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個寒冷的早晨,送牛奶的小伙子一邊呼著白氣,一邊蹬著沉重的自行車。漸漸地,太陽升起來了,氣溫也比剛才高了。
在從馬路拐入胡同時,小伙子聽到了一陣狗叫聲。
他特別喜歡狗。所以,當他聽到狗叫聲時,不由得停下自行車,朝狗叫的方向望去。
右前方一塊六百平方米的空地,地界邊上立著一塊牌子,上邊寫著「XX銀行S街分店建設用地」,空地四周都用欄杆圍著。這塊空地對於一些無處可玩的淘氣孩子們來說,可是難得的好地方,所以這一帶的孩子們常常偷偷地越過欄杆到裡面地上玩。這個小伙子在兼送晚報的時候,就可以看到這種情景。
此時,他透過被毀壞的欄杆向空地中張望著。裡面長滿了雜草,到處都是孩子們玩剩下的舊水管子、水泥碎片等等。
狗還在叫著。那是一條大黑狗。小伙子認出了這是一條最近常常在這一帶轉悠的野狗。孩子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黑介」。
小伙子朝那狗吹起了口哨兒,因為他常常把剩下的牛奶給那條狗喝,所以那條狗與小伙子很熟,只要小伙子一吹口哨兒,它淮會搖著尾巴跑過來的。
可今天那狗和平常不同,當小伙子又吹了一遍口哨後,它還是不過來,只是站在原地一個勁兒地叫著,而且漸漸地變成了哀叫聲。它不知還咬著了什麼,看上去還在使勁地往外拽呢。小伙子站在外面,只能看到那隻狗在:向外拽著一塊黑木頭。他的好奇心來了。一翻身便越過了欄杆。
空地中被露水打濕的雜草一個勁地絆著他的腳。小伙子一邊皺緊眉頭一邊繼續向裡走。越走越近,小伙子的臉色也越發白,他忘記了腳上濕乎乎的雜草。
「有人睡在那兒!」
這是小伙子當時一瞬間的想法。因為對於這個身體健壯的小伙子來說,他的腦子裡還不會立即出現「死」這個詞兒來的。
一個人俯在那裡,「黑介」嘴裡叼著那個人的黑色雨衣的下擺,雨衣已被雨水淋得透濕了。
小伙子回憶起來了。昨天半夜,這一帶確實下過一陣雨。「黑介」仍在狂叫。小伙子把視線移到那個人的頭部,不禁「氨地叫了一聲,瞪大了雙眼。原來,那個人的後枕部一片血跡。周圍的草地上也是血跡斑斑,這時小伙子才想到了「死」這個字眼兒。
「他死了!」
小伙子想到這裡,拔腿跑出了空地。
2
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名片和駕駛證。他叫太田信次,今年四十二歲。他是這附近的一家小運輸公司的經營者。
死因是由於枕部被打擊所致,凶器是失落在屍體用圍草叢中的一塊沾滿了血跡的大石頭。
「這兒可能就是第一現常」驗屍完畢的法醫對田西刑警說道。
「死亡時間呢?」田島把目光又轉向屍體問道。
作為偵破高手的田島,屍體對他已不算什麼新鮮的了,可他還是皺了皺眉頭。因為對於「死」這東西,再有經驗也不可能和看熱鬧一樣對待。
「大概是昨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
「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也就是下雨前一會兒。」
「是的。」
「我昨晚十二點到的家,到家後馬上就下起雨來了。」
田島自言自語地說道,又肯定地點了點頭。為了找出罪犯,這場雨說不定還會有什麼幫助呢。
當把屍體蓋上草蓆子時,他的親屬也趕來了。年輕的妻子是和在店裡工作的司機一起趕來的。帶他們來的矢部刑警低聲地對田島說:「這是被害者的妻子太田美佐子。」
刑警一揭開草蓆,美佐子就立即跪在屍體旁。她的臉色雖然非常蒼白,但費解的是她居然沒有眼淚。
「是性格剛強呢,還是對死去的丈夫沒有感情?」
田島迷惑不解。他把目光久久地停在那個女人的臉上。當她離開屍體時,田島開始了詢問。
「我非常同情您,但事情已經這樣了,我請您協助我們共同抓住兇手。因為要去家中打聽不少私事,請不要介意……」「沒關係。」
太田美佐子的爽快反而使田島有點困惑不解了。
「沒關係?您知道這事的來龍去脈?」
「我早知道他遲早會有這個下場的。」美佐子的聲音還是那麼剛強,只是話到結束時有點發顫,「我已經提醒他多次,可他就是……」「您提醒他什麼?」
「他總是干遭人忌恨的事兒。我擔心遲早有一天會遭人毒手的。」
「您說擔心成了現實了嗎?」
「您知道誰恨您丈夫嗎?」
「恕我不能直言相告。」
「那麼只好由我們自己去調查了。但您能將昨晚您丈夫的行蹤講一遍嗎?」
