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軍機四章京之一的譚嗣同來到了法華寺,拜訪了正下榻於此的袁世凱。
其實從之前光緒特地叫袁世凱從小站跑北京來見面一事就能看出,他和慈禧兩人正在互搶兵權,榮祿是肯定爭取不來的,於是也就只能拉攏一下袁世凱了。
但問題在於此時袁大人的態度非常不明確,儘管此前曾經給強學會捐過錢還跟康有為表示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眼下這哥們兒除了整天住在法華寺看和尚唸經之外,沒有任何行動,彷彿這京城愈發緊張起來的空氣,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譚嗣同算是那幾個維新派裡日本歷史比較不錯的人,他知道在當年那場著名的關原合戰中,德川家康為了逼一個態度曖昧一直到戰爭開打仍立場搖擺不定的諸侯小早川秀秋下定決心跟著自己打石田三成,曾特地派出洋槍隊,在小早川陣前一陣猛轟,受了驚嚇的小早川秀秋這才翻身上馬,朝著石田三成的陣地衝去,也正是因為有了他的加盟,才很大程度上使得德川家康獲得了戰役的勝利,從而坐了日本的天下。
現在,他就想學一回德川家康,拿著傢伙轟一下袁世凱,好讓他和他的小站新軍堅定地站到維新派的陣地上,向著太后開火。
可問題是你把袁世凱比作小早川秀秋那真是在侮辱袁世凱啊。
但譚家康顯然顧不了那麼多了,或者說此時的他,別無選擇。
譚嗣同非常開門見山地對袁世凱說,如今形勢,對我皇上可是大大不利啊。
袁世凱沒接茬兒,兩眼看著對方,等他接著往下說。
而譚嗣同也不客氣,繼續大大咧咧地說道:「袁大人,我要你替我們做一件事。」
「何事?」
「殺榮祿,圍頤和園。」
此乃康有為所精心策劃的「救國大計」,他認為,如今形勢大惡,雖然皇上下詔變法,但實際上阻力頗多,而這阻力的源頭,不是別個,正是慈禧太后。
因此,必須搞一場兵變,讓太后徹底從政壇消失,或者乾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只不過維新黨上下清一色都是書生,只會寫寫文章讀讀書,幹不來那手起刀落的霹靂手段。本來是想求伊籐博文幹這活兒的,可結果人家壓根就不接茬兒,於是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了維新黨人唯一認識的手頭有兵的主兒——袁世凱。
可縱然是袁世凱,一聽這話也嚇得當場就要尿遁,連忙問你要殺榮祿圍頤和園幹嗎?
「榮祿要弒君,而太后那老朽則禍國殃民,此二人不除,國家不能振興。」
袁世凱愣了半晌,突然想起來:「你這是造反啊。」
「不是造反,這是皇上的意思。」
此刻的袁世凱想必心裡是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但他仍然非常鎮定地表示,這空口白話的你憑什麼就說是皇上的意思?
「袁大人若是實在不信,我這就可以去請皇上下朱諭,到時候,袁大人只需按照朱諭行事,除掉慈禧老朽,救國於危亡之中。」
這話不說還不要緊,一說袁世凱噌地就站起來了,說譚大人您千萬別衝動,千萬別讓皇上下朱諭,這種勾當一旦有了白紙黑字,萬一日後事情不成敗露出去,恐怕連皇上都脫不了干係,你這不是在坑君麼?
「那你到底是應諾還是不應諾?」
袁世凱很想說應諾個屁,但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看到譚嗣同腰間很不自然地隆起了一根粗大的棒狀物,憑著豐富的戎馬經驗,認定這是一把手槍,再聯想到這位先生口出狂言行為放肆,覺得他很有可能事情不成會拔槍相向,於是不由得虎軀一震菊花一緊,只能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應承了下來,說這是忠君愛國的事情,我自當全力以赴。但是我軍的糧草軍械全都在天津,你總得等我把吃飯的傢伙準備停當了,才好動手吧?
譚嗣同想想似乎也是這個理,於是便問,你要多久才能準備好?
