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井健司決定尋找第2個證人——在橫濱開舊貨店的島田康吉。
他學著澄子的做法,在橫演的電話號碼簿上查出了所有叫島田康吉的人,但荒井很快發現這些人都不是他要找的那個島田康吉。他又在電話號碼簿上找出全部的165家古玩店,將它們的位置標到橫濱市地圖上,準備一家一家地去調查。
荒井想即使島田康吉不開舊貨店了,也可以碰上認識他的人。
如果沒有空閒,跑這麼多家店進行調查是不可能的。
第2天,荒井便前往橫濱開始了這項工作。荒井具有易怒和堅韌不拔的雙重性格。
上一次的失敗是一個教訓。警察沒來調查可能是沒找到指紋。荒井想今後應該更加小心。
這次荒井考慮得很周全,他甚至還準備了後宮和清水英五郎的姓和名,以備在需要的時候用。清水英五郎取自過去有名的俠客清水次郎長和大前田英五郎的姓和名。
第一天他來到伊勢佐木町調查。傑克過去常在這一帶活動,他的朋友住在這附近的可能性最大。但荒井的希望落空了,這一天他沒有任何收穫。晚上當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他連話都懶得和澄子說。
荒井睜開眼已經是第2天中午。他咬咬牙起來又去了橫濱。這一天仍然沒有什麼結果。第3天的定額完成後,荒井看著地圖上標的記號,禁不住搖了搖頭。
第4天,他實在太累了,休息了一天。
第5天,他終於有了收穫。在荒井走進櫻木町車站附近的一家小舊貨店,問了幾十遍同樣的問題之後,年紀很大的店老闆才說:
「島田康吉這個名字,我在很久以前聽說過。好像還給過我一張名片。不過這是10年前的事啦。」
「名片您還留著嗎?」
荒井心想誰還會留著10年前的名片,但他仍問了一句。結果出乎他的意科。
「發生在橫擯的事,你不讓我去橫濱調查,我去哪兒調查?」
「那不一定非要去橫濱。你再到鬼島的周圍碰碰運氣,說不定能找到點線索。」
荒井一下子沒聽懂澄子說的話的意思。
「鬼島被殺已經6天了,他的葬禮應該是完了。」
澄子又補充了一句。
「葬禮肯定完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荒井仍未轉過彎來。
「既然有葬禮,就會有參加葬禮的人的名冊吧。」
「葬禮參加者的名冊……。」
荒井高興得拍了一下大腿。
「對,那名冊裡說不定有另外3個人的住址和名字。」
「就是啊!事情過去10年了,傑克和另外4個人現在不一定還有來往。但其中某一個人同鬼島有交往,參加他的葬禮的可能性是有的。共謀殺人結成的關係不是能簡單地斷絕的。」
「對,你真是聰明絕頂。對你我得刮目相看。」
「你不知道女人心細嗎?」
澄子嫣然一笑。
「不過,怎麼才能搞到這個名冊呢?我去過鬼島的公司,另外我打架還湊和,但我不會偷東西……。那個名冊會放在哪兒呢?」
「偷不行,被抓住了得不償失。用不著偷,讓他們給你看看就行了。」
「能讓我看當然好,但……。」
「我來辦這件事。」
澄子爽快地說。
「他們沒見過我,而且女人也好辦事。想辦法收買一個人就行了。」
澄子信心十足,荒井略感慚愧。剛出獄時荒井對澄子的成長感到吃驚,現在則感到由衷的佩服。荒井心裡很高興,將來自己創出天下,澄子可以成為當之無愧的大師娘。
「我明天就去。飯館就停業一天吧。」
「對不起,拜託你了。但別出賣色相,要不然,我……。」
「別說傻話了。在這世界上我看上的人只有一個,用紋身把我吸引住的你。今天不早了,快睡吧。」
澄子又嬌滴滴地說;
「健司,最近你一回家就埋頭睡了……。」
荒井緊緊地抱住澄子,然後用手解開她和服上繫著的腰帶。荒井完全陶醉在女人身體的溫馨之中……。
