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得,阿曼達感覺到她吸引了奧斯卡和唐奈利的全部注意力。這是怎樣一種令人飄飄然的感覺啊。她描述了一番和那個自稱為亨利·溫特沃思男人的短暫遭遇。
「他似乎有些緊張,神不守舍,但那會兒,人人都那樣,我也沒想得太多。你提問他了嗎,唐奈利?」
「沒有。在我到之前,他肯定已經離開了,我肯定他接下來回紐約或其他地方的飛機。」
「也許沒有,」阿曼達沉思著說。「我們別忘了薩拉。她知道他要來。害怕可怕的事會發生,而它確實發生了。不管他叫亨利還是什麼名字,如果他謀殺了莫裡斯,他會知道薩拉可能洩露秘密。他可受不了讓她講話。」
「但是,她的屍體被發現時,時間已過一個星期。你以為他會磨蹭那麼長時間才殺她?」唐奈利問。「我搞不明白。」
「我看也說不通,」奧斯卡附和道。「他本可以立即解決她,然後搭飛機離開這兒。」
阿曼達不得不勉強承認他們各得一分。
「報道說他住哪兒嗎?」阿曼達問。
奧斯卡審視著他們。「沒有街道地址,但他肯定住在紐約,如果沒弄錯,訴訟是在那兒提交的。」
「我猜,那意味著我最好到那兒去」,唐奈利說。他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你給誰打電話?」阿曼達問。
「博比·雷。我想告訴他我們正掌握的情況,確定一下他是否贊成此行。」
一分鐘後,他說道,「喂,博比·雷,我是喬。很高興你從亞特蘭大回來了。我有一些新聞。」
他大致說了他們的發現以及廚師的弟兄曾經出現在謀殺現場,根據從蒂納和瓊·克勞德那兒瞭解的情況,他有殺害莫裡斯廚師的動機。「我在考慮去一趟紐約,看看能否了結此事。」
阿曼達觀察著,唐奈利繃緊了下顎。「是的,我知道你一直受到的壓力,」他說。「但你不能著手逮捕,只因為一些州府官員和受害者的女朋友想要了結此案,叫懷特黑德平息一下,或者你也許應該問問她為何如此焦急。結案會給她帶來什麼好處嗎?」
阿曼達讚許地笑了。她仍然認為令人噁心的蒂納本人是最大的嫌疑犯。
「好吧,好吧,」他帶著不耐煩的口氣說。「我一瞭解到情況就打電話。不要讓任何人離開城裡,包括喬納森·韋伯斯特和懷特黑德小姐。」
唐奈利一得到博比·雷的批准,阿曼達便滿懷希望地看著奧斯卡,奧斯卡看著唐奈利。「你真的認為,你到那兒,就能破案嗎?」
「這位兄弟應該能填補許多空白。」
奧斯卡點點頭。「好吧,阿曼達,打起你的背包。」
令她驚奇的是,他聲音中甚至沒有稍許的保留。她雙手一下抱住他,但注意到他震驚的表情,才沒有在他面頰上飛快地吻一下,她平靜下來。「謝謝你。」
「只是別去住那些花裡胡哨的公園賓館。我們這兒開支有限。」他沉著臉對唐奈利。「盡量快點把那些一盤散沙似的結尾聯繫起來,好嗎?我們還能趕上週四這一期。」
「我們會竭盡全力保證截稿期的,奧斯卡.」唐奈利很嚴肅地說,但是阿曼達直覺的印象是他對奧斯卡的優先考慮笑出聲來。
倆人匆匆忙忙出了門,回頭掃一眼,看到奧斯卡重重地一下坐在他的桌邊。自從她認識以來他第一次看上去疲憊不堪,一副被擊敗了的樣子。她本能地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這是有史以來這本地區最大的新聞,而他卻被排斥在外。她想起拉利受傷那天他的表現,為自己沒有早些做些事來彌補而感到內疚。
「等我一會兒,好嗎,唐奈利?」
「阿曼達,我們已經上路了。」