袁世凱說大概得十天吧。
譚嗣同說十天不行,十天黃花菜都涼了。
袁世凱說那就七天吧。
譚嗣同想了想,說最多給你兩天。
袁世凱連忙搖頭,表示兩天實在太短。
就在雙方為了要準備多少天而討價還價的時候,袁世凱忽然一拍腦袋:「其實我等未必要出兵圍頤和園啊。」
譚嗣同不解:「袁大人何意?」
「太后和皇上不日即將巡幸天津,屆時軍隊雲集,只要皇上一寸朱諭,有誰敢不從,又有何事怕不成?」
袁世凱說的是真事兒,光緒在召見他的時候確實有說過在金秋時節會和太后一起去檢閱小站新軍,譚嗣同也知道此事,而且這個計劃也確實比冷不丁地抽調軍隊去圍頤和園跟榮祿硬拚要來得保險得多,於是他連忙表示,那就先按照你說的來吧,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辭,有變動我會隨時通知你的。
袁世凱說那我就不送了,譚大人路上小心。
20日,袁世凱接到了上司榮祿的電報,要其速速返回天津——為何此時此刻,榮祿會發來這樣一封要命的電報?我們待會兒再說。
臨走前,袁世凱入宮再度見了光緒皇帝一面,算是辭行。
在會面時,袁大人很隱晦地向皇上表示,維新變法雖是好事,但不可操之過急,而那些維新黨人,則無一不是「閱歷太淺,辦事不能縝密」,而且「倘有疏誤,累及皇上,關係極重」。
光緒沒有說什麼。
中午,袁世凱坐火車回了天津,然後當天晚上,他就找到了直隸總督榮祿,密報了維新派要發動兵變的消息。
這也就是聞名於你歷史教科書中,日後成為袁世凱人生最大污點之一的「出賣維新黨人」事件,按照民間說法,此事不僅讓袁大人從此不齒於市井,同時也直接導致了康梁維新變法的失敗。
那麼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不是這樣的呢?
應該講,不是。
首先,維新變法絕不是什麼光榮偉大正確的大好事,甚至可以說是恰恰相反;其次,變法的失敗也跟袁世凱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最後,袁世凱絕非什麼叛徒。
不信,咱就接著往下說。
就在譚嗣同夜訪袁世凱的第二天(9月19日),慈禧太后突然從頤和園返回皇宮,沒有任何徵兆。
後來的老百姓很想當然地認為是袁世凱告密的結果,但事實上此時的袁大人還在北京,並未跟榮祿會面,也不可能直接面見老佛爺。
讓太后回宮的原因是因為這一天維新黨核心之一的楊深秀給光緒上了一道折子,主要內容有二,第一,說臣聽說伊籐博文現在正在京城,此人乃日本名相,皇上您應該見他一面。
這沒啥,很正常,誰也沒法挑理兒。
但問題是內容二,楊深秀在折子裡表示,大清現在都這副鳥樣了,一個人是肯定玩不轉了,乾脆跟別人一塊玩兒吧。
所謂的一塊玩兒,就是合邦,指的是跟日本、英國還有美國組成四國聯邦,四個國家合併為一個,合力同心,屹立於世界。
當然了,由於此事聽起來比較有點數典忘祖,所以楊深秀還特意在奏折裡勸了光緒:「勿嫌合邦之名為不美,誠天下蒼生之福矣。」
這個奏折,其實不光是楊深秀個人的意思,而且還代表了以康有為為首的整個維新派。
我沒有騙你。
事實上康有為早在和伊籐博文會面之前,就跟時任日本駐清特命全權公使矢野文雄保持著頻繁的來往,兩人之間談得最多的,就是「中日合邦」。
康先生認為,當下的大清帝國其實已經病入膏肓了,雖然維新變法很有必要,但如果真要掏心窩子說的話,與其維新變法,還不如直接來一劑更猛的猛藥——跟日本合為一體,讓日本人直接地把明治維新的經驗和改革手段引進大清。
這個合邦計劃當時已經被策劃得非常完詳了,用康有為的原話叫作「定稿極詳」,只等矢野文雄拿著給東京方面過目,一旦日本那邊點頭,那康先生這邊也將立即展開行動。
