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們理所當然地買了第四場比賽的馬票,而且潤也像是靈感泉湧似地,宣佈說:「接下來只買單勝。」連報紙也不看,就說:「買五號。」
我問潤也為什麼,他說:「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不過啊,妳不覺得單勝和猜拳很像嗎?猜拳的時候也是隨便從剪刀、石頭、布中選一個,對吧?雖然選擇的項目比猜拳多,但只要選一個就好了。」
「不過,你也可以看過報紙再選呀。」我看著報紙上的賽馬資料一邊提議。
「平常猜拳的時候我也沒想太多,感覺這個也和猜拳差不多。不要想太多可能比較好。」
「不要想比較好?」
「對,不要想,把我們贏的錢全部賭進去。」
「贏的錢全部也只有兩百圓嘛。」
我又回到剛才的窗口排隊,付錢之後,取出馬票。
「這次只買一個號碼嗎?」歐巴桑說。
「接下來都只買一個號碼。」我點頭說。
這場比賽又靠我們的直覺猜對了。栗色毛色的馬兒載著我們的兩巨圓以及頭戴黃色帽子的騎士奔跑,剛開始雖然落後許多,但慢慢地彷彿川流似地擠進了前幾名。到了最後的直線跑道時,像是突然感受到奔馳的樂趣般。展現了驚人的加速,蹬著線條優美的前腿,跑出第一名的成績。
「太好了!」潤也握緊拳頭,擺出勝利姿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招搖,隔壁的歐吉桑發出了「嘖」的聲響。
「中了耶。」我開心極了。不久之後,電子屏幕顯示了這一場的賠率為「九百三十圓」。
「變成一千八百六十圓了,詩織。」潤也瞇著眼說。一千八巨六十圓,雖然都稱不上是很大的數目,但只買一個號碼時猜中的聽覺卻特別暢快。「這樣算是因為哥附身的關係嗎?」潤也有點半信半疑,不過我卻肯定地表示:「一定是。」
然後我們到剛才決定的攤位裡站著吃牛肉擔擔面。笑著討論碗裡的到底是牛舌還是火腿。吃完上個廁所,一切準備就緒後,繼續挑戰第五、第六場。
結果這兩場我們又贏了。
兩場我們買的都是單勝,只選一個號碼。第五場比賽我們買一號,把第四場裡贏的一干八百團都押進去。結果賠率是四百二十圖,我們從兌現機裡讀出了七千五百六十圓。雖然聽到驚訝,不過更覺得愉快,這個時候我們還開心地打鬧著。
第六場比賽潤也選了「單勝三號」,買馬票時歐巴業對我說:「賭金愈來愈高了唷。」我也只是語氣淡然地回答說:「剛才贏了一些,把贏的錢都賭進去了。」
不過在下注七千五百圓的三號跑了第一名之後,看到賠率是「三百五十圓」,讓我開始有點廳到害怕。尚來不及開心大叫,我就嚥了一口口水。
我計算著賠率,兩萬六千兩百五十圓。「變成好多錢喔。」潤也說。「全部猜中了耶。」
「要是最後變成一百萬怎麼辦?」潤也夢囈似地說。「上等牛五花肉。」我沒頭沒腦地突然想吃燒肉。
原本我們對賽馬贏錢這件事的認知僅於如此。
等到我買了第七場比賽七號單勝的時候,歐巴桑瞪大了眼睛,說:「兩萬六千兩百圓?剛才中的嗎?」
「運氣很好。」我說。這場比賽果然又被潤也猜中,看見賠率是四百二十團時,我和潤也都沉默了。就連馬兒抵達終點時我們也沒有出聲,只是直相看著對方。我感覺口乾舌燥,只好不停舔著嘴唇。我們手上現在有十一萬四十圓了。
第八場比賽時,歐巴桑真的嚇了很大一跳。「不會吧。」她上下打量著我,那表情似乎在說,如果是麻將或其它遊戲,或許會懷疑妳耍老干,但是賽馬沒辦法作弊吧。她感歎地說:「妳的運氣真好。」遞出我買的十一萬圓的單勝馬票。
「這一場也會中嗎?」
「從剛才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會吧。」
我們盯著比賽前出現在電子屏幕上的賠率。潤也預測的八號有「14.2」的單勝賠率。也就是說,若這場猜中的話,就能一次贏得一百五十萬圖以上的賭金。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不過第一場我們沒有猜中呢。」
「開始賭在單勝之後,就中了。」
「不知道是什麼道理喔。」
「一定是運氣太好了。」潤也自己似乎仍是半信半疑。
不久第八場比賽開始了。我們感到恐懼和不安,無法像一開始那樣單純地開心了。
只是靜靜地盯著馬場看。
