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生物鏈公司

    邦德在醒過來時嚇了一跳。他朝身旁看看,只見尼姬曲線優美的胴體正躺在他身邊的床單底下。她還睡得很香呢。
    他又看了看鬧鐘,已快接近中午了。昨夜過得非常愉快。他們在布列塔尼套間的陽台上俯瞰著整個雅典城做愛。阿克羅波利斯地區壯美的全景與做愛行為之間似乎有著一種不可捉摸的協和性。他們起初在巨大的床上做愛。尼姬的叫喊聲又急又大,飯店裡的其他房間都可能聽得到,但邦德並不在乎這些。他喜愛充滿活力的女人,而這個姑娘是個不折不扣的地中海女郎。她似乎從不會感到饜足。他們直到天快亮時才沉沉睡去。
    邦德看著她平靜地呼吸著,憂鬱又襲上心頭。昨夜的經歷在他腦際一一閃現:一頓精美的晚餐、一次乾淨利落的戰鬥,接著是幾個小時的性搏鬥。當尼姬的雙腿跨在他腰上時,邦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現在已是新的一天,一切已隨夜晚消逝。昨夜只是記憶中的影子,他感到十分空虛。
    尼姬一定感覺到他在看著她,因為她動了動身體,伸了伸腰肢,轉過身來面對著他,睡眼惺忪地用希臘語說了聲「早安」。他把她摟在懷裡,吻著她。「早安,」他回答道。
    「幾點了?」她伸著懶腰說。
    「快11點了。我從不起得這麼遲。」
    「你是得好好休息一下。」
    他的手在她那美妙絕倫的曲線上來回滑動,腋下——腰上——臀部。
    「我要打個電話,」他說。他又吻了吻她,站起身披上一件飯店的睡衣,來到起居室裡。他利用一個小小的標準程序與Q科取得聯繫,然後通過它接通他想要接通的地方。他拿起了話筒。
    英國與希臘有兩小時時差。邁爾斯爵士這個時候可能已經起床了,要麼在花園裡澆他的花,要麼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讀著《泰晤士報》。
    一個氣呼呼的聲音來接電話,但一聽到邦德的聲音便立刻變得高興起來。
    「你好,詹姆斯,你在哪兒?」
    「我在國外,先生。我想問你一件事。但願我沒有太早來打擾您。」
    「當然沒有。我正坐在這兒喝咖啡讀《泰晤士報》呢。我猜想你在辦哈欽森的案子。」
    「正是。還記得你舉行晚會的那個晚上,你曾說過你對他的家庭有些瞭解,你知道些什麼?」
    邦德聽到前任M歎了口氣。他說:「我認為我是在把自己的偏見強加給那個人。我們彼此就是不喜歡對方。」
    「你可以告訴我,邁爾斯先生。」
    「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哈欽森第一次被任命為世界大使時,輿論嘩然?」
    「我只記得他受到人們的熱烈歡迎。」
    「有一篇文章,刊登在了什麼地方我已記不得了,也許是《快報》吧。是關於他父親戰爭期間受軍事法庭審判的事的,它迅速引起了人們的關注,但隨即便銷聲匿跡了。」
    「我不知道這事。後來怎麼樣了?」
    「哈欽森的父親查理德·哈欽森是一個住在希臘的官員。他因『丟失了』一批納粹的黃金而遭到軍事法庭的審判。這種事在歐洲時有發生。瑞士銀行並不總能如期收到這些東西。這件事與你在牙買加辦過的那件案子十分相似。我忘了那個人的姓名了。那個死在沙灘上的人。」
    「史密斯。」
    「正是他。不管怎麼說,理查德·哈欽森被指控偷了一大批納粹的黃金供給,最後卻因為證據不足而被判無罪。後來他被體面地辭退了。哈欽森過起了平民生活。不用說,那筆黃金後來一直沒有找到。」
    「很有趣。你認為那老人有罪嗎?」
    「如果他是阿爾弗雷德·哈欽森,我會說是的。因為我瞭解……呃,曾經瞭解這個人。我不認識他父親。不過軍隊並不經常在軍事法庭起訴官員,除非他們有充足的理由。」
    「阿爾弗雷德·哈欽森為什麼惹你不快,邁爾斯先生?」
    「他有一種令人討厭的趾高氣揚的感覺。自以為高人一等。我從不在他那裡買二手貨。我不信任他。就是這樣。這只是一種沒有道理的直覺,我想。」
