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倆剛吃過早飯,德玖往沙發上一靠,「盜劍容易還劍難……」仰頭噴出一縷旱煙,望著天然,「你怎麼打算?」
「還沒去想。」
「得想想,明還暗還都得想想。」
「我明白。」
「報上說他就要回日本了。」
「可是刀在咱們手裡,什麼時候還,是咱們的事兒……得叫他急一急。」
「那是明還?暗還?」
「到時候再說。」
德玖又喝了兩杯茶,拿了點錢,套上了他那件老羊皮襖,就走了,說出去幾天。
李天然過了會兒也走了,去辦公室坐坐,看看報。
還是全是西安那邊兒的消息。說是紅軍已經提出了和平解決方案。可是又說中央軍也連夜趕進了潼關。
小蘇在那兒不停地問,是打是和。金主編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給問急了就頂了小蘇一句,「你懂什麼?這回可好了,內沒安成,外也攘不了!」
李天然又耗了會兒,沒到中午就離開了辦公室。
真不知道怎麼給朱潛龍混進了警察局。他也聽說以前一些小鏢頭在當巡警,或站崗守門。可是師叔說朱潛龍當上了便衣偵探。
他也知道沒什麼用,可是總覺得應該去繞一圈兒看看,反正沒事,也算順路。
他先走過前門內的警察總局。還是個衙門兒模樣。門禁森嚴。大門口上站崗的真像回事。一身草黃制服,綁著腿,跨著刺刀,背桿長槍,筆直地立在那兒。
天陰得厲害,跟行人的臉神兒差不多。就快過陽曆年了,一點兒氣氛也沒有。聖誕節更別提了,只有一兩家洋行掛了幾串兒紅紅綠綠的小燈泡兒點綴點綴。
越走越冷。他扣緊了跟馬大夫借的黑呢大衣,順著正陽門大街往南走。他記得偵緝隊是在鷂兒胡同,離天橋西珠市口不遠。
一幢灰灰的磚房。不像個衙門,倒像個大戶人家,也有人站崗,可是比起總局那幾個可差遠了,一點兒也不起眼,槍都背不直。進出的人倒是不斷,一個個草黃制服。
他不想在附近多逗留,翻起了大衣領子,低頭而過。
偵緝隊歸偵緝隊。便衣可是另一回事。編制上怎麼安排他不知道,是不是歸偵緝隊,他也不知道,可是他猜,既然是便衣,既然不能讓人知道身份,那他們辦公的地方多半也不公開。
他又猜,藍青峰或許還沒打聽出來朱潛龍,可是也許知道便衣組在哪兒。這種事天然不好也不便打聽,可是對藍老來說,不應該多費事。他也知道不能老依靠別人。自己的事還得靠自己去料理。
晚上他去找馬大夫商量。馬大夫說有件事值得先試試看。他回內屋取了本厚厚的冊子,遞給了天然,「這是我們使館編的,為外國僑民的方便……中央政府你不用管了,可是市政府的主要機關,地址,電話,都有……你看看。」
天然接過來翻。是油印頁合訂本,中英文都有,三百多頁。他跳過了市長辦公室,下面這個廳那個處,找到了警察局。
可把他嚇一大跳,密密麻麻一共十好幾頁。有總局,分區,分局,東西南北郊。而分區又分成內一區到內六區,外一區到外五區。總有三百多個派出所。另外還有偵緝隊,保安隊,騎警隊,消防隊,樂隊,特警,戶籍,女警……可是沒便衣組,「老天!一個警察局,下頭能有這麼些小衙門兒……」
馬大夫微微一笑,「民國了,改成現代官僚制度了……你帶回去,找幾個號碼打打看,就說找朱警官朱潛龍,看那邊怎麼說……可別打太多,別打草驚蛇。」
他回家倒了杯酒,想了想,先試試偵緝隊,總該有人值班,就撥了過去,再照馬大夫的建議,說是找「朱警官朱潛龍」。對方一句「沒這個人!」,就「吧」一聲掛上了。
