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警察在一時還無法判斷是自殺或他殺的情況下,對這個事件進行了調查。
一般說來,在跌落而死時,要是下半身比上半身傷勢重,特別是兩腿傷得重的活,就是自殺——因為自殺者總要兩腿先著地。相反,如果要是被人推下去時,往往是沉重的頭部著地,撞擊也集中在上半身。
話雖是這麼說,但這畢竟是一般而論,也並不是說就沒有大頭著地的俯衝式自殺的。
這次被害者佐佐木由紀的解剖在慶應病院進行,其結果如下:身體的損傷波及全身,特別是頭部跌落的傷痕很大,據推論是頭部首先著地的,推定死亡時間是3月5日午後10點至12點,血液型B。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判斷是自殺或他殺。
製片公司認為是自殺。
報紙、雜誌也以「不走紅演員的悲劇」為主線,對這個事件作了報道,採用的也是自殺說。
「我認為她是被殺的。」日下向十津川堅持自己的看法。
「你認為這屍體與上行櫻花號看見的屍體相同?」
「是的。」
「你看見屍體的時間是?」
「從廣島出來,稍微過了一會兒,哦——上行櫻花號列車從廣島出發的時間是——」日下翻著時刻表,「發車的時間是3月5日晚11點23分。我在上行櫻花號車內看見的屍體該是3月5日晚11點35——6分的事。這和解剖的結果是一致的。」
「可是,日下刑警,佐佐木由紀的經理木見潤讓她乘坐3月5日晚6點30分從福岡發出的日航班機。如果她乘坐了這趟班機,正好在晚8點到達羽田機場,從羽田到新宿西口的公寓,要是坐出租汽車,一個小時就可以到。3月5日晚9點她就可以回到公寓。如果她是在這以後死的話,與這份解剖報告書對死亡推定時間為晚10時至12時是相吻合的。」
「你的推斷也有道理——」
「死者穿的淡藍色睡衣是到處可見的。這不能作為證據。現在最為困難的是,上行櫻花號列車中的屍體只有你一個人見過,要讓別人相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除我之外。至少還有一個人見過她。」
「誰?」
「犯人。」
「可不是麼,確實如此。」十津川笑了笑。
「穿睡衣死亡的女人消失後,她睡的舖位上衣服、手提包之類的東西總不至於沒有了吧?」
「那樣倒好了,可惜什麼也沒留下。我認為犯人將屍體連同她的衣服和物品都拿走了。因而,眼下沒有證據能證明我的話。」
二
「在3月5日的上行櫻花號列車裡發生了炸彈騷動。」報紙登載了這樣的報道:3月5日,在有臥鋪的特快列車櫻花號上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有人在車廂內安放了定時炸彈。國鐵當局在行車途中讓鐵道警察上了列車,在車內進行了搜索。但是,沒有發現炸彈,列車在6號上午11點30分平安到達了東京車站。被弄醒的乘客對這種惡作劇式的電話感到氣憤。
當然了,有關年輕女人屍體的事也沒有刊登。似乎那兩位鐵路警察和櫻花號列車長己將那惡作劇電話的事處理完了。
警察就佐佐木由紀的死必須盡早判斷出是自殺還是他殺。對她的經歷、性恪以及對她的評價等等都做了調查。用一句話來概括。她是那些夢想當明星、可終於沒能當上的年輕演員裡的一個典型。
她18歲的時候,當歌手初次登台,像這個年齡是很普通的。當時的藝名叫做「小野寺雪」。她演唱純情流行歌曲。靠的是叫人似懂非懂的吹噓捧揚出了名,也灌了3張唱片,可沒全能銷售出去。那以後她將藝名改了兩次,公司也變了。每一年裡雖有新歌手三四百人湧現出來,其中有所成就的,不滿10人。這就是冷酷的現實。她似乎是個落魄的典型。干了兩三年,要是毫無成績,女新歌手在這種場合,多半就草草結婚了。她在20歲的時候,也留考慮過從藝術界冼手不幹,回家鄉熊本。可她還是堅持在藝術界站穩腳跟。
「熊本的女人都是頑強的。」木見對龜井說。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過了多年底層生活,最後成了歌壇明星的八代亞紀也好,石川小百合也好,都是熊本出生的。可是她作為歌手卻終於沒能出人頭地。
「沒有特色是她的致命傷是人長得漂亮,身段也好,聲音嘛,也不能說壞。歌唱得也蠻好。可她唱的歌卻沒有能成功。」木見說。
由於這些原因,她恢復了佐佐木由紀這個本名,也不當歌手了,而開始了演員的生涯。她人聰明,做拍片人也好,當電視台的採訪記者也好,都很順手,可這個時候突然死了。
三
在這段時間裡為什麼她的生活突然變得豪華闊綽起來了呢?
