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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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噁心的感覺消失了,凱茨又開始發抖。腎上腺素過早地在身體裡跳動。她覺得皮膚上有刺痛感。他們回去找局長和穆爾。她先開口道:「對不起,長官,我沒吃午飯。」
    「我們得去拜訪懷特和庫克。」布萊克賽說,「談談我們的朋及岡茲先生。」
    「我們有懷特的地址嗎,長官?」
    「我們有他的電話號,從交換台問到的地址。」
    「那他住哪兒,長官?」
    「藍辛,離學院不遠。」
    「我能去嗎?」
    「可你不是不舒服嗎?」
    「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就好了,我現在沒事了,長官。」
    「鮑勃,你呢?」
    「梅森警佐和弗拉德可以去藍辛如果他們願意。我可要睡覺了,丹尼爾·庫克離得近多了。」
    「那好吧!」布萊克賽打了個響指。「我們在這留6個警員,兩輛車。每條船上總要有一個人,讓他們每小時輪流值班,直到我下達新的命令。」
    鮑勃·穆爾朝外面走去,凱茨跟上他:「有句話說,警佐。」
    他站住了,她垂下眼簾。
    「外面說吧。」他說。
    凱茨往外走去,聽見梅森和DCS說了句什麼,布萊克賽的粗嗓門又答了一句。她走到甲板上,鮑勃正盯著淤泥看,她走到他身邊:「警佐?鮑勃?」
    穆爾轉過身來,目光一片澄清,她笑了。
    「我考慮過了。」她說,一邊伸出手。
    他握著她的手搖了搖,「多謝。」他說,微微點了一下頭。
    他放開她的手。「小心點。」她說。
    她走開時覺得很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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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梅森把車從島上開到公路上,逕直朝布賴頓方向駛去。他們剛穿過鐵索橋,凱茨就告訴他向左拐。他們順著河邊一條窄窄的路向上開去。繞過鐵路,穿過老橋,來到A27號公路上。
    「別迷路。」凱茨說,「走錯了,這就像電線彙集處。」
    他們打了個左轉,滑上引橋。橋上那800英尺的支撐的鋼索懸在阿道上空100英吋處。凱茨又問了一遍,彼得的手機是不是肯定開著呢?
    「開著呢。」他說,「就像半分鐘前你問的時候一樣!」
    「電池沒問題嗎?」
    「弗拉德,它現在插在車上呢!」
    「學院到了。」凱茨說,「看見燈光了嗎?」
    懷特家在一條路的盡頭,是一座維護得很差的小屋。外圈的附屬建築隨便地圍著,屋頂是波浪形的,髒兮兮的。一條大狗拴在鏈子上,瘋了一樣地在周圍30英尺內叫著,跑著,每次嗆著了才停頓一會兒。
    「天哪!」梅森說,「但願那條鏈子結實點。」
    沒有燈,周圍也沒停著什麼車。屋裡看來冷清而空蕩。他們僅僅是出於禮貌而敲了敲門,但直覺告訴他倆家裡沒人。
    幾分鐘後他們離開了。順著小巷走著,他們的手電照出一隻紅狐狸瘦瘦的輪廓。它站下了,一邊晃著脖子,一邊盯著他們看,然後躲過他們鑽到路邊樹叢中去了。
    「我們到橋上後能停一會嗎?」凱茨說。
    薩伯車停下了,梅森看著凱茨好像她要崩潰了一樣。「相信我。」凱茨說。
    狐狸消失在了夜色裡。他們從小巷開到公路上,然後又回到通向山頂和布賴頓的一條石子柏油路上。他們身後藍辛學院教堂前門的輝煌燈光籠罩著一切。這讓凱茨想起了牛津的尖塔和瓦萊麗。接下來她就能聽見阿萊德·威廉的聲音和合唱隊男孩們的聲音。
