祖是多麼渴望這偉大的存在能多講幾句話啊。
「是您來到我們身邊,帶給我們真相。」耐奧祖繼續道。「而我們,只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
「你們做得很好。我很滿意。只要繼續跟隨我的指引,力量、榮耀和甜美的勝利便將永歸於你們。」
「我一定會的,但……偉主大人,您謙卑的僕從有一個請求。」
耐奧祖斗膽向上看了一眼。那個存在巨大無比,赤紅的身體散發著力量,強壯的身軀,還有雙腿,那雙腿的末端,是兩隻偶蹄,向後彎曲著,就像塔布羊一樣……
……就像……德萊尼人一樣……
耐奧祖眨了眨眼。他提出請求之後,緊隨而來的是一段沉默,他忽然感到一陣寒意。然後那個聲音又同時在他耳中和腦海裡響起,仍然圓滑無比,甜似蜜糖。
「說吧,如果你配,我自會回答你。」
耐奧祖的嘴巴突然乾澀起來,不知如何組織詞句。他定了定神,勉力開口。「偉主大人……您可有能讓我等稱呼的名字?」
一聲輕笑,耐奧祖全身戰慄。「呵,這真是再簡單不過的恩惠。不錯,我有一個名字。你可以叫我……基爾加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