她原來是熊本一家小酒店主的三女兒。在她中學畢業的時候,父母離了婚。她來到了東京,開始獨立生活。當歌手時,生活也是相當貧窮的,時常陷入窘迫的境地。自從她打消了當歌手的念頭以後,一直住在有6張席大小的房間裡,可不知什麼時候,她搬到了建在新宿西口的高級公寓,穿戴也變得奢侈起來。很明顯,她有一個很富裕的資助人。
如果在製片方面她還是個有希望的新人,調查是什麼樣的男人肯為她辦到這一點,也許毫無意義。可是,她已經24歲,當歌手毫無盼頭,當演員最終能否出名。也很難把握。那麼,對資助人就值得調查下去。
十津川讓龜井查清佐佐木由紀背後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人物。他認為這對判斷她是自殺或他殺會有作用的。
龜井帶著日下,又一次來到了西新宿公寓。走進了第8層她的房間。
龜井又一次意識到這套房間的確是豪華。房間在名義上是佐佐木由紀的。她在一年半以前用5000萬日元購買了這套公寓。可是,誰也不會相信她有那麼多錢,更準確點說,這公寓一年半之前,是某個人花錢給她買的。
說起一年半以前,她那時正全力拍一部片子。在電視劇《大多數人》裡露面,以電視台採訪記者的身份,偶然登登場。
「據管理人講,年輕的男人時常到她這裡來玩。」日下說。
龜井在居室的沙發上坐下:「她和幾個男的有交往木見經理也是知道的。有那麼四五個,據說全都是年輕的演員以及歌手之類的人物。可是,她和這些人交往也只是玩玩,難以想像這些人會是資助人。她似乎沒有能夠拿出5000萬日元,來購買這套公窩的朋友。」
「這房間沒有男人氣味呀。」日下一邊思索著一邊環視室內。
要說這屋子是年輕女人的房間,從那悶人的氣味和色彩來看是顯而易見的。大衣櫃裡都是姑娘的東西。設計新穎奇特的女西服,以及毛皮大衣等衣物塞了滿滿一櫃子。傢俱雖很厚重,可門把手卻包著惹人喜愛的針織花邊。大衣櫃裡卻根本看不見男人的西服、領帶和鞋子。
「如果說這個案件叫人摸不著頭腦。這房間就更加令人迷惑。」日下說。
打開抽屜,裡邊有兩冊相簿,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封信。他倆先翻看了相簿,上面貼著的是從她18歲作為新歌手初次登台時充滿稚氣的照片,一直到她在電視台作為採訪記者口若懸河地進行報道的照片。也有幾張是與她所在的同一製片公司的著名歌手一起照的。她照這些相片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龜井是弄不大清的。不知她自己與這些著名歌手交往是私下感到驕傲呢?還是與此相反,感到忌妒呢?