    夜漸漸深了,路上也越來越靜。但不時還是會有車子同他們擦肩而過,大約30秒鐘一輛。
    「你要我在哪停車?」彼得說。
    「橋的第一個跨度前面就有一個修車站。」
    彼得把頭燈打到最亮。幾秒鐘後,他說:「我看見了。」有一輛載貨卡車停在那,只有三個輪子,一個千斤頂把車身弄傾斜了。
    「撞車了。」
    他們停在卡車後面,那是一輛J-reg型號的車,沒有廠家的標誌,他倆從車裡出來時手裡都拿著手電。兩輛車夾著風飛馳而過。
    那兒沒人。「一定是沒帶備用輪胎。」彼得說。他繞到前面,「是的,擋風玻璃上貼著一張條:『去找新輪胎,沃拉·普拉特』。」他又走回來,關上手電,把它斜靠在肩上,像扛著支槍,凱茨用手電指指河岸。
    「我想去那邊。」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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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得知道現在她是崩潰了,尤其當她說「把電話拿來」時。
    「你看。」他說,跟著她向河岸走去,「如果你想做愛,回車裡有什麼不好?」
    「你正經點!」她說。
    他們剛走到河堤下面天又開始下雨了。他們的手電裝的都是鹵素電池,但即便這樣,黑暗還是很濃重。
    「應該在這兒。」凱茨自信地說,一邊穿過埠頭上的樹叢走向河邊。
    「到底找什麼?」彼得說。
    「空的橋墩。」凱茨就像在引用名人的話以自抬身價,「喬治·林塞爾說肯定有一個是空的。你帶鑰匙了嗎?」
    「我的鑰匙對你有什麼用?」
    「喬治說所有的鎖都一樣。要不然管理委員會就得有上千把鑰匙了。」
    「那門在哪兒?」他說。
    凱茨撥開幾棵小樹,「在這!鑰匙呢?」
    喬治說得沒錯。凱茨打開那把大鎖,取下來,推開門,雨滴打在金屬上啪啪地響,她淋濕了,但不要緊。她沖彼得晃了晃手電。
    「我在你後面走。」
    彼得搖搖頭,「你他媽的開什麼玩笑?」
    「窩囊廢!」凱茨說。
    她走進去,裡面大得令人吃驚。房間像個大廳,到最深處大概有60英尺深,40英尺寬,七八英尺高。牆和天花板上都是狹長的水泥帶。
    「他媽的!」彼得在後面說。
    「歇會兒吧,你。」她說,「我們得幹活啦!」
    她轉過身來,看見彼得把電筒放在下巴頦下面,像個食屍鬼。
    「小心點門。」她說,「要是門鎖上了,你就死定了!」
    那兒有一堆堆的金屬,舊柵欄,帶著大大小小窟窿的防風設備,她模模糊糊地記起來,曾經有一段時間人們把這一帶叫做「鬼哭橋」,當地人都抱怨說有鬼魂和妖精。有好幾個科學家和工程師正經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原因,就是那些防風設備。積累了幾個月經驗,他們才設法把這段橋封鎖了起來,這就是舊址。
    凱茨仔細環視著四周,但除了幾個罐頭盒,一堆金屬器皿,幾十袋水泥外,這個地方基本上是乾淨的,甚至沒有貓或鴿子到過的痕跡。據說喬治他們是第一批進來的人。
    「至少這兒是乾的。」她說。
    彼得正要張嘴說話,電話響了。
    是瑪麗埃拉從一個地下室打來的。
    「什麼?不!你掛了吧!」凱茨說,「兩分鐘後再打給我!」
    「信號不清楚,彼得。」她說,「我們得出去。」
    「在車裡信號更清楚。」彼得說。
    「好吧!」
    他們走出來,鎖上門,然後一步一滑地爬上長滿草的堤岸。雨下得很大,他們回到車裡時已經濕透了。
    「快插上!」凱茨叫道,「快!」