他又挑了個特警,心想便衣也許歸他們管。照樣問,對方又是一句「呦,沒這麼個人」。可是還算客氣,說撥到總局看看。李天然想多扯一會兒,故意打聽號碼。對方回了一句,「呦,你問我,我問誰?」也「吧」一聲掛上了。
李天然憋了一肚子氣,一口乾了酒。突然電話響了。
他覺得奇怪,一看表都快十一點了,就更奇怪。拿起了話筒,先聽見裡面一片輕輕的爵士樂,接著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叫他猜是誰。他只好說對不住,聽不出來……
「Teresa.」
「Teresa?」
「您真是貴人,才幾天就忘了。」
李天然「哦」了一聲,「是唐小姐?」
「當然是唐小姐。您認識幾個Teresa?」
他一下子答不上來。
「抱歉如此冒昧,又這麼晚給您掛電話……」
他說沒關係。
「有件事兒想找您談談……明天,禮拜五,方便的話……請您來『銀座』,飲個下午茶。」
「銀座?」
「大陸飯店的『銀座』餐廳……下午四點。」
李天然只能說好。掛上了電話,他奇怪唐鳳儀會有他號碼……準是金主編給的。
他有點不大自在,好像逼他上台演戲一樣。演什麼戲不知道。演什麼角色也不知道。而且跟他對唱的又是這麼一號人物。封面女郎,北平之花,卓十一金屋藏的嬌,還認識藍田,羅便丞的夏娃……年輕美艷,風流瀟灑,摩登時髦……
李天然第二天上班,本來想跟金主編打聽一下,後來想想還是算了。最好不提。
金主編正趴在桌上寫什麼,也沒打招呼。只是小蘇過來給了他一杯茶和一份報,「又有啦!」
報上有一小段給用紅筆勾了出來:
盜劍(古都俠隱之二)
將近酒仙
山本狂言笑武林,夜半刀聲何處尋?
藝高膽大燕子李,三進卓府犬不驚。
李天然渾身發熱,又念了兩遍,喝了口茶,假裝不解地抬頭看看還站在那兒的小蘇,「怎麼回事兒?」
「忘啦?上回那首提的那個小子,像是又幹了什麼……」
「小蘇!」金主編那頭大聲喊叫,「沒事兒就回家!小報上這些廢話你也信!」
蘇小姐也不生氣,笑瞇瞇地回她桌子。李天然點了支煙,又看了一遍。這位「酒仙」也真是厲害,怎麼給他打聽出來的?卓府家裡有內線?還是局子裡有?可是怎麼來個「三進」?是打算把別人的賬也算在「燕子李三」頭上?……不過他全身舒服,心裡過癮。
「主編,卓府家裡出了事兒?」逗逗他挺舒服。
金主編頭也沒抬,「沒聽說。」
好小子!不多說幾句不過癮,「這位山本,是堂會上您給介紹的那位?」
「不知道!」
李天然覺得很有意思。越喜歡打聽別人的事兒的人,越不肯透露自己的事兒,老金就是這種人。他就沒再問下去,翻了翻幾本美國畫報雜誌,中午也沒回家,就請長貴叫廚房給下了碗麵,一直拖到下午三點半過了,才叫車去大陸飯店。
他去過一次,就在石駙馬大街。洋車一直拉了進去。他在一幢四層洋樓正門台階前下的車。
他今天一身黑。黑呢西裝,黑龜領毛衣,黑襪黑鞋,黑呢大衣,黑色墨鏡。上來伺候的那個白制服西崽,不知道是沒見過這種打扮,還是給他個子嚇住了,問他「銀座」在哪兒,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
他自己朝著大廳走。過來了一位黑禮服中年人,微微欠身問,「您是《燕京畫報》李編輯?」見李天然點頭,就一伸手,「請這邊兒走,唐小姐在等您。」
