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蒂諾騙術說明書)
「美琴的真名叫寺井光江,是從前曾在古峨家做事的寺井明江的妹妹。」
等到房間裡的鍾都敲過凌晨四點之後,小早川開始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明江是古峨家的家庭護士。據說,她住在這裡是為了照顧體弱多病的永遠小姐。父母雙亡,光江與明江相依為命。高中畢業後,她也曾在這裡幹過一段時間。」
「那麼,小早川先生。」江南驚奇地問,「她本來就認識伊波女士,是嗎?」
「是的。」小早川慨然地努努下唇回答。
「原來如此!」河原崎咂咂嘴,氣憤地說。
「那個老太婆也是同謀呀,怪不得態度與我們去年來訪時截然不同。」
「我記得最初聽光江談古峨家的情況是在去年年底。」小早川忽然正言厲色地說。
「她說在鐮倉有一個叫時計館的奇妙地方,由於以前發生過許多不幸的事情,現在則被說成是個倒霉的家,是個幽靈館。附近風言風語地這麼議論。自己昔日曾在那裡做過事,因此認識現在的管家。情況就是這樣……。」
不久,光江便對小早川談了以時計館為舞台來實施的「特別計劃」。她以巫師的身份舉行招魂會。企圖瞭解古峨家的過去和幽靈的真相。
只要兩個人配合,要弄出許多不可思議的現象是很容易的。她本來就對古峨家十分瞭解,所以要準確無誤地說出過去發生的事情那是輕而易舉的。如果能把這些情況作為專題報導刊登在「混沌」雜誌上,那麼,她作為招魂師的名聲就會越來越大。
無論如何要想辦法幹一件漂亮的事情。為了達到目的,光江提出乾脆在時計館裡住上三天。另外,她還建議組織幾名大學超常現象研究會的學生作為「證人」。於是,她便選中了小早川曾採訪過的W大學超常現象研究會。
這一計劃方案在編輯會議一通過,小早川很快就拜訪了古峨家,並就有關事宜進行了交涉。光江事先與紗世子取得了聯繫,所以對於使用「舊館」滿口答應。據說,從七月三十日開始的這三天的日程,就是這樣由三人敲定的。
「哎呀!」
河原崎聞言一邊著急地搖晃雙腿,一邊說,「原來我們是受了欺騙才來的呀?這麼說就像民佐男說的那樣,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那可真是!」小早川用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我想並不能一概而論。以前我們在採訪中也遇到過許多招魂師,但都與光江講的這一帶的森羅萬象有著明顯的區別。這是真的,至少當初是這麼認為的。可是……。」
江南曾經說過,被稱為神聖能力或超凡能力的這種「能力」是要消耗的。這種「能力」非同一般,越用越少。所以,即便是最初有真正「能力」的人,一旦「能力」耗盡,也會成為凡夫俗子的。
如果認為光明寺美琴,也就是寺井光江的「能力」原來是真的,那麼現在她大概正好處於「能力」沒有耗盡的時期。
「那麼,小早川先生,在我們來這裡之前,光江曾喋喋不休地說什麼神靈厭惡不純的東西呀、要穿上『靈袍』以保持身體純潔呀等,都是為了製造氣氛而胡說八道啦?」
江南這麼一問,小早川歪著頭「啊」了一聲。他說:「也許是真的。不能說她搞的都是假的。比如她說這裡有永遠小姐的靈魂,還是比較可信的。如果順利的話,她也許真能夠與永遠小姐的靈魂交流。」
「鎖上大門是怎麼回事?」
「這也是光江吩咐的。目的是讓人把配的鑰匙交出來。」
在小早川坦白期間,瓜生不知什麼時候從廚房裡拿來了咖啡壺和咖啡杯,默默地開始沖咖啡。過了一會兒,江南喝了一口瓜生遞過來的咖啡,向他問道:「昨天招魂會上發生的現象使用了什麼騙術?你都弄明白了嗎?」
「哎,大致弄明白了。」
瓜生斜眼看著垂頭喪氣的小早川,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我來說明一下,不對之處,請小早川先生指正。」
「昨晚你與渡邊君說的就是這個嗎?」
「原來那是帕拉蒂諾的騙術。沒錯,後半時發出的聲響可能就是騙術呀。
首先,在這之前熄滅的蠟燭的作法就是一種不值得一提的騙人把戲。儘管這種現象是在招魂會開始而是分鐘時發生的。也就是說,當時看上去是自動熄滅的蠟燭,其實是事先動了手腳。」
「動手腳?這是怎麼回事?」
「事先把中間的蠟燭芯拔了出來。也就是在蠟燭正好燃燒到二十分鐘的地方,把它切開,取出下面的一段芯,然後再使它恢復原狀。等燒到沒有芯的地方時,蠟燭自然就會熄滅。會後,光明寺趕快再把蠟燭拿走。這種把戲一查便知。」
