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保羅

    「保羅,糟了,糟了!」
    伊利莎從沙發上很快地站起來,驚慌失措地叫道。
    「出什麼事了,怎麼了?」
    「你看……」
    保羅接過報紙,上面赫然印著如下標題:
    德軍正向法軍進攻,法國形勢岌岌可危!
    英勇的法國青年堅決抵抗,為祖國的命運而戰吧!
    日前全國各省市正在召集志願兵。
    勇敢的年輕人,為祖國捐軀吧!
    全國人民拿起武器,捍衛國土!
    「可惡可恨的德國佬,竟敢如此猖狂!」
    保羅忍不住大叫出聲。
    他憤怒地反覆讀了幾遍報紙上報道的消息,只覺得全身繃緊,面目凝重,連滿身的血液也因為愛國而沸騰了。
    德國有著強烈的稱霸世界的野心,同時也知道被它奪去阿爾薩斯和洛林地區的法國人一直等待機會報仇雪恨。
    所以,德國皇帝計劃再度對法國用兵,使其一敗塗地,徹底亡國。
    同時,想擁有強大海軍和廣闊殖民地的德國也想藉機與成為世界貿易鉅子的英國相抗衡。
    德國意圖征服海軍強大、勢力廣闊的蘇俄。
    結果,德國與蘇俄因爭奪巴爾幹半島的利益,雙方在1914年8月宣戰。
    這時,因為法國與蘇俄聯合結盟,所以德國向法國宣戰,接著又下戰書與英國,自此,第一次世界大戰全面爆發。
    德國皇帝意欲調動軍隊,在法國戰備未充分前,以閃電般的速度攻打法國,然後立即東移其軍隊,偷襲俄國,這就是閃電戰計劃。
    德國皇帝預備趁人不備,偷襲敵國,因此德國計劃向比利時出動大部隊,接著入侵法國。
    頭頂鋼盔,裝備精良的德國軍隊,泰山壓頂般湧向邊境,攻破了比利時的國境線。
    國際條約規定:比利時是中立國家,任何國家的軍隊不能隨意入侵其國境,德國皇帝視國際條約而不見,一意孤行,侵襲了比利時。
    德軍戰無不勝,迅速襲擊了防備鬆懈的比軍,目前正急速向法國進攻。
    這些就是報紙刊出的消息內容。保羅慢慢地放下報紙,鎮靜地對妻子說:
    「伊利莎,我要參軍!」
    保羅冷靜的態度、堅定的語氣令伊利莎無言以對,溫柔而又堅強的她只能用脈脈含情的目光注視著丈夫。
    這才是這對夫婦新婚的第二天。雖然參軍就意味著捨身報國,再也無法歸來,但是伊利莎知道保羅心意已決,而且她自己何嘗不是一位愛國的女青年。
    「保羅,願神保佑你……」
    「伊利莎,謝謝。神也會保佑你……我該去市政府報到了……」
    「好的,你去吧!」
    伊利莎扭轉了臉,不想讓保羅看到她潸然淚流的臉和哀怨的表情。細心的保羅立即上前擁愛妻在懷,輕輕地撫摸著她光潔的柔髮,親吻著她柔嫩的面龐、嘴唇……
    在保羅的擁抱和親吻之下,伊利莎仍然克制不住心中的哀傷,淚水珍珠一樣串串滑落,一股難以割捨的離愁別緒籠罩著二人。
    保羅因為有大學學歷而被授予伍長的軍銜。
    此時,德軍已然突破法國的防線,正在向南方發起進攻。陰
    剛開始,法俄兩國與德國宣戰時,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德國皇帝會險卑鄙地違背國際公約,通過比利時進入法國境內,於是法俄兩國立即召集強大的軍事力量,奔赴比利時。
    然而,一切都晚了。德軍已經勢如破竹般地擊敗了比軍,又乘機擊退了法俄聯軍,終於逼近了巴黎北方約40公里的郊區。
    於是法國政府不得不將政府遷至法國南部的波爾多,德國軍隊趁勢又佔據了好幾個省市。
    保羅參加的連隊駐守在洛林省附近地區。有一天,一位年輕士兵被分到了保羅的連隊。
    「伍長,一等兵丹朵比今天來這支中隊報道。」
    「什麼?丹朵比……」保羅吃驚地喊道。
    「是的,我是伯納-丹朵比。」年輕的士兵一本正經地說,然後忍不住笑出了聲。原來他就是丹朵比伯爵的兒子,伊利莎的弟弟。二人立即激動地擁在一起,互相拍著對方肩背。
    「伯納,你也參軍了?」
    「當然,不願意為祖國而戰的只有老弱病殘的法國人,所有國人都拿起了武器,衝上戰場,為國流血犧牲……」伯納的幽藍的眼睛發出異樣的光彩。