這位像是個經理的中年人沒往牆上掛著「銀座」霓虹燈那個方向走,而是帶引著李天然拐了個彎,上了電梯。到了四樓,兩個右轉又到了一個烏黑大門。經理按了下門鈴,等一位黑褲褂白圍裙女僕出現,就一鞠躬離開。
李天然一進房間就覺得眼睛一亮。幾乎全是白色。傢俱擺設都非常摩登。女僕接過了大衣,引他到一張乳白絲絨沙發前。他邊坐邊取下了墨鏡。落地燈光很柔軟,只是靠牆一排玻璃架上的擺設有點刺眼。斜對面窗簾半掩。望出去是一片灰灰的瓦頂,陰陰的天空,和不遠前方那座黑壓壓的宣武門。
「下邊兒人太雜,還是我這兒清靜點兒……」
他順著這柔柔的聲音轉頭,才發現白白的牆上有道白白的門。中間立著一身白白的唐鳳儀。
白緞子睡袍,白毛毛的露趾高跟拖鞋,襯托著一頭黑髮,一雙黑眸,兩片紅唇。裡邊傳出來輕輕一片爵士樂。
「而且我也懶得換衣服……」她走了過來,迷人的聲音,迷人的笑容,「別客氣,不用起來。」
她先從白茶几上一個銀盒裡取出一支香煙,才在李天然對面長沙發上癱了下去,右手中食指之間還夾著那根煙卷兒,兩眼望著天然。
他從茶几上取了一個銀打火機為她點燃。她扶著天然的手,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就跟那次堂會上一樣,從他頭上慢慢噴了過去,才放開了手。門鈴響了。
一位白制服侍者推著一輛手車進了房。唐鳳儀略一點頭。侍者從冰桶取出一瓶香檳,扭開了鐵絲,輕輕一聲「崩」,開了,往兩支細長水晶杯中各倒了半杯多,然後無聲地退出了房間。
唐鳳儀一手夾著煙,站了起來,先遞給天然一杯,再自己拿了一杯,跟他「叮」地一碰,「為您第一次光臨。」
她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放下煙,打開手推車上一個銀盤,「香檳魚子醬……總該比什麼下午茶有點兒味道吧!」
李天然從來沒吃過魚子醬,伸手接過來她給弄好的一小片烤麵包,上面堆著厚厚一層黑紫色魚子。咬了一口,吃在嘴裡,一陣「嗶嗶卜卜」之後,有濃濃一股腥中帶香,喝了一口香檳,更有味道。他靜靜望著唐鳳儀,她不僅是美,而且風騷。他突然替藍田捏把汗……
「就不問我為什麼約您來?」
「你總會說吧。」
「這麼有把握?」她抿了一下香檳,「願不願意考慮跟我合夥?」
李天然一愣。這真是越來越像演戲了。
「您進來的時候,瞧見沒有?大廳那兒有個首飾店?……沒有?沒關係,那是我開的。」
「哦。」
「當然,是卓家的東西,可是歸我管。」
「哦。」
「有半年了……北京飯店聖誕節之前開張……六國飯店正在談。」
李天然只有坐在那兒聽。他不知道自己在演什麼戲,更不知道台詞。
「明白這個意思嗎?」她熄了煙,「卓府有個老字號,王府井那家『寶通樓』和西四分店……生意挺好,可是打不開新局面……這兒日本客人多,北京飯店外國人不少,中國人也是上流社會,六國飯店差不多全是外國人……你懂了吧?」
他點了點頭,轉動著手中香檳酒杯。
唐鳳儀嫣然一笑,「原來您不喜歡說話……這倒是個麻煩。」
他抿了口香檳。
「找你來商量的就是這件事兒……」她欠身取了支煙,自己點上,「我一個人照顧不過來,這還不說,你留過學,住過美國,會說英文,見過世面,長得……」她誇張地偏頭打量,「也還過得去……在老金那兒混,有什麼戲唱?」
