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也子覺得,自己處在一個不穩定的位置,掉落到什麼東西上,下面有個柔軟的東西。
身子不自由。倒不是失去了知覺,而是因為角度不正常,似乎稍微一動就會滾落到別的物體上。傾斜使她成那種姿勢。想不到車內的狹小竟使人如此不自由。
黑暗中能聽到河水的聲音。美也子看到眼前好像騰起了一陣煙霧,那是迷漫的塵埃。塵埃總是那樣飛舞。
美也子的身下傳來輕微的呻吟聲。她吃了一驚,想讓開身子,卻沒有重心。無意識地把手往前伸,碰到了傾斜的座席角。
她發現下面是井村重久。上方傳來人的嘈雜聲。
「你怎麼樣?」
井村的聲音像呻吟,好像中間隔著物體。
「井村先生!」美也子用手摸,一隻手觸到他的西裝,是胳膊肘。
「我不要緊,你怎麼樣?」
她抓著他的手腕,但沒有力氣把他拉起來,身子還不穩。
「我還好。」井村說,「你快點出去逃走。」
「……」
美也子不懂他的意思。井村氣息急促起來。
「司機怎麼樣了?」
車內漆黑一團,看不到司機的人影,只能聽到說話聲。
「不知道。」
「喊一聲試試。」井村說。
「司機!」
她對著前面喊了一聲,沒有回答。
「可能死了吧。」井村嘟噥道。
於是,他們這才明白自己處於異常狀態之中。
「在人來之前,要離開這兒。」井村緩慢地說道。他不能一口氣說完。
井村好像蜷在黑暗中,身子不能動彈。
「你怎麼樣?」
「沒什麼,好像肩膀碰了一下,有些麻木。」
「起不來嗎?我拉你起來。」
「別管我!」井村拒絕了她,「你快點兒打開車門出去,一來人事情就麻煩了。車不在河裡,出去後可以沿著崖下的石頭走,在沒人的地方,爬上車道。」
「可是,我不放心你。」
「別管這麼多了,這會兒你應該想一想你自己的處境。」
「……」
「好嗎?這個事故反正要被人知道的,包括我的身份。可是,你和我同乘這輛車,你丈夫就會從我的事上知道你。我們已經說好過了今天晚上就分手,我不想讓你因為不幸的事故再陷入不幸。」
「可是……」
「我沒關係,還能說話嘛。快,快出去吧。人一來,你也要一起給送到醫院去了,還要問你姓名、住址,無法隱瞞,現在還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地溜走。幸好旅館裡登記的是化名,對旅館裡的人編造個理由就馬上離開。」
車的上方,人聲愈來愈大了,還有電筒似的燈光在晃動。
「快、快走吧!」
「可是,你……」
「我說了,你少管這麼多,快走!」井村含嗔地說。
美也子在他的大聲催促下,手想去開門,可是門卻在想不到的位置,不是在旁邊,而是在上面。幸好,門沒壞,雖然很費力,但終於打開了。美也子像翻牆一樣從上面爬到車外。
下面淨是石頭,她落地時差一點兒摔倒了。上面不遠處傳來人聲。
「好像是剛才翻下去的,大事故啊!」
「車裡的人死了吧?」
「這樣的事故,恐怕沒救了。」
「下去看看!」
「救護車來了吧,剛才,一個貨車司機往有電話的地方跑去了。」
人們在摸索著往河邊走。
美也子縮著身子在石頭上爬,幸虧身上穿的是深色衣服,上面的人誰也沒發現。旁邊,河水發出嘩嘩的聲響。
她明白自己的身體安然無恙,只是左後肩有點痛。井村傷勢肯定更嚴重,車裡暗看不見,但他身子不能動彈,聲音似乎也很痛苦。為了讓她走開,他努力掙扎著說話。他那痛苦的氣喘聲令人擔憂。想到他已年近花甲,她更是焦慮不安。
她在石頭中間爬行。已經離開現場很遠了,身後燈光閃閃。路上的汽車前燈把下面照得一片通明。
然而,車在那個位置,燈光照不到。路上聚集了好多車輛,手電筒的光柱往下照射。
救護作業馬上就要開始了吧,事故發現得很快,井村-可能不會死的,不,一定能得救。