握著八號號碼牌的馬兒全身散泛著光澤,精神抖擻地在跑道上飛馳而過。從剛才顯示的賠率來看,他並不是一匹背負著眾人期待的馬。但是看起來卻像是將本性隱藏多時,下定決心從今天起改頭換面,也可能是潤也的大哥在看不見的地方拚命鞭策他,使他從起跑以後就以驚人的速度超前。完全如同字面意思一樣超越了所有的馬,展現出飛躍似的奔馳。陽光撒在馬兒茶色的皮毛上,十分耀眼。紛亂的馬蹄踩在跑道上,整個馬場都震動了起來。八號馬大幅領先其它馬兒回到終點,場內響起的慘叫多於歡呼聲。我們兩人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一直到其它人紛紛起身離開座位,我們仍然坐在原位。
「中了。」
「真的中了。」
賠率出來了,是一千三百五十圓,我和潤也都覺得太不真實了,「真的超過一百萬了。」我們低聲地說。
      本來擔心自動兌現機不能提領一百萬圓以上的獎金,但事實上似乎沒有這種規定。但是潤也覺得:「我們一輩子沒有幾次機會能去高額兌彩窗口,去那邊領吧。」我表示贊成,這麼說也對。
去了之後才知道根本沒有所謂的高額兌彩窗口,只是在最內側的窗口上貼了一張「高額兌彩、百萬圓以上。機器無法讀取馬票專用」的標示。
窗口上擺了一個旅館櫃檯常見的鈴,於是我們按下按鈴。鈴聲響起,大家都看著我們,我有點退縮。櫃檯後方走出一個歐吉桑,接過我們的馬票之後直盯著我們看,接著按了按機器,不知道是不是在確認金額。然後他遞出了一個裝著錢的信封。其間,但我竟擔心起會不會引來扒手或強盜來搶錢,不停確認四周有無可疑人物。「這樣左顧右盼反而引人注意。」潤也說。他比我冷靜許多。
「請小心保管。」窗口裡的男人說。潤也拿過裝著鈔票的信封後說:「一百四十八萬圖也不會有保鏢幫我們護鈔呀。」
「因為也才一百四十八萬圓嘛。」我故意說。潤也也笑著說:「區區一點錢嘛。」不這麼說的話,總覺得害怕地不知所措。
潤也順理成章似地宣佈下一場繼續賭,還說要把全部的錢都賭進去。潤也的語氣非常冷靜、沉著,讓我聽覺他所以這麼決定,並不是因為賭性堅強,而是這是一場實驗,必須玩到最後,直到結果出現。我瞭解他想繼續賭的心情,但是把全部的錢都賭進去讓我有點訝異,同時也感覺非常驕傲。「夠乾脆。」
「反正我們不是來賺錢的。」
下一場是第九場比賽,潤也的預測是「十一號」
「這和預知能力真的不同嗎?」我再次向潤也求證。
「因為我的腦中並沒有浮現任何數字,只是剛好想到而已。這一場不是有十二匹馬嗎?所以我才想,十一好像也不錯。」
「是哩。」
說完潤也開始畫圈選單。但是圈選單上每行最多只能買到三十萬圓,光是畫數字「30」和單位「萬」就相當累人,想要買足一百四十八萬圖,就必須畫好幾行才行。我總覺得所有人都盯著我們的一百四十八萬圓看,不由得觀望著四周。
這麼大的金額讓窗口的歐巴桑差一點就昏倒了。她看著我遞上去的圈選單,好心地提醒我說:「買馬票只能付現喔。」
嗯。我戰戰兢兢地把信封裡的錢交給歐巴槳,她不禁發出「哎呀」的大歎一聲,又像是可憐我不知道去哪裡偷來了這些錢似地問我說:「這些錢哪裡來的?」不知為何,我笑了出來,說:「用剛才的十一萬圓中的。」
「不會吧。」
「我們也嘴了一跳。」
「喂,」歐巴桑向前湊了過來說:「有什麼訣竅嗎?」她的眼底閃耀著光芒。「就是無所求啊,無所求。」
「無所求才是最好的。」歐巴桑點點頭。
場內又響起了女性廣播員的播報聲,我拿著馬票回到間也身邊時,他正在看賽馬報紙。我問:「怎麼了?」潤也回答說:「我在看十一號的單勝倍率是多少。」
「多少?」
「好奇怪喔。報紙上說賠率是三百圓左右,但是現在卻顯示只有一百五十圓。差太多了。」
「怎麼會這樣?」我歪著頭想。潤也研究了一會見說:「原來如此。像這種鄉下的賽馬場,如果買到一百四十萬,就會影響賠率。」
「是唷?」
「可能是因為我們下注下得太多了。不過,即使如此,如果中了也會變成兩百二十萬。」潤也的語調聽起來很沒有真實戲,「雖然很不真實,但照剛才的樣子看起來,這次應該也會中吧。」他喃喃地說。
但是第九場比賽我們輸了。
或許是因為我們再也無法承擔這沉重的一百四十八萬圓賭金吧,十一號的瘦馬從起跑時就一路落後,到最後都沒能反敗為勝,結果只跑出了倒數第三名的成績。
潤也聳了聳肩,我則歎了長長一口氣,心情非常複雜,雖然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喪氣。坐在後面的歐吉桑小聲地叫著:「真是虧大了。」我好想問他:「虧得有我們多嗎?」
 

《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