江南不禁咋舌,心想事情竟是如此簡單嗎?果真如此,那麼這種出人意料的熄滅方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小早川低著頭,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帕拉蒂諾騙術是怎麼回事兒?」
「尤薩皮亞·帕拉蒂諾是一名女巫,她活躍在十九世紀末到本世紀初。那位柯南道爾先生完全相信了她的神聖能力。這就是帕拉蒂諾在招魂會上使用的著名騙術。昨天在招魂會上發出的響聲,完全可以用這種騙術得到說明。江南先生,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嗎?」
「那麼……」
「坐在光明寺兩邊的是你與早紀子。江南先生你坐在她的左邊,早紀子坐在她的右邊。光明寺讓我們分別抓住右邊人的手腕。江南先生用右手抓住光明寺的左手腕,光明寺的右手則抓住早紀子的左手腕。這樣一來,好表示她自己的雙手沒有活動的餘地。
後來,她便進入昏睡狀態,在回答問題時蠟燭熄滅,頓時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我記得她開始使勁兒左右搖晃身體。」
「嗯,是這樣!」
「耍花招就在這時,隨著她身體的左右搖晃,被江南抓住的左右就靠近了早紀子的左右。於是,她將自己抓住早紀子左手腕的右手迅速與左右交換。明白嗎?」
「我抓住的左右與抓住早紀子手腕的右手……。」
江南把手伸到圓桌上,確認了瓜生所說的偷換方法。
「啊,的確如此!這樣一來,光明寺的右手也就自由了。想得可真美呀!」
「只要騰出一隻手,在黑暗中們桌子弄出聲音是很容易的。與小早川先生串通的演技一結束,馬上再左右搖晃身體,使手恢復原狀,然後讓人把蠟燭點著。剛才的說明沒有錯吧?小早川先生。」
小早川默默點頭。瓜生則喝了一口咖啡,舔了舔薄嘴唇,接著說:「最後被發現的鑰匙就不用說了。那也是光明寺或小早川事先扔到裝飾櫃後邊的。那把鑰匙是從伊波女士哪裡借來的吧?」
「不,好像不是。」
「噢——」
「伊波女士只是在瞭解情況之後才允許我們使用『舊館』的。這和我與光江在那裡做什麼表演毫無關係。正因為如此,她才特別關照不讓進入『鐘擺軒』。」
「那麼,那把鑰匙是怎麼回事?」
「那好像是光江從姐姐明江的遺物中發現的。偶然得知這是『鐘擺軒』的鑰匙後,便想加以利用。」
「請稍等一下!」江南急忙插嘴說,「剛才你說是她姐姐明江的遺物,那麼明江怎麼了?」
「十年前就死了。」小早川低著頭回答,「好像實在八月初永遠小姐死後不久,她在森林裡自縊身亡的。」
「說得有理,民佐男,」河原崎似乎不耐煩地輕輕敲敲桌子說。
「總之,是光明寺美琴,也就是寺井光江殺害了渡邊和早紀子。」
剛才小梢談到了香水味,似乎可以斷定,那個戴假面具的殺人兇手就是光明寺美琴。雖然還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但這種看法江南也同樣有。當然,香水味是不是小梢自身散發的,小梢的證詞是不是可靠,所有這些都應該好好考慮。但眼下已無法沉下心來對這些可能性進行仔細的研究。
「喂,小早川先生,您怎麼認為?」
被河原崎這麼一追問,「嫌疑犯」的情人束手無策地搖了搖頭。「不知道,請指教!
「但是——」
「昨晚她去了『鐘擺軒』,從此便失蹤了。我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聽說過。得知她失蹤的消息後感到最吃驚的就是我。」
其實,得知美琴失蹤時,小早川比任何人都驚惶失措。即使在瓜生等大談「表演術」時,他也沒有消除憂鬱的表情。對於他們所持的觀點,他絕不會積極支持的。
「沒有什麼線索嗎?」河原崎又問。小早川咬著下嘴唇默不做聲。
「那麼,小早川先生,剛才您提到她姐姐明江,十年前她為什麼自殺了?」
瓜生換了個問題。小早川答道:「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她自殺與永遠小姐的死有關。」
「永遠小姐的死?」瓜生緊皺眉頭嘟囔著。
「您知道那姑娘是怎樣死的嗎?既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出事故死的,招魂會上的這種對話是真的嗎?另外,還提到什麼『十六歲』、『陷阱』的,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這些詳情我也不太清楚。」
「不過,在招魂會上進行什麼樣的對話是事先與光江商量好的。」