在兩冊相簿裡面,沒有可以判斷她的死是自殺還是他殺的照片,也沒有弄虛作假的痕跡。信也同樣如此。
「什麼也沒發現哪。」日下露出失望的神色。
日下至今還堅信在上行櫻花號車內看見的屍體是佐佐木由紀。沒錯。一定是他殺。而且,她穿著睡衣,是睡到舖位上以後,起身上廁所或者被人招呼來到洗臉間前邊。遭到犯人襲擊的吧。因此,這不是犯人和被害人偶然擦身而過時發生的罪行,而是犯人認識她,在那裡伺機襲擊了她。
犯人是否從前就對她存有殺機呢,如果是那樣,就希望在什麼地方會找到證據,比如恐嚇信之類的東西。
龜井一邊點著頭一邊將相簿和信放回到抽屜裡去:「喂,這是什麼?」他小聲說。」
在抽屜裡面似乎發現了什麼。是翻過來放著的照片吧,看來是有意塞進去的,很顯眼,取出來一看,有單行本那麼大小,果然是張照片。
照片上一位五十五六歲的男人和佐佐木由紀並肩站著。那位先生穿著漂亮的毛衣,圍著圍巾,與那些精力充沛的毛頭小伙子出人意外地相似,這也許是因為他身材高大的緣故。
「這男的看上去是她的資助人。」龜井看著照片對日下說,「我好像在哪兒看過他。」
「哦,對了,他是西尾伸一郎啊!」
四
西尾伸一郎現在是運輸政務次官,保守黨的眾議院議員。然而他並不是因為這些才出了名的。西尾之所以有名,是由於他的勇武和信口開河。
他是劍道四段、空手道三段。在互相指責的國會上。他曾依靠武力毆打了在野黨的眾議員。他也曾喝醉酒和出租汽車司機吵了起來,打傷了對方而被起訴。
西尾用畢生精力建立的信用交易公司,是全國各地都設有商號聯店的大戶頭。在他進入政界的時候,確實把社長的位置讓給了兒子,自己只當會長,但直到現在,他還把持著實權。
3年前,最初選舉的時候,西尾到處花錢,用超出15億日元的代價買了眾議院議員這個頭銜,他這一行動遭到了社會的指責。
當時西尾向新聞記者說:「選舉這件事。就是拿錢買選票嘛。誰不是這麼幹的?用1000日元買一張選票的傢伙被說成是清白的,可像我這樣的,用1萬日元買一張選票。反被說成是骯髒的了,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嗎?倒不如說,我對一張選票的價值看得比別人還貴重呢。」
他雖用這一套來迷惑人,但他這件事,報上還是大登特登。在玩弄女人上他也做得十分過分,和寶塚出身的女歌手之間的醜聞,也被女性週刊揭了個底朝天。總之,責難他的人很多。
「西尾確實是九州出生的,由於這一點,他倆才結識吧。」龜井一邊看著相片,一邊小聲說。
西尾不僅因為和寶塚出身的女歌手的事引出不少閒話,別人還知道他很喜歡藝術界的女性。和美人佐佐木由紀關係暖昧,買了這套公寓送給她,也不會令人驚訝。
「她的死是否和西尾伸一郎有關?」日下問。
「是呀,這只有和西尾本人談談了。」
五
去運輸省拜訪西尾的任務交給了十津川。
十津川預先打了電話,拿著照片到政務次官室去見西尾。年輕的女秘書通報以後。十津川走了進去,西尾正穿著襯衫揮舞著木刀。
十津川仁立片刻,默默地看他習武。無怪乎是劍道四段。他舞起刀來姿勢威武,氣勢果決。不一會兒,額頭上就汗淋淋的了。
西尾無視十津川的存在,在離他十分近的地方,上下揮舞木刀演習著套路。過了一會兒,他將木刀放回原處,用手巾擦拭著汗水,這時他才似乎是注意到了十津川。
「真是對不起,您是搜查一課的警部嗎?」
「我叫十津川。」十津川微笑著說。
「啊,請坐。」說完,西尾滿有滋味地品著秘書端來的茶水。
「您舞得真精彩呀。」
「謝謝,您也精通此道嗎?」
「我練練柔道,這副體格練劍道,不大適合。」
「哪兒的話,那麼,您找我有什麼事?」
「為了一個女人的事特來拜訪。西尾先生,有一個叫佐佐木由紀的女人您認識吧?」
「佐佐木嗎?」
「就是這個女人。」十津川將帶來的照片拿出來給西尾看。
西尾一看見這張照片便嗤嗤地笑了:「真讓人受不了。這是在哪兒得到的?」