「不會很長時間。」
她回去,坐在奧斯卡桌子的一角上。他那富有表情的眉毛往上挑了一下,不讚許的樣子,她趕緊站好了。
「我剛才考慮,從現在開始你或許應該處理這件事呢,奧斯卡?畢竟你是編輯。人們期待著你干大報道。你可以和唐奈利一起去紐約,我留下照料這兒的事。」
他很愉快地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突然間,她非常高興自己作出了這種姿態。然而,奧斯卡搖了搖頭。
「它是你的報道,阿曼達,你正在做一件重要的工作。我不會現在接管的。那不是處世之道。」
「你肯定嗎?」
「我肯定,」他說,「謝謝你問我。現在就離開這兒吧,唐奈利看來不耐煩了。」
這篇報道一定要成為一流的,阿曼達十分愉快地想,「我會從紐約給你打電話,讓你知道事情的進展,你可以想一些我們應該查明的線索。
隨後的行動節奏很快,快到了有危險的地步,那正是她所喜歡的速度。他們在她家逗留了一會兒,唐奈利打電話預訂機票,她收拾隨身帶的包。接著他們又因他的事停了一會兒。到八點鐘,便乘上了飛機,阿曼達的心再次突然被緊張的預感攫住了,上次在亞特蘭大的賓館酒吧裡,正是這相同的感覺攪得她糊里糊塗。她要到紐約去,這個世界上她最喜歡的城市,並已是要和唐奈利一起去。它在阿曼達心中激起一陣狂風暴雨,夾雜著煩人的思緒。
這次怎麼終究還好像是回去呢?體驗了幾天那樣的興奮和活力後,怎麼好像是她又要不得不離開喬治亞呢?究竟還有沒有機會,唐奈利會覺悟到他已經失去了紐約可以提供的一切?
飛機一在紐約著陸,阿曼達就直奔付費電話而去。
「等不及要給所有的朋友打電話呢,嗯?」儘管這句嘲笑夠輕鬆的,但她懷疑蘊含的感情卻深得多。
「我不是要給朋友打電話,是想查亨利·溫特沃思的電話號碼。」
唐奈利又恢復了最佳笑容,那個使她心旌搖蕩的笑容。「你在查w字母一欄。我懷疑那是假名。」
阿曼達任重重的號碼簿落回原位。「機靈鬼。」
「智者千慮,也有一失,阿曼達,試試查羅森,訴訟上是這個名字。亨利·羅森。」
「我知道。」
「你當然知道。」
亨利·羅森的名字下面有好幾個號碼。「我們馬上開始打嗎?」
「阿曼達,現在已經十點了。等我們登記住進賓館,就十一點了。可以等到明天上午。他不知道我們在找他,不可能去任何地方的。」
「我不想等到明天上午,如果他已經去上班或幹別的事了,怎麼辦?」
「那麼就到工作的地方找,或者一直等到他回家。」
她不耐煩地注視著他。「唐奈利,你在布魯克林的逮捕紀錄確切是什麼?」
「很好。我的定罪率也不錯,你是不是接著要問這個?你的怎麼樣?」他興致勃勃地詢問,「除了揚科維奇一案外,有何值得稱頌的事?」
「好吧。我服了你。但是,我希望你準備著徹夜不睡和我講話,因為我要直到找著這個傢伙才能小睡一會兒。」
「很有趣的主意,」他低沉著聲調,頗有挑釁的意思。「我會考慮的。」
那種站在懸崖峭壁邊上的感覺又回來了,她的手心直冒冷汗。她說的話僅僅是坦率罷了。原來不打算在唐奈利的腦子裡種下敵意,並且已認定,他可能是對的,讓他倆之間的事冷淡下來很重要。現在她內心深處的感情各色各樣,就是沒有冷淡。
她避開唐奈利緊盯著的眼神,神經質地嚥了口口水,拿起手提箱,朝出租車攤走去。她覺得明智之舉是閉上嘴不講話,直到想出怎麼擺脫這種情緒的辦法。
唐奈利挑了家市中心的賓館,給他們登記各住一間。這兩、間甚至沒有緊挨著,但是,服務台秘書眼中的表情依然暗示著,他壓根兒不相信這兩個房間都會被利用。阿曼達也覺得靠不住,她再次提醒自己那也許最好。