    「不,這很好,邁爾斯先生。你的信息對我很有幫助。」
    「再見,詹姆斯,」老人說。「照顧好自己。」
    午飯後,他們約見梅麗娜·帕帕斯,「生物鏈有限公司」的董事長。這次會見不會很愉快,因為希臘警方早已沒收了大樓裡的所有精液和血液,而且對它的商業行為進行了嚴格檢查,但這還不夠。邦德和尼姬希望親自聽聽帕白斯夫人會說些什麼。
    尼姬駕駛著豐田,邦德則在研究一份標有「生物鏈有限公司」字樣的文件。裡面有一幀40來歲的女人的黑白照片,她有一頭烏黑的頭髮、一隻鷹鉤鼻和一張噘著的大嘴。下面寫著:「梅麗娜·帕帕斯」。她的簡歷給人印象很深,她曾在三家國際性的製藥大公司從事研究和開發工作,六年前才來到生物鏈有限公司。
    生物鏈有限公司位於雅典大學附近的一幢三層樓的現代化大樓裡。下面兩層是醫生給患有不育症的夫婦診治,以及從事生育指導的區域。上面一層則有辦公室、實驗室,還有大量藥物製造儀器。
    他們在一位胖女人的引導下乘電梯上樓,來到了董事長辦公室。這是一間寬敞明亮、十分舒適的辦公室,房間的一頭是一張會議桌,另一頭則是一張精美的寫字檯。醫藥和生化方面的書籍整齊地排列在兩邊的牆上。
    一會兒工夫,一個衣著過時的、鷹鉤鼻的女人走進了辦公室。她個子很矮,大概只有五英尺高。
    「我是梅麗娜·帕帕斯。」她說。她看上去並不高興。
    尼姬用希臘語作介紹,然而沒等她說完,那女人就用英語打斷她的話,說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取回我們的精液和血液?你們意識到這對我們的商務產生了什麼影響嗎?我們的研究和開發計劃被徹底地耽擱了!」
    「我們要想確認你們的體液,或者說你們公司的體液沒有任何問題,」尼姬說。「你們並不想給任何人輸入會影響他健康的東西,對嗎?」
    「已經過了24小時。怎麼要這麼長時間?」
    「帕帕斯夫人,我想你不能寄希望於那些東西還能取回,它們可能都得銷毀。」
    「這簡直不可思議!我們的律師會找你們的。」梅麗娜·帕帕斯的嘴唇噘得更高了。
    「那很好,」尼姬說,「不過我們也有我們的法律。現在,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想問你一些問題。」
    「我當然介意,不過快問吧,讓我們早點兒了結。」
    「你認識查爾斯·哈欽森嗎?」邦德問。
    「不。」
    「他從你們在得克薩斯州的奧斯丁的診所列普羅凱亞帶來了一箱精液。」
    帕帕斯夫人搖搖頭說:「我們一星期之內沒有從他們那兒進口任何東西。我對你們別的偵探早就說過了。」
    「帕帕斯夫人,我們知道查爾斯·哈欽森把一隻箱子帶到了這兒,我們想要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尼姬說。
    「你們為什麼要從美國進口樣本呢?」邦德問。「你們不能在希臘本土得到精液嗎?」
    「我們當然能。只是因為我們的客人傾向於認為,如果從美國進口,質量會好一些。」
    「作為希臘人,我認為這是一種污辱。」尼姬說。
    「令人驚奇的是,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個事實,」那女人說道。「美國人的精液通常更健康也更富有活力。我不是說它本身質量更好,而是說,它對我們的顧客來說效果更好。這就是市場,就是這樣。你們知道,許多種族的基因通過我們的市場被引進來。我們的顧客當中有人想要一位亞洲爸爸,有人想要高加索的,有人又想要西班牙的……我們得收集我們能收集到的所有種族的精液。」
    「你們在這兒進行什麼性質的研究與開發計劃?」
    「我們製造藥物,布賴斯先生。這是我們最主要的工作。我們還有一小部分人從事不育症的治療。還有一批人從事消滅各種疾病的連續接種法研究。我們還有一個人研究艾滋病,另一個人研究癌症。我們是全希臘最受人尊敬的實驗機構之一。」
    「你對阿絲麗·安德森醫生瞭解多少?」邦德問。