「西新宿她的公寓。」
「這麼說,她——」
「她死了。」
「死了?真的嗎?」
「真的。她大概是在3月5日的夜裡,從8層樓上跌下來的。在院子裡發現了她的屍體。發現的時間是在6日早晨。」
「是嗎,她死了?」西尾陰沉著臉,喃喃自語。十津川的心裡嘎瞪一下,西尾的聲音顯得很鄭重。
「您不知道?」
「這一個月太忙,沒見到她。」
「您和佐佐木由紀小姐是什麼關係?」
「您讓我細說嗎?」
「如果能那樣,實在是求之不得。」
「不過,她是不是自殺?」
「可能是自殺,但也不否定他殺的可能性,正因為如此才做調查的。」
「那麼,我就講講。我和製片廠的菊地社長很要好。我進入政界時,曾和他一起吃過一頓飯。當時,和我同是九州出身的歌手們都為成名在拚命。可也有一個沒獲得成功、意氣消沉的人,我對她說了一些勉勵鼓勁的話。當時,別人向我介紹。這就是佐佐木由紀。那個時候,歌手們都在拚命幹。」
「西新宿的公寓,是西尾先生買了送給她的嗎?」
「當她終於放棄了當歌手的念頭,就想從藝術界引退,考慮結婚。可是她失戀了,那時的打擊是相當大的。我常常安慰她,在交往中我們成了朋友。那座公寓確實是我給她買的。」
「西尾先生,您認為她是自殺嗎?」
「這事太突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真不知如何判斷才好,但我不認為她是自殺。是不是盜竊殺人?」
「房間並不凌亂。」
「如果那樣的話,就不是他殺。初看上去她人很剛強,但生性願同別人和睦相處,有人會對她懷恨在心,這是她沒有想到的。也許這樣一來,說不定就自殺了。」
「有這種跡像嗎?」
「她打消了當歌手的念頭,作為一名演員。想要出名大概也盼得心焦了。當歌手不行。改行當演員還是不稱心,大概就受不了了。加之,我做了政務次官之後,工作太忙,也沒時間和她在一起談談。還有,她也注意到自己的年齡了。雖然她才24歲,但在藝術界。已是老大姐了。她會不會對這些事這個那個地想個沒完,突然精神失常,跳了下去呢?」
「不錯。」
「她的房間怎麼樣了?」
「還照樣保持著。」
「是麼?」西尾表示贊同時,電話響了。
藉著這個機會。十津川向西尾道了聲謝,走出了次官室。
六
製片公司的菊地社長向十津川證實西尾的話說:「西尾先生喜歡幫助人,他願意援助佐佐木由紀就是個例子。」
「由於情人關係,西尾先生為她在西新宿買了套住房,這事你也知道嗎?」
「多少聽說過一些。」菊地笑著說道,「西尾先生了不起的地方是,即使花了錢,也從不擺架子,讓別人俯首唯命。他從沒迫使她做他自己喜歡的事。一般男人一旦拿出錢來,就連工作也不會讓女人去做了。」
「菊地先生,您認為她是自殺呢,還是他殺?」
「我想不可能是他殺。不論從哪方面看,都像是自殺。」
「如果是自殺,其原因仍然是急於想出人頭地嗎?」
「是啊,一個人在藝術界混了6年,還沒成名,無論是誰,都會焦躁不安的。」菊地說。
「從歌手到演員,凡在藝術界工作的,要經常旅行吧。」
「剛當上歌手,巡迴演出,要到日本各地去的。」
「那種情形,是乘飛機嗎?」
對十津川這樣的間題,菊地笑了:「新手大半都是坐火車的,坐夜行列車。」
「你說的是。」
「你問這個幹什麼?」
「啊,3月5日從九州回東京時。是監督木見先生讓佐佐木由紀乘坐飛機的。」
「這是因為她心情不好,著急回東京才決定的。木見君也是這麼說的。」
「以社長君來,她作為一名演員,有沒有成為大器的可能呢?」
聽了十津川的問話,菊地擺晃了一下肥胖的身體「嘿——」地呼了一聲:「我搞製片,對哪個演員都抱有希望,不論是什麼樣的新手,都會認為他必能成器而加以培養。就是昨天還不行的人,明天說不定會引人注目。不這樣想的話,這工作就無法干了。」
「是啊,」