不過天不遂人願,這份都已經基本完稿了的合邦計劃最終還是沒能付諸實踐。主要是因為矢野文雄擔心萬一被俄國知道,引來俄國人的干涉,那就不好玩了——以當時日本的實力,單挑沙俄帝國還顯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
而康有為當然也知道北極熊的可怕,但又不願意放棄合邦計劃,因此又想出了一個自以為的完全之策,那就是找一個能跟沙俄相提並論的強大帝國,讓它也加入到合邦計劃裡,這樣一來,俄國人縱然是有那搞破壞的賊心,卻也沒那動手的賊膽了。
而那個強大帝國,康先生認為非英國莫屬。
於是他找到了在中國居住多年的著名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希望他能以英國人的身份從中撮合,從而完成合邦大業。
這真是找對了人。
李提摩太這個人,自甲午大清戰敗以後,就極力主張「中英合邦」,還提出了很多非常實質性的計劃,比如讓英國人來掌管大清的外交,新政,鐵路甚至是軍隊。這正合康有為的胃口,於是兩人很快就如膠似漆,打得火熱。
再說伊籐博文即將來華的時候,李提摩太就跟康有為建議說,日本的明治維新搞得非常成功,而讓日本步入富強的最大功臣,除了死掉的維新三傑,就數這伊籐博文了,所以大清想要搞維新,應該聘他當皇家總顧問。
康有為在點頭稱善的同時,又表示大清其實應該請兩個洋顧問,一東一西,東伊籐,這西麼,自然就屬李神父您了。
李提摩太也不客氣,欣然接受,一副當仁不讓的樣子。
而在伊籐博文來中國後,儘管至今史學界也沒有確鑿的能證明他直接參與了中日英三國合邦計劃,但有一件事卻是鐵證如山,那就是在北京期間,伊籐博文和應邀從上海跑來京城的李提摩太,住在同一家旅館,而且兩人彼此之間有過數次密談,每次密談的時間都有好幾個小時。
密談了什麼不知道,但肯定不會是伊籐博文在教李提摩太學日語,因為就在這幾天,維新派上奏給光緒的折子裡,第一次出現了「合邦」這個詞兒。
而且也不是中英日三國合邦了,而是變成了中日英美四國合邦,也不知道這裡面又有美國人什麼事兒了。
然後在9月16日,也就是光緒在宮中接見袁世凱的當天,直隸總督榮祿收到消息,稱有英國艦隊出沒於秦皇島附近海域,第二天,英國人又出沒在了塘沽一帶。
榮總督當下就派人前去交涉,想要探個究竟,而英國人的回答則有些出人意料,說俄國馬上就要入侵大清了,我們是來保護你們的。
因為之前沒有任何關於俄國入侵中國的情報,而且此時也完全沒有一丁半點的徵兆,所以榮祿當然不信了,但也不得不防——不管是俄國要入侵,還是英國人想趁火打劫,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件,於是他便拍了電報給袁世凱,要他趕緊回來——這便是袁世凱匆匆離京的真正原因。
其實後來查明俄國要入侵一事純粹是謠言,而造謠者不是別的,正是英國人。
至於造謠的動機雖然至今尚且不明,但後世很多學者都認為,英國造謠沙俄來襲完全是為了能給自己找一個派艦隊來大清領海的機會,而之所以要來大清領海,很有可能是為了給清廷施壓,以促成所謂的合邦事宜。
而在9月18日康有為見伊籐的時候,本來是想好好談一談合邦一事,但因為當時的伊籐博文已經對大清變法基本喪失了信心,態度相當冷淡,因此也只能是暫且作罷,不過無論是康還是伊,兩人實際上都沒有放棄這個方針,因為就在9月20日,維新黨人將合邦後的具體計劃也給草擬了出來——中,日,英,美合為一國,各自原有政府全部作廢,從四個國家裡再選出百餘人,組成新政府,新政府擁有管理四國「兵政稅則及一切外交」的大權。