    「我到連隊報到的時候說,我是丹朵比伯爵的兒子,連長就說,『原來弟羅茲伍長是你的姐夫嘍!我就把你派到他的小隊去,讓你和他通力合作,共同為國盡忠吧!』所以便讓我到這兒來啦。
    「我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太高興了,所以也想讓你有個驚喜,我就沒有通知你。」
    「嗯,真讓我喜出望外,你到我這兒來,我高興極了。」兩人相視而笑。
    「爸爸的身體還好吧?伊利莎……」
    「好,好極了。爸爸和姐姐一直掛念姐夫的安全。還有,姐姐讓我給你帶了一封信,她說我應徵入伍說不定有機會遇到你,就讓我帶來了。」
    伯納邊說邊從軍衣口袋中取出了信。
    「就是它。」
    保羅接過來,看到信正面寫著:親愛的保羅,背面是:你深愛的伊利莎。
    朝思暮想的妻子的筆跡讓保羅心中一痛,他不禁低頭輕吻伊利莎的名字。
    親愛的保羅:
    不知何時這封信才會被你看到,不!也許你永遠都沒有機會看到這封信了。但是我仍舊要寫給你。弟弟伯納出征前來與我告別,此刻正與父親在客廳裡交談,我趕忙寫下了這封信。
    趕寫書信之際,深深的思念和憂愁不停地啃嚼著我的心,一串串眼淚忍不住滑落在信上,泅濕了字跡。
    如果可以的話,我很想插翅飛到你身邊,事無俱細地告訴你我對你的愛和城堡中的一切古怪。不然,總終有一天我一定會萬念俱滅的……
    城堡裡的一切都與那幅肖像有關聯……保羅,你要冷靜,把這封信耐心地讀下去,好嗎?那肖像畫上的女子並不是我的母親,也不是我父親的愛妻艾美娜。
    「什麼?」保羅驚叫一聲,又埋頭讀信。
    一個禮拜前,父親到沃爾康城堡來了。過去的許多年裡,他從不敢回來,因為怕看到母親遺留下來的東西,喪失愛妻使他老多了。我對他說,你已應召入伍,爸爸擔心我孤獨淒涼,所以才回來與我同住,陪伴我。他說:
    「這裡跟十年前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變動。」
    他巡查了城堡的裡裡外外,欣慰不少。他還對城堡管理員吉若蒙、羅莎琳夫婦說:
    「太謝謝你們啦!城堡被你們保護得又乾淨又整齊……」
    走到院子裡時,父親感傷地撫摸粗大古老的樹幹,然後回過頭來對我說:
    「既然院子裡的草木都看過了,不去看看你母親的臥房,實在是心裡過意不去……」父親溫柔地笑笑,舉步走上了二樓。
    我覺得十年的悠長歲月已經淡漠了父親喪妻的哀傷,也許他能稍微平靜下來,所以,我興高采烈地去樓下廚房裡為他煮咖啡。
    但不一會兒,父親急匆匆地從樓上衝下,臉色慘白,呼吸緊促地叫道:
    「伊利莎,那肖像不是你母親的,它是假的……」父親的聲音哆嗦著。
    「那不是我從巴黎請來的畫師畫的……她不是你母親,她不是艾美娜……」
    父親面無人色,搖晃著靠在了扶手椅子上。
    「那是個陌生女人,她絕對不是我的妻子,她是誰?那幅肖像為什麼會掛在你母親的臥房裡?」父親雙手抱頭,響響自語著。
    我非常驚愕,給父親倒了一杯水,他喝下一口去,這才說道:
    「伊利莎,太怪了!真是個謎……那個女人胸前戴著蛇形的飾物,而你母親是沒有那種令人恐怖的東西的,但那個卡媚飾品正是殺死保羅父親的女人戴過的。
    「伊利莎你想想,保羅見到這肖像畫時,臉上是什麼神情,他說過些什麼話?」
    父親一面說一面看著我。事實是我當時根本沒有在意你的表情,因為第一次見到母親肖像,心裡太激動了,我也不知道當時你說過些什麼。我告訴了父親事情的原委,父親長歎一口氣說:
    「唉,保羅一定以為你母親艾美娜就是他父親的仇人,太可怕了,這是天大的誤會呀!既然他已經見過畫像,再多的解釋也多餘了。」
    父親說完,我才記起你那天激動的樣子。
    保羅,你從未對我提及過有關那個女人畫像的事,後來你的一言一行也與往常一般無二,可是我知道你的舉止和行動已不像往日那樣沉穩冷靜了。
    原來從那天起,你的內心就一直被痛苦佔據著,你一直把我當作殺父化人的女兒吧。然而,你的溫柔善良的天性使你一直抑制內心的煎熬,不想傷害我。你出徵入伍的真正原因,恐怕也是為了躲開,怕我傷心欲絕,是這樣嗎?