「問題都是事先光江定好的,至於她如何回答我也不清楚。不過,永遠小姐既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出事故死的,這似乎是真的。」
「那麼,她是自殺嗎?」
瓜生激動地問。看到小早川微微點頭,他又進一步問道:「是為什麼自殺的?」
「不知道。我問過光江,她支支吾吾地也沒有回答。」
「她知道嗎?——寺井明江的自殺與永遠小姐的死有關?」
「聽說是覺得對永遠小姐自殺有責任。永遠小姐大概是在明江不在的時候出的事。她因此受到了古峨倫典先生的強烈叱責。至於為什麼自殺,可能是因為太自責了吧。」
這時,小早川突然停下來,小聲說了句「這麼說」。
「你說什麼?」
「關於死去的永遠小姐,光江曾經這樣說過:這孩子實在太可憐了,體弱多病,又整天生活在那種家庭環境裡。因此,最終選擇了那樣的死亡方式。被牽連進去的姐姐更是可憐。而且——。」小早川緊閉雙眼,似乎是在回憶往事。
「啊,對了!光江曾經提到過『十六歲』。想起來了。她說是永遠小姐夢想在十六歲的生日時結婚。未能如願以償,她便自殺了。想必是萬念俱灰了。」
「不管怎樣,光江似乎沒有殺害渡邊和早紀子的動機。」
過去死人的情況無關緊要,最要緊的是現在的活人。河原崎用力伸了伸胳膊。
「總之,我認為,她雖然有些精神失常,但也絕不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小早川看了看蓋著毛毯的渡邊的屍體,緊皺眉頭。
「如果置之不理,這傢伙是很危險的!」
「說不定還會出現受害者。」瓜生說。這句話毫無疑問是在場的人最不願意聽到的。
河原崎繃著臉說:「啊,是這樣。我建議大家再到房間裡找一找,兩個人一組就能夠抓住她。這樣一來,大門的鑰匙也會弄到手。」
「的確是這樣,但兇犯未必永遠待在『舊館』裡。她手中有鑰匙,當然做完案就要迅速逃出去,留在裡邊,很危險,容易被抓到。」
「是啊!」
「如果這樣的話,還不如在裡面頂上大門,不讓她進來。一旦到了明天傍晚我們還不出去,就會引起伊波女士的懷疑,她就會過來察看。」
「民佐男,如果那個老太婆站在庇護她的立場上怎麼辦?那麼我們豈不是餓死也出不去了嗎?」
「別擔心。萬一如此,或者伊波女士身邊也有危險。那麼另外還有許多人知道我們在這裡,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可是——」
「當然可以首先在房間裡找一找,也許有用。」
「我不幹!」
內海突然大叫一聲。他瞪眼看了看瓜生與河原崎,然後對畏懼地低著頭的小早川說:「說什麼呀,也許你也是同謀,你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全部都是在演戲吧?」
「你說什麼呀?」小早川氣得直哆嗦。「我是那種人嗎?」
「我誰也不相信。不僅對小早川先生,對其他人也都不相信。」
內海一本正經地說著,提心吊膽地環視了一下座位。這時,他突然伸出雙手使勁敲著桌子說:「說什麼光明寺是兇手,我看也許不是。她可能早就被殺害了。不對嗎?可誰又敢肯定呢?」
內海滔滔不絕地大聲叫喊著,氣焰越來越囂張。
「她昨晚就被殺害了。對,是誰殺的?小早川先生,是你嗎?或許是瓜生君。也許與你們大家都有關。」
「內海先生!」
江南站了起來,想勸一勸感情衝動的攝影師。於是,內海勃然變色。
「別過來!」他一邊大聲叱責,一邊踢開椅子,離開了桌子。
「你也靠不住。因為你是小早川的手下。」
「請你冷靜點爾,內海先生。如果你再這樣亂來……。」
「叫你別過來!」怯懦變成了敵意。內海一邊向前伸著雙臂,一邊步步向廚房後退。
「我一個人要在房間裡待到明天傍晚。這樣就安全了。絕對安全!誰也不要來。要是來,別怪我不客氣,明白了嗎?聽明白了嗎?」
他這樣嘮嘮叨叨地大聲叫喊之後,轉身跑進了廚房。不一會兒,雙手便抱著裝飲用水的大桶、威士忌和食物跑了出來。他瞪著木然注視的同伴,逃離了大廳。「內海先生說的也有道理,目前確實還不能確定光明寺就是兇手。」
在經過一陣子拘謹的沉默之後,瓜生最先開口說道。他斟著咖啡,視線懶洋洋地轉向了圓桌玻璃下面不停走動的兩根指針。
「已經五點半了。」話音剛落,裝飾櫃裡的鍾接著就敲響了。
「對,光明寺也可能不是兇手。」
「民佐男……。」
河原崎喊了一聲,舔了舔乾嘴唇。他從瓜生面前拿起咖啡壺,往空杯裡倒了些開水一飲而盡。
小早川一開始就悶悶不樂地咬著下嘴唇,不停地長吁短歎,小梢則把雙肘支撐在桌子上,抱住頭文風不動。吃飯的時間早已過了,可沒有一個人喊餓。
「比如,還可以這樣想。」瓜生撥著眼前的頭髮說。