「話是這麼說,但我也有思想準備。在他們中間有的演員認為自己不會有什麼造就,不如早點建立一個家庭。佐佐木由紀屬於較難判斷的一類。她長得漂亮,人又聰明,氣質又好。我認為她作為一名演員,極有可能成器。但會成為一名什麼類型的演員就無法想像了。啊,有西尾先生那樣堅實的後盾。不會為生活困擾。我想她能夠好好學習的,我也把這種想法跟她說過。」
「你對西尾先生是怎麼想的?」
面對著十津川的提問。菊地在一瞬間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馬上又嘻嘻地笑了:「你這人真是有意思。」
「她和西尾先生之間的關係順利嗎?」
「你指的是什麼事呢?」
「西尾先生有夫人嗎?」
「哎。連兒子都有了。」
「假如說,佐佐木由紀想要當西尾夫人的話,西尾先生是不是會感到難以對付呢,」
聽了十津川的間話。菊地笑出了聲:「這種情況絕對不會有。」
「你為什麼說得這麼肯定?」
「如果她要是有這個打算,早就從文藝界冼手不幹。跟上西尾先生了。搞得好,有可能結婚。她壓根兒就沒有當西尾夫人的打算。正因為如此,她一方面在經濟上接受西尾先生的幫助,一方面作為新演員照樣出去巡迴拍演。」
「西尾先生是非常善於克制自己的。雖然他己聽說過佐佐木由紀和年輕男人交往甚密的傳聞了,按照一般人盤算。送她價錢那麼昂貴的一套公寓,又在經濟上繪予援助,這女人做事還那麼隨心、任性,是不是太過分了。」十津川有些納悶地說。
菊地附和了一句,進一步談了自己的看法:「對那位先生,是不能用常理來推斷的。說不定在對待佐佐木的態度上他是以一位叔叔自居的,況且那位先生非常有錢。援助一個佐佐木由紀,也不見得就有什麼別的目的。」
七
龜井和日下在製片公司裡會見了幾名曾和佐佐木由紀一起工作過的演員,向他們打所她的事情。
有趣的是。竟然聽到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
當然啦,不論什麼人都多多少少具有兩面性。膽量小的男子,可能會非常凶殘。受人喜愛的女人,有時心術會相當壞。但是。談到佐佐木由紀,就過於極端了,況且她已是個死去了的女人。按常理說,是不該說死者壞話的。可真就有噘著嘴說她壞話的女演員。這使龜井和日下感到驚訝。
讓龜井感興趣的是。他們對她的評價並沒有性別上的關係。
龜井和日下都曾認為佐佐木由紀年輕貌美。女演員、女歌手們有人對她會責備。男演員總會奉承她的吧,不料男演員中也有非難她的言詞。這使他倆感到吃驚。
讚揚佐佐木由紀的人說,她可能是「生性不肯認輸」。和她幾乎同時登台,如今成了台柱的女歌手東田百合也向龜井說:「她那股專心勁總是叫人佩服。」
「也就是說,她是個非常努力的人嘍?」
「哎哎,是這樣,剛當歌手那陣,我們幾乎都在地方巡迴演出,待遇最差,非常辛苦。即使在那個時候,她也是最努力的。我們在一起推銷最初灌制的唱片時。兩個人在全國各地做宣傳活動,到各地的唱片店去,在店門演唱。雖然希望顧客買我們的唱片,可我們都沒有半點名氣。雖然寫出東田百合、小野寺雪的廣告牌,可沒有人理睬。但必須用唱來招徠生意,真是苦極了。我時常哭得唱不下去,我卻沒見她掉過一次淚。我們兩人同屬於一個監督,可像我這樣的人,始終應該學習她那佯的骨氣。」
「你知道她有個贊助人叫西尾伸一郎嗎?」
「我雖不知道名字,但我知道她有個好贊助人。」
「是她說的?」
「不。」東田百合笑了,「記不准了,我曾到西新宿的公寓去過。我問她,那麼豪華的公寓,是誰給買的,她說是自己買的。但她的工資是買不起那樣公寓的。我就想,她一定有個極不錯的贊助人。」
「她像個能自殺的女人嗎?」
「這真叫人作難了。」東田百合想了想說,「我得知她的死信後,要說的話大家都講了。有的人說,按理,像她那種不肯服輸的女人是不會自殺的。也有人說,有些很要強的人在某一天突然『嘎登』一聲,像折斷的樹枝一樣,說死就死了。身體很弱,滿身是病的人,倒是也有很長壽的。就是身強力壯的運動員也有突然死去的。這件事也是如此。啊,想起來了,丹各,他是位馬拉松選手吧?在東京奧林匹克運動會上成為『三位』(官職、功勳的等級——注)的人,那麼長的路程能夠跑下來,我想他的精神力量是相當強的了。但是,某一天,突然自殺了。」