    彼得啟動車子,把雨擦和暖風都開到最大。過了一會兒,又不得不把暖風調低一擋。瑪麗埃拉還沒再打電話,凱茨緊張得要命。為了找點事幹,她報告卡車的車號作一下交通工具檢查。
    控制台的女孩聽出了她的聲音,「還沒睡嗎,弗拉德?」
    「我沒法睡。」凱茨說,「男人太多,時間太少……」
    女孩樂了,「是阿諾德·庫克公司註冊的。那是個新聞發佈站,對吧?沒有報告遺失。」
    凱茨沒聽清,她正抬頭看著橋冠,在公路中間,路兩邊的護欄中間,有膠皮掃過地面的聲音,一件黃色夾克一閃而過。
    「天啊?」彼得說,「在這時候,這種鬼天裡幹活!」
    「你能再說一遍嗎,傑克依……」
    「是福特運輸卡車,是阿諾德·庫克公司的,那是家新聞發佈……」
    「謝謝。」她又看了看公路上,車窗上已經沒有雨滴了,一輛過路車閃著紅色的屋燈上了山。沒有夾克衫,沒有幹活的人。
    然後她注意到那也沒有作警告用的三角標誌。
    她又向對講機說:「傑克,你能幫我聯繫上穆爾警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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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從車裡出來,雨下得正大,她走到卡車那試著拉拉門,又看了一遍那張條。她往駕駛室裡看了一眼,手電筒的黃光照出幾張紙,一卷繩子和一個鐵皮容器。
    她轉到後面,雨水在她臉上淌著。這回藉著手電的光她看見了一個大袋子,一條灰色的毯子和一堆其它什麼東西。
    「彼得!」
    她轉過去看看警佐彼得坐在擋風玻璃後面,嘴形好像是「什麼?」然後指指胸口。薩伯車裡的光把他照得亮亮的,她揮揮手,但他並沒下車。她就走了過去,穿過車側面的電子窗對他說:「我們得進那輛卡車裡去看看。」
    「我鞋裡有個釘子。」他說。她走開了。
    最後,當她拿著一根鋼條從卡車裡出來時,他也從乾爽的轎車裡鑽出來,抬頭看著雨,好像敢於再試一試似的。
    「你幹嘛呢?」他含含糊糊地說。
    要看著他,凱茨就得盯著雨幕,她的眼睛很疼,就喊著:
    「我想我們已經找到蒂姆了!」
    彼得拿著撬,把它插入卡車貨倉的門縫裡並用力推。凱茨站在一碼以外,拿著他的手電,鎖頭結實得要命,門一動也沒動。
    「試試底下。」凱茨說,口腔裡聚集了許多唾液。
    「他媽的沒用!」
    「我來幫忙,爭取把一角撬彎。」
    梅森在門底部一角處把鐵條弄得出響。門沒動,上麵包的鐵皮卻捲了過來。凱茨把地上的手電滾向路邊。她把手放到門下面,什麼東西割了她一下。
    「再來一次!」她喊道。
    梅森又用力撬了一次,貨倉門上出現了劃痕。凱茨用力拉門的底邊,梅森一邊使勁一邊嘟囔:「他媽的……」
    鎖頭斷開時哪的一聲,是金屬斷裂的聲音。
    梅森大叫:「成了!」凱茨被反彈到地上。
    一輛車鳴著笛慢吞吞地開了過去。凱茨站起來,已經濕透了。她撿起手電,問:
    「你能看見嗎,彼得?」
    警佐看不見。他拿過手電,朝地板上晃了晃。凱茨從他旁邊上了車,裡面有種特殊的發霉的味道。一邊前進,她一邊晃動手電。突然她看見遠處一端的內壁,立刻倒吸了一口氣,喊道:「彼得!」他挪了過來,黑暗消失了,但光線在顫抖。
    「看在上帝的份上。」彼得說,「你看一眼吧!」
    「好吧!好吧!」凱茨喊。她一把把毯子拽下來,只抓住一個角,就像彈簧一樣向後跳了回來。
    她先看見的是衣服,看屍體前你總是先看見衣服,「噢,上帝!」她說。
    但這一次沒有屍體,沒有血淋淋的場面。他們找到了蒂姆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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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回到薩伯上,試著接通了控制台,她找穆爾。