服務員首先把他們引到她住的房間,唐奈利在門口等著,看上去很煩躁,似乎站在她房門口本身是個誘惑,這個誘惑比他原計劃要對付的大得多。服務員指明了空調控制辦法,電燈開關,房間服務清單……他或許早應該走了,阿曼達遞給他小費,打斷了他。他領會了寓意,唐奈利似乎如釋重負。服務員一離開,唐奈利就揮手道別,消失在牆後。
「唉,怎麼……」阿曼達憤怒地盯著他的背影。根據合理的推論,她已經在期待著至少吻一下,她非常非常安靜地關上門,隨後抓起一隻枕頭,猛擲到門上;正在伸手拿另一隻枕頭時,有人敲門了,是唐奈利,他仍然看著不舒服的樣子。
「也許我們應該談一會兒。」
「在這兒嗎?」她疑心重重地問。
他看著她,看著床和一把椅子,搖了搖頭。「樓下酒吧間。」
阿曼達拾起包,跟他走了。當他們在一張桌子旁落座,點的東西去取了,她說,「這正在變成習慣,唐奈利。我們所有親密的會談都要在酒吧間開始嗎?」
「誰說是親密的會談?我想也許可以明天討論。」
「明天?」她茫然若失地問。
「是的。」她說得很堅定,接著四下張望,臉上現出怒容。「飲料究竟在哪兒?」
「耐心點,唐奈利,它們正來了呢。」
顯然,但要飲料的程度遠不及要餐巾紙,幾秒鐘內,他已經把餐巾撕成條條碎片。阿曼達呷了一口酒,等他解釋正在那兒幹什麼,因為他明擺著有自己的議事日程,並且這和拯救被壓抑的男性荷爾蒙沒有任何關係。
「你在這兒結識的朋友中,有沒有人能讓你看一眼法院文件的?」他終於問道。
「沒問題。那些是公開的檔案。我明天上午自己就可以去法院大樓。」
他點點頭,分明特別高興享受,非個人的勢力範圍的好處。「好吧,你幹那活時,我就去找一些在布魯克林的朋友,幫著查一查這傢伙,看他以前是否曾遇到過麻煩。」
「除了準確的家庭地址和訴訟的基本要素,還有沒有你特別想讓我在檔案裡找的東西?」
「要拿準了,澄清蒂納·懷特黑德在訴訟中是什麼角色。我不喜歡她逼博比·雷的方式。如果有時間,你可以多檢查一些,看是否有關於保險單的情況。」
阿曼達點點頭,隨後衝他微微一笑,「謝謝。」
他盯著她,困惑不解。「為什麼?」
「為了你沒有把我看作妨礙了你似的。」
「我為什麼要那樣做呢?我從沒說過你不是一個出色的記者,阿曼達,正是感情易衝動的一個。只要你決定不獨自來追捕亨利·羅森,我沒有一點怨言。」
她顫抖了,「我想你可以指望,我會等你去幹那事的。我仍然沒有忘記朝我射來的幾槍以及拉利所發生的一切。」
「好吧,那麼,讓我們去睡覺吧。」
阿曼達忍不住咧開嘴樂了。「很高興看到你直接了當的風格體現在每件事上,唐奈利。我早可以希望事情更順當些,哎,那些事。」
「很有趣,阿曼達。」
他真的與她吻別了,雖然,是在她房門口,但很純潔,吻在面頰上。該死。
當她關上門,空下來好好想想這件事之後,方才認為唐奈利一直很明智。他們的曖昧關係繼續下去只會使事情變複雜。明天上午,還有活要干,這件事結束了,他們還有日子要過,那些互不相干的日子。
他們要過日子嗎?在唐奈利懷中的那個晚上,使她認識了自己對唐奈利的感情。一部分的她想擴大他倆可能性,另一部分又害怕他倆正在進入危險的跑馬場。一部分的她對唐奈利保持距離的做法充滿感激,另一部分的她卻久久不能入眠。
終於,好不容易小睡一會兒,她又跌入一些稀奇古怪的夢鄉中。醒來時,她感到精力充沛。她信任紐約,當然必須承認,這也許與唐奈利有一點關係。
她在房間內要了面包圍和奶油餅乾,一吃完,立即拿起電話,撥通蒂納·懷特黑德辦公室。