「不過,你不認為她是被誰殺死了嗎?」這次,是日下提出了問題。
東田百合依舊日是稍微考慮了一下,回答說:「我知道有人說她各種各樣的壞話。不過,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或多或少就有點怪脾氣,有招人討厭的地方。人們稱之為純情歌手的本來就是些庸俗下流的姑娘。如果沒到那個地步,也幹不了這份工作。不過,一般說,這些人只是要將別人排擠下去,自己出人頭地。我不認為有誰會殺死她。」
「都是這樣嗎?」
「差不多。她的結局是做歌手無望,當演員也還沒有名氣,因此,即使有人討厭她,可作為對手的她,終歸沒有獲得成功,也會寬恕她的吧。說不定認為這是活該,因此過意不去了。她要是獲得成功變成了明星,說不定真就有人想殺死她了。」
八
把佐佐木貶得一場糊塗的是27歲的青年歌唱演員若月伍郎。
若月也是一名「前座」(演藝場上在主角出台前由見習藝人演出的助演——注)歌手,剛剛從佐世保、長崎、熊本和九州巡迴演出歸來。
「這次在九州,她也一起參加了巡迴演出。她說她已決定不演唱歌曲而做一名電視台記者。可第一天在佐世保,她就說心情不好,急急忙忙地回東京去了。這真太不負責任了。」若月這樣說完,假惺惺地說,「人已經死了,就不想說什麼壞話啦。」
「也有人說她是個努力的人,很有自己的個性。」龜井說。
若月擺著手說:「說起這方面嘛,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事,她倒是個拚命幹的女人。至於個性嘛,也許她有吧。不過,她可是一個為別人什麼也不肯幹的女人哪。因為這一點,她沒有一個朋友。她長得漂亮,人又聰明,可一件風流韻事也沒有,這就是明證。最初男人曾被她的美麗吸引過,可一旦得知她是位只想著自己,很任性的女人,就都逃之夭夭了。」
「你也是其中的一位嗎!」龜井這樣一問,使若月動了氣:「不是那麼回事,從一開始,我就對她敬而遠之。」
「你知道她有個很有錢的資助人嗎?」
「有所耳聞,我想一定是位頗為有錢又很好事兒的老爺吧。」
「為什麼呢?」
「只要女人臉蛋兒漂亮,那就什麼都好,男人不就是這樣嗎?我想資助人一定肯給她花大錢的。」
「她會不會被誰殺死呢?」
「有那種可能嗎?」
「自殺他殺還難以搞清,我只是向熟悉她的人問問。」
「至少我是不會自殺的。她自殺也是出於無奈。當一名歌手無望,當一名演員也還沒能獲得成功,死了也是沒有辦法。」
「你說她在藝術界呆了6年為什麼沒獲得成功呢?」
若月回答日下說:「那是因為她沒有心。」
「心——?」
「唱歌、表演,很自然地反映歌手的心。演唱更是如此。她的心死了,就不能成功。我是這麼個看法。」若月強調心的作用,語氣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如果自己具有演唱之心的話,作為歌手也一定成名了;這番話是他說給自己聽的吧。
(至少,這個男人是不會殺她的。)
若月說佐佐木由紀是個只為自己打算的女人。可他本人也是在竭盡全力一心想變成名,根本沒有時間顧及別人的事。有意思的是,無論是說佐佐木由紀好的也好,說她壞的也好,都不認為她是被殺,倒是異口同聲說她自殺的可能性大。
九
龜井和日下回到了警視廳。
他倆向十津川報告說:「在製片廠內部對她的評價雖好壞不一,但她沒有名氣,因而也就沒有競爭對手。」
「也就是說,在製片廠內部沒有人把她視為可惡的競爭對手?」
「是的,人們對不能成其為對手的人總是很寬容的。」
「這麼說,是自殺?」十津川喃喃自語。