第2天傍晚,那個穿皮夾克的青年田邊武夫穿著一身漂亮的黑西裝,走出興陽建築公司。一個女人迎上前去問:
「對不起,請問您是鬼島老爺子的人嗎?」
這個女人就是澄子。她今天穿著一身淺色的和服,顯得格外乾淨、嫵媚。田邊武夫的雙眼緊盯著澄子。
「是啊,我叫田邊,是總經理的助手。你是誰?」
澄子對他微微一笑。
「這次老爺子慘遭不幸,我是和他有點緣份的人。能打擾一下談談嗎?」
「我反正也閒著,但你到底有什麼事?」
「有點事,但站著說話……。這附近有沒有比較安靜的好飯館?我來付帳。」
「安靜的飯館……,有啊。」
田邊武夫從上到下把澄子打量了一遍。
「那麼就耽誤您點時間……。」
「像你這樣漂亮的人求我,把怎麼能拒絕呢?」
鬼島被殺後,田邊武夫有些緊張,對陌生人持有戒心。但對方是女人,又到自己熟悉的飯館去,他估計不會發生什麼問題。
「那麼,走吧。」
田邊把澄子領到不遠處的一家小飯館。在二樓的一個小房間坐下,要過酒茶後,田進馬上問:
「這個地方僻靜,什麼話都可以說,你有什麼事?」
「先喝兩杯再說吧!」
澄子好像放意要讓對方焦躁不安似地等著酒菜的到來。酒到後,澄子馬上給田邊斟上一杯。
「來先喝一杯。一會兒我再陪您喝。」
幾杯酒下肚,田邊坐直身子說:
「沒喝醉之前先聽你把話說了吧!」
澄子從手提包裡取出一個盛香火錢的口袋,放在桌子上。
「您先收下這個。」
「這是什麼?」
「我一直蒙受老爺子的關照。最近我母親患病,我回九州老家了,不知道老爺子過世的消息……。」
澄子低下頭,用衣袖輕輕地按了按眼眶。
「你是我們老頭子的……,我一點幫不知道。我原以為老頭子的女人我全知道呢。」
田邊武夫打量著澄子,臉上浮現出一絲懷疑的神情。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看看這個就明白了。」
澄子捲起左手袖口,露出牡丹和童子圖案的皺身。
「這是老爺子讓刺的。」
「噢……。」
田邊武夫仔細地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既然你和老頭子有這麼深的交情,您別把香火錢交給我,自己到靈前燒一炷香怎麼樣?」
「不,我是不能露面的女人,我也不願意見到夫人。當然我會悄悄地結他上墳的。請您理解我的心情。」
「是嗎!那我就收下了。我替老頭子向您道謝了。」
田邊把盛香火錢的口袋裝進了自己的衣兜。
「您要說的事就這些嗎?」
「不,還有一件事。您能不能把參加葬禮的人的名冊借我看看?」
「參加葬禮的人的名冊?看這東西幹什麼?」
「想知道都哪些人參加了他的葬禮。您可能覺得我有點怪,但我沒能參加他的葬禮,我想至少……。」
澄子又擦了一下眼睛。
「這就是女人的心啊!」
田曲武夫歎了一口氣。
「另外,參加葬禮的人中,肯定有知道我和老爺子關係的人。日後,我碰到這些人,如果我不向他們表示一下謝意,怎麼過意得去呢。」
「您說得有道理。我理解您的心情。」
田邊武夫頻頻點頭。
「能讓我看看嗎?」
「行。但現在還早,先喝酒吧。您要說的話就這些?」
「是的。」
澄子又舉起了酒壺。又是幾杯酒下肚,田邊瞇縫著一烈色迷迷的眼睛,試探問:
「除了左手腕外,別的地方還有紋身嗎?」
「兩隻手腕和背上都有紋身。」
「女人有這麼多紋身可不簡單。我手腕上刺了櫻花,在背上刺了『金太郎捉鯉魚』。怎麼樣,咱倆互相欣賞欣賞吧。」
澄子沒有一口拒絕他的要求。
「這,下次再說吧。」
田邊武夫從桌上探過上身說:
「這有什麼關係。你的要求我可接受了。我也不是跑腿的小嘍囉。我是去世老頭子的左右手,這次要看興洋會大當家怎麼定,說不準我還能弄一塊地盤管管。至少,我們公司離了我辦不下去。」