「為什麼兇手戴著假面具呢?一般說來,是為了蓋住自己的臉。或者說是為了不讓其他人認清其真面目。如果光明寺是兇手,她已經由於引起大家的懷疑而失蹤了,似乎根本沒有必要再費功夫。——潤一,你看呢」
「啊,這種說法有道理。」
「另外,還有一點,」瓜生伸出右手的食指說,「我怎麼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兇手殺了兩個人之後,又故意來敲小梢的房門?而且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僅僅顯露了一下就逃之夭夭了。這該作何解釋呢?」
「這個——」
「答案可能有幾種。第一,兇手這麼做是想使人盡早發現屍體。第二,兇手是想讓第三者清楚地看到自己戴假面具的形象。第三,兇手是想讓人聞到那種香水味兒。」
「啊!」
「如此看來,得出的結論應該是,戴假面具的殺人兇手並不是光明寺美琴。她可能失蹤時就已經被人殺害了。是另外有人搶了她的『靈袍』穿上,戴著假面具來作案。所以,兇手身上當然會散發著同樣的香水味兒。兇手作案後可以馬上換上原來的衣服,但對沾到胸前的血跡也許不會在意。」
「你可真聰明啊!」不知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河原崎用一種揶揄的口吻說。同時,臉上浮現出一絲僵硬的微笑。瓜生則滿不在乎地說,「儘管如此,光明寺也可能是兇手。正像剛才所說的那樣,她的瘋狂可能會使她採取行動。」
「哼,如果這樣的話,豈不是又完全回到原來的看法上了嗎?豈不又是誰都有可能是兇手了嗎?」
「是啊!」
瓜生聳聳肩,望了望剛才攝影師消失的東側走廊。
「也許剛才心慌意亂的內海先生就是兇手。」
「你沒完沒了地擺道理,也許就是你自己呢!」
「住嘴!」
瓜生忽然板起了面孔。不過,他馬上又若無其事地看著江南說:「剛才小梢說兇手戴的假面具是掛在『新館』走廊裡的。這麼說到底有什麼根據?」
「啊,這個!」江南一邊回想當時走廊裡的情形,一邊回答,「好像那裡掛的假面具少了一個。總覺得最初經過時與後來去『舊館』經過時數目不同。」
「嗯。另外,還有誰發現這一情況了?」
「啊,我也有這種感覺。」
河原崎說。瓜生點點頭接著說:「換上『靈袍』後,江南先生與小早川先生、內海先生三人確實走出大廳,去卸貨車
上的行李了。這時,面具少了嗎?」
「啊,這個!」江南扭頭看了看小早川。只見他沉默不語,只是一個勁地輕輕搖頭。
「總之,大家去『舊館』時,假面具是不是已經少了?」瓜生強調了一句,把杯子送到嘴邊。
「問題是那個假面具什麼時候被人拿走的?有機會去拿的那個人又是誰?」
「誰都有可能。」河原崎說。
「如果是在到達時計館之後至進入『舊館』之前這段時間,那麼大家都有機會單獨去走廊。特別是在換衣服和換好衣服後,正好是亂糟糟的,去廁所時也又可能順便去拿。」
「是啊!從牆壁上取下假面具是需要時間的,至少需要幾秒鐘。如果是在換好衣服之後,那麼藏在衣服裡面也是很容易的。」
江南想,不管怎麼說,那個人肯定是懷著某種目的偷偷把假面具帶了進來,一定是想利用假面具來幹壞事。
早晨六點的時鐘敲響了。抬頭一看天花板,鐘錶盤形狀的十二個小天窗已經發亮了。
「民佐男,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河原崎叉著雙手使勁伸了個懶腰說。瓜生精疲力竭地靠在椅子上,歎了一口氣也接著說:「該怎麼辦呢?」
河原崎則撓著扁下巴尖說,「還是在房間裡找一找吧。既然光明寺美琴不是兇手,那麼大概是有人把帶血的衣服和假面具藏起來了。一旦找到這些東西,就可以認定使用這個房間的人是兇手。」
「這麼危險的東西兇手怎麼會放在自己身邊呢?如果是我絕對不會這樣做,一定會藏到別的地方。由於有配好的大門上的鑰匙,趕快扔到鐵門之外最為安全。所以,我建議在大門上用膠帶貼上封條。」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這樣一來,至少就成了今後瞭解兇手動向的線索。因為如果使用配的鑰匙開門和關門,膠帶就會被揭下來或者被撕壞。」
「我想睡覺!」小梢突然喊道。她放下抱著頭的受,交替地看了看瓜生與河原崎。
「是在太睏了,而且總覺得渾身無力。」她抽泣著訴說。
「想睡就去睡吧!」瓜生爽快地說。
小梢則像一個撒嬌的孩子一樣搖搖頭,「可是——」
「是害怕嗎?」
小梢畏懼地微微點頭。瓜生見狀便溫和地說,「你把房門從裡面鎖上,這樣誰也進不去了。如果有人逼著你開門,你就大聲呼救。」
「不過——」