    「沒勁。」傑克伊說,「我們已經派了一個警員守在他家周圍,他一回來就能聯繫上。」
    「好的。」凱茨說,她想了一會兒,「我們在布賴頓跨過阿道的橋上,你能通知局長嗎?弄幾輛車來?」
    「布賴頓路,阿道橋,好了!」傑克伊說。
    凱茨鬆了一口氣。「好了!」她跟彼得說,「我們去跟那些夜班的工人聊聊。」
    她下了車,走過頭燈,來到駕駛舵一邊鑽了進去坐在司機後面。她拍拍彼得的肩膀:「從右邊的車道開上橋去,慢慢地開。」
    「幹嘛?」
    「我想看看那些工人都在哪。」
    「那些夜勤的人會收拾我們的,我們可是停在快車道上。」
    「冒次險吧!」
    「這麼著急幹嗎,凱茨?你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嗎?」
    「不能!」凱茨說。
    「怎麼他媽的不能?」
    「幫你幹什麼,弗拉德?」
    「找到皮克西·沃爾特斯。」凱茨說。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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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等一會兒也沒多大妨礙,凱茨告訴他。「比利·麥克林托克把偷來的東西都藏在橋裡,對吧?」
    「對。」
    「他怎麼會想出這個主意呢?你以前知道有的橋中間是空的嗎?」
    「從來沒想到過。」
    「比利為魚狗隊踢球,跟岡茲和懷特在一起,他們都是縣裡的工程師,管理道路和橋樑。可能是他們給比利出了這個主意,克萊爾·庫克·布倫被囚禁時她認為那是條船,我們也這麼想。金屬,油漆,鉚釘。她說關她的那個地方在動。非常輕微,所以我們認為那是條大船。小橋是固定的,彼得,但大橋是動的,像呼吸一樣。」
    「是我太遲鈍還是怎麼回事?」
    「不是,彼得,你很正常。人們從來不抬頭往上看,這就是為什麼敵人會埋伏在樹上。我們的街道都很陳舊了,對嗎?建築呢,二層,三層或更高,但我們見到的只是比較新的那一點點,第一層樓,不銹鋼和玻璃。我們把橋看成通行用的工具,鴿子、老鼠和街上的孩子,他們把橋看成鳥窩,鼠洞和捉迷藏時的藏身之處。」
    「那你是想說……」
    「克萊爾·布倫就是被關在這兒,在這座橋裡。」
    他們以步行的速度向前開著。凱茨身體前傾,用電筒來回照著鋼質路障中間的地帶,每20碼就有一個長方形的出入孔蓋,四角都成弧形。這些出入孔中間到處是汽車上的廢零件,螺釘,螺團,碎屑,甚至還有油漆罐和刷子。
    她數到第十,十一,十二個蓋時感覺有些暈車。這時他們來到一個出入孔前。
    這個出入孔蓋被漆成黃色,即便在手電的光下也顯得很鮮艷,它被挪在一旁,是生鐵的,很重。旁邊是一個裡層蓋,是較輕的合金,這個蓋也被放在一邊。
    「停車!」凱茨呼吸急促地說。
    他們下了車,往回走了5碼,剛才那個黃色夾克衫就是在這閃了一下,黑夜中的一抹銀光和一雙野獸般的眼睛。
    他們翻過路障,兩個人中間有一碼的距離,就連這段距離上也佈滿了垃圾。她聽見彼得踩上了一個螺栓,在那兒罵罵咧咧的。
    他們走了過去。彼得勇敢地走過去,用手電往裡照著。
    「聖母啊!」他邊說邊向後摔去,臉色蒼白。
    凱茨走過去。
    彼得仰面躺在地上,好像需要感覺一下橋身的存在。
    「看在上帝的份上,凱茨小心點!那不是空的,這個出入孔直接通向底層,通向200英尺深的地方!」