我要是慈禧,別說在頤和園裡,就是在南極度假那也得連夜趕回去。
要是走晚了,祖宗的基業搞不好就真的要被那群孫子給拿去賣了。
而就在這套駭人聽聞的合邦計劃正式出爐的當天,伊籐博文進宮見了光緒。
作為一國之君,光緒當然不能像康先生那樣行弟子禮,可卻也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只不過他心情不太好,這當然是因為慈禧的歸來。
此時的伊籐博文因為已經基本看透了大清變法的本相,所以也就不再抱有認真的態度,而是非常敷衍地對光緒說道:「皇帝陛下您這些日子來搞的這維新變法,實在是太好了,是大好,不是小好,這大清振興,指日可待。此乃亞洲之大幸,就連我這外國人,也忍不住跟著一塊兒欣喜了起來。」
光緒沒有聽出這其中的敷衍,只當是在誇讚他,於是非常高興,不過嘴上還是謙遜了一番:「貴國維新大業,乃系侯爵閣下一手所創。世界各國無不景仰讚美,朕亦感佩於心。我大清和貴國同在亞洲,相距較近,今日今時亦正在變法,侯爵曾手創大業,必知其中利弊。還望不吝賜教啊。」
伊籐博文連連點頭:皇帝陛下只要有想問的,到時候盡可以差人來問,只要在下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訴您。
光緒也點了點頭,說衷心希望清日友誼地久天長。
然後,這一天的雙方會面,就這麼草草地結束了。
其實無論是伊籐博文還是光緒帝,都沒什麼說話的心思。
前者覺得說了也是白說,練嘴皮子有什麼意思;而後者則是因為慈禧——那一天會見,老太太在幕後垂簾監聽。
光緒隱隱約約地覺著慈禧突然從頤和園回來必然像征著即將要帶來一場暴雨狂風,可這暴雨會下多大,狂風什麼時候吹起來,他並不知道。
其實他不用知道,因為很快,該來的就來了。
21日,多日不在朝堂之上出現的慈禧太后突然駕臨大殿,然後召集了慶親王奕劻以及各軍機閣老等重臣。
當然,還有光緒。
太后先是讓大臣跪在了右邊,接著又讓光緒跪在了左邊。
然後,老太太突然猛地一拍龍案,指著光緒的鼻子怒喝道:「天下乃是祖宗的天下,你何敢任意妄為!這些大臣,都是我多年歷選,留以輔佐你的,你竟敢任意不用!還敢聽信叛逆蠱惑之言,變亂朝綱!康有為是個什麼東西,能勝於我選用之人?康有為之法,能勝於祖宗所立之法?你難道昏頭了,不肖竟至於此!」
罵完,歇了口氣,再向右一轉,指著那些個大臣:「皇帝年少無知,你們這些人為何不加以勸阻,以為我真不管,聽他亡國敗家嗎?」
這話份量很重,以至於大臣們根本不敢接茬兒,只是一個勁兒地磕頭,跟搗蒜似的,邊磕邊說臣有罪,臣該死。
其中,奕劻磕得頻率最高,最顯眼。
於是慈禧又一指他:「奕劻!」
慶王爺一驚,不磕了,愣愣地看著太后。
「早些時候,你還多次跟我說,既然皇帝有心勵精圖治,那就讓我有的事能別操心就別操心,結果他就是這樣勵精圖治的嗎?勵精圖治得要毀祖宗社稷,要和康有為殺我於頤和園?!」
其實坐鎮京師的總督榮祿早就看出了康有為要來一手兔子咬人,一邊嚴加防範一邊通知了慈禧,這也是老太太匆匆趕回的另一個原因。
罵完奕劻,太后又一個左轉,面向了光緒,口氣倒是平靜了不少:「你是皇帝,你說說,要是有臣下亂變祖宗之法,該當何罪?你再說說,是祖宗之法和江山社稷重要,還是他康有為重要?」
此時的光緒已經基本嚇傻了,完全沒有了還口的能力。
慈禧見他不答話,便又問道:「背悖祖宗之法而行康有為之邪術,你怎麼會昏聵到這種程度?」
光緒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戰戰兢兢地回道:「是我自己糊塗,洋人逼迫太急,我只想保存國脈,通融試用西法,並不敢聽信康有為之法…….」