「不要緊的。而且無論兇手是誰,要想殺你早就動手了。也許在殺了渡邊和早紀子之後就已經行動了。故意把你叫醒,讓你看到而又不傷害你,這本身就說明罪犯並沒有殺害你的意思。」
聽了這些,小梢似乎才漸漸放心了。她蒼白的臉上少了幾分憂慮。
「那麼,我……。」
她小聲說著,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大廳。不一會兒,便傳來了關門聲與鎖門聲。
瓜生開始實施自己的方案。他們從倉庫找來紙制膠帶,在大門的兩扇門之間貼了三處。然後四個人又回到大廳,圍圓桌而坐。
時間在陰沉憂鬱的氣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四個人之間沒有任何促進事態好轉的對話,只有無數個長歎填補了寂靜。
他們誰都清楚,只要能找到一絲線索,事態就不會朝更壞的方向發展。但是,如果這樣一直持續下去,那麼留給他們的時間也太多了。這樣虛度光陰,只能使各自的內心增加不同的不安與痛苦。當然,這種僵局很快就會發生變化也是必然趨勢。
幾點了?瓜生看著圓桌下面的大鐘指針,慢慢地離開了座位。
「是去廁所嗎?」河原崎問。
「我想去看一個地方。」瓜生微微搖頭回答。
「什麼地方?」
「『鐘擺軒』。我有些擔心。」
「一個人去行嗎?」
「你也一起來吧。」
「如果你是兇手,不是正中下懷嗎?」
「那麼彼此彼此。」
「我也去吧。」
江南說著站了起來。他之所以提出來要去,一方面是想看一看瓜生究竟「擔心」什麼,另一方面則是害怕瓜生與河原崎一走只剩下自己與小早川兩個人。因為無論他是上司還是什麼,目前最令人懷疑的就是小早川。
「小早川先生也去吧?」
瓜生邀請道。小早川無精打采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馬上又低下頭去。
「我待在這裡,你們都去好了!」他不負責任地回答。
「是嗎?」瓜生一手叉腰,仔細地端詳著他的樣子告誡說,「一旦有事,你就大聲呼喊,好嗎?」
「鐘擺軒」與昨天江南與小早川進來時一模一樣。客廳裡的地板上到處扔著壞鐘,臥室的地毯上遺留著血跡般的紅黑色斑點。
瓜生仔細地觀察了地毯上的斑點,又轉到床的對面。他一邊用手前後晃動著失去主人的輪椅,一邊若有所思。這時,江南也站在門口附近觀察情況。
「那是大壁櫥吧?」
不一會兒,瓜生指著裡面敞開的兩扇門向江南確認道。接著,他便非常緊張地向門前走去。江南與河原崎也尾隨其後。
在大壁櫥裡,他們三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件血染的結婚禮服。
「這就是那件夢想在十六歲生日時穿上的衣服吧?」
瓜生後退一步,注視著衣架上掛著的這件衣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你擔心的就是這個嗎?」河原崎看著瓜生嚴肅的面孔問道。
「是啊!」
「你好像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心事重重,究竟是為什麼?」
「我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從前?是十年前的事情嗎?」
「嗯,是的!」
「那時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呀!我們在森林裡遇到了那個女孩,後來把她送回了家。情況就是這些。」
「是嗎?」瓜生若有所思地瞇縫著雙眼說,「真的就是這些嗎?」
「問我也沒用,因為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光明寺在招魂會上曾經提到過『黑洞』,後來又反覆地說什麼『痛呀』。問題大概就在這裡。」
「『黑洞』?我一點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瓜生沉下臉來默不做聲,抱著胳膊站在那裡紋風不動。河原崎則無聊地靠在旁邊的牆上。
「小早川先生說永遠小姐是自殺的吧。」
過了一會兒,瓜生說。他白白的脖子上冒著汗珠。
「是穿著這件衣服自刺胸膛的嗎?」
這時,瓜生皺起眉頭「嗯」了一聲。
「為什麼?」河原崎問。瓜生上前一步,右手伸向禮服。就在他手指頭尖觸到黑紫色斑點凝固的胸前時,啪嗒一聲有一個東西掉到了地板上。
「是什麼?」
原來掉下來的是一張紙片,一張有兩個名片大小的白紙片。它似乎是夾在禮服破洞上面的。
瓜生撿起來一看到拿上面寫著的文字,不僅驚叫一聲。江南與河原崎急忙過來看後也大驚失色。
是你們殺死的!