    保羅,你一直深深地愛我,直到今天。可是,你的心靈一定在時刻提醒你不可深愛仇人的女兒。你一想到要與伙人的女兒相守到老,就覺得愧對父親,你一定是懷著深重的罪惡感吧。所以,你才決定參戰,為國效力。現在我明白你的心情了,一想到你的處境如此艱難困苦,我的心就如刀絞一般,忍不住以淚洗面。
    保羅,這是一個很深的誤會。你該明白吧,有人蓄意陷害,而設下了這惡毒的圈套。現在,我還不知道這個圈套的真實動機,然而無論如何,我一定調查到底。
    我父親曾派人去城堡外調查,可是連一點蹤跡也沒有。為了進行大規模的調查,父親昨天又到夏曼地區的家委託和人偵探去調查,而我相信這個謎的答案就在古堡之中,我打算進行徹底的調查。
    這幾天,德軍已經在法國邊歡聚集,白天黑夜都能聽到槍炮聲,城堡附近轟炸事件不斷,村落裡不斷有人員傷亡,村裡居民的房子大都被炸毀了。
    德軍的射擊確實又準又狠,很高明,似乎是用高處架起的望遠鏡偵察好,然後再指揮炮兵部隊火力攻擊一樣。
    早晚這城堡也將毀於一旦。從城堡可以看到隱在森林深處的教堂,這座建築太醒目扎眼了,德軍的炮彈旦夕之間就會落在這裡……
    但我絕對不會離開這裡,我會調查城堡裡一切詭異的事,找到關於謎團的有價值的線索,否則我不會離開。
    獻給你我最熱烈真誠的吻……
    親愛的保羅,不要再誤會我了。為了我們的國家,你加油干吧!我請求你一定要凱旋歸來,回到我身邊來,好嗎?不要忘記我殷切的期待。
    永遠愛你的伊利莎
    保羅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來,可是伯納已經不見了。
    「唉,我對伯爵的誤會真是太大了!原來他那複雜深沉的表情是為我父親的身亡而悲痛不已啊!
    「那神秘的黑衣女人並不是伯爵夫人,這下我可放心了……」
    保羅想到這兒,一顆忐忑不安、忍痛已久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可是,那幅畫又是誰偷換了呢?他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把艾美娜夫人的肖像換成佩戴著蛇形卡媚飾物的黑衣女人畫像?
    「伊利莎在信上說她自己要留下來揭開那個黑衣女子的真面目,解開畫像之謎。萬一德軍的炮火攻進城堡,那伊利莎她……保羅心裡不安起來。
    數天之後,德軍攻破法國東部邊境的情報報到了連部。
    「那沃爾康城堡已經被佔領了?」
    由於擔心愛妻的安危,保羅臉上的不安愈來愈濃重了。
    當時,在法國的東部戰線一帶,令人匪夷所思的暗殺事件層出不窮。
    在夜裡巡查、搜索或者從帳篷裡面走出來的年輕軍官,到次日早上就會變成僵直的死屍,而且這些遇難者都是英勇善戰的軍官。
    甚至一位立下赫赫戰功,準備第二天早上被授予榮譽勳章的傑出軍官也在當天夜裡慘遭毒手。
    令人深感驚詫的是那些年老的或平庸的軍官,甚至軍銜較低的士兵無一被害,而連長或司令等高級軍官因其森嚴的戒備,也都很安全。但是參與了作戰籌劃的參謀官,儘管森嚴壁壘,也還是難逃一死。
    由此可見,兇手一定是詳細地了解法軍內部機密,說不定還派間諜打探情報的陰謀家。
    法軍已大體上瞭解了兇手的手段和外貌,儘管還無法清楚地知道兇手的真面目。
    好幾位在暗殺現場目擊兇手的士兵所描述的兇手的殺人手法大致上相同。
    據他們說,兇手是一位披著黑色斗篷,出沒於深夜,手持匕首,突然刺入年輕軍官的心臟,一瞬間又隱匿於黑暗中。兇手離去時,寬大的黑斗篷隨風飄舞,活像一隻巨大的蝙蝠,因此,兇手被叫做「黑色噬血蝙蝠」。她動作矯健靈敏,而且週身透出一種獨特的味道。她正是一位女子。
    兇手行刺時採用了一種準確無誤的手段,一刀刺進對方的心臟,使其當場斃命,被害人倒地即死,往往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聽到這件事的人往往由於驚愕而面色鐵青,全身發抖。對法國軍人而言,捐軀赴國、戰死疆場是一件無限榮耀的事,但死在一位神秘怪異的女殺手的手上,未免是個恥辱。
    然而一聽到「黑色噬血蝙蝠」的名字,年輕的軍官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小心提防。
    消息傳到了保羅的中隊,好在該部隊還未發生過類似的暗殺事件,但保羅還是大吃了一驚。
    「黑色的噬血蝙蝠,匕首,準確無誤地刺進心臟,……這不是與殺害父親的女人的手段如出一轍嗎?