「他吃過晚飯就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告訴我說要出去一趟。」
「幾點出的家門?」
「七點左右。」
「去哪兒了?」
「不知道。可我大概能猜得出來,一定是去了車站前的『黑貓』酒吧。最近他常去那裡。」
「您知道他給誰打的電話嗎?」
「是給村松。」
「村松是什麼人?」
「也是一個運輸公司的經營者。」
田島向美佐子要了村松的地址,記在了筆記本上。
當田島結束了提問,向美佐子道謝時,才發現她痛苦地哭了。
3
為了破案,警方在管片兒的派出所設立了搜查總部,並將刑警都派出去收集材料。
田島帶著矢部刑警先走訪了村松運輸公司。這是一家只有兩台小型卡車的小運輸公司。老闆村松晉吉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胖男人。田島對他說太田信次的死訊後,他一點兒都沒有感到吃驚的樣子。
「我想他早晚會這樣的。」村松說了美佐子曾說過的話。
「你是指被害者受到許多人的怨恨嗎?」
「就算是吧!可我不想說死人的壞話。」
「你能說得再具體一點嗎?」
「嗯——比方說吧,他的運輸公司共有三個司機,可都是新來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司機們在這裡都呆不長嗎?」
「是的。比方說司機撞了車,一般修車費都是由老闆和司機平攤,可聽說在他那裡就不這佯,修理費全部由司機本人負擔,而且還是從司機工資中硬性扣除。現在不是招工難的時候,像他這樣幹,司機可不都呆不長唄!」
「你是說辭了職的司機中,有人懷恨在心?」
「我記得有一個叫草場的年輕司機,在三個多月前出了一起事故,造成了對方重傷,需要治療兩個月。聽說連住院費和損失費共要十萬日元左右。可太田卻說:『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一分錢都不出!』到底還是一分錢都沒有出呀!」
「現在那個叫草場的司機呢?」
「執照披吊銷,不能再開車了。現在就幹一些勤雜活兒。另外還要再掙夠十萬日元,所以他白天幹完活,還要再找一處值夜班,當夜間巡邏人員。」
「你是說他對太田這種不近人情的做法懷恨在心嗎?」
「當然了。我聽說事故的原因是太田用人太狠,致使司機疲勞過度而造成的。呵!哪怕不拿出十萬元,拿個一兩干也算僱主對僱員的一點兒情義呀!」
「你知道草場住在哪兒嗎?」
「不知道住的地方,只聽說他現在是河對岸南東製藥廠的夜巡員。」
「南東製藥廠?」
田島重複了一遍,又看了矢部一眼。矢部立即明白了,他馬上跑了出去。
田島的視線又回到村松身上。
「你還知道有什麼人恨太田嗎?」
「嗯……有一個叫平澤的人也許恨他。」
「誰?幹什麼的?」
「是車站前魚店幹活的一個年輕人。他迷上了一個茶店的女人,可那女人卻被這太田……」「搶去了?」
「就算是吧。他整天圍著那女人的公寓轉。別說,太田還真有兩下子呢!」
「那麼你呢?」
「我?!」村松吃了一驚,不禁瞪大了眼睛,「我不過和他是同行罷了。」
「昨晚太田沒打電話給你嗎?」
「電話?」
「太田的妻子說她丈夫昨天傍晚給你打過一個電話。」
「啊,你說那件事呀……」村松顯得有點驚慌了,「我想起來了,是有那麼回事兒。」
「說的什麼事兒?」
「我們同行月底要聚一次。就商量這事來著,沒別的大事。」
「是嗎?」
田島已經感到對方的話中有些東西不可全信。
4
田島在當天晚上查訪「黑貓」酒吧時,預感被證實了。
店裡的老闆娘證實,昨晚被害者來過,而且是和村松晉吉一塊兒來的。
「好像是村松約太田來的。」老闆娘回憶道。
「這個混蛋!」田島在心裡罵了一句,村松對此事可一宇沒提。
「你記得他們兩人交談了些什麼嗎?」田島點了一支香煙問道。
「還不是談錢。」老闆娘笑了。
「錢?」
「村松向死了的太田借過五十萬元錢。昨晚好像村松請太田將還錢的日期再寬限幾天。可太田不答應。」
「後來呢?」
「後來兩個人吵翻了,村松先衝出了門。」
「什麼時間?」
「村松離開時大概是十點左右,隨後又過了二三十分鐘,太田也走了。」
「村松向死者借過錢的事肯定嗎?」
「不會錯的。村松向我說過。」
「怎麼說的?」
「說也不看在同行的面上,和高利貸收一樣的利息。」
「和高利貸一樣……」
田島無意中又重複了一遍。這可以證明村松也同樣具有值得懷疑的動機了,或者可以說他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
說什麼自己不過是同行的關係!