紙片上用紅筆赫然寫著這樣的字樣。
「好像是最近才寫的。」
出了大壁櫥,瓜生一邊用「靈袍」的袖子擦額頭上的汗,一邊徵求江南的意見。
「紙不發黃,墨跡也是新的。至少不是幾年前寫的。」
「的確!」
「昨天你與小早川先生來時就有嗎?是不是也夾在胸前的破洞上?」
「不,當時沒有。」
江南想,應該是沒有。如果有,自己與小早川也會發現的。
歪歪扭扭、雜亂無章的平假名文字,似乎是為了隱瞞筆跡而故意寫出來的。不管紙片是什麼時候夾在禮服裡的,它都具有一定的含意。也就是說,這時罪犯向我們發出的檢舉信號。
「『你們』?」河原崎從瓜生手中結果紙片,透過牆壁上發出的橙色燈光注視著。
「問題是這裡的『你們』是指誰?『你們』又『殺害了』誰?」瓜生說。
「夾在那件結婚禮服上一定有什麼意義。」
「啊!那個『被害』對象是否就是指要穿那件禮服的永遠小姐?永遠小姐不是自殺的,而是『你們殺害的』,或者說等於『你們殺害的』。」
「對,是這樣!」瓜生一邊悄然地望著姑娘生前的臥室,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這麼說,事情還是要追溯到十年前的夏天了。——啊!」
瓜生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麼。江南聽到最後的「啊」聲,抬頭看著瓜生問,「你想到什麼了?」
「唉?啊,是啊。一點兒小事……。」
瓜生支支吾吾的,突然把臉扭過去,其狼狽不堪的樣子真是前所未有。
三個人離開臥室,在隔壁的客廳裡待了一段時間。他們待在這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瓜生筋疲力盡地坐在書房前面的椅子上。這大概就是他們待在這裡的最大理由吧。
「民佐男,你怎麼了?」
河原崎問。瓜生默不做聲,只是把雙肘支撐在桌子上,用手掌不停地撫摸額頭。河原崎吃驚地看了看朋友噘嘴的樣子,畏懼地聳聳肩,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翹起了二郎腿。
江南站在緊靠裡面牆壁放著的音響前面。音響是老式立體聲,電唱機上沒有調諧器和卡座裝置。江南看了看固定的唱片架子裡面,因為他突然想知道永遠小姐生前聽些什麼音樂。
粗看起來收藏的大都是些古典音樂唱片,其中的鋼琴曲居多。肖邦、莫扎特、貝多芬、拉威爾、拉赫曼尼諾夫等作曲家的作品,擺放得井然有序。
陰暗的時計館裡既沒有電視機,也沒有收音機,有的只是數不勝數的鐘錶。這就是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中輪椅上的少女。她一邊受著過去天才創作的美妙樂曲的熏陶,一邊幻想在十六歲時穿上那件結婚禮服……。隨著心中對她形象的這種描繪,江南產生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悲哀,同時不禁感到渾身充滿寒意。
他從架子上抽出一張唱片。這是一張拉威爾的小品集,但唱片套好像是自製的。粉紅色的厚紙上,用手寫的藝術字體記錄著標題及收錄曲目。一看曲名,才知道這是拉威爾早期創作的著名代表作。
江南並不想馬上欣賞這張唱片,只是心中有一種衝動。在這種衝動的驅使下,他從唱片套裡取出了唱片。
「哎呀!」他不禁叫了一聲。河原崎從凳子上站起來走了過去。
「江南先生,怎麼了?」
「唉,這個有點奇怪呀!」
「哪個?——啊,是這個嗎?」
貼在唱片中央的標籤,AB兩面都明顯地換上了自製的。自製標籤可能是撕下原來的標籤後貼上的,也可能是直接貼在上面的。在用小花裝飾的自製標籤上,規規矩矩地寫著收錄的曲名。
「唱片套也是自製的。為什麼要這樣呢?」
是永遠小姐自己做的,還是父親古峨倫典所為?
江南把唱片交給河原崎,看了看唱片套裡面,心想裡面應該有附加的說明,可是什麼也沒有。
他提心吊膽地從架子上又抽出幾張唱片來看。這些同樣都是裝在自製的唱片套裡,更換了標籤,拿走了說明,雖然沒有全部驗證,但似乎這裡的所有唱片都是一樣的。
「真奇怪啊!」
江南把唱片放回原處小聲說。但是,河原崎並不以為然。
「也有人把買來的新書書皮撕下來換上自製的專用封皮。這兩種做法不是都一樣嗎?」
他嘴裡這樣說著,離開江南,向坐在書桌前面、正雙手托腮的瓜生走去。
「喂,民佐男,怎麼了?不要緊吧?」
瓜生頭也沒回,只是「嗯」了一聲,仍舊呆呆地望著空中。過了一會兒,他發現了桌子角處放著一個寶石盒似的小盒子,便漫不經心地伸手拿了起來。盒子非常漂亮,深紅的天鵝絨上還鑲嵌著精細的銀製工藝品。
瓜生輕輕地打開盒蓋兒,裡面隨即傳出輕鬆愉快的音樂盒聲,奏響了美妙的旋律——。
「是瓦格納的婚禮進行曲吧?」河原崎用力聳聳肩。
「這樂曲太激發少女的夢想了。哎呀,這種愛好可不怎麼樣,裡面裝的是什麼?」
「啊,嗯。」瓜生點點頭,從小盒裡面拿出了飛鳥形狀的優美銀製髮夾和同樣形狀的精緻飾針,以及一張照片。
「請看呀!」瓜生把照片向朋友展示。
「是那個女孩!」身穿白色連衣裙的美麗少女,面帶寂寞的微笑。她的背後是許多擺放在裝飾櫃裡的鐘錶。照片似乎是在「舊館」的大廳裡拍攝的。少女的身旁站著一名小男孩,身著淺藍色的短袖衫和短褲,雙手叉在苗條的腰間,緊閉著嘴,表情生硬。這大概就是跟隨公主起保護作用的少年騎士的風度吧!