    「但那也已經是十六七年前的事了。這兩個人是同一個女子嗎?難道還有別的女人和她一樣出手敏捷,一刀刺穿別人的胸膛嗎?」保羅的心被疑慮填充得滿滿當當。
    有天晚上,他和伯納去森林裡漫步,兩人並肩行走,一邊談論伊利莎的信。
    風嘩嘩地吹著,烏雲在夜空裡飄忽遊走,從烏雲的間隙中,隱約可見皎潔的月亮,森林裡的光線忽明忽暗,四周異常陰沉可怖。
    「伯納,你知道嗎?」保羅開口問。
    「你指什麼?」
    「是誰偷著調換了你母親的肖像,你不知道嗎?」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從未見過母親,也沒見過她的肖像畫,聽說我兩歲時,爸爸就帶我和姐姐搬到了新家,我怎麼記得起呢?」
    「關於母親肖像被換一事,我也是從信上得知的,因為爸爸和姐姐從未在我面前提及過母親的任何事。」一種不滿情緒隱隱升上了伯納的心頭。
    「也許你爸爸和姐姐考慮到你就要參加衛國戰爭,怕你為此牽腸掛肚,所以才對你有所隱瞞。」
    正當兩人邊走邊聊時,一條黑影突然悄悄地出現在漆黑的樹林裡。這條黑影早就躲在森林小路旁的樹的陰影裡,像只蝙蝠一樣,靜靜地等候著他們倆。
    當保羅和伯納走過小路之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陰暗處傳來:
    「等一下!」
    那混雜著德國腔的法語!
    不約而同地,保羅和伯納回過頭來。
    突然,黑影猛地衝上前去,斗篷一抖,抽出一把閃閃發光的匕首,直扎向保羅的胸脯。
    幸虧保羅及時躲開,而身手敏捷反應迅速的伯納也忙從旁撞擊對手,那是十分兇猛的撞擊。一
    黑影身子一晃,險些撲倒在地,她極力支撐自己站穩,立即向前方跑去。
    黑色的大斗篷在空中飄舞,猶如碩大的噬血蝙蝠。這個女人不僅手腳麻利,而且身輕如燕,一陣風似地,她匆忙地逃脫。」。
    伯納很快追上去,在大學裡是橄欖隊健將的他身子高高躍起,將兇手撲倒在地。
    伯納緊緊抱住對方的兩條腿,可是靈敏矯捷的她如鰻魚似的,一溜煙地從伯納手中滑脫。伯納站起身時,發現對方已經隱人對面的森林中去了,黑色的斗篷像蝙蝠的雙翅一樣,忽扇著穿行於郁蒼蒼的的樹林間。
    烏雲遮月,森林裡漆黑無比,寬大的黑斗篷終於消失在黑夜裡了。
    「唉,讓她溜掉了……姐夫,你沒事吧?」伯納對緊追上來的保羅說。
    「還好,沒什麼……幸虧你在旁邊幫我,否則我性命難保!」保羅臉上掩飾不住驚恐之色。
    「她就是噬血蝙蝠?太可怕啦!
    「不過,姐夫,聽說她只殺年輕有為、勇敢善戰的軍官,你成為她暗殺的目標,就如同獲得一張有卓越戰功的證明一樣。」
    「姐夫,雖然現在你只是個伍長,但那個噬血蝙蝠既然想殺你,就證明你戰績卓越、英勇果敢。我相信不久,你就會升為軍官的,也許比軍官的軍銜還高,可能還會獲得榮譽勳章哪?!」
    伯納開懷大笑。
    保羅也只好苦笑,心裡卻一直在猜那個穿斗篷的女人是什麼來歷。
    第二天一早,保羅獨自在帳篷裡回憶昨天夜裡發生的事,伯納這時匆匆忙忙地從外面進來了。
    「姐夫,我撿了一件奇怪的東西……」
    「什麼?」皺眉思索的保羅如夢初醒。
    「你看,是這個東西……」
    那是一包手帕裹著的長方形東西,保羅打開後發現是一把匕首。因為除去了刀鞘,所以顯得特別閃亮,奪人雙眸。刀身是狹長的三角形,與一般匕首截然不同,它是一把獨特的利器。
    「這是,……」保羅手持匕首疑惑地問。
    「姐夫,昨天夜裡,這把匕首差點要了你的命,你忘了嗎?」
    保羅的手僵硬了,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手上的凶器出神。
    「今天早晨我去森林裡巡視了一圈,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結果在昨夜案發現場附近的草叢中,我找到了這把匕首。也許是那個女人被我撲倒在地之後,不慎把這把匕首掉在草叢中,它又沾了露水,有些濕乎乎的……」
    「啊,原來如此……這是昨天夜裡那把匕首……」
    「是的,正是它……昨天晚上,兇手用這把匕首險些刺透你的心臟,只是可惜得很,它被晨露打濕了……」
    伯納略帶諷刺地說,認真研究著匕首的花紋。
    這把匕首製作精良,鋒刃無比,完全可以一下刺進對方的胸膛。普通的士兵是絕對無法得到這種特殊武器的,也許只有貴族才能有這樣精美少有的東西。
    匕首的刀柄也與眾不同,那是用褐色的犄角製成的,保羅卻不知道這是羊角、牛角,還是由印度、非洲等地的不知什麼獸類的角做的。
