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星期四
上午9時02分
他們下面是茂密的熱帶叢林,綿延數英里。在有些地方,尤其在那些海拔較高的地方,樹木上薄霧繚繞。莎拉看到島上這麼多山脈,地形這麼崎嶇不平,感到詫異。她根本看不到路。偶爾,他們掠過叢林空地中的一個小村莊。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只有茫茫林海。亨利正向北飛行,他想把他們放在雷索盧申海灣以西幾英里的海岸上。
「多麼迷人啊,」當飛機掠過又一個村莊時,特德·布拉德利說道,「這兒的人們都種些什麼?」
「什麼都不種。這裡的土地都很貧瘠,他們在銅礦裡幹活。」亨利說。
「哦,那太糟糕了。」
「如果你生活在這裡,你就會覺得並不糟糕。他們在這裡可以賺到很多錢。為了在礦井裡干話,人們互相廝系。我的意思是說,他們殺人,每年都會發生一些謀殺案。」
布拉德利搖了搖頭:「可怕。太可怕了。往下看,」他指著下面說道,「這裡的村莊實際上都是些茅草棚。難道那些古老的生活方式,那些過去做事的辦法,都還在繼續嗎?」
「沒有了,夥計,」亨利說,「那是叛亂分子住的村莊,全都是新式的。茅草棚很大,非常了不得,最大的房子是給他們的首領住的。」他解釋說,山姆布卡下令每個村莊都要建一些大的三層樓高的茅草棚,搭著梯子可以爬到三層高高的走道上去。他想讓叛亂分子能從這裡俯瞰整個叢林,這樣,澳軍到來時他們就能夠看到。
可是在過去,亨利說,人們從來沒有在格瑞進鎮建這樣的房子。那時的房子不僅低矮而且是開放式的,主要是為了避雨和把煙排出去。沒有必要建這麼高,建高了會被颶風刮倒,不實用。「但是山姆布卡現在需要這樣的房子,因此他就讓那些年輕人搭起這樣的茅草棚。現在在島上叛亂分子的領地上可能建了六個或八個。」
「這就是說,我們正在飛越叛亂分子的領地,對吧?」布拉德利說。
「迄今為止,一切順利,」亨利說著,他格格地笑了起來,「要不了多久,也許在四五分鐘以後,我們就會看到海岸線——哦。該死的!」
「怎麼了?」
他們正掠過密林上空。
「我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什麼錯誤?」布拉德利說。
「我們飛過了。」
「飛機向東飛得太遠了嗎?」科內爾說。
「該死。真是該死。抓緊!」亨利轉彎時,飛機陡然傾斜,但是不久,他們就看見了一塊寬敞的空地,那兒有四個巨大的茅草建築物,分佈在一些普通的瓦楞錫頂的木房子中間。滿是泥擰的空地中間聚集著六輛卡車。有幾輛卡車上架著機槍。
「這是什麼?」布拉德利看著下面,說道,「這兒比其他地方都大——」
「這是帕弗圖!是叛亂分子的總部。」
很快,空地不見了,飛機急速地飛走了。亨利呼吸急促,他們通過耳機能聽見他的呼吸聲。
科內爾一言不發,緊緊盯著亨利。
「好啦,我想我們投事了,」布拉德利說,「他們好像沒有看見我們。」
「哦,好啊,」亨利說,「太幸運了。」
「為什麼,」布拉德利說,「即使他們看見了我們——他們會做什麼呢?」
「他們有無線電,」亨利說,「他們並不蠢,這些年輕人。」
「你是什麼意思?」
「他們想要這架直升機。」
「為什麼?他們會駕駛嗎?」
「對,對!是的!因為他們也想要我駕駛。」亨利解釋說,這個島禁飛有好幾個月了。這架飛機之所以能夠飛行是因為科內爾認識一些重要的人。因此特別不能讓其落在叛亂分子的手上。
「噢,他們可能認為我們會向南飛,」布拉德利說,「我們也正這樣做,是嗎?」
「那些叛亂分子知道得更多,」亨利說,「他們知道。」
「他們知道什麼,」布拉德利說。