接待員接了電話,她要求懷特黑德小姐的秘書聽電話。
「喂,我是黛布拉,需要幫忙嗎?」
「希望如此,黛布拉。我想和懷特黑德小姐預約一下,討論你們公司的保險事宜。
「保險事宜?」
「啊,沒錯,」她說得謹慎而又活潑,像個街頭賣東西的人。「你們有如此多成功的客戶,我肯定你們必須為他們保險,萬一發生意外的事件,他們會喪失能力,再也不能夠表現。我們有個項目,我相信,那是各地最好的。」
「萬分抱歉,」黛布拉歉意地說。「懷特黑德小姐已經和一個公司打交道好幾年了。對保險項目很滿意。我相信她不會有任何改變的意思。」
阿曼達讓自己稍稍頓了一會兒,享受初戰告捷的喜悅,接著說道,「我當然能夠理解,為了我的飯碗,我要向老闆解釋為什麼沒有和懷特黑德小姐會面,你願意給我提供你們與打交道公司的名字嗎?」
黛布拉說了一家大保險公司的名字。
「非常感謝!」
成了!阿曼達一邊想一邊開始嘩嘩地翻電話號碼簿,查這家公司的電話號碼。
一旦她和有關部門聯繫上,只需幾個簡單措辭的問題,情況即一清二楚,看來蒂納·懷特黑德正在考慮增加保險額,儘管她已經為莫裡斯廚師投保了百萬美元的人壽保險。
「給我記一分。」她自言自語著,拿起包,直奔法院大樓。她在服務台給唐奈利留了紙條,告訴他這個新聞,約好中午在西城區她最喜歡的二家餐館碰頭。
法院的文件把完美的莫裡斯廚師描繪成一個利慾熏心的傢伙,更不用說缺乏手足之情了。亨利·羅森控告他的哥哥——莫裡斯·羅森——剽竊了他的食譜,隨後與蒂納·懷特黑德同謀,用這些食譜謀求他們自己的陞遷,而把他拒之於利潤之外。要求審理時賠償損失費一百六十萬美元,或者廚師贏補的一半。因為蒂納和莫裡斯廚師已經形成一個組合,她被指明要負同等的法律責任。
「真是一塊巨大、昂貴的蛋奶酥,」阿曼達低語道。「我想知道,這個訴訟現在怎麼樣了?」
她找到一部付費電話,給一位非常聰明、非常雄心勃勃的律師打了個電話,在揚科維奇報道中她曾與他一起工作過。「湯姆,我是阿曼達,有時間嗎?」
「對於你,洋娃娃?只要你想要。你現在在這個城裡嗎?」
「只待幾天,我在搞一篇報道。」
「告訴我你需要什麼。」
「如果一則訴訟是針對兩個人提出來的,但開庭審理前,其中一個人死了,那會怎樣呢?」
「它可以針對死者的全部資產和剩下的那個被告。」
「這麼說它不會中止了?」
「除非原告想撤訴。你願意告訴我這是怎麼事嗎?」
「不是現在,我還有更多的迷面要解答呢。」
「迷底出來了告訴我一聲,好嗎?你已經讓我很好奇了。」
「你總是很好奇,你才應該當記者。」
「如果你是律師,那也很有幫助。」
「你真是個可愛的人,回頭再說吧。」
「等等,你還住在窮鄉僻壤嗎?」
「別這樣說,它沒這樣糟。」她聽著自己說,不清楚是因為開始喜歡喬抬亞,才這麼替它辯護呢,還是只為自己還在那兒平平淡淡地辯護一句,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建議道,「下去轉轉吧,你會發現曼哈頓之外也有文明世界。」
「心肝,我已經在此立根了,雖然這樣的發現對我不是最有利。多保重,小愛人。保持聯繫。」
阿曼達離開法院大樓,搭上出租車。「林肯中心」。她告訴司機要去的地方,然後靠在座位上,等汽車在由午擁擠的交通中爬行。這個時間,她用來分析已經掌握的情況。當訴訟正要審理時,亨利·羅森殺了他的兄長,這會說得通嗎?蒂納會嗎?殺了亨利不是比毒死莫裡斯廚師對她更有意義嗎?