李天然覺得老金那兒那場戲先不管,這場戲就不太好唱。是他的身份引起了猜疑?還是他們拿我當孫子?……他起身為二人各倒了半杯香檳,「這才第二回見面,你就信得過我?」
「密斯脫李……」唐鳳儀嬌嬌媚媚地盯著天然,「我又不是黃花閨女兒……」語言剛落,神色換成了嬌柔,「我看你絕不會坑我。」
「那是你心眼兒好……我就不敢說這句話。」
「喲……」唐鳳儀彈了下煙灰,把左腿搭上了右腿,露了出來睡袍下面那光光白白的半截大腿,聲音表情更嬌滴滴了起來,「不說心眼兒好吧,這是誰的心眼兒多?」
他也知道剛才那句話說得太滿,給她這麼軟軟地一頂,接不下去了,只好一舉香檳,「算是罰酒。」
「可別這麼說,」她很舒服地半躺在絲絨沙發上,翹起來的那只左腳,慢慢玩弄著腳上白毛毛的高跟露空拖鞋,塗著鮮紅蔻丹的腳趾甲,像五粒大大小小的紅豆,上下顛動,嬌艷的臉神之中顯出少許委屈,「那今兒個請您過來,倒有點兒像是我在逼您又吃敬酒,又吃罰酒了……」然後神色不變,一雙黑眸繼續盯著天然,只略略提高了點嗓門兒,「錢媽!」
李天然給她這麼一逗,只有吞了下去。他想早點下台,可是看樣子後頭還有戲唱。
錢媽無聲地走了過來。
「去拿。」
錢媽進了白牆上那道白門。
唐鳳儀又為二人準備了幾口魚子醬。
錢媽出來了,雙手捧著一個像是公事包似的黑皮箱,上頭還摞著幾個大大小小的盒子。
「擱這兒。」唐鳳儀一指她身邊,再趁李天然倒酒,先打開了那個扁長黑皮箱,取出一個黑絨盤,嬌嬈一笑,「我可要顯寶了……」
黑絨盤上面整整齊齊地卡著一排排閃閃亮亮的戒指、耳環、手鐲。李天然不懂珠寶,有點兒發呆。
「又不咬你。」嬌美地一笑。
李天然只是看,沒去碰。
「想不到『北平之花』是個做買賣的吧?」她的聲音變了,表情也變了,變得平平實實,不帶任何矯揉造作,淺淺微笑著看了天然一眼,又打開了兩三個小盒子,都是成套的項鏈、耳環、手鐲、戒指,「這些是上個月從白俄那兒買來的……」她舉起了一串白金項鏈,上面鑲著七粒紅寶石,「我猜你不懂價錢……這麼說好了……這一套,連耳環戒指,我轉手可以賣一萬……可是,您猜我是多少錢收來的?」
李天然搖頭苦笑。
「兩千!」她稍微拉開了睡袍領子,「勞駕……」
他遲疑了一下,起身到她背後替她扣上了。
「好看嗎?」她轉頭面向著他,上身慢慢移擺,細白脛下搖晃著幾點紅,白緞子睡袍下少許亮出來的乳房也隨著抖動……
「非常漂亮。」他回來坐下,只有點頭承認,順手拿起了酒杯。
「還有七天聖誕……送給親密女友的最佳節禮……」尖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項鏈和隆起的胸部,紅蔻丹指甲比紅寶石還紅,「有意思的話,多一毛也不賺,兩千。」
李天然笑出了聲,「你可真瞧得起我這個編輯。」
「這不就回到剛才我說的了?」唐鳳儀爽朗地笑,「老金那兒有什麼戲唱?月薪多少?一百?撐死了……來跟我合夥兒干,只要您現在點個頭,這就算是見面兒禮。」
話說到這兒,的確沒戲可唱了。他放下了酒杯,邊起身邊下台,「謝謝唐小姐的香檳魚子醬……香檳夠凍,魚子醬夠香,唐小姐也夠客氣……的確要比下午茶有意思。」
唐鳳儀收了笑容,「李先生,請您再坐一會兒……」起身把他按回沙發,「我說話要是有點兒隨便,請您別見怪……我可是句句實話……」
李天然只好又坐下去,發現這個台還不好下……