「這就是十年前在森林裡遇到的那個女孩,對吧?」瓜生看了看河原崎的反應。
「嗯,啊,是的。那麼,站在她身邊的這個小男孩就是那位由季彌少爺了?」
「也許是吧。——背面有字。」
瓜生把照片翻過來,大聲朗讀了寫在上面的文字。
「一九七八年八月五日,十四歲生日時與由季彌。」
「那麼,這個髮夾與飾針就是那天的生日禮物了?」
「可能是吧。」
一九七八年的八月,距今已是十一年前了。據說永遠小姐死於一九七九年的夏天,當時是十四歲。也就是說,在照了這張照片約一年後,十五歲的生日來臨之前,這位少女自殺了。
「八月五日?」瓜生把照片放回音樂盒中小聲說。
「那到底是哪一天發生的事情呢?」
「說不定元兇是我。」
瓜生這麼說是在三人回到大廳後不久。鐘錶的指針已快指向晌午九點半鐘。天花板上的天窗已經完全亮了。室外不知什麼時候嘩啦嘩啦地下起了大雨。
小早川已不在大廳。他們剛回來小早川說要回屋便離開了這裡。走之前似乎一個人喝了摻水的酒。圓桌上放著加冰塊的酒杯和水壺,還有威士忌空瓶。
「你怎麼搞的又這樣?」大叫肚子餓了要泡麵的河原崎,著急地注視著瓜生說,「從剛才開始,不知為什麼你就突然吞吞吐吐的,想說什麼你就痛痛快快地說吧。這可不像你呀!」
「一切也許都是因為我。」瓜生看著圓桌,痛苦地歎了一口氣。河原崎皺起鼻子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得具體些。」
「這個……。」
「你不是要坦白自己是兇手吧?」
「不是!和這事無關!」瓜生眼睛依舊盯著圓桌,慢慢地左右搖頭。
「就是那個『黑洞』。十年前,是我——我們在森林裡挖的。那是我們鬧著玩而挖的陷坑。」
「陷坑?這種事情我怎麼就不記得?」
「咚!」這時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響聲,震動了裝飾櫃上的玻璃門。原來是一聲響雷。三人不禁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外面有暴風雨吧?」
河原崎鼻子裡哼哼著,打開了已經放進開水的泡麵碗蓋。他看了一眼低著頭默不做聲的瓜生,也不管他再繼續說什麼,就急忙皺著眉頭吃了起來。
「我要睡覺了!」
吃過麵,河原崎擦著臉上的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怎麼樣,民佐男,打算就這樣一直不睡嗎?」
「光這樣耗著也不行啊!」
「如果誰都懷疑的話,最好也像攝影師那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河原崎打著哈欠說,「我先去睡了。」
「睡在那個房間裡嗎?」
「啊!」
「說不定睡在這裡最為安全。」
「我也不想與屍體睡在同一個房間啊。」
「可是……。」
河原崎無視瓜生的勸阻,又打了個大哈欠,信步離開了圓桌。
「靠著房門睡覺不要緊吧?如果還不放心的話,找個東西把門頂上。」
內海篤志醉了。
他疑神疑鬼,驚慌失措,最後把自己關在IX號室裡面。
當他發現房門裡面沒有鎖時,便把房間裡的鐘錶陳列櫃移到門前,牢固地頂上房門。這樣誰都無法偷偷進來了。如果有人膽敢打碎門上的玻璃強行進來,屆時可以大聲呼救。只要其他人不是同案犯,就可以保證自身的安全。
不要緊了,這下可不要緊了——他反覆地告訴自己。可是儘管如此,還是無法消除內心的恐懼。他想起了有人在這裡行兇殺人,想起了時計館裡出沒的幽靈。儘管他已知道招魂會完全是弄虛作假……。但是他對這些超自然的幽靈之類的恐懼仍然無法消除。
為了逃避諸多恐怖,他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一飲而盡。大概是由於精神狀態非比尋常,他感到今天大酒味也與平時截然不同。這張不同不是表現在酒好喝不好喝上,而是總覺得喝進胃裡的是酒以外的其他液體。
儘管他感到味道異常,他還是不知不覺陷入了空前的爛醉之中。這絕不是痛痛快快的酩酊大醉,而是象做惡夢一般。大廳裡那慘不忍睹的學生屍體,那四處飛濺的鮮血與肉片,在他晃晃蕩蕩、游移不定的視野中時隱時現。這時,他驚叫一聲,雙手捂眼,跪倒在地板上。
……突然,他感到房間裡有一種連續不斷的微弱聲音。這種聲音並不是無表情的鐘錶走動時發出的齒輪聲。