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翻車的地方,沒有發覺躲在一邊的美也子。她終於找到機會藉著模糊的光亮從河邊爬到車道上。她爬了上去。
警笛聲從遠處疾駛而來。汽車和人聚集在離美也子1000米左右的地方,嘈雜聲更大了,人和車輛越來越多。
美也子用手絹擦拭弄髒了的和服,衣服沒撕破,身上也沒有出血。翻車時井村在她的下面,使她免受直接的衝擊。
這當兒,一輛出租汽車駛過事故現場,她下意識地舉起手。
坐到座席上,美也子這才感到半身疼痛。
「出了一起大事故。」司機說。站在路邊時,司機已在車前燈的燈光中看到她,從司機未有察覺看來,自己並無異常。
美也子獨自住在大阪那家冷清的旅館裡。夜已經很深了。
房間裡沒有電視機,也沒有收音機。她叫女侍送來一台收音機。
開始播送八點半的新聞了。先是政治方面的,她生怕緊接著播送那起汽車事故,心臟緊張得要跳出來了。
播音員開始以流利的語調平淡地播送交通事故。美也子從沒聽過像這樣使自己揪心的新聞。
——井村重久得救了。聽到這個消息時,美也子覺得一陣暈眩。她暫時安下心來。在樓下能聽到的聲音消失了。
新聞最後那幾句話還在耳邊迴響。
「……井村行長因公來大阪,在大阪逗留期間遇此橫禍。該氏左鎖骨骨折、左上臂碰傷、頭部擦傷等負傷五六處,目前正在大阪市XX町R醫院住院診治,預計痊癒要一個月。」
這個報道並沒反映出全部情況。幸虧井村行長把一切都考慮得很周全。司機死了,沒有直接證人能證明井村同一個女人在車上。
當時,如果井村不勸她逃走,情況將會怎樣呢?她也一定會被送到某個醫院,身份要受到調查,因為是井村行長的同伴。當然,兩人之間的關係是可以想見的。光是美也子一個人用化名是搪塞不過去的,井村重久太有名了。
她悄然逃脫和救護者到現場,僅僅是二三分鐘之差。
井村極力想讓美也子逃避安全圈內並不是為了井村自己。那是在明確決定兩人分道揚鑣之後不久。
後來,美也子乘的士回到了有馬溫泉。在旅館登記的是化名,旅館方面還不知道事故的消息。美也子聲稱有急事,付清了旅館的全部費用,連衣服也換了。她走得匆匆忙忙。
「您的同伴呢?」女侍驚奇地問。
「半道上回京都了。」
井村放在旅館裡的是一隻鱷魚皮手提包。
美也子提上那隻手提包和自己的旅行箱,坐上了讓旅館叫來的包租汽車。路上,她又換乘了一輛的士。以後的去向是不能讓人知道的。
現在,井村的手提包就放在破舊的地板上。手提包必須明天就送到井村手上。聽了剛才的新聞,已經知道院名。她拿定主意,讓的土司機給送進醫院。
美也子那天夜裡浮想聯翩,怎麼也睡不著。
——翌日早上,她離開那家旅館,招呼了一輛的士。
把昨天晚上在收音機裡聽到的R醫院告訴司機,汽車行駛了20分鐘。河水在汩汩流瀉。醫院是一座大建築物。
美也子讓汽車在醫院門口稍前一點的地方停了下來。
「司機,對不起,有個叫井村的病人在這裡住院,請把這只包送到病房裡。」
「病房是多少號?」司機問。
「我不知道。我想,到接待處一說井村就能查到吧,因為他是R銀行的行長。」
「好,知道了。」
「病房裡可能會有銀行的人,交給他就可以了。」
「您尊姓?」
「這個不說他也知道……不過,請你轉告他,有人捎信說這是遺忘在旅館裡的東西。」
司機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這麼說他能明白嗎?」說著提起鱷魚皮手提包下車走了。
美也子回頭朝後窗瞅。司機一隻手拎著提包走著。這裡離醫院的大門約100米。
這當兒,兩輛大型進口車駛了進來,在醫院門口嘎然而止。前面的車裡下來一位中年婦女,後面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從後面車上下來的四個男子一面向她二人垂首致意,一面把她們帶進醫院。中年婦女揚著臉,快步登上石階。