不錯,錢都是卓十一的,下邊兒賣的也都是他店裡頭的……可是上等外國珠寶,像這些,可都是她去找去挑的。關係是她的,外國客人也是她去談的,像今年初來北平玩兒的好萊塢大明星黃柳霜……「黃柳霜,Anna May Wong,沒聽過?您可真白去了趟美國……反正,她就跟我買了對珍珠耳環,一副珍珠項鏈……」
「怎麼外國客人老遠跑到北平這兒來買外國首飾?」
唐鳳儀又嬌媚地笑了,說她手上的貨可不是一般外國珠寶。她好幾個來源都是白俄。這些白俄當年都是貴族,要不就是猶太人,沒勢也有錢……識貨的外國人,一眼就認得出來。有不少玩意兒還是克里姆林宮裡出來的,像她脖子上掛的這套就是……可是,這些年下來,平津一帶白俄手上的好東西也差不多了。好日子也沒幾天了。還有,要是日本人真打了進來,那什麼全泡湯,全玩兒完……
「……我的英文程度有限,一個人也忙不過來,無聊的應酬,無聊的交際……唉,身不由己……你又擺得出去,咱們一塊兒干。」
李天然還是不明白,「如果錢是卓家的,那你也算是受雇,怎麼由你出面找人合夥?」
唐鳳儀的臉色,冷艷直接,「卓十一的貨,賣了出去是我和他的事。我自個兒的錢,幹什麼是我自個兒的事。」
她繼續盯著他,見他沒說話,「你是擔心我搞鬼?還是擔心卓十一?」
「都不擔心,也用不著擔心。」
「這麼說,你是沒這個意思了?」
李天然先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過。謝了。」
唐鳳儀微微歎了口氣,輕輕自言自語,「是我看走了眼?……」
「什麼?」他假裝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嬌嬌地笑了,繼續打量著天然,一面伸手解下來那條項鏈,放進絨盒,整理了下睡袍,欠身在茶几上又一個小銀盒取了一張名片,雙手奉上,嬌媚淺笑,「那就請您多多捧場了。」
名片只有英文:「Teresa Tang. Fine Jewelry. Hotel Continenta.」
李天然告了辭,在大廳順便去看了下那個首飾櫃檯。全是中國玩意兒,金銀珠寶,玉石翡翠。後邊一位年輕旗裝姑娘鞠躬微笑,說了幾句日本話。李天然一愣,回了一句,「Merry Christmas!」
天已經黑了下來,更冷了點。大街上的鋪子都亮著,人也不少。還有七天聖誕?他突然有股衝動,想買些禮物送人。可是送誰?巧紅不能送。師叔藍老可以免了。羅便丞算了。金士貽去他的,那就剩了馬大夫、藍家兄妹和小蘇。他記得平安戲院附近有家寄賣行,就伸手攔了部車。
這究竟是場什麼戲?上台走了一趟也沒搞清楚。一個可能是她說的是真話。拉他賺一筆。另一個可能是先拉他入伙,下頭有別的戲唱。再一個可能是她和姓卓的串通好了,試探一下。頭兩個可能已經沒意義了。可是這最後一個可能……除非他們不但是一夥,而且認為他和羽田山本的事有關……可是,他一再回想,這些日子下來的一切言行,都沒什麼差錯……
他下了車,到門前才發現是家外國人開的委託行。裡頭東西可真多。繞了一圈,沒看見什麼可以送給馬大夫,倒是給他找到林白那架「聖路易精神號」的鋁制模型,送給藍田。給藍蘭買的是一個皮封日記本,還附帶小鎖。又選了支自來水筆給小蘇。
李天然出了店門,一陣寒風吹了過來。大街上很亮,也很熱鬧。手中捧著大包小包禮物,他突然覺得有點兒過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