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第二天傍晚母親和弟弟從九州趕到東京,見到了尚子的遺體。看到了死去女兒的面孔,母親不禁號啕大哭。靖子吃驚地望著母親。同時心中也感到了一種奇妙的寬慰。因為她知道以前母親是很偏愛尚子的,現在,尚子死了,今後母親會把對尚子的愛情也傾注到自己的身上。母親和弟弟返回旅館後,靖子找到刑警,把姐姐來的最後那封信交給了他。
    「野間,你來給大家說明一下。」署長催促道。
    「好吧。」野間站了起來,他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環視了一下坐在沙發上的每個人的臉。他打了個噴嚏。「我們認為尚子被害的時間是四月二十一日。這既是她休班失蹤的時間,也是驗屍結果所推定範圍內的時間。我們還判斷曾與尚子有過戀愛關係的新崛武人是最可疑的罪犯。四月二十一日正是他出差到東京的最後一天。也就是說,他當時還在東京,還在殺害尚子能夠得逞的現場。但是,我們設想的這個前提現在變得有些不可靠了。」野間停下來用手帕擦了鼻子上的汗水。窗子雖然敞開著,可是,沒有一絲風。
    「請看這個。」野間拿起桌子上的一件東西遞給了旁邊的刑警科長。人們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到科長的手上。科長手裡的是一封信。
    「是被害者的信。」
    「是的。是唐崎尚子寫給九州的妹妹和弟弟的最後一封信。」
    「這……?」一個地方署科長發出的嘶啞的聲音。
    「請看看郵戳。」
    「是東京都內郵局的郵戳。」科長重新端正了一下老花眼鏡,把郵戳上的字讀了一遍,郵局是『日本橋』,曰期是『50·4·308-l2』。也就是今年四月三十日的上午八點到中午十二點之間收到的。」
    「這就怪了。」幾位刑警不約而同地開了口。
    「確實是怪。」野間不在乎地說到。
    「如果被害者唐崎尚子是四月三十日發出的信,那麼她被殺害的日子就不是四月二十一日了。而且對新崛的懷疑也就……」
    「也就站不住腳了?」刑警部長不高興地說道。
    「不只是郵戳,」野間繼續說道,「信中還有證實尚子二十一日以後還活著的根據,請把信給我。」
    野間從科長手裡接過信後,動作遲緩地從信封裡抽出信。
    「這封信是尚子給弟弟博的。信中說由於感冒,每天躺在床上覺得無聊,因此就看夜間棒球比賽的電視節目。問題就在這裡。」野間說完,清了清嗓子,念起信來。「那天阪神隊選手田淵打了第十號本壘打。博,你一定非常高興吧?,」讀到這裡野間說,「過麼說尚子看了田淵選手打了第十號本壘打垃沒有疑問了。」
    「田淵打第十號本壘打是什麼時候?」
    「是四月二十八日。第九號本壘打也是在同一天打的。信上寫的是『昨天』,尚子寫信是二十九日,寄信是三十日,這正好對得上。」
    「信肯定是尚子寫的嗎?」一名年輕的刑警問道。
    「經筆跡鑒定,收信人名、內容確實都是尚子本人的字跡。」
    「難道新崛這條線就算斷了?」不知是誰掃興地嘟嚷了一句。
    「還得再調查一下這個傢伙周圍的人。」刑警部長操著嘶啞嗓子說道。
    靖子本來覺得自己很早就可以離開住處了。可是當來到尚子住過的公寓時,已經快到中午了。她雖然看了好幾次在書店買的東京都地圖,可還是乘錯了電車。結果繞了個大圈,耽誤了時間。靖子沒想到公寓是一座漂亮的小樓。
    管理人的妻子很熱情,她顯出一副很同情的樣子反覆地說。「真是個好姑娘,太可惜了。」
    靖子隨她走上二樓。樓梯是建在外面的。二樓摟道的一側有六個門,尚子的房間在第二個。
    管理人的妻子打開了門鎖。十二平方米大小的房間和廚房收拾得井井有條,可是任何地方都嗅不到姐姐那熟悉的氣息,使人覺得冷冷清清。小桌子。木箱、衣櫃也使靖子感覺不到對姐姐的懷念之情,服裝和餐具裡幾乎沒有一樣是靖子所熟悉的。從而更加感到自己和住在東京的姐姐之間隔著一層障礙。有關尚子在東京的生活她實際上是一無所知的,因為尚子是在另一個世界裡度過的。
    公寓裡的女人們對靖子說了很多尚子的話。說尚子很愛打掃,說她時常給鄰居家的小孩買些禮品。可是靖子幾乎一點也沒聽進去,一切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任她們隨意說去吧。她打開了南面的窗戶。風帶著一股潮氣灌了進來。她靠在柱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窗戶前方一個面積不大值很整齊的院子裡坐落一戶人家,房子很大,年代好像已久。忽然,靖子想起尚子的最後一封信上寫著「燕子來了,落在鄰居家的天線上……」的詞句,開始尋找起天線。在一層屋脊的簷上確實有根天線在閃著刺眼的光。可是並沒有燕子落在上面,靖子想像著六隻燕子落在上面的情景。
    「聽說燕子常來這裡?」靖子問道。
    「燕子?」管理人的妻子驚訝地反問道。
    「姐姐信上說的,每到夏天都飛到那家去。」
    「啊。」女人笑了,「是的,每年都來,儘管這裡髒得垃圾滿地,可它還是戀戀不捨,每年都飛回來。燕子一來,夏天也就快到了。」
    「姐姐喜歡春天和夏天。也非常喜歡那些季節性的動物和花草。」
    「借對面院子的光,使這麼髒的地方也有四季了。」那個女人說著走到窗前,手指著對面的院子。「你看見臘梅和櫻花樹了吧。一樣只有一棵。梅花開後櫻花開,那時燕子就飛來了。接著是掛鯉魚旗,你看這條鯉魚旗多漂亮啊,在這個地方是少見的。那七條每個大約有四米長,鯉魚旗在風中來回擺動。你看見那旁邊兒立著一個石燈籠吧。在那兒呢,這些都是在過節半月前豎起來的。」
    雨越下越大。一個男人豎起雨衣領子,扔掉了幾乎耍燒到手指的煙頭。煙頭在積水中滋地一聲熄滅了。這條街上家家都有一塊面積寬闊的土地,周圍用木頭嚴密地圍起來。耍買這麼塊土地,到底需要多少錢呢?為了解除心中的無聊,他開始做了一下計算,但馬上又停止了,因為他的計算使他醒悟到,幹一輩子所賺的錢數微乎其微。男人生氣了,與其說是下雨的緣故,倒不如說這條街的樣子使他看了很不舒服。
    突然,男人抬起頭來。他看見了一位姑娘打著紅傘,提著買東西的籃子,從廚房門走了出來。男子悄悄地跟在姑娘後面,走了有十米左右,男人趕上去拍拍姑娘的肩。
    「你是新崛那裡的傭人嗎?」
    「不是呀。」
    「不是?」男人顯得有些狼狽。
    「不是傭人,是幫忙的,你是誰?」

《一封遲到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