就是這樣一個場面。
美也子覺得剛才那位中年婦女好像是井村的妻子,跟著她的那位少年一定是他的孩子。大概是大阪分行的人把行長的事故通知她們,到車站迎接從東京趕來的夫人,剛剛到這裡。男人們雖然很慌亂,舉止卻畢恭畢敬。夫人在他們面前有一種高傲的神態。如果確是井村夫人,美也子就是第一次見到。
井村從七八年前開始同妻子分居。可是,這次情況不同尋常,夫人才聞訊趕來的。
她只是目擊了二三秒鐘,看上去夫人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她好像性格固執。這也許是自己多疑吧,或許是因為自己同井村有那種特殊關係,才有那種感覺。
不過,井村很少對美也子提起分居的妻子。她喜歡井村那樣。雖然同妻子合不來而分居,也不向人講她的壞話,她就喜歡井村這一點。
可是,井村有時多喝點酒也會流露出一些口風,說妻子生性冷漠、固執,凡事不按。自己的理解去解釋就不行。井村往往都是在那種時候對美也子說起妻子。他的話和此刻看到的夫人神態,跟她的印象正好吻合。
美也子對今後要獨身生活的井村覺得可憐起來。
司機空著手回來了。
「辛苦了!」美也子道謝說。
「病房前面有個接待處,我把提包交給接待處的人了,他們想知道您的名字。」
「是嗎?你說是從旅館來的了嗎?」
「嗯,我說了。」司機握著方向盤,「現在去哪兒?」
「大阪車站。」
美也子鬆了口氣。井村已沒有生命危險,提包也順利地送給了他。然而,她心中感到,交還了這隻手提包,同他之間從此便一刀兩斷了。
「後來到病房來的那個人是病人的太太吧?」司機轉著方向盤說。
「哦,你見到那樣的人了?」
「嗯,她很注意呢,一個勁地瞅著我拿的提包。」
「說什麼了?」美也子嚇了一跳。
「不,沒說什麼。」
司機不往下說了。他好像也在猜度美也子的身份。
*****
野見山房子在狹小的後台以自己的皮箱代替桌子,伏在上面寫信。
公演還剩下今天這一晚上。下一站預定去廣島。
這種事是很難得的,說是新劇團,實際上是個研究生出身的年輕人的集體,因此,到地方公演,這種機會是不多的。這次要到廣島去演出。這個團的支持者號召廣島的公司、工廠僱員,組織觀眾前來觀看。
今晚的戲一收場就要乘上去廣島的火車。為了減少開支,連一夜的旅館費也要節約。
後台就是出租的建築物中一個狹小的房間,上面鋪著草蓆。大家有的整理行裝,有的捆紮行李,忙得不亦樂乎。
「你在寫什麼?」房子的朋友來看她寫的信。
「情書?」
野見山房子繃著臉把她攆走了。
——在決意寫這封信之前,她好像猶豫了一番。
今天早上的報紙看過了。據報載,一輛包租汽車在有馬溫泉的途中墜人崖下。這是一起常見的交通事故,司機當場死亡,一名乘客負重傷。東京每天都有這樣的事件發生。
那位乘客是從東京來的銀行行長。報上登載著傷者的照片,年齡58歲。
那張照片引起野見山房子的注意。這個男人是昨天晚上同紺野卓一的妻子一起在特洛德散步的那個人。從事故發生的時間和地點來看,都像是返回有馬溫泉途中發生的事故,如果真是這樣,時間正好吻合。
當時,在街上看到紺野美也子的瞬間,開始以為看錯人了,可是,她身上的和服卻很眼熟。她又仔細瞅了瞅她的臉,果然沒錯。
房子自認識其丈夫紺野卓一後,同妻子美也子在路上相遇時也點頭致意,因此,不會看錯人的。她身上的和服那麼得體,起初還以為是做服務業的呢。同卓一相識以後,聽說她在經營出版社,不禁愕然,對她興趣倍增。
所以,在神戶的街頭意外地見到她時,她著實吃了一驚。她的同伴是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兩人瞅瞅街邊上中國古董店的門面,看看貼在電線桿上的公演海報,宛如一對情侶。
美也子緊貼在那個初老的男子身旁,那男子體貼地慢慢走著。