    保羅用敬畏的目光打量著刀柄,突然,發現上面有四個細小的刻上去的文字。可能,那是過去的文字,四個字由於冗長歲月的蝕侵,已經快被磨掉形跡了,根本無法清晰地認出這段文字的含義。
    透過從帳篷入口處射入的光束,保羅勉勉強強認出了幾個字:「H-E-R-M」,字下面的圓圈裡雕刻著精緻的圖案,但卻已經混成一團模糊的黑色。
    「啊,這真的是德國貴族的家族標誌。」
    曾留學德國的保羅,認識好幾種這種貴族標誌(其中有動植物、月亮、星星,還有別的圖案)。但他從沒見過這種樣子的標誌。
    保羅瞇起眼睛仔細端詳了半天,突然對伯納說:
    「嘿,伯納,你看這行字,可以怎麼念?」
    「這是HERMINT的簡縮形式……姐夫。」過了好大一會兒,伯納才說。
    「是的,可以念成艾美娜,你母親的名字。」
    兩人茫然無措,相對無言。
    「伯納,你母親的名字是這樣的縮寫形式嗎?」保羅停了一會兒,又不甘心地問。
    「是啊!我母親遺物中的信伯和文書上都留著H-E-R-M的簽名。
    「那這把匕首是你母親的嘍?可她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告別人世了,她把這把匕首送給誰了嗎?抑或是有人偷走了它?」
    保羅喃喃自語,突然一種可怕的念頭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他的腦際,他全身為之一震。
    「伯爵夫人並沒有死!她還活著!而且她是德國的女間諜,而且在政壇上活動。這麼說,丹朵比伯爵的話是假的,他為了掩蓋妻子的罪惡,只好謊稱夫人的肖像被換掉了,難道他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伊利莎也要騙嗎?」保羅的心中升起了團團疑雲。
    「不可能!伯爵夫人不可能還活著?」
    「假若她沒死,那麼她也應當相當老了。爸爸遇害那年,我才十歲,我根本無法準確地辨認出一個女人的年齡。不過,我記得她很年輕。」
    「如果當時那黑衣女人還很年輕,那麼過十七八年,她還會一如年輕時那樣矯健靈活嗎?她還能像鰻魚一樣從伯納手下巧妙地溜走嗎?她還能像蝙蝠一樣匆忙逃脫嗎?
    「不,不!伯爵夫人艾美娜也許是長命不衰的女俠……
    「十幾年以前,那個冷艷的黑衣女郎乾淨利索地一刀扎透父親的胸膛,而最近以來,手刃年輕軍官的噬血蝙蝠,也是讓對方一刀之下斃命,甚至連我也險些慘遭暗算。
    「據我所知,採用這種又狠又準的殺人手法的人不多,啊!那個噬血蝙蝠竟是我的殺父仇人,而她正是艾美娜夫人!」
    人類這種特殊神奇的動物,在他有所懷疑的時候,就會由此及彼地想到許多事情。
    儘管保羅接受不了艾美娜夫人是殺人元兇這個事實,但是她的嫌疑是最大的。雖然他知道這種猜疑很不恰當,也不應該,可是要讓心中的疑團煙消雲散,那也絕非易事,這也許是人性中最脆弱的一點吧。
    保羅從心底裡相信伊利莎和她的來信中陳述的事實,丹朵比伯爵的話似乎也無可挑剔,他並未為妻子掩飾罪行,那肖像畫確實已被人做了手腳了。
    然而,舊慮仍在,以往的許多事看起來似乎也不那麼可信了。因而,所有的一切在保羅看來都意味著失望和沮喪,他的精神已瀕臨崩潰,一種茫然失落的情緒緊緊地抓住了他。
    「伯納,你母親去世時,你有幾歲?」
    保羅突然警醒似地問。
    「我那時兩歲。我不知道當時是什麼一種情形,後來父親告訴我,我母親去世時只有23歲……」
    「哦?是這樣。那過十七八年後,她也應該40多歲了……」
    保羅低頭自語,雜亂的思緒纏繞著他的內心,絲毫理不清頭緒。
    保羅所在的中隊駐紮在法國東部邊境周圍,由於法國國境已經被德軍攻破,所以這裡常發生猛烈的炮火交鋒。
    第75炮兵隊與保羅的中隊共同作戰,配備有十門樣式新穎的機關炮。這些機關炮用車子承載,能夠迅速轉移,機動靈活。
    德軍對這些運動自如的機關炮很是頭疼,一旦他們改變行軍和駐軍地點,第萬炮兵隊就會立即跟上,展開火勢強勁的攻擊。德軍佔領法國某個村子後,立即遭到第75炮兵部隊的猛轟亂炸。不得已,德軍只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其後,第75炮兵隊遷往別的營地時,卻被德軍的炮火所襲擊,結果,第75炮兵部隊痛失兩門機關炮。炮兵隊又把陣地移到丘陵地後面,但德國的炮彈流星般飛來,機關炮又啞了兩門。
    第75炮兵隊第三次遷移,可是仍逃不脫德軍的襲擊,神出鬼沒的德軍炮彈,彷彿長了眼睛一樣,再次將炮兵隊的陣地毀於一旦,法軍損失慘重。
    炮兵隊長對大隊長說:
    「德軍可能有間諜,我軍的動態已被他偵察到,所以第75炮兵隊才會屢次遭迎頭痛擊。」
    當時,保羅在的中隊正好擊敗了小村子裡的德軍沒多長時間。
