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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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已經是漸漸接近,陡然間,顏白從馬背上躍起,足尖連點周圍幾個士卒肩膀,幾個跳躍,已經搶近了數丈,落入了敵方陣中。

  在他身形躍起的瞬間,把握到了絕好的機會,孫知泉順著他身形的軌跡,連珠的射向半空中無可借力的白衣人!

  玄鐵箭帶著勁風,直射顏白的雙肩和心臟。

  顏白揮劍盪開當先射到的箭,然而箭上巨大的力道還是扯得他向上掠起的身形一滯,在剎那間,另外兩支已經射到,他伸足在略低的箭上一踏,順勢躍起,伸手想捏住另外一支的尾羽,卻已經慢了半拍。

  「噗」的一聲,那支玄鐵箭釘入他腰間。

  白袍上登時綻放出鮮紅的花朵。

  孫知泉大笑,更不遲疑,搭弓一連串的射去,然而陡然一怔——他方才不過是低了一下頭去抽出箭來,抬頭在漫天翻飛的旗幔之間、就驀的失去了那個白袍白甲的影子!

  估計了一下最後射中顏白時、他們之間餘下的距離,陡然心下知道不好,立刻策馬往回便走,然而忽然聽到耳邊有風呼嘯——

  他驚駭的回頭,看見年輕的白袍將軍彷彿從地底冒出來一般,劈手一劍殺了一個騎兵,將屍體推下馬背,自己坐了上去,順手撈起那個騎兵的長槍,抬手投了過來。

  孫知泉一生自矜箭術,然而此刻居然來不及舉弓,眼睜睜的看著那桿投槍呼嘯而來。

  「楊定,你可瞑目。」

  在長槍扎入體內的瞬間,孫知泉驀的聽到有人輕輕歎息了一聲。他的眼睛因為痛苦而凸出,忽然間,他發出了垂死的大笑。

  「沒想到!沒想到我……我還是死在你手裡……」他咳嗽著,看著顏白在亂軍中掠到,雪亮的利劍抹向他頸間,他只是大笑,「不過你、你也別想活著回去!——你兄弟出賣了你!」

  「胡說。」根本不遲疑,顏白一掠而到,手中長劍冷冷切斷了敵將的咽喉,他的手隨即探出,抓住了頭盔上的紅纓。鮮紅的血噴湧而出,頭顱從軀體上斷開,然而,居然還保持著大笑和幸災樂禍的表情。

  顏白一擊得手,長劍蕩回,擋開往他身上招呼的長槍。將敵將的首級掛在鞍邊,撥轉馬頭,準備迅速返回。

  然而,他的眼睛陡然凝滯了——

  曄城!曄城的門……關了!

  皇兄……皇兄!

  九、血玄黃

  金碧輝騎著龍馬,沿著運河跑得臉色發白。

  她伏身鞍上,冬季的冷風從頭頂刀般切過去。金碧輝「呸」了一聲,吐出吹到嘴裡的髮絲,厲聲大喝:「駕!駕!」她已經顧不上愛惜三哥這匹舉世無雙的寶馬,狠狠用馬刺一下下扎向馬後,駿馬負痛,跑的四蹄騰空。周圍的景物呼嘯掠過,已經延綿成一片。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手在發抖,冷汗濡濕了握在手中的馬韁。

  想起昨日出城時那個高冠廣袖的承德太子,想起他一直的溫文超然,金碧輝感覺心裡的冷氣一層層透出——她雖不擅長謀略,卻也是冰雪聰明的心性。如今回想,如若承德太子早就存了除去胞弟的念頭,那麼,這個計劃又是醞釀了多久?

  「弟妹,司天監稟告說,今夜龍首原上有流星雨呢。」那一日傍晚,他無意中說起。

  「既然七弟不方便離開,可讓沈副將多多帶領右軍精兵,前去壓糧草,這樣也不用擔心弟妹的安全了。」

  先是尋機挑起他們夫妻間的衝突,沒有成功,便要自己來下殺手,先藉機調開了顏白的心腹手下和忠於他的軍隊——這般毒計,顯然不可能一時間就能想出來。承德太子那一方對這個胞弟,顯然也是存了很久的殺心。

  如今看來,自己竟是步步墮入了對方的計算,做了一枚棋子。

  金碧輝的眼睛冷冷瞇起,閃過刀鋒般亮光,手上卻是絲毫不停,鞭策駿馬前行。

  莫要來不及!二哥……求你快點到,千萬莫要來不及!

  趁著敵方主將方死、軍中混亂,左右兩翼一時間未能圍合的空擋,顏白立時策馬返奔,一路上,那些還在支持的鐵騎被他彙集起來,紛紛跟著他一路奔去,潰散的隊形漸漸凝聚——然而,只不過片刻的衝鋒,帶出的三百鐵騎轉眼也只剩了一百多人。

  但是那些猶自苦戰的士卒,跟隨在將領身邊,眼裡沒有絲毫畏懼。

《夜船吹笛雨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