    她用手和膝蓋向前爬行,將那些廢零件都挪開。她爬到洞邊,向裡看去,她看見的是海水,河水和一條長長的通道。
    「我給搞糊塗了……」她說,一臉迷惑,「如果那個工人就是從這下去的,那……」
    正在這時候他們聽到突突的引擎的聲音,那聲音似乎來自未知世界,恐怖而令人困惑。然後他們又聽到火車頭的光光聲,鋼輪走在鋼軌上的聲音。他們面面相覷,各種恐怖的鬼怪形像都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裡,似乎任何時候他們都可能會面對什麼怪物。
    凱茨盯著彼得蒼白的臉,「是從底下傳來的!」他們感覺到它在滾動,那個東西,火車,站車,反正都在他們下面運動,然後凱茨透過洞口看見了一些金屬框架,鋼絲編成的地板,一架梯子,油漆罐,工具箱,之後她又看到一頂白色塑料帽子,那件夾克衫和操縱引擎的人。她感到身上一陣涼意。
    彼得看著她,還是有些驚訝,凱茨把手放在唇上,又拍拍自己的屁股,警佐仍是一頭霧水。但當她把手銬拿出來時,他點點頭,把自己的也拿了出來。他倆從那個工人的視力範圍內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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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腦袋冒了出來,洞口很窄,那個工人仔細挪著身體,上臂的肌肉在洞口四周蹭來蹭去,他的雙手一定還扶在梯子上,因為他的肩膀出來後,他還在向下看,扭著身體把手臂和手也解脫出來。這時,兩個偵探從他身後衝上來,一邊一個把他制服並銬上手銬。凱茨用手電朝他臉上照去,是丹尼爾·庫克。
    一絲絕望的神情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他掙扎著,想退回洞裡去。偵探們向後拉他的胳膊,他就像個被釘在地板上的臭蟲似嚎起來。
    「馬上出來!」彼得說,「不然我們把你的胳膊擰下來。」
    庫克點點頭。
    「不,讓他待在這兒!」凱茨小聲說。
    她移動了一下,讓他能看清她。但她的手並沒松勁,所以他還是很疼。
    「下面是誰?」她直衝著他的臉喊。
    「沒人。」庫克也叫著回答。
    「皮克西·沃爾特斯在哪兒,你這雜種?」
    「誰?」
    「那個姑娘,她在哪兒?」
    庫克呲牙咧嘴地笑起來,她覺得噁心。他慢吞吞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真是他媽的賤種!」凱茨朝他吐了一口唾沫。她站起來拉著他的胳膊朝他身後跑去,跑到最遠處時他叫喚起來。這時只聽見一聲斷裂的聲音,他帶著哭腔嚷著:「上帝啊,上帝啊!」
    「把他拽出來!」凱茨說著,一邊把她的手銬打開。她的手腕很疼,她想她可能傷著了什麼地方。
    梅森把庫克拖到地面上來。他的腦袋耷拉著,警佐檢查了一下說:「我想你可能把他的肩膀弄脫臼了。」
    「你不滿嗎?」凱茨說。
    一輛過路車慢下來想看看怎麼回事,上面有兩個人,凱茨衝他們擺擺手。
    「我得下去找找皮西克·沃爾特斯。」她說。
    梅森把庫克銬在路障上。他把凱茨的手銬取下來還給她。
    「等等後援吧。我們說說話打發時間。」
    「你聽見庫克說了?」凱茨說,「這下面沒人。」
    「所以我們等著就行了。」
    「我不能。」凱茨想哭,「你不會明白的,下面的人可能會是我。」
    警佐看看凱茨,很快說:「好吧,我來。」
    「你永遠也到不了那個平台上。」凱茨說。
    「我閉著眼睛。」
    「謝了!」她說,「不過不會有事的。」
    她走到庫克旁邊,「下邊是誰?」
    「沒人!」他說。她用手裡筒猛擊他的臂膀。