    「假若真有間諜的話,那麼他又用什麼方法向德軍傳遞我軍的情報呢?電話和電信都已被我方控制……」大隊長百思不解。
    當時,使用無線電或飛機投遞信筒等通訊方式的軍隊還很少,如若用通訊員步行或騎馬聯絡的話,情報就不可能被迅速地送到敵方。
    「炮兵部隊遷移陣地當天,新陣地就開始被德軍攻擊,是不是德軍已經使用了新的聯絡方式?」
    大隊長想到這兒,就派出幾個偵察小組外出搜尋線索。保羅也被派遣出外,他帶著隊伍立即出發了,他的內弟伯納也在隊伍之中。
    他們靠近了新被德軍攻佔的村莊。這個村子坐落於法國東部廣闊平原的丘陵地上,大片的葡萄園從村莊延伸開去。
    一座古老的教堂聳立在丘陵的高處,面積不大,但地勢較高,從這裡可以望到好遠的地方。教堂的鐘樓筆直地矗立著,那尖尖的塔頂彷彿刺入晴日碧空的利劍,在閃著冷峻、肅殺的光。
    村子既然被德軍佔領了,所以避難在外的村民還沒有回來,整個村莊空洞而孤寂。保羅和士兵們絲毫不敢懈怠,雙手緊握槍支,手指緊扣在扳機上,弓著腰細心地搜尋著,緩慢地向前貼近村莊。
    「姐夫……」
    伯納從後面輕輕叫了一聲,走在前面的保羅立刻扭過頭來。
    握著槍的伯納用下巴示意保羅注意丘陵頂部的老教堂。
    教堂鐘樓的尖塔兀立著,一個雞形的風向計(垂直的鐵棍上有十根水平的鐵箭,當風吹起來時,鐵箭轉動,同時由於風向不同,鐵箭會指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鐵箭上有公雞,朝著指出的風向的方向)裝在上面。
    陳舊的鐘樓上懸垂著一個時鐘,從四處都可以看到上面的指針。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順著伯納指出的方向望去,保羅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你看,那個風向針有點怪怪的。」
    「是嗎?我看不出來……」
    「風向針的箭頭和公雞正指著西方和北方之間,但現在風向是南,它應該指著南方的位置才對呀!」
    伯納真是一位心思縝密、滴水不漏的好軍人。
    「哦,應該是這樣……」
    保羅經過細心觀察後才說。
    「喂,伯納,你看那東兩也怪……」
    「你指的是什麼?」
    此時,伯納正專心一致地盯著遠處的山丘。
    「就是那個大時鐘!它的長什指到了八,短針指向十,可現在是上午九點鐘呀!」
    「時鐘可能停了吧。自德軍佔領了村莊之後,這兒的神父和管理員都逃走了,時鐘就再沒上過發條。」
    「不……剛才時鐘的長針動了一下,有人正在轉動它……」
    保羅和伯納兩人迷惑不解、面面相覷。
    保羅將鐘樓上的怪事告訴部下,提醒他們森嚴戒備,不能掉以輕心。
    突然,遠處的德國炮兵陣地炮聲大作,炮彈雨點般地掠過他們頭頂,直向法國第75炮兵隊的陣地呼嘯而去。
    「快,上去看看……」
    保羅大聲命令。五個戰士馬上衝上山丘。
    教堂大門緊閉。五個士兵用身體狠狠地撞擊,但毫無功效。
    「從後面進入……」
    保羅大聲喊。
    教堂的後門靜悄悄的,兩扇門虛掩著,四周蕩漾著一股陰冷幽深的氣氛。
    保羅命令部下立刻搜查,但裡面一個人影也沒有。
    教堂正面祭壇上懸掛著在十字架上受難的基督畫像,旁邊是約瑟(耶穌的養父)和聖母瑪麗亞。
    教堂裡潮濕陰暗,從高窗子裡射入的太陽光閃耀著明亮的光芒。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保羅讓部下搜查教堂內部,他則帶著伯納登上了鐘樓,上了螺旋狀的台階,到達了鐘樓的頂層。從這裡眺望,遼闊的葡萄園盡收眼底,偶爾也有法國軍隊的閃光的刺刀映入眼簾。
    這下便可以知道,法國第75炮兵隊正隱匿在陰暗的大森林裡。
    在鐘樓裡面調查一番後,保羅和伯納並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形跡,也沒有任何可疑的人影,兩人又從角落裡的木梯上爬到了尖塔的上面。
    一個簡陋粗糙的房間呈現在兩人面前,狹小屋子的中央放著一張小木桌,再沒有別的擺設。
    保羅和伯納向圓桌上看去,兩人大驚失色,桌子上鋪著一張大地圖。
    「這就是此地的地圖。」
    保羅靠近小圓桌,腦子裡不停地思索著。
    在這張地圖上,所有地上都圈上了紅色小圈,其中有個特大的紅色雙圈,它標在了距教堂東北方向五六百公尺的森林地區。
    這個雙圈與其他小圈都被人用紅線連接起來,紅線上都標著小小的數字。
    「我明白啦!」
    保羅突然喊了出來,他對伯納解釋著:
    「我們找到有用的線索了。這些數字是表明雙圈到紅圈的直線距離長短的,可以看出,這個五點三是表明五點三公里,四點八就是四點八公里。」
    「啊,原來是這樣……這個紅色圈是表示法軍炮兵部隊的陣地嘍?」
    「是的,這個紅雙圈一定是標誌德軍部隊位置的。
    「原來在這個鐘樓上,德國間諜使用精密的望遠鏡和測距器來計算德軍與法軍第75炮兵陣地之間的距離,而後指揮德國炮兵部隊向法軍發動進攻。
    「間諜怎樣將這些情報傳遞給德軍呢?」
    伯納迷惑不解。
    「有那個大時鐘啊!他用針來表示距離,剛才長針指向八,短針指向十,這就表示距離為八點一公里。
    「因為從四面八方都能看到這個碩大的時鐘,所以德軍在自己的陣地上,用望遠鏡就可以清楚地看清時鐘上的數字。」
    「原來如此!可是,只知道距離,而不知道方向,怎麼能保證準確無誤地擊中目標呢?」
    「很簡單,就是用那個風向針。剛才,那個風向針上的箭頭所指與實際風向不是不符嗎?那時因為德國間諜轉動了風向針了,他用那個箭頭來表示第75炮兵陣地的方位。
    「剛才風向針的箭頭不是指著西、北方之間嗎?那麼,第75炮兵部隊現在正位於德國軍隊陣地的西北方向。
    「聽說最近,德國發明了一種性能優良的長距離大炮,據說已在實際中運用了。我認為,在德軍的陣地上,一定有許多這樣的大炮在引弦待發。」
    「哦,是這樣。剛才那個德國間諜就是在這兒傳遞信息的嘍?」
    「沒錯!剛才他還在這裡,看到我們上了鐘樓,他才倉皇逃走。你想,教堂的後門開著,桌上的地圖都來不及收,這不是他匆忙逃走的跡像嗎?」
    保羅細緻入微地分析每一個細節,他縝密的思維,靈敏的觀察力,今年輕伯納不禁暗自佩服得五體投地。
    「姐夫,你真棒……這裡或許還有其他的線索呢!」
    「好,我們搜搜看吧!」
    兩人剛從樓上下來,一名士兵就氣喘如牛般跑了過來。
    「伍長,我們發現了這個東西……」
    士兵說完,把一把匕首遞了上去。
    那是一把與「黑色噬血蝙蝠」企圖用來刺殺保羅而不慎滑落的匕首完全一樣,連上面的花紋也完全相同。
    保羅立即察看匕首刀柄處,上面赫然刻著H-E-R-M。
    「啊!一樣的!」伯納和保羅不約而同地大叫。
    「從哪裡撿到這把匕首的?」保羅問。
    「神父的臥室。好像有人剛剛在那裡吃飯。那兒有一個手提箱,裡面藏著這把匕首,剩下的都是一些備用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士兵回答說一
    「沒有信、記事冊一類的東西?」
    「沒發現。」
    「可見那個間諜有多麼小心,他也許把重要的東西都毀掉了……」
    保羅邊說邊端詳手上的匕首,無論圖案或形狀,都與黑衣女人所用的匕首如出一轍。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難道那個陰毒的噬血蝙蝠一直都隱蔽在附近,還是另有旁人?
    「匕首上的四個刻字H-E-R-M,是德國間諜通用的暗號嗎?」
    「如果它是德國間諜用來傳遞信息的密碼,那這就意味著它不是艾美娜夫人名稱的簡寫,而是代表另一種意義?」
    「假設伊利莎的母親艾美娜與H-E-R-M毫無關係的話,那麼她與德國間諜也就沒有絲毫瓜葛。不過也有可能,她是德國間諜的一個成員,那殺害父親的兇手……這真是個令人費解的迷陣。那個黑衣女人真是太詭秘、太可怖了,她真是一個可怕的噬血女巫……」
    保羅越想心裡越困惑,一件件匪夷所思的怪事使他幾乎要暈倒了。
    他佈置下屬封鎖丘陵上的老教堂,而後返回大隊,向隊長報告了搜查教堂的情況。
    大隊長很快派遣士兵防守教堂,嚴禁任何人出入此地。
    德國的炮彈終於停止了對法國炮兵陣地的瘋狂攻擊。雖然戰事不斷,但準確擊中目標的情況再也沒有出現過,第75炮兵部隊再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由於出色地完成了偵察任務,保羅被升為軍曹,而內弟伯納也榮升為伍長。
    有天晚上,夜幕靜靜地低垂著,萬籟俱靜。保羅獨坐在帳篷裡,就著忽明忽暗的燭光看地圖,這時,伯納進來了。
    伯納看著保羅,欲言又止,猶猶豫豫。
    「有什麼事嗎?伯納,夜這麼深了,怎麼不休息呢?」
    「姐夫,剛才我遇上一件怪事……」
    伯納著了魔一般,一時不知怎樣從頭說起。
    「什麼事?你說來聽聽……」
    伯納的臉上彷彿罩著一層灰,額頭上汗如雨下,保羅連忙為他倒了杯水。
    張惶失措的伯納這才稍稍平靜了下來,慢慢說道:
    「我剛才去森林站崗,突然,有人在黑暗中低聲叫道:『哨兵先生,哨兵先生……』那是種嘶啞陰沉的女聲,惟恐別人聽見似的。