「康有為圖謀叛逆,要殺我,你不知道嗎?!還敢護著他!」
突然,慈禧的聲音就又高了起來。
光緒再度被嚇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老太太似乎並不準備放過他,仍是厲聲問道:「你知道還是不知道?!或者你是同謀?!」
「不不……」光緒知道這要再不說點什麼自己興許就要成為康有為暗害太后的同謀了,「我絕非同謀,但是……知道。」
其實知道就等同於同謀了,畢竟他光緒是老大,不用事事親為,只要動一個念頭,自有下面人去串聯,實施,就好像康有為動念頭,譚嗣同去找袁世凱一般。
慈禧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卻並不似剛才那樣厲聲怒喝,而是站在了那裡,盯著光緒。
兩人就這麼一個站著,一個跪著。
良久,老太太長歎了一聲,頓時老淚縱橫。
「癡兒,今日無我,明日還會有你嗎?」
如果慈禧真的被康有為幹掉了,那麼光緒仍然是傀儡,不會有任何變化。
就如同朝鮮的那位高宗,被金玉均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上一般。
當日,慈禧太后宣佈訓政,重返政壇,而光緒的所有權力被如數收回,人也被軟禁在了中南海的瀛台。之前搞的那些個變法政策也被廢除一空,除了極少數之外——比如那座京師大學堂,就被留了下來。
因為這一年是戊戌年,所以叫戊戌變法。
然後,就要開始抓人了。
首當其衝的,當然是康梁。
就在慈禧訓政的同一天,九門提督率軍將康有為平日居住的南海會館團團圍住,不過此時的康先生已經不在北京,於是便抓了他的弟弟康廣仁和幾個弟子。
本來還想抓梁啟超的,結果梁先生也是個聰明人,提前得到了風聲,躲進了日本使館。
兩個維新首腦一個也沒抓成,無奈之下,只好拿其他核心人物開刀了。
24日,太后下令搜捕軍機四章京,當天,楊銳和林旭就被捉拿歸案,劉光第自知逃不掉,於是便投案自首。就這樣,幾乎在一瞬間,四位小軍機就被抓了三個。
剩下的,是譚嗣同。
譚嗣同哪也沒去,就在家蹲著。倒是梁啟超,在臨去日本使館之前還來了一趟,勸他跟自己一起走。
但譚嗣同卻拒絕了,然後說了一段聞名於你我中學教科書的話: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始,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其實這話還沒說完,上面的僅僅是前半段。
譚嗣同是個在維新黨裡頗為熟知日本歷史的人,這個前面我們已經說過了,就算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這位仁兄依舊沒忘記秀一把日本史,只見他頓了一頓,對梁啟超說道:「月照,西鄉,吾與君分任之。」
西鄉就是維新三傑的西鄉隆盛,月照則是一個跟西鄉同為薩摩出身的和尚,兩人年輕時正值日本內憂外患,痛感國家前途不保卻又無力救之,悲苦之下,便走上了極端——相約一起投海自殺。
結果月照死了,西鄉沒死。
因為西鄉隆盛是個大胖子。
譚嗣同想對梁啟超說的是,我做月照,死了拉倒,而你卻要做西鄉隆盛,活下去繼續奮鬥。
說完了這後半句,才算真的完了,然後譚嗣同送走了梁啟超,又在家待了一天,於次日被上門搜捕的官兵抓走。
這確實是一條漢子。
而同為好漢的還有一人。就在軍機三章京被捕的當天,曾經勸光緒「勿嫌合邦之名為不美」的御史楊深秀,憤而上奏,詰問慈禧為何罷黜囚禁皇帝,要老太太給天下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