起初,內海還一位是波濤的聲音。他生長在一個面臨日本海的海濱城市,從小就在家裡聽著波濤的聲音睡覺。這種聲音太親切、太熟悉了……。波濤聲?不對。一定是一種錯覺。這裡不是海濱,而是鐮倉的山裡。
下雨了。這一定是雨聲。外面下雨了,而且還下得相當大。
記不清雨到底是什麼時候下起來了。是剛才?還是更早些時候?如果現在讓他爛醉的頭腦去考慮,說不定還會以為這雨是在自己進入「舊館」時就下起來的。
不久,他躺在了地板上。手腳麻木,意識朦朧。由於坐臥不寧,他在地板上滾來滾去。偶爾響起的隆隆雷聲,不僅把他帶到了小時候去鄰鎮看焰火晚會的不眠之夜,而且還使他想起了前幾天在搖擺舞音樂會上欣賞到的吉他獨奏。
這時——。
不知是在時鐘敲過多少次之後,內海的部分意識才回到了現實之中。
他狼狽地瞪著擺放在陳列櫃裡面的鐘錶。這個資料室裡收藏的都是明治時期製造的日本室內鐘錶。鐘錶都已無法進行正常運轉。房間裡唯一能走動的是房間旁邊的掛鐘。此時,指針正指向正午。
內海慢慢地爬了起來。他靠牆而坐,伸手去抓滾到地上的瓶子。一看瓶子是空的,便一把扔掉,隨手打開聚乙烯水桶的蓋兒,張口就喝。這時,他的意識才有些清醒。還有一天多的時間吧?他真想大哭一場。一想到要在這裡一直待到第二天下午六點,更是覺得自己不如去見閻王算了。
他一邊往牆上撞頭,一邊伸手拿起放在旁邊的單眼照相機。用慣了的相機沉甸甸的,這種感覺使紊亂的心情得到少許安慰。他看著觀景窗,對準門前的障礙物按動了快門。閃光燈的閃動聲正好與傳來的雷聲吻合。膠卷正好用完了。他把可以自動倒捲的照相機放在膝蓋上,取下黑革軟盒,準備更換膠卷。
這時,他突然發現有些奇怪。這是什麼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他首先想到也許是因為自己喝醉了。過了一會兒,他又作了仔細觀察。沒錯。這種現象依然存在。
吱啦吱啦吱啦……,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微弱的聲音。既不是鐘錶聲,也不是下雨聲,而是一種別的什麼聲音,是夾在雨聲和鐘聲之間的一種聲音。
內海悄悄放下照相機,環視室內。這裡除了自己之外別無他人。頂住房門的障礙物也沒有什麼變化。陳列櫃裡的鐘錶依然靜止不動。難道牆壁上……。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右邊牆壁上鑲嵌著一個大鐘。一直固定在那裡紋風不動的指針,現在居然慢慢轉動了。
內海急忙擦擦眼睛,仔細觀看。可是,好像不是幻覺。指針仍然在動。
「喏,怎麼回事?喂!」他戰戰兢兢地小聲喊道。由於醉醺醺的,舌頭完全不聽使喚。
「為什麼突然轉動了?」
過了一會兒,指針在鍾盤上的羅馬數字V處停了下來。同時,發出微弱的聲音。
內海呆若木雞地張大嘴,渾身發硬。
大鐘附近忽然出現裂縫。一個寬一公尺多、高不足兩公尺的長方形開始向這邊移動,就像被人從馬賽克牆面上切下來一樣。
「啊,啊……。」內海想站起來,但由於腿完全麻木而動彈不得。於是,他就用背使勁兒頂住牆,伸開雙臂,試圖站起來。
牆壁上出現一個門狀的大洞。洞的對面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靈袍」的人。頭上紮著頭巾,臉上啊,正如小梢所言,戴著怕人的青白色面具。面具上的眼睛呈半月形,嘴巴向上翹……。就是這傢伙!
內海欠著身子貼在牆上,感到極度恐怖。
這傢伙已經殺了兩個人!蒙面兇手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裡,拿著一個金光閃閃的四方形凶器。原來是鐘,是一個帶手提把的燈籠型室內鐘。一看到內海,便用雙手把鍾高高舉起猛撲過來。
內海雖然想逃,但兩腿站不起來。他把照相機踢向一邊,一頭栽倒了地板上。兇手步步逼近,他嚇得渾身發抖,在地板上亂滾一氣,拚命地提著嗓門喊了起來。
「救命!」
兇手將手中的凶器向他頭部砸去。
「救命啊!」
目標擊中,喊聲中斷,頓時變成含糊不清的呻吟。地板上到處都是飛濺的鮮血和鐘的碎片……。兇手向全身痙攣的攝影師看了一眼。當確認了房門上方的掛鐘是十二點二十八分時,便開始了下一步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