田島的臉上浮現出了苦笑。昨晚的電話根本不是什麼同行的聚會,而是催促還錢。
田島走出了「黑貓」酒吧,又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叫「魚辰」的魚店。兩個年輕人正忙著接待顧客。田島耐著性子,等客人一走,便上前問道,「你們二位誰是平澤君?」
「我是。您有什麼事嗎?」一個高個、瘦長臉的年輕人抬起頭答道。
店裡充滿了魚腥味。田島出示了警察身份證。當他提到太田信次的名字時,平澤說他已從收音機中得知這件事兒了。果然,在店裡的一個角落裡放著一架半導體收音機。
「聽說你為了女人與太田有點彆扭?」
經田島一問,平澤顯示出了苦澀的表情。看來村松晉吉的話是真的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平澤冷冷地答道,「我早把那女人忘了!」
「可你的臉色告訴我你還沒有忘。」
「那是……」
「好了,現在來談談你昨晚的行蹤吧。關店之後是幾點?」
「九點半。」
「那以後呢?」
「喝酒去了。」
「在哪兒?」
「附近的夜宵攤上。」
「然後呢?」
「醉了,就回家了。家就在那攤兒後邊的『和平莊』。」
「幾點回的家?」
「十二點左右吧。因為下起了雨,所以就慌忙跑回去了。」
「十二點前一直在攤上喝酒嗎?」
「不,喝到十點半左右,後來又沿著河邊走了一會兒。」
「在這麼冷的夜裡散步?」
「難道不行嗎?!」平澤突然提高了嗓門,憤怒地脹紅了臉。
5
當田島回到搜查總部時,矢部早就等在那裡了。
「我見過草場了。」矢部馬上匯報道,「正像村松說的那樣,他對被害者懷恨在心,聽說太田死了後,說『活該』。」
「他有『不在現場證明』嗎?」
「這個嘛……」矢部露出了一副為難的表情,「他說昨晚得了感冒,請假在家休息,沒有去值夜班。白天工作一完他就去睡了。但沒有任何人可以為他這一段時間作證。」
「感冒是真的嗎?」
「是有點咳嗽,但看不出發燒,舉起一塊石頭的力氣還是綽綽有餘的。」
「也就是說他的。不在現場證明,不太清楚。」
田島苦笑了起來。因為他所調查的村松、平澤,「不在現場證明」都同樣十分暖味。田島從魚店回來後,又去了一趟村松的運輸店。村松當時低著頭,對自己的說謊表示了歉意,但一口咬定自己沒有犯罪行為。店裡的其他夥計也證明他在下雨之前一點兒就已回到了店裡。雖然他有可能去過犯罪現場,但還不能確認他就是殺人犯。
在當天晚上召開的搜查分析會上,大家認為目前最值得懷疑的是這三個人。
「可問題是這三個人的。不在現場證明,都那麼不確實。」主任說道,「要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又那麼難。」
「有目擊者就好了。」巡查部長低聲說道,「不過昨晚上天氣很陰,所以又不能對有目擊者這一點抱太大希望。」
「可也許會有人聽到被害者的喊聲的。因為在那些空地周圍都是民房。」
田島一邊想著現場的地形一邊說道。可他本人對這一點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如果有目擊者或有什麼人聽到了異常的響聲,會早把情況報到搜查總部來了。
「總之,當務之急是先找找目擊者。然後再將這三個人重新調查一下。」主任最後的話為會議作出了行動結論。
第二天,田島和矢部刑警對現場周囤的民房進行了挨家挨戶的尋訪。果然不出所料,幾乎所有的人當時都已睡下,沒有注意到什麼異常。現在還是三月份,如果有誰在十一點多還不睡,張望外面的話,這個人倒是十分可疑的了。
兩個人有些絕望了。他們來到了第六家。這家有一個上高二的男孩子講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說他在十一點多鐘時曾打開窗戶向外眺望過。
「我當時在進行考試複習,學累了,便打開窗戶向外看。」