    「我握緊了槍,謹慎地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大聲吼:
    「『誰?你是誰?』
    「『我不是壞蛋,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對方靠近了我,跟我低聲說話。於是我將手電筒對準那個女人,我一下子看見大樹旁站著一個陌生女人,她披著有頭罩的黑披肩,臉龐隱在黑夜裡。我用手電筒又掃她的下半身,看見一雙木鞋露在了黑裙子的下邊。
    「從她的打扮,我認定她是附近的農婦。
    「於是,我問她:
    「『喂!你要問我什麼事?』
    「那農婦垂著頭,低語道:
    「『我住在附近的村裡,兒子應徵入伍了……』
    「『哦?在哪個大隊?』
    「『這個我不知道。剛參軍時,他寫信回來,他也能收到家裡的信。可兩個月前,寄去的信又被退回家裡來了,說是兒子已經不在那個大隊了。前些日子,大隊重新整編過士兵了。
    「『我兒子可能調到其他大隊去了……』
    「『你知道那個大隊的名稱嗎?」
    「『不知道。我兒子再也沒往家裡寫過信,也許他受傷了,被送醫院治療去了;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了……唉!誰知道他怎麼樣了?擔心死人啦……」
    「農婦邊說邊用衣角擦眼淚。
    「『你也別太傷心了,總有一天,你兒子他會回來的。』
    「『謝謝!
    「『我兒子可孝順了,還特別聽話。他說為了偉大的法蘭西,他一定要殺盡仇敵、捍衛國土……我想問問,我兒子是不是已經犧牲了?或者在別的大隊裡?……對了,他在你們隊上嗎?』
    「『哦?我不清楚……你兒子叫……』
    「『保羅-弟羅茲。』
    「什麼?我?」
    保羅從椅子上跳起,大叫一聲。
    「是的,我也嚇了一大跳。姐夫……所以我就告訴她:
    「『保羅是我們大隊的,最近他立了功,榮升軍曹了。』
    「那婦女喜不自勝,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這是真的嗎?真的?我兒子就駐紮在這兒嗎?』
    「『是的,暫時會在這兒。不過,還可能要遷到其他陣地去……阿姨,部隊離開之前,你想見見你的兒子嗎?我換崗的時間到了,我帶你去他那兒,好不好?』
    「農婦立即閃現出惶恐不安的表情。
    「『不急,不急!現在夜已經深了,明天一早我再來好了。』
    「說完,她轉身意欲離去。我這時才發現這個婦女十分古怪。我想起你說過,你是弟羅茲男爵的兒子,在你很小的時候,你母親就不在人世了,怎麼還會再出現一個母親呢?
    「於是,我把手電筒的光打到她的臉上,想仔細辨認一下,但卻突然被她打掉了手電,而她迅速地跑掉了。
    「那婦女身手矯健,像以前的「噬血蝙蝠』一樣,跑得飛快,不一會兒便了無蹤影了。」
    「哦?這麼說,你一點也沒有看清她的臉嗎?」
    保羅迫切地想知道這女人的面孔。
    「她打掉我的手電筒的時候,把面孔轉向了我,我看得真真切切她的臉龐紅潤細嫩,長得端莊美麗,兩眼閃閃發光,好像能刺穿人的心似的……還有,她的睫毛是黑的,頭髮也很黑,一點也不像個農婦……」
    伯納邊說邊想。
    「看上去她有多大?」
    「大約40歲上下的樣子……對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那個女人的唇邊長了一顆小小的痣,雖然不大,因為她皮膚白哲,看上去特別清晰。」
    「如果在路上再遇上她,你認得出來嗎?」
    「當然,我忘不了的。」
    聽到這件稀奇古怪的事,保羅真的覺得頭暈目眩了。
    「那個農婦究竟是誰呢?也許跟黑色噬血蝙蝠是同一個人,這麼說,她正是殺父仇人嘍!
    「40歲上下,年齡相差不大,容貌也不相上下,至於頭髮的顏色,唇邊的黑痣……這個我卻沒注意……
    「父親遇刺時,我全被那個蛇形胸飾迷住了,根本沒注意黑衣女人的嘴唇邊上有沒有一顆病……」
    保羅實在記不起那女人是否有痣了。
    「如果那農婦與黑衣女人確係一人的話,那麼她為什麼要加害於我呢?而且還殺我父親?這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她對我的家族懷恨在心,想報仇雪恨?
    「這個神秘黑衣女人是伊利莎的母親嗎?伊利莎信上所寫的又可信,肖像畫確實被調換過了。」
    一片陰影鋪滿了保羅的心。

《吸血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