科內爾說:「環境解放陣線必須買通這些叛亂分子,才能達到在這個島上著陸的目的。因此,這些叛亂分子就知道了雷索盧申海灣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們看到這架直升機,也就知道它要去哪兒。」
「這些傢伙不蠢。」亨利說。
「我從來就沒有說他們蠢。」布拉德利辯解道。
「但是你是這樣想的。我瞭解你,白人。你沒有說出來的意思是這樣的,你就是這樣想的。」
「我敢發誓我沒有。」布拉德利說,「真的。我根本沒有那種感覺,你根本不瞭解我。」
「是嗎?」亨利說。
莎拉正坐在中間第二個座位上,夾在特德和詹尼弗之間。彼得和三泳坐在後面一排,旁邊堆滿了盒子。窗外的一切,莎拉看不太清楚。似乎不太明白他們談論的內容。她不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麼。
所以她問詹尼弗:「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詹尼弗點了點頭說:「叛亂分子只要看到這架直升機,他們就知道它是飛向雷索盧申海灣的。現在無論我們做什麼,他們都在等著它出現在這個地區。他們有無線電,到處都是他們的同夥。他們一直在盯著我們,只要我們一著陸就會被他們包圍。」
「我很抱歉,」亨利無奈地說,「非常抱歉。」
「沒關係的。」科內爾說,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亨利說。
科內爾說:「繼續按原計劃進行,向北飛行,然後在岸邊降落。」
他的聲音明白無誤地表明,情況十分危急。
在後座,彼得推了推三泳。他聞到了塗在機關鎗表面的潤滑油的味道。彼得想知道哪兒有緊急情況。他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上午九點,也就是說他們原定的二十四小時只剩下二十小時了。然而這是一個島,應該多給些時間——
這時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等一下,」他說。「洛杉磯現在是幾點?」
三泳說:「他們在日界線的那一邊,比我們晚二十七小時。」
「不,我指的是已經飛行的時間,實際的時差。」
「六個小時。」
「你能計算出到達那裡需要多長時間嗎?」
「十三個小時。」三泳說。
「我認為我們犯了一個錯誤,」埃文斯咬了咬嘴唇說道。他不知道在亨利面前應該說多少。事實上,三泳正在擺手,表示現在不要說。
但是他們已經犯了一個錯誤。這是毫無疑問的。假定德雷克希望在會議的最後一天發生潮汐大浪,那麼他肯定希望發生在上午。這樣就可以提供一個最為明顯的災難,就會有整個下午的時間來進行討論和接受媒體的採訪。美國各大電視台將對這次會議進行報道。因此將採訪與會的科學家。這樣就可以創造一次巨大的媒體事件。
因此,埃文斯認為,海嘯襲擊洛杉磯的時間不會超過第二天中午。
減去十三小時海嘯橫跨太平洋的時間。
這就意味著海嘯到達洛杉磯的時間是當地晚上十一點。也就是格瑞達當地時間……下午五點。
今天下午五點。
他們已經沒有一天的時間來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了。
他們只剩下八小時。
這就是科內爾緊張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麼儘管出了問題,他仍然要按原計劃進行的原因。他很清楚他沒有別的選擇。他必須降落在靠近雷索盧申海灣的某個海灘,幹別的已經來不及了。
埃文斯心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直升機將森林甩在身後,掠過蔚藍色水域,然後掉轉方向,向東飛去。埃文斯看見一條狹窄的沙灘上散佈著一片片凹凸不平的火山岩,水域邊緣是紅樹林及沼澤地。直升機沿著沙灘,在低空盤旋一陣之後,向東飛去。