「於是你……」
「外邊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但我突然發現了一點兒像螢火蟲光的亮點在閃。」
「螢火蟲的亮點?」
田島和矢部互相看了一眼。三月份絕對不會有螢火蟲的。可這個男孩堅持說只能是螢火蟲的光。
「只閃了兩三秒,然後立即消失了。是淡黃色的,隱約地閃著光。」
「會不會是火柴的光?」矢部對田島耳語道。
「如果是火柴光,那就是兇手的。因為被害者是不抽煙的。」
田島繼續問道:「你看到的會不會是火柴的光亮?」
「這個……」
男孩子有癢猶豫了。這說明他也說不準。田島決定做個實驗幫助這個男孩子。
當晚,田島讓他打開窗戶,自己站在現場劃亮了一根火柴。
「不是這樣的!」男孩子否認了,「不是這麼紅,比這更黃一些。」
「是嗎?」
由島又命令矢部去打開了隨身帶來的小型手電。手電閃了兩三下之後,男孩子又搖搖頭否認了。
「我說過是像手電筒那種黃光,但又看不見光線,因此我說那是螢火蟲。」
田島小心翼翼地說:「可這大冬天的哪有螢火蟲呀!」
結果,實驗以失敗告終。少年堅持說那絕對是螢火蟲的光亮。田島和矢部只好失望地返回了搜查總部。
6
除了這個少年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目擊者了。就是這個少年也不能肯定就是事件的直接目擊者。只能說他是在事件發生的十一點左右開過窗戶向空地眺望過,但他既沒有看到兇手,又沒有看到被害者。
「我總覺得那少年的證詞與本案無關。」矢部對田島說道,「首先他說的螢火蟲在這個季節是不可能出現的。」
「但他只說是『像』嘛!」
「他又否認了火柴和手電筒呀!總不會是貓的眼睛在閃光吧。這樣一來可就與本案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現在真的沒有螢火蟲了嗎?」
「真的,一隻都不會有的。」矢部說完也苦笑了一下,「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一隻螢火蟲被他看見了,那與本案也沒有關係呀!如果他看到的是火柴光、手電光或煙頭光亮,還多少能成為這次案件的參考嘛!」
「這倒也是。」田島模稜兩可地含糊道。矢部說得在理。
可將這個少年提供的材料白白扔掉又有點可惜。但田島又一想,確實不能把這個希望完全寄托在男孩子的證言上。於是他決定忘掉這件事。
搜查全部集中在了這三個嫌疑者身上,但毫無進展。
飯攤上的老闆承認平澤是到十點半收攤前一直在他那兒喝酒,但不知在那之後的行蹤;對村松的評價不太好,據說他無法償還五十萬日元借款;關於草場,由於他與同一公寓的人關係不是那麼親近,所以誰也說不好他在當晚是不是肯定在屋裡睡覺。總而言之,這三個人的「不在現場證明」都無法成立。
三個人都有充分的殺人動機,都有殺死人的條件和能力。可一時又無法集中在某一個人身上。
田島又一次失望地返回了總部。值班的年輕刑警對他說,剛才有他的一個電話。是叫阿井明的男孩子打來的。
「阿井明?」
田島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遍。他記起來了,就是那個說看見螢火蟲光的男孩子。
「他都說了些什麼?」
「他說如果您不在,過一會兒再打來。好像他明白了什麼。」
「明白了什麼?」
「是的,他是這麼說的。」
「剛才打來電話是幾點?」
「一小時前。」
田島看了一下手錶,現在七點。
「明……白……了……?」
田島又重複了一遍。僅僅這些田島還是不明白。他稍稍考慮了一下,決定親自去一趟。
男孩不在家。他的母親把田島讓進客廳說道。今天是星期日,她的兒子下午出去看電影,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也就是說他是在外面給搜查總部打的電話。
