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哥,你給我閉嘴!你們這麼亂七八糟的安排,怎麼就不問問我的意見?!」金碧輝也是倔了起來,雙手叉腰,對三哥怒目而視。

  狻猊一怔,看出小妹是真正動了火氣,語氣登時一軟,笑道:「唉唉……其實爹這麼打算也是為你好——」他頓了一下,看了一面充滿了敵意對他按刀而立的沈鐵心,朗聲道:「沈將軍,你平心想想——雪崖皇子和承德太子相比,哪個才是亂世明君?如果換了雪崖當太子的話,離國如今早就一統了也說不准!」

  沈鐵心心下也是微微一動:這種想法,他並不是沒有過,然而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這種念頭都是大逆不道的。所以每次一泛起,就硬生生將它按耐了下去。

  「告訴你,顏白那傢伙適不適合當皇帝是一回事、但是他願不願意當是另一回事!」依然是毫不退讓的,金碧輝瞪著狻猊。

  狻猊失聲大笑:「不會吧……小妹,你不過嫁出去幾天,就胳膊往外拐了?」

  他大笑,看著金碧輝咬牙切齒的紅了臉,挽了袖子要過來揍他,臉上卻是一沉:「慢著。你們聽我說——我們此次本來只是運送糧草過來,還沒什麼動兵的打算。但是,你知道為什麼老大老二他們此刻都不在了?」

  「為什麼?」金碧輝怔了怔,脫口問。

  狻猊看著北方天際,緩緩道:「昨日深夜,接到內應飛鴿傳書:承德太子猜忌七皇子顏白,已動殺心!大約在今日,便要找機會、借叛軍之手殺了他——」

  金碧輝聽得呆住,想起承德太子平日溫文從容的舉止,脫口道:「胡說!不會的!」

  狻猊冷笑,看向沈鐵心,看見他臉色鐵青,卻沒有出言反駁——這位身經百戰的將領,顯然也知道此事不但完全有可能,而且可能性有多大!

  狻猊扶舷揚眉:「事如救火,昨夜消息傳到之時我們幾個商議,老大老二當即分兵北上。老二繞過曄城直奔龍首原,解救妹夫——老大則回海上由離江深入境內,反抄四皇叔後方朝豐!只留下我則押糧草繼續沿運河而上,來和你匯合。」

  金碧輝怔怔看著三哥慎重的神色,再看看沈鐵心鐵青的臉,手慢慢握緊,說不出什麼。

  「小妹……你要記得:即使老二去得晚了來不及,即使、即使你成了寡婦……哥哥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狻猊的手用力壓住她的肩膀,重重晃著她,眼神憐惜。

  然而,看見妹子的眼神驀然空了下去,他心下一驚,連忙安慰:「一定來得及!老二動作向來快,一定來得及趕到龍首原的!你別怕……別怕!」

  「我……我不怕。」金碧輝喃喃自語,眼神卻慢慢凝聚了起來,銳利如針,「我才不怕!」

  她驀的一掙,脫出了狻猊的手,退開幾步,從船舷上一翻,跳上河岸。揚頭看著兄長:「三哥!把你的龍馬借我!我要去曄城!」

  ※※※

  「唰」,在那支玄鐵長箭射來之時,顏白身子即刻後仰,然而凜冽的勁風還是刺得他頸中生疼,他身子在鞍上後仰,然而坐騎卻絲毫不停,一直飛速奔向敵方中軍。

  他身子還未直起,只聽半空又是兩聲勁嘯,知道孫知泉的鐵箭竟是不間歇的射到,心中登時有豪情湧起。他反手拔劍,看準了箭的來勢,劍鋒順著鐵箭箭桿一路刮下,發出刺耳的聲音。

  「叮」的一聲,一股大力湧來,他只覺手腕一震,箭的尾羽已經觸碰到了劍刃。

  箭的去勢已緩,他手腕翻起,迅速扣住了那支箭,不等第四支箭射到,他一聲清嘯,抓起鞍邊的弓,便是一箭反射孫知泉。

  孫知泉看見這一箭來得並不見如何迅疾,便揮鞭擊去,然而,這箭中所蘊的力道居然有些怪異,一擊之下竟沒有擊落,只是偏了偏,在將軍臉上擦出一道血痕。

  便是這麼一阻,那一行鐵騎便已近了數十丈。

  看見當先的一騎如飛奔來,劍氣如霜,所向披靡,孫知泉擦去了頰邊的血跡,冷冷下令:「傳我將令,調集兩百弓箭手,給我攢射顏白!其餘來人,一律不用管!」

  「得令!」身邊傳令官匆匆而去。

  孫知泉重新舉手,再招了一位傳令官近前:「號令左右兩翼圍合,切斷他們的歸路!」

  「得令!」

  日近正午,然而太陽被昏黃的塵土淹沒,龍首原上,只有大風呼嘯。

  孫鐵箭的眼睛冷厲了起來——今日,他就要將這個號稱十年來縱橫間無人能相抗的雪崖皇子,在亂軍中斬下首級來!

  然而,左右兩翼方才一移動,顯然是明白了對方的意圖,那銀白鎧甲的騎士立刻發出了號令,剩餘的幾百鐵騎明顯加快了速度——從一開始起,這區區幾百騎人馬就表現出了準確的策略:雖然是急速的前進,然而隊形卻絲毫不曾渙散。

  人馬雖然不多,而且在前進中不斷有所損耗,但是集中在一處卻顯示了令人驚訝的力度——就彷彿是一支利劍,撕開了大軍的口子,直刺心臟!

  孫知泉看見前方旗幟紛亂,呼叫聲此起彼伏,知道對方正在急速的接近。而一旦沒入了己方的陣形,原先調用來的弓箭手便絲毫沒有用武之地。他重新拿起了箭,喝令:「前方人馬,給我讓開!」

  士卒們在將令下紛紛讓開,退出了一道空隙,孫知泉重新看到了那個白袍長劍的青年,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弓拉開。

《夜船吹笛雨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