接著,兩人鑽進等在路邊的汽車走了。房子一直盯著他們。
房子氣得面色灰白。她氣的是,美也子竟瞞著善良的丈夫卓一,同別的男人到邊遠的神戶玩樂。她禁不住往地上唾了一口。
卓一的妻子很能幹,不僅容貌出眾,在事業上也頗有才能。卓一為人善良,在生活中卻毫無能力,寫詩就是他的全部生命。她覺得這對夫婦的組合是最奇異的。
果然,這種不自然的秘密揭穿了。卓一的妻子有情夫。本以為她在事業上很有才能,原來背後有男人,而且聽說是一位銀行的行長,比想像的更讓人瞠目。那也是因為紺野美也子的美貌。她是那樣地富有魅力,以至連房子看了都羨慕不已。
可是,那同服務業的女人施用的手腕如出一轍。
以自己的色相和肉體作誘餌,從有錢的男人那裡騙取錢財,並以此使丈夫無動於衷。
這次汽車事故實在是現世現報。人不治人,神靈治人!
可是,房子發現,那篇新聞報道中沒提到紺野美也子一個字,也沒有一句說到有女人與他同車。
房子想,也許那輛車上只坐著行長,她在半道上下車了。自己看到的時候確實是兩個人一起上了車,可是也許那女人運氣好,半路上又下去了。
然而,想來想去,總有些地方令人費解。據報道,井村行長的車是在駛往有馬溫泉方向的途中。因為司機當場死亡,準確的去向不明。那條路只能到有馬溫泉,這樣看來,女人自己在途中下車這一點就不自然。這兒不是東京,而是旅遊地。
對此,房子想到,乘車的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家大銀行的行長。聽說報紙經常考慮到大人物的身份,在報道上故意刪去不合適的情節。也許這次就是如此。
房子今天早上看到這篇報道產生這種懷疑後,一直在想著這件事。
要是當時那個司機不死,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不過,她覺得自己的推斷肯定不錯。
可是,不論紺野美也子在途中下車也好,還是一起受傷也好,她同井村行長一起到神戶來遊玩這件事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可能是住在有馬吧。房子想,有這些情況也就夠了。
房子不知這件事是應該告訴東京的卓一還是應該瞞著他。
紺野卓一好像很愛他的妻子。經常在那片雜草叢生的空地上聽他說話,他那顆善良的心毫不懷疑地信任著妻子。房子想,僅憑這一點也不能原諒美也子。
房子感到21歲的自己那潔癖的性格已經一心一意地關注著這件事。她是個不喜歡妥協的女人。她在演戲方面對演技也要堅持自己的主張,因此經常同導演吵架。此外,在劇團裡,人們都知道她在與人交往方面很固執。
可是,她自己確信那樣做沒什麼不好。
房子不願不聲不響地放過美也子。不過,她也不喜歡向人飛短流長。要說,就直接告訴卓一。
野見山房子並不認為自己的那種行為是殘酷的,她堅信這樣做是正義的。
野見山房子結束了廣島的公演。在神戶給紺野卓一寫信,已是第五天了。
演出效果比預料的要好。團裡的人個個興奮異常,返程的火車裡也因此充滿了生氣。因為旅行和演出,身體很疲乏,但是大家都說,演出效果這麼好,再去一個地方吧。有人說要去東北,有人說要去北陸。演出部好像正在研究下一步的演出。
房子想,回到東京就去見紺野卓一。要見他並不困難。他每天想詩散步,只要到那條散步的小道和雜草叢生的空地上去,準能見到他。
房子想知道那封信使卓一起了什麼樣的反應。
她在那封信上並沒如實地把事實和盤托出,雖然她認為把那些告訴他是正義的,但在內容上仍含糊其辭。
「……我因演出來到神戶。昨天晚上在特洛德散步,遇到一個酷似
你太太的人。那人不是獨自一人。長得那麼像,以至使我感到這世間竟
有這般不可思議的事。演出效果很理想。下一站去廣島。回到東京後,
我們在那片空地上再會吧。