澄子沒有吭聲。
「你沒丈夫吧。」
說著,田邊握住了澄子的手。
「你不會就和我們老頭子一個人睡覺吧。刺了這麼些紋身,你還想嫁人?」
「別,等等!」
澄子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謝謝您的好意。但在老爺子過世49天內我不想聽這樣的話。您也得守孝吧。」
田邊被抓住痛處,一下子說不出話。他想搞不好被大當家知道這件事就麻煩了。田邊又端起酒杯,接連喝了幾杯。
「那好,今天晚上我就不再說跟我一塊睡覺的話了。但紋身你總得讓我看看吧。」
「請等到49天以後。我曾和老爺子發過誓,除醫生外決不把紋身給任何男人看。他去世才7天我就破了誓言,這有點不盡人情。」
這種古風的守節觀念在一般的小流氓是講不通的,但在屬黑社會組織成員的身上卻產生異常好的效果。過了一會,田邊武夫很不情願地點了一下頭說:
「明白了。你不愧是老頭子的女人。我也被你迷住了。那我們過完這49天後再見面。忘告訴你了,我叫田邊武夫。」
「謝謝!我叫越谷春美。」
田邊武夫表情輕鬆地站了起來。
「等一下再把住址告訴我。我去取名冊,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聽著田邊下樓的腳步聲,澄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臉上浮出了勝利的微笑。
這天晚上很晚澄子才回到經堂的自己家。她向荒井講述事情的詳細經過。
「這個畜生,他竟幹出這種事。」
荒井起初非常氣憤。
「老頭子死了剛7天,他就要搞自稱是老頭子的人的女人。你也知道,在黑社會裡,任何人都不能搞兄弟的老婆的。這是吃這碗飯的人必須知道的常識。看來,我們這個世界也在變。」
「我也嚇了一跳。當然,老婆和情婦還是有區別的。」
「那不過是五十步和百步之差。鬼島這樣的人手下還會有什麼好東西。不過你也夠危險的。如果他強迫你,你怎麼辦?」
「實在不行,我就搬出他們大當家的名字,估計問題不大。那傢伙不會亂來把眼前要地盤的機會失掉的。」
「你真不簡單。」
「還不都是為了你?」
澄子瞪了荒井一眼。
「我也不願意幹這事,挺害怕的。他握住我的手時,我就像抽了一根倒霉的簽一樣。」
「我知道。你辛苦了。你在名冊上找到什麼沒有?」
澄子點了點頭。
「有點收穫。我沒查到島田康吉和畑仲圭子,但我看到了增本敏郎的名字。」
「有他的名字?他現在在哪兒?」
「東京的茅場町。他自己開了一家公司,當了總經理。」
「他也當總經理了?」
荒井氣憤得喊了起來。澄子從手提包裡取出筆記本。
「還有一件事。你以前對我說宮城監獄的事的時候,我聽你提起過一個叫大場源基的人。」
「對,大場和我一塊在宮城監獄呆過。他比我早2年出獄了。他怎麼了?」
「葬禮參加者名冊裡有他的名字。也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個人,但我也把它抄下來了。」
「大場參加了鬼島的葬禮?」
荒井感到有些奇怪。大場源基是一個小詐騙犯,按道理不應該同一直在暴力集團裡混的鬼島有什麼關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用一條看不見的微妙的命運鎖鏈連接起來的,固此,荒井也不敢斷定大場源基和鬼島桃太郎絕對沒有關係。
荒井的眼前浮現出有些小聰明的、經常面帶冷笑的大場源基的形象。荒井想起大場在小山榮太郎的棺材前對自己說的話,內心不禁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