「您知道他去哪兒看電影了嗎?」田島問道。
這位女人答道,是車站前一家比較有名的電影院。
田島問完之後起身回到搜查總部。剛一進屋就看見矢部臉色蒼白,他猛地一把抓住了田島的手就大聲喊道。
「他被殺死了!」
「他被殺死了?誰?」
「那個男孩!阿井明!在河邊。」
「阿井明被……?!」
田島一下子怔住了,他呆呆地望著矢部。
7
男孩是從背後被人刺死的。凶器可能是一把鋒利的刀,但並沒有流多少血。
現場位於繁華大街後面的一個非常僻靜的地方。看著跪在兒子身邊一個勁兒地哭泣的母親,田島的臉色非常難看。
「這和前一個案子有關嗎?」矢部問道。
看熱鬧的人漸漸圍了上來,新聞記者的燈映亮了河面。
「可能百分之五十吧。」田島十分慎重地回答。
「也許是與流氓發生了口角被刺死的,也許是殺害太田信次的兇手發現他知道了某些線索而下的毒手。」
「如果是後者,說明他打來的電話可能是問題的關鍵。」
「是的,他說他明白了,也許他又發現了什麼。」
「會不會是明白了嫌疑犯。」
「不會的吧。他雖然看到了螢火光,但他卻沒有看到被害者,也沒有看到兇手,並且在報紙上也沒有公開嫌疑犯的名字嘛!」
「那就是被流氓們殺死了?」
「不,我可不願朝那兒想。我憑直覺,認為與前一案子有關!」
於是,田島回到搜查總部,再次詳細地詢問了剛才阿井明打來電話的情形。
「你能不能再好好想一想,他確實說了『明白了』這三個字嗎?而且又說過一會兒再打來電話的吧?」
年輕的刑警認真地想了想答道:「真的,除此之外再沒有說別的。」
「是嗎?」
田島十分失望地坐在椅子上,馬上又聽到這位刑警又「氨了一聲,「他好像還自言自語地嘟噥了一句『看了電影可算明白了』之類的話。」
「電影?」
田島想起了男孩子的母親的話,說阿井明在當天下午去看電影了,而且說是去車站前的一家有名的電影院。
「走,去看電影。」
「看電影?」
田島對滿腹狐疑的矢部又說了一句「去車站前的電影院」,說完起身先走了。
8
這是一家能容納三百人的小型電影院。田島聽說由於它的電影票只收一百元而很受學生們的歡迎。
今天上映的是黑澤明的《天國與地獄》,另外加映一部動畫片。田島和矢部趕到時,正趕上最後一場剛開始。
兩個人抬頭看了看廣告,田島沒有看過這部電影。不光這部,這一兩年來光顧了破案,幾乎沒看過幾部電影。
「你呢?」他回頭問了矢部。矢部也沒有看過。
「阿井明是不是看了這部片子才發現了什麼?」
「也許是,先別管這個了,進去看看再說。」
田島催著矢部進了電影院。可能是星期天的緣故吧,場內十分混亂,一時找不到空位子,兩人便靠在後面的牆上看了起來。
先演的是一部迪斯尼動畫片。畫面中出現了田島十分熟悉的唐老鴨的形象。田島想,阿井明大概不會從這裡面得到什麼啟示的吧。
動畫片一完,下面就是《天國與地獄》。田島緊張起來,兩眼直勾勾地注視著銀幕。他一心想從畫面上找出那個男孩所「明白了」的東西。
《天國與地獄》描寫了一起誘拐事件。警察追蹤一起孩子誘拐案,深人凋查,最後終於使兇手落網。田島與其說是注意故事情節,倒不如說對每個場景都觀察得十分仔細。他想那個男孩子也許會在無意中注意了什麼特殊的東西呢?田島連一個不起眼的場景都不放過,高度集中著精力。
電影結束了,電燈亮了,觀眾們紛紛站了起來。兩個人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倚在牆上半天不想動。
「你發現什麼了沒有?」田島首先問矢部。
「沒有。」矢部搖了搖頭。
「這部片子與咱們的案子毫無關係。那個男孩到底從電影中發現了什麼?」
「我也琢磨呢?」
「可從電影中找不出一點頭緒來。」
確實沒有一點可供參考的鏡頭。不過,阿井明確確實實地說過是看了電影才明白的呀!
田島還正琢磨著電話中的內容。他堅決認為阿井明的死與前一案子有關。如果是同一罪犯所為,那就必須瞭解男孩子從電影中到底明白了什麼!
他到底「明白了」什麼呢?