    「我想我碰到過她三次。她有幾次到這兒來出差。我當然不去注意她會捲入犯罪活動。」
    「列普羅凱亞隸屬於生物鏈公司,不是嗎?」尼姬問。
    「是的。但它完全獨立。他們自已經營。」
    「那麼,你們為什麼還要從他們那兒進口精液呢?」邦德問。
    「這只是我們生意的一部分!真的,當我得知他們在美國發生的事時,我簡直驚呆了。我無法相信她利用我們在那兒的實驗室和診所來運送化學武器。她是個有才華的、充滿智慧的生物化學家。我想美國人也許弄錯人了。這簡直難以置信。」
    「我想這是真的。」尼姬說。
    「所幸的是我們的保險公司會賠償損失。我不明白她是怎麼死的。」
    「她是自殺的,帕帕斯夫人。」尼姬說。
    「我明白了。」
    「你認識一個叫康斯坦丁·羅曼努斯的人嗎?」邦德問。他注意到那女人的身子向後畏縮了一下。
    「當然認識,他是這家公司的老闆嘛,」她說。「他對公司的日常事務不聞不問。這是我的工作。我想他只到這幢大樓裡來過幾次。」
    「他在生物鏈有限公司投入了大量資金,是嗎?」
    「這個嘛,是的。要是兩年前他不出資的話,我們早已倒閉了。現在我們值幾百萬。」
    對她本人或是公司挑刺兒十分困難。希臘警方和密探從生物鏈的日常工作中找不到絲毫的碴兒。梅麗娜·帕帕斯清白無辜。邦德懷疑有人在背後利用生物鏈有限公司,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並不這麼簡單。
    「你認識一個名叫克裡斯朵夫·懷頓的人嗎?」
    「不,我想我並不認識。是個英國人嗎?」
    「是的。」
    「我不認識他。」
    「阿爾弗雷德·哈欽森的名字也許對你意味著什麼?」
    邦德又一次覺察到那女人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不,」她說。
    邦德朝尼姬看看。他們意識到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了。
    「謝謝你,帕帕斯夫人,」尼姬說。「我們很抱歉打擾你。我敢肯定人們會為你在,呃,體液方面所受的損失作出賠償的。」
    「我能得到你的保證嗎?」
    「我沒有權力這麼做,不過我會盡力而為的。」
    他們在帕帕斯夫人的助手的陪同下走出了辦公室,來到電梯裡。尼姬輕聲說道:「她是個很會撒謊的人,不是嗎?」
    「很會撒謊,但還沒有會到完美的程度。」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梅麗娜·帕帕斯倒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坐在寫字檯前發抖。她拎起話筒,給秘書打電話。
    「克裡斯汀娜,」她說。「我得離開幾天。我現在就要走了。請給我準備好我所有的通信地址和電話號碼。不,我不能告訴你去哪兒。要是你必須與我聯絡的話,請在我的辦公室留下電話錄音。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好吧。」
    她掛斷電話,打開寫字檯後面的一個櫃子。她取出一隻旅行袋,帶著貪婪的神情在旅行袋裡塞滿了東西。她強忍著眼淚,因為她知道再也不可能回到這個辦公室來工作了。
    準備停當後,她又抓起話筒,向希俄斯島掛了個電話。
    這一天結束時,倫敦已有15人死於威廉姆斯病。另有感染者已越過英吉利海峽,把細菌帶到了巴黎。紐約死亡的人數已高達30多人。在日本,喪鐘每天都要敲響120響。在洛杉磯,98人因神秘的病菌而死亡。
    毫無疑問,新聞界已意識到了世界正在發生著什麼。那天夜裡,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報道說,一場致命的瘟疫正在威脅著全世界。

《死亡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