    「上帝!我說過了!那兒沒人,他們已經去了——」
    他突然住了口,凱茨抓住他的肩膀。他看來好像要暈過去了。
    「他們去哪兒了,丹尼?」
    他疼得發抖。凱茨舉起電筒。
    「紐黑文。」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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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茨把手電放在洞口邊上,倒著進入洞口,滑到梯子上。她向後傾斜著身子,目光經過自己的胸和腳看著鋼絲地板,透過這層地板她能看見水面,落差至少有100英尺。她緊緊抓著電筒。最後一剎那她向彼得要他的電筒作備用,她也不知道是否應該這樣做。
    她爬到洞穴的地板上,橋內壁從四周向她壓迫過來,但在平台和牆之間有條2英尺寬的溝,直接通向下面的河水。如果讓彼得來,他一定一驚一乍的。他永遠也做不到這一點。
    她走到邊上,向下看看水面,又抬頭看看鋼板,這確實像條船,金屬,鉚釘。在她面前甚至還有一扇4英尺高3英尺寬的門,用螺釘閂住了。
    她想打開這扇門。但轉念一想,如果庫克用這個移動的籠子在橋下行動,無論他從哪來,這條路都不會通。
    她又轉到弓博旁邊,發動機還熱著,散發著氣味。上面有一個按鈕,原來像是紅色的,後來被粗糙的手摸成金屬的原色。她按了一下,它開始動起來,聽著像個小型拖拉機。
    她用手電來回打量這台機器,上面有一個橫桿,標著「E-W」。她想可能是指「東-西」,就選定了「西」。她覺得震了一下,然後平台開始移動了,並發出光光的聲音。她對自己很滿意,拿手電往牆上照去。
    平台向西移動時牆向東運動。大多數地方的油漆看起來都很乾,很舊,但沒人碰過。她知道外面正下著大雨,而她卻在一個隱蔽的,乾燥的,完全不同的世界裡。
    她仔細觀察著,這個籠子移動得很慢,像一種動物懸在樹上向前蠕動。鉚釘,鉚釘,鑲螺栓的門,門,鉚釘……
    她已經來到了河中間的平台上,現在她離剛才彼得和她看見的那個連接處已有大約50或60碼了,她很快向後望了一眼,看見那座橋,像一條有生命的蛇一樣跨過水面。
    她轉過去看了看沒上鎖的內壁,馬上就明白了,伸出手把那個橫桿拔到中間,運動停止了,只剩下輕微的晃動,但這是橋身在上升。她坐下來。她已經做到了簡單的一步。
    那裡面不會是漆黑一片,她有手電,有兩個呢。裡面也不會太小,門是四乘三英尺的,管道至少是十乘十英尺的,她輕聲自語道:「那兒不黑,不會被關在裡面的。」
    她俯過身去,卡嗒一聲打開門閂,門閂打開時發出一種特別的冷冷的金屬的聲音。她把手塞進門底縫隙中,拉了一拉,門重得驚人,但還是蕩了開來。
    裡面的黑暗似乎能發出回聲,她趕快爬出來,試圖不去想,但還是想起了佩圖拉·沃爾特斯。
    「堅持,皮克西,堅持住……」
    她怎麼也不可能預料到洞裡面的形狀。它比她想像的高得多,高得足夠使電筒發出的光最後融入黑暗之中。8英尺高,大概10英尺寬,像一個高高的沒有地板的房子,很乾燥,電纜貼在離地面5英尺高的牆壁上。
    她停下來聽聽動靜,能聽見的只有她自己的聲音,聽不見雨聲,也聽不見路面上車輛的過往聲。她是在一個箱子裡,雖然很大,但仍是個箱子,她照照前面,看見一個大大的橢圓形洞口;又照照後面,是另外一個大箱子,更長的橋。
    她還沒想好是否該喊幾聲,如果這兒有人,岡茲或懷特,那她的喊聲就會使他們保持警惕。如果他們不在這兒,那就無所謂,她只會幫助皮克西·沃爾特斯。於是她喊道:「喂?」
    第一聲她幾乎沒叫出來。她突然記起一部電影。那是個人室搶劫者,但不能出擊。一個警官大喊:「吐,你!吐呵!」她了試,嚥了口唾液,深深吸了口氣。
