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海上,波濤洶湧。
    站立在長崎碼頭的天橋上,可以看見不遠處停泊著一條約600噸位的聯運船。
    便衣刑警津田良雄,就要乘這條船到五島列島的福江去。8點鐘啟航,12點鐘到福江。五島距東京有1500公里行程,是日本西南部的一個群島。
    當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他的一位老前輩刑警對他說:「五島嘛,20年前我曾去過一次。是為了調查一個與案情有關的人。那時候坐火車還很不方便,到了五島簡直把我弄得精疲力盡了。可是,到底是一個富於情趣的地方啊!」
    這個老前輩對津田緬懷著往事,因為警察局的刑警到過五島的人並不多,那位前輩確是稀有的一位。津田刑警的原籍雖是五島列島(位於日本長崎縣北松浦都平戶的西南海上。該群島以福江、久墜奈留、若松、中通五個島嶼為中心共約150個火山島組成。故又簡稱五島,西海國且公園設於此地。)但到九州還是初次。
    距離並不像想像中那樣遙遠。經由新幹線從大阪坐上夜間特快火車,只用了看看四五本週刊雜誌的工夫就到了長崎。在校崎住一宿就驅散了疲勞。津田刑警才32歲,還很年輕。加之經過柔道和劍道的鍛煉,這15個小時的旅途對他來說,並算不了什麼。
    佇立在碼頭上,令人感到一種不愧為南國的馨香氣息、這與其說是一種從自然景象中育成的形態的美,倒不如說是蕩漾著一種芬芳的氣味的美。這裡汽車的數量很少,比起東京來,簡直令人吃驚。
    剪票以後,上了船。
    忽然,他感到背後好像有人在看著他。但回頭看時,倒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對象。只有旅客們成群結隊、陸陸續續地走上聯運船。他感到身後有視線盯著他,這在大阪乘夜車時也曾有過一次。(這也許是由於有點神經過敏吧)
    津田刑警這樣想著。
    津田覺得他並不是在旅行,而是一樁被人尾隨著的差使。
    原來,東京的鞠町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件,其中一名重大的嫌疑犯,潛逃回到他的故鄉五島後,向警察署自首了。現在,他就是來提取這個人的。提取這人後,將和五島·福江警察署的刑警一起把他押送回東京去。
    對一個便衣警察來說,押送犯人並不算什麼要緊的公事,不過是一件極其平常的工作。
    (也許還是由於神經過敏的關係吧)
    船艙裡客滿。雖然尚未啟航,可是旅客們都用毛毯裹著身子入睡了。
    (成為習慣了吧!)
    津田刑警苦笑了一下。
    當海上掀起驚濤駭浪的時候,早早躺下睡覺可以少發生暈船的事。津田是在海島長大的,自然很懂得這些。
    津田刑警的原籍是山陰的隱歧島,他在這個島上長大直到上學時。隱歧島是和他正在成行的五島群島相似,並非只是一個面,而是零落散在的無數個島嶼。分為前島和後島,津田刑警就是生長在前島一個叫作浦鄉的漁業市鎮上的。
    那時候,從隱歧島到日本本土需要6小時航程。每當海上掀起暴風雨時,船客們就馬上進入船艙裡躺了下來。
    津田刑警泛起了那時的記憶。但,他已有5年沒有回故鄉去了。
    現在,津田刑警對這次殺人事件中的重大嫌疑犯森岡信雄,竟抱有幾分與公事無關的關懷,這可能就是由於他們同是出身於海島的緣故吧。
    事情還不僅如此。
    森岡是離開故鄉到東京來集體就業的。津田刑警也有過相同的經歷。那時,海島上貧困的經濟,使人們不得不把排行老大,老二的男孩送走。不管他們願意與否,都捲進了大城市的巨浪之中。
    像津田刑警那樣,在東京就職之後,由於有人關照又在高中畢了業的,算是運氣好極了。一同到了東京,由於墮落而下落不明的人,也很多。海島上的生活固然很苦,但大城市的漩渦也有把人吞噬進去的危險啊。
    如果不是得到警察官這個正經的職業,說不定自己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呢。這種種自身體驗,現在和對這個嫌疑犯森岡信雄的關懷聯繫到一起來了。
    森岡信雄,現年20歲,五島·福江中學畢業後來到東京集體就業。換過一兩個別的工作後,最後住進了理髮店。殺人案件發生時,據津田刑警聽到的情況是:他為人正直,對僱主來說也有信用,在同事之間關係融洽調圍的人對他的評價不壞,連店主人郡誇獎他說:「像他那樣誠懇認真的人,我簡直沒見到過。」
    船駛出遠洋後,顛簸得厲害起來了。
    「風浪總是這樣大嗎?」津田刑警向身旁一位男人詢問。
    「平常並不總是這樣顛簸。今天有點特別呀。」那人用夾雜著方言的話回答。這時船身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地搖動著。
    旅客們臉色煞白,一個個都老老實實地躺著不動。
    船行的速度開始緩慢起來。
    「靠攏奈良尾了。」旁邊那位男人指點說。這個聯運船靠近一個叫作奈良尾的港口,然後直下福江。
    五島列島南北方向長,大至由150多個島嶼組成。這裡耕種面積很少,是個漁業島。五島群島的漁產品收穫量,就占長崎縣的六成。其中,據說奈良尾潛是遠洋漁業的根據地。
    津田刑警想起了在長崎買的導遊介紹書上寫的話。他一面走上甲板,想欣賞一下奈良港。
    他甩掉披在身上的毛毯,走了出去。
    忽然,又感到背後有人在盯著他。

《五島·福江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