想了半天也沒有個頭緒。回到搜查總部後,田島正在琢磨這一疑問。
在搜查總部內,可沒有一個人將這兩起案件聯繫在一起。
主任倒是皺著眉頭對田島說:「如果阿井明真是上一案件的目擊者,那麼他的死是被兇手殺人滅口的可能性是成立的。」
「但他說他看到的只是類似螢火蟲的光亮,僅靠這些,對兇手來說是不能擊中要害的。」
「不過,阿井明正是在打來電話之後被殺死的呀!」
「你不是看過那場電影了嗎?不是什麼也沒有發現嗎?」
「事實確實如此,可我總覺得這兩個案子有點兒什麼聯繫。」
田島堅持自己的看法,他決定再去一趟那家電影院。
9
經解剖證明,阿井明的死亡時間是在晚上七點到晚上八點之間,也就是說,他在給搜查總部打來電話後的一至兩小時內被人殺害。這個結果使田島的心情更加沉重。如果當時他沒有外出,馬上去見到那個孩子,也許他就不會死掉。想到這裡,田島更加堅信這兩個案子之間有聯繫,但他苦於沒有證據。
田島決心找到證據。為了找到證據就要查灣電話裡那句「明白了」的內容。如果能證明這個男孩是前一案件的目擊者,那麼這兩個案子一聯繫,就會很快查出兇手的。
問題是男孩子看到的那類似螢火蟲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男孩子在看了電影之後從中發現了什麼?
為了解開這兩個疑團,看來只有再去電影院找答案了。
「你不再去一趟?」田島用不太有信心的口氣問矢部,反正我想再去一次,也許什麼也找不到,但我還是想去一次。」
「連著看兩場,這是我當刑警以來從沒有過的事。這生活倒蠻不錯嘛!不趕兩次都看同樣的片子可有點掃興!」
矢部雖然是開玩等,呵一走到電影院門口,他的表情就馬上嚴肅起來了。田島也陰沉著臉,他們一塊兒進了站前的電影院。
今天與昨天相反,觀眾非常少。兩個人找了個中間的位子坐了下來。電影馬上就開始了。由於是昨晚上才看過的片子,所以印象非常深。田島和矢部像看動物標本一樣,目不轉睛地仔細觀察著每一個鏡頭。他們連一個細小的動作也不肯放過。田島想:既然阿井明能從片子中發現問題,那麼自己也絕不會什麼也發現不了的。
雖然他這麼想著,可一直到電影結束,兩人仍然一無所獲。亮燈後,兩個人默耿無語地對視著。過了好一會兒,矢部才茫然地問了一句:「走嗎?」
田島點了點頭,剛要起身,又坐了下來說道:「我還想看一遍。如果這次再找不出什麼,我也就死心了!」
「那我也陪你吧!」
矢部也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在休息了五分鐘後,下一場又開始了。動畫片剛完,銀幕上便出現了《天國與地獄》的片頭。
這時,矢部突然緊緊地抓住了田島的手腕說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電影剛剛開始呀!」
「問題不在片子上,你快看那兒!」
矢部說完,藉著銀幕的亮光指著場內「禁止吸煙」的指示燈。
「你看在『禁止吸煙』牌邊上的時鐘!」
「啊!?」
田島小聲叫了起來,場內的鍾衷是塗著夜光襯料的夜光表。它的指針正閃爍著淡黃色的光。每個數字都如同一隻小小的螢火蟲。
「是!」田島低聲說著離開了座位。
10
「阿井明是第一個案子的目擊者。」田島一回到搜查總部就堅定地說道,「他所說的螢火蟲光就是夜光表上的光亮。」
「那被害者的手上戴的可不是夜光表呀!」
「對!因此可以肯定是兇手的手錶。一般在袖口裡是看不到的。但當兇手舉起手開始行兇時,手錶會露在外面的。阿井明說他看見閃了兩三秒就馬上消失了。這說明兇手在放下手後,手錶進了袖子裡而看不到了。」
「是不是說,這三個人當中有夜光表的人就是兇手?」
「是的。而且我大致猜出誰是兇手了。」
「誰?」
「對一般人來說,夜光表沒有多大用處。比如在魚店幹活的平澤就不需要。另外運輸店的老闆村松晉吉也不需要那東西。總不會說為了去找女人而買一塊夜光表吧?」
「那麼第三個嫌疑者草場的工作是值夜班。」矢部也明白了,「值夜班就需要夜光表。」
「完全正確。」
田島一邊踱著步子,一邊對矢部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我認為罪犯是草場!」
當天下午草場就被逮捕了。被捕時雖然手上沒有戴著夜光表,但他的朋友作證說,到案發的當大為止,他一直戴著一塊夜光表。
經打撈,從河底撈出了草場的那塊刻有他的名字縮寫字母的夜光表。他當場承認是他殺死了太田信次及男孩子阿井明。
楊軍(逸博)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