在林肯中心街對面的一家熟食店,當她和唐奈利被款待以五香熏牛肉三明治時,她透徹地推敲了好幾個方案。
「我還是把賭注押在這位表弟身上,」唐奈利說。「就像你的律師朋友說的那樣,他仍舊可以繼續打官司。他沒有損失一樣東西,除了讓他不滿的老哥。」
「但是蒂納將獲得所有的保險金。」
「她會不得不分一大塊給亨利。」
「她可能仍然留下一部分,不要忘了,當她查明莫裡斯在欺騙時,可能憤怒至及。」
「整個下午都沒什麼需要探究的。讓我們去看亨利。」
「在一個正要重建的地區,沒過幾個街區,他們便找到了他的公寓。這座獨特建築的門廳已經多年沒上過一層油漆了,地板上的油地氈破破爛爛,正在脫落。原來的顏色已蕩然無存。儘管郵箱上許多名字在捲曲,但由於紙已發黃幾乎無法認清,但亨利·羅森的名字卻清清楚楚地打印在乾乾淨淨的白紙上。就他來說,它似乎是對裡裡外外的破敗景像一點小小的反抗。
他們爬上三樓,敲了敲門。「喂,是誰啊?」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門那邊傳來。
「喬·唐奈利,羅森先生。我正在調查你哥哥之死。」
「你有證件嗎?」
「有駕駛證。就這個。我不是為官方工作」門開了條縫子,僅夠露一個下巴。「讓我看看。」
唐奈利遞過證件,亨利·羅森終於點點頭,接著看到了阿曼達。儘管光線太暗,不能確切看清,但他似乎臉色變得十分慘白。
「喂,」她靜靜地打了個招呼,「我相信咱們在喬治亞見過。你那時告訴我你的名字是亨利·溫特沃思。我是阿曼達·羅伯茨。」
門又關上,一陣鏈子叮噹作響的聲音,門重新打開。「我想你也可以進來。」
更近地看著亨利·羅森,阿曼達發現他和莫裡斯之間有一點點相似之處。亨利明顯更老更矮,似乎也很疲倦,但藍色眼睛中有一種光彩卻似曾相識。她想起喬納森·韋伯斯特早先曾對此發表過不少看法。那天他曾在人群中下意識地注意到亨利,至少是難以言傳地認出某種熟悉的東西。
「我可以給你們拿些咖啡嗎?」亨利彬彬有禮地問道。
「我來一杯,」唐奈利說。阿曼達懷疑他是想給這個男人一點時間鎮定下來。他分明已被他們出現在台階上嚇了一跳。
幾分鐘後,亨利端著一個托盤加入了他們,托盤裡有幾杯剛煮的咖啡和一盤家制的甜點心,放得滿滿的。雖然盤子和杯子都有缺口,但他要表現得彬彬有禮的努力效果卻極好。阿曼達瞬間為這個男人感到一絲遺憾,他一直走不出他兄弟的陰影,過著默默無聞的生活。
「羅森先生,跟我們談談你和你兄弟的關係。」唐奈利說。
突然,這個男人竟淚如泉湧,他不耐煩地用一塊純白的手帕輕輕地擦拭著眼淚。「不管你們會怎麼想,我愛我的兄弟。我們一直非常親密,直到那個可怕的女人……」
「蒂納·懷特黑德嗎?」
「是的。直到她闖進我們的生活,給莫裡斯灌滿浮誇的念頭。我們已經制定那麼多的計劃,你明白。我已經在一家餐館工作,發展了一批部下。莫裡斯一完成培訓,我們就開自己的餐館。每個夜晚我們都會討論我們的夢想。莫裡斯,桑德拉和我。有我的烹飪技術,莫裡斯的魅力和桑德拉的技藝,我們本來能夠取得巨大的成功。她要來幫我們裝飾房子。你或許知道,她是一個高品位的女人。」
阿曼達覺察到他用了現在時態,迅速看了一下唐奈利。他明顯也已經注意到了。
「羅森先生,這位你提到的桑德位,是指搬到喬治亞時自稱薩拉·羅賓斯的女人嗎?」
「是的。對不起,我忘了你們會這麼瞭解她的。」
「你有沒有意識到她死了?」
這個直言不諱的問題象重重的一擊,把他打暈了。亨利·羅森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老大,接著扭歪了。他看來是極端震驚,極端痛苦。
「不,」當他與殘酷的事實作鬥爭時,他輕輕地說。「這不可能這樣。」
他的震驚痛苦似乎是真實的。「對不起,」阿曼達說。「你非常瞭解她?」
「差不多和莫裡斯一樣瞭解,在某些方面也許更瞭解,桑德拉和我可以一直有話說。當莫裡斯為了那個懷特黑德婊子離開她時,她被徹底摧垮了。我想說服她呆在這兒,努力把他贏回來。最後我堅信她本來會贏的,但是她拒絕了。她有太多的驕傲,想忘掉莫裡斯的一切。她以為她可以在某個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我不知道她去哪兒,直到在喬治亞的商店裡見到她。」