    「喂?」這一次她聽到了回聲,回聲跑過去又跑回,相互碰撞,有些嚇人,似乎連她的身份也改變了。她不再喊了,開始走動。
    在第三個大箱子裡,她發現了床鋪,一個錄音機,一個一次用的電池,一瓶水,一個爐子和一些吃的。她還發現了一個醫藥箱,最頂層是一卷沙布。
    在下一個箱子裡,她找到了皮西克·沃爾特斯。她坐在一個大板條箱旁邊。裸體外面裹著一條褐色的毯子。她手裡拿著一個大杯子,裡面還冒著熱氣。凱茨看到她的眼睛時,知道她挺過來了。她抬頭看看她的救星,微笑了一下,然後又低頭去喝她的熱飲。
    「別輕易下結論。」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凱茨跳了起來,嚇得幾乎要暈過去,她的手電幫她認出了比利·麥克林托克,同時,他的手電也徑直照在她臉上。他的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麥克林托克球棒。
    「這和你想的不一樣。」他說,把球棒放到地上。
    凱茨仍然很緊張,嚇得直想上廁所。她集中一下精力,恢復了沉著鎮定的本性。然後她把手伸向第二支手電,一個用來照明,另一個防身。
    「你是誰?」她說。
    「比利·麥克林托克,隊員中的一個。」
    「我見過你的照片,你,岡茲還有庫克和懷特。」
    「我跟那些變態雜種們可沒關係!」
    「可你在這兒。」凱茨說。
    「我知道。」麥克林托克歎了口氣,「如果我想傷害你,我剛才就那麼干了。」
    他向那個女孩子走去。「看見了吧,沒事了。很快就帶你出去。」
    皮克西抬起頭,他撫摸著她的頭髮,又轉向凱茨。
    「我是流氓,對吧?我可能會跟警察打鬥,但也得公平。一個女孩子,我是個男人,可不是禽獸。那幫傢伙,聖母呵,他們都不正常。」
    「你怎麼來這的?」凱茨說。
    「我藏在裡面並找到了這個姑娘。那些人以為我要跟他們一起干呢,我只是等待時機好帶她走。」
    凱茨看看那個女孩,點點頭。
    「他很好,是正經人。」她小聲說,「他照顧我,給我弄了些可可奶。」
    凱茨稍微放鬆了一下,「你是不是賣過一台立體聲電視機給庫克?」
    「是。」
    「是他告訴你的關於這些橋的事?」
    「是岡茲干的,那個美國人。」
    「那丹尼爾在這幹什麼?」
    「糾纏這個姑娘。他們最後都用她。庫克就是想擁有她,你知道的。」他做個「強xx」的口形,「但岡茲說不行,他能讓一個姑娘求他那麼做。」
    「其他人也這麼幹嗎?」
    「不,岡茲說如果他們碰她,就殺了他們。」
    「他能嗎?」
    「噢,能的。我只在街頭打過群架,但岡茲,他可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他好像在一支特種部隊待過。」
    凱茨蹲下身子,「那哈希特呢?還有別人嗎?」
    「我不認識叫哈希特的人,只知道有這個小姑娘。庫克常和岡茲拿一個叫克萊爾的人開玩笑。」
    「開玩笑!」
    「是的,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到底能有多真,你知道的。」
    「我們從這兒出去吧。」凱茨說。
    麥克林托克用兩隻腳來回跺著地板。「我倒不太急著出去。」
    「我們不會抓你的,比利,我保證。」
    「那我兄弟們呢?」
    「他們正被逮捕,比利,我無能為力。」
    他伸出手,「你不錯。」
    「謝謝。」凱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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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穿過那些正方形的大箱子走出來,找到門,爬到外面運動著的平台上。麥克林托克隔著毯子抱著那個姑娘。凱茨問他為什麼不徑直離開,「還有我兄弟們呢。」他答,「再說這也挺有趣的。」