「我們距離雷索盧申海灣還有多遠?」科內爾說。
「五六公里。」亨利說。
「距帕弗圖呢?」
「也許十公里,那兒的路滿是泥擰。」
「好的,」科內爾說,「讓我們找個地方降落吧。」
「我知道在前面大約一公里處有一個合適的地方。」
「行,就去那兒。」
埃文斯估算了一下。在海灘上步行五公里,即大約三英里,最多花去一個半小時。這樣他們可以在中午之前成功抵達雷索盧申海灣。那就給他們——
「就是這裡。」亨利說。
一條看起來只有一指寬的凹凸不平的熔岩延伸到悔裡,經過幾個世紀與海浪的親吻,已經磨得較為平坦,勉強可以著陸。
「降落吧。」科內爾說。
直升機盤旋著,準備著陸。
埃文斯俯視著與海灘相連的稠密的叢林。他看見沙灘上輪胎的痕跡和林間的一條縫隙,那也許是一條路。那些輪胎的痕跡——
「嘿,」埃文斯說,「我認為——」
三泳照著他的肋骨打了一下,很重。
埃文斯咕噥了幾句。
「怎麼了,彼得?」科內爾說。
「唔,沒什麼。」
「我們馬上就要著陸了。」亨利說。
飛機緩慢而平穩地降落在熔岩上。海浪輕輕拍打著岸邊的岩石。海面很平靜。科內爾透過透明的座艙罩,打量著這個地方。
「怎麼樣?這個地方不錯吧?」亨利說。飛機降落後,他顯得有點緊張。「約翰,我不想在這裡呆得太久,他們也許很快就來了……」
「對,我明白。」
科內爾啪的一聲打開艙門,然後停住了。
「一切順利吧。約翰?」
「還好,亨利。很不錯的一個地方。你出來給我們打開後門,好嗎?」
「哦,不,約翰,我想你們可以——」
「滾出去!」一支槍以迅雷不及掩圖之勢頂住了亨利的腦袋。
亨利嘴裡咕噥著,心裡畏懼著,手裡摸索著,把門打開了。「可是,約翰,我要呆在裡面,約翰——」
「亨利,你是個壞小子!」科內爾說。
「約翰,你現在就要我的命嗎?」
「不是現在,」科內爾說著,突然猛地把他推了出去。亨利跌倒在一塊尖尖的岩石上,痛苦地嚎叫著。
科內爾輕快地坐上飛行員的座位,關上門。亨利立即爬起來,猛烈地敲打著機艙罩,眼裡滿是驚慌。他嚇壞了。
「約翰,約翰!求求你,約翰!」
「對不起,亨利。」科內爾推動操縱桿,直升機開始升空。他們離地還不到二十英尺,就有十多個男人從海邊的叢林中衝出來,用步槍向他們射擊。科內爾駕著直升機掠過海洋,掉頭向北,離開了小島。
他們回過頭來,看見亨利絕望地站在岩石上。一些人向他衝去,他舉起了雙手。
「他媽的那個臭小子,」布拉德利說,「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他也許還會要我們的命。」科內爾說。
飛機越過寬廣的海面,向北飛去。
「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莎拉說,「在海灣的另一邊降落?從那邊步行進入嗎?」
「不,」科內爾說,「這正是他們希望的。」
「那麼……」
「等幾分鐘再回到西邊,跟剛才一樣。」
「他們不會想到你會回來嗎,」
「也許他們會想到,但是我們將在另一個地方降落。」
「遠離海灣的地方嗎?」
「不。更近些。」
「難道環境解放陣線不會聽到嗎?」
「沒關係。到了現在這步,他們已經知道我們要來了。」
在後面,三泳正打開那些術箱子,伸手去拿槍。他突然停住了。
「糟糕。」他說。
「怎麼了?」
「沒有槍。」他把箱蓋舉得高高的,「這箱子裡有彈藥,但是沒有槍。」
「這個小雜種。」布拉德利說。
「我們現在怎麼辦?」莎拉說。
「無論如何我們得進去。」科內爾說。
他掉轉方向,掠過水面,返回格瑞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