「你兄弟表演前,你們爭吵了嗎?」
「是的,我乘飛機去那兒,想在審判前最後一次地勸勸他。我想我們能夠處理我們之間的事情,用不著醜陋的法庭鬥爭。桑德拉想說服我放棄那次行動,但我沒有動搖。不好意思,我們都說了些生氣的話。我告訴她這件事我得親自幹。我並不確切知道第二天我將要對他說什麼。我設想表演期間,也許要大喊大叫,當眾吵架,但那不是我的風格。便決定等等,以後見他。」
「這就是你能做的?」阿曼達問。
「是的,我在商店的樓下,在前門等他離開,這時聽到傳言說出事了,我衝到三樓。就在那時我撞到了你。羅伯茨小姐。」
「那天早些時候你沒有在三樓?」唐奈利問。
「絕對沒有。」
「我遇見你時,你顯得非常鎮靜,」阿曼達說,「為什麼你給了我一個假名?」
「我驚魂未定,我知道,因為那個訴訟我會受到懷疑。那是出於本能的舉動。我需要時間來鎮定下來。」
「因為你有罪嗎?」唐奈利咄咄逼人地問道。
「不!」他頑強不屈地說,聲音因為悲傷顫抖起來,「我確實愛我的兄弟,唐奈利先生。我想和解,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羅森先生,你有槍嗎?」
亨利·羅森的眼睛睜大了。「槍?當然沒有。你為什麼會問?那不是……天啊,那不是桑德拉被害的方式,是嗎?」
「是的。但有一個意外事件,實際上涉及到羅伯茨小姐。有人朝她汽車的擋風玻璃開槍,顯然是為了阻止她報道這個新聞。」
「我向你保證,不是我。我甚至從沒有過槍,它們使我很害怕。」
「很好,」唐奈利說。「讓我們談一會兒別的事吧。表演前一天,當你和羅賓斯小姐在一起時,你看到為表演準備的調料了嗎?對不起,或者說當你和桑德拉在一起的時候?」
「沒有。部分是由於,她對我那麼不耐煩,我想,我看見她時,她正要飛奔出去買調料。她是這麼擔心事情不會件件都順當。她永遠那樣,願意為我的兄弟幹任何一件事,不顧他曾給她帶來心痛。」
「你和她一起去購買的嗎?」阿曼達問,唐奈利一陣讚許的點頭。
「沒有。我隨後就離開,回到我在汽車旅館的房間。」
「你有沒有看到什麼人,他能證實你到達那兒的時間嗎?」
「有,我咨詢服務台秘書關於到什麼地方吃飯的問題,我有把握他能證實時間,時間肯定是四點左右。」
「吃完飯後,你一直留在房間內,直到第二天去商店嗎?」
「我去了汽車旅館的咖啡館吃早餐,除此之外,都在房間,直到十一點鐘,我開車去約翰遜和沃特金斯。女傭也許能證實時間。她進來好幾次,問我是否準備好讓她清理房間。」
「兄弟死後,你立即回這兒了嗎?」
「沒有,我在亞特蘭大呆了幾天,我想桑德拉也許需要我。我們努力相互提供適當的安慰辦法。絕大多數時間,我們談論過去。」
阿曼達想起薩拉杯盤狼藉的廚房,想知道亨利是否是她神秘的訪客。「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表演後的星期三,我不得不飛回來,星期六要上班。我向你起誓,我離開時,她還活著,儘管還深陷在痛苦中。」
「因為你兄弟的死嗎?」
「那當然,」他說,看著阿曼達。「但是我也相信她知道誰殺了他。」
阿曼達眨巴著睜大了的眼睛,他的話不是完全不可信,她也曾困惑過,薩拉真的知道多少呢?甚至唐奈利曾經堅信她一直扣留著證據。
「你為什麼這樣認為呢?」她問。
「她不停地說她有責任。」
「她也告訴我了,但是對於我,它實在沒有一點意義,」阿曼達說,「她告訴你為什麼了嗎?」
「沒有說得太多。很抱歉。我還在希望,等以後考慮清楚了,她會去警察局的。她是一個非常細心溫馴的女人。她真該去警察局。我想,也許正因此她被害了。」
「如果你有想法,羅森先生,給我們講講。」
「僅僅有個猜測。」
「那也可以,每一點都有幫助。」
亨利點點頭,「好吧,從她告訴我的事情來看,我有個印象她自離開紐約後,遇到了某個人,也許他已經變得對她十分重要,或者想變得重要起來,我不知道是誰,或許,不是他殺了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