房子」
結果,寫成了這樣一篇簡短的文章。
可是,這已足夠了。卓一知道妻子離開家在外面旅行。信上註明了日期,說起昨天晚上,他會想到那天妻子不在家的。
「以至使我感到世間竟有這般不可思議的事。」寫上這句話,是為了使他理解酷似美也子這句話的含意和同男人在一起這個暗示。
善良的卓一看到這些準會明白的。
可是,房子沒想到這封信卻害了卓一。她是想擺出事實,勸告他同不忠實的妻子離婚。
勸告還有另一層意思。卓一不工作,每天光是玩。失去美也子這個能幹的妻子,他就必須為了吃飯而工作。
野見山房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別人的事如此關心。特洛德的目擊給她留下了骯髒的印象。不僅如此,報上報道她的那位男性同伴負傷,而美也子好像安然無恙,對此她也感到不公平。
可是,如果那是從社會上聽到普通的新聞,她一定不會這樣從內心裡感到氣憤。如果不直接認識紺野卓一,也許就會當作是世間常有的事而一笑置之。
不,如果卓一是個令人討厭的男人,她也不會為他這樣生氣的。
糟糕的是她瞭解卓一的善良,親眼看到她同一個男人走在神戶的街頭。因為瞭如指掌,所以才義憤填膺。
房子如此解釋自己的心。
可是,她覺得有些東西自己也無法解釋。她不知道那些是什麼。自己想向別人的家庭投去一塊石頭的心情好像還有另外一種東西。
「野見山!」
導演來到她的座位上。
「以後的節目,我想換一下,打算上演青沼禎二郎的作品。」
這個劇團以往大都是上演外國作品,因此年輕人愛看,而年齡層高一些的觀眾上座率不高。本來就是個帶有試驗性的年輕劇團,在這一點上有一定意義,但這次想展示全部劇目。導演解釋說:
「有些是很有趣的,作為青沼雖然不很多,但也有一些抒情詩似的作品。角色我來安排。」
「哦,青沼先生!」
因為房子面露驚訝之色,導演問:
「哦,你認識青沼先生?」
「不,我知道青沼先生的名字,沒見過他,也沒讀過他的作品。」
野見山房子聽說以後要上演青沼的作品,覺得有一種奇妙的因緣。青沼禎二郎身上也有美也子的影子。
總之,神戶、廣島的公演圓滿成功,,劇團內一片歡欣。導演打算上演青沼的作品也許是想借這個東風,獲得更多的觀眾。
然而,偏偏要上演青沼禎二郎的作品,由此,房子不禁感到世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線。
*****
房子一大早來到東京,回到了家。
在火車裡睡了一覺,這會兒已全無睡意。也許是因為年紀輕的緣故。
而且,一想到今天有可能見到紺野卓一,期待的心情充滿了胸懷。她恨不得早一小時知道那封信的效果。她知道卓一差不多在10點鐘左右出來散步。
回到家打了一個小時的盹,醒來已是9點半。她連忙洗了洗臉。
穿好衣服,來到街上。她驀地感到說不定在路上會先於卓一而遇到他的妻子。但這種擔心是多餘的。
不見卓一的身影。可能還在那片雜草叢生的空地上吧。
房子比平常加快速度往那兒奔去。可是,來到空地上,並不見卓一的影子。有五六個孩子在對面打棒球。
房子想,卓一沒來也許是因為那封信,他的家庭發生了變故。如果他不理解那封信,那麼他就太沒用了。妻子跟別的男人一起出去旅行,哪個男人也不會置若罔聞的。如果出了什麼事,他當然就不會來了,哪有心思悠然地散步呢。
可是,出了什麼事呢?她很想知道。他可能叱責妻子了吧,或者已下決心離婚了。
她在那兒躑躅了近一個小時。久等不見他來,野見山房子原路返回。
這當兒,紺野卓一從下面上來了。她禁不住停下腳凝視著他的身姿。
「啊!」
卓一老早就看到她,從遠處揚起手來。看到他那無憂無慮、同往常一樣愉快的神情,房子呆然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