「實際上,上級也讓我們盡快做出決斷。如果他殺說可以成立,馬上設立搜查本部,著手搜查,如果認為是自殺,就要終止調查。進行別的重大案件,上述做法也是合乎情理的。」
「這決不會是自殺。」日下爭辯說。
「你要說什麼,這我清楚;」十津川說,「你要說的就是,3月5日的深夜,在上行櫻花號的車內看見了被殺的佐佐木由紀吧。」
「是的,我看見她倒在第3節臥鋪車廂的地板上。雖不能完全絕對地確認,但給我的直接感覺,那是她的屍體。」
「可是,只有你一個人看見她。不,是犯人和你看見了她。要證明是佐佐木由紀的屍體是很困難的。這要向我們的頭兒做說服工作。」
「西尾伸一郎能證明案件發生的當時他不在現場嗎?」
「我做了一點調查。」十津川說著翻出了筆記本。
「3月5日晚5點之前,他在國鐵本社就國鐵的擴建計劃和木本總裁進行商談。他的夫人因年近80的母親病重,回仙台的娘家去了。他無法回家,3月5日就住在東京火車站旁邊的東京旅館。第二天,6日上午10點,從旅館出來到運輸部上班。這是西尾本人就3月5日至6日他的行蹤所做的說明。」
「情況屬實嗎?」
「午後5點之前,他在國鐵本社和總裁會談這是事實。他於5點半在東京旅館辦理住宿手續這件事,我給旅館打電話也得到了證實。第二天午前10點,到運輸部上班也沒有錯。」
「請等一下。」日下急忙拉開自己桌上的抽屜,取出列車時刻表,開始查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
「我想查查西尾伸一郎在時間上是否有可能在上行櫻花號列車上殺死那女人。」
「你在上行櫻花號列車剛出廣島不久就發現了屍體了吧?」
「是的。」
「如果是的話,當時,西尾必須已在上行櫻花號列車上了。」
日下仍然翻著時刻表,突然,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西尾在3月5日是能夠在廣島乘上櫻花號列車的。就算他在下午5點和國鐵總裁會談結束,5點半在東京旅館辦理住宿手續。可這家旅館離東京車站很近,他可以不告訴門口的帳房,悄悄地出來。乘上下午6時從東京發出的新幹線。如果他乘18點東京發的『光子引號』列車,23點零6分到達廣島。另一方面從佐世保、長崎發出的上行櫻花號列車到達廣島是23點21分,從廣島開出是23點23分。也就是說,他有足夠的時間乘坐櫻花號列車。不用說,他如果坐上了,她有殺死佐佐木由紀的可能。其次,我雖無法知道他殺人之後是如何帶上屍體一起從運行的列車上脫身的,但從新幹線的時刻表上看,早晨6點從新大阪發出的話,9點10分可以到達東京。這趟客車是『光子170號』。上行櫻花號到達大阪的時間是凌晨3點57分。從時間上看,他有充裕的時間在新大阪乘上『光子170號』。如果他在9點10分到達東京的話,將佐佐木由紀的屍體扔在西新宿的公寓院裡,然後若無其事地在上午10點到運輸部上班。我認為這是可能時。不,佐佐木由紀的屍體全身是跌傷,很可能西尾把屍體搬到8層她的房間,從陽台上推下來。」
「從時間上說,即使有這種可能,但也必須有在櫻花號列車中殺死佐佐木由紀的證據。還要搞清動機。首要的是弄清你在櫻花號車內看見的是否是事實。如果沒有證據,這個案件以他殺為偵破目標便不能成立,不能進一步對西尾的周圍做調查了。」
「我明白。」日下說著,流露出一例固執的表情,「警部,請讓我到九州去一趟。我只想找到確鑿的證據,證實佐佐木由紀在3月5日沒有乘飛機,而是乘坐的上行櫻花號列車。」
「你去吧!」十津川語氣肯定地答應了。
日下的臉色一下於變得明亮了:「可以啦?」
「但不能你一個人去。我想讓阿龜和你一起去,即使一個人能夠確認,但也會和上次上行櫻花號上的屍體一樣,難於向上頭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