    她重新發動引擎,選擇「東」。平台抖動了一下,然後重新向河中間移去,她看了看那個蘇格蘭人和那個小女孩,《美女與野獸》。皮克西頭一次突然決定開口:
    「他們都是人渣。但我就是不肯,那個稍微文雅一點的說他能說服我,我說,只要我屁股上還有眼兒,他就休想。」
    凱茨誇她勇敢,說要是換成她自己,她可能就挺不住。
    「她是個聰明姑娘。」麥克林托克說。
    凱茨讓平台停下。他們頭頂上就是出入孔,她來到梯子底下,向上喊:「彼得?警佐?」她想看清是什麼東西砸了下來。
    她坐起來,覺得很疼,臉上有血。她下巴疼得很。皮克西正嗚嗚地哭,甚至連尖叫都不會了。懷特正企圖把她從比利手裡搶過來,比利另一隻手揮著那根球棍。
    她搖搖頭。這時岡茲走過來用什麼東西碰了比利一下,他哼了一聲就倒下了。然後那個美國人轉過身來看著凱茨:「你是海盜嗎?」
    凱茨沒理他,眼睛都白了,「那是什麼?」
    岡茲笑起來,「這個嗎?」
    她順從地點點頭。
    「3萬英鎊。」岡茲說,「一次短暫出擊的成果。別人就得不到這些錢,他們能嗎?」
    「他們殺人。」凱茨說。
    「只是有時候殺。」岡茲說,「大多數時候,他們只是把你打昏。那可有點副作用,就像抽羊角瘋,但這不是我的問題。」
    「你對我的警佐怎麼了?」
    「和比利那孩子一樣,在這兒。」
    「那丹·庫克呢?」
    「他脖子斷了,摔下去了。」
    她輕輕動了一下。她碰了碰下巴,下頦骨好像碎了。岡茲說:「關於這個可真對不起。我掉下去時,你正擋著我的路。」
    「那現在怎麼辦?」她說,「你一定知道我們的車已經上了路,我下來之前通知他們的。」
    「嘿,你就應該說『你身後有人用槍指著你呢。』然後我就說『噢,是的,我要栽了』。」
    「那很有趣。」凱茨說。
    「噢,是你很有趣。」岡茲說。他的眼睛突然變得像雪堆裡的兩個窟窿。有一小會兒,凱茨真正看清了他:「你要有麻煩了。」
    他朝懷特和那個女孩子走去。懷特突然倒了下去,皮克西和他倒在一起。岡茲看著手電的武器:「哇,一下干倒兩個,怎麼樣?」
    皮克西呻吟著。凱茨說:「蒂姆·哈希特死了嗎?」她在想這種襲擊多長時間會來一次。
    「快死了!」岡茲說。
    「那他在哪兒?」
    「他對詩的品味很糟,不喜歡美國詩,對惠特曼不太熟悉,認為弗羅斯特太膩,而狄金森太不成熟。」
    「他在橋裡嗎?」
    「被捆上了,沒別的事做,只能想著他的女人。」
    「天哪,你真是變態!」
    他想了一會兒,歪著頭:「嗯,是的。」
    「他們會找到你的。」凱茨說。
    「可能吧。」岡茲說,「但我們會有一段時間待在一起,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電梯通道,通風系統,下水道。」
    他走向她,「我們可以走了嗎?」然後他大叫了一聲,「噢!」
    皮克西·沃爾特斯用球棍打了他一下,但只是女孩子的一棍,要嚇他一下足夠了,但不足以打倒他。他轉過身,氣得臉都黑了,「你這條小母狗!」
    凱茨這時向他衝去,心裡清楚自己撞上他時只有一條路可走。他被她撞倒時咕嚕了一聲,轉過臉和她的臉湊在一起。他們撞到洞壁時他獰笑著,和她滾在一起,向水裡摔去時他仍在獰笑。
    「吻我!」她試圖把他推開時他說。她看見他的眼睛,牙齒,然後他放開了她。落入水中前一瞬間她翻過身來,認為自己自由了。一切都停止了。

《魚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