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怕的仇恨,終於把血債傳到了下一代。
任飛揚已恢復了常態,哈哈一笑躍下馬背,反手抽出淚痕劍:「那好,高歡,我早就想與你一比高低了,來吧!我才不信這見鬼的傳說。」
他下馬駐立,右手執劍貼於眉心,左手拈著劍訣。山風吹得他的大紅披風與黑髮一齊飛揚,但他卻穩定如石。
高歡沒有動,他彷彿在等什麼。
突然,一絲冷笑從他唇邊溢出,他頭也不回地冷冷道:「倒下!」
語音未落,任飛揚臉色巨變,身子晃了幾晃,不由自主委頓於地!
「你…你竟下毒!」他終於忍不住嘶聲道,眼睛都變了顏色,「你,你居然用了毒藥!」
高歡不再看他,淡淡道:「不錯。方才小店中我敬你的酒中,已下了毒——畢竟你江湖經驗太少,居然絲毫沒有覺察的喝了下去。」
任飛揚盯著他,冷汗一粒粒從他額上流下,他臉部已痛得抽搐起來,但他的心卻比肉體更痛!他用力咬緊了牙,用力的嘴角流出了血來,嘶聲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肯與我放手一戰,而要用這種卑鄙手段!」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如果戰死高歡劍下,或許還是一個痛快,但是如今這般死於毒藥,卻讓他萬般的不甘心。
「你莫忘了,我不是俠士,我只是個不擇手段的殺手。」高歡看著他痛苦地掙扎,冷冷道,「本來我也想給你一個痛快,可很不幸,我的主雇已經規定了你的死法。所以我才會下『九天十地、魔神俱滅』這種毒。」
他又補了一句:「也許你還沒聽過這種毒,但我可以告訴你,在毒發的時候,你一定會恨自己為什麼會生到這世上來…沒有辦法,受人所托而已,一定要讓你嘗盡這種劇毒的痛苦。」
任飛揚已說不出話來,冷汗一滴滴順著他挺直的鼻樑滑下——連他的汗,都已成了詭異的淡藍色!看著站在眼前,白衣玉立的無情男子,他一向明朗的眼中,亦已充滿了怨毒!
高歡拍了拍手中的問情,嘴角居然有一絲奇異的笑意:「那天你提議交換佩劍時,我問過你後不後悔…可惜你一口答應不翻悔。看來,傳說是可信的——淚痕的主人…的確會死在問情之下。」
他轉過身去,上馬:「你就在這兒慢慢等死…我不陪你了,我已經按契約讓你喝下了這種毒。」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淚痕劍,歎了口氣:「這把劍…就給你陪葬吧!」
高歡一身白衣如雪,撥轉馬頭,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問:「你最後還有什麼話好說?」
任飛揚艱難地開口,喘息著:「如果…如果風砂看到你這副樣子…她會比…比師兄死了…還傷心…」片刻不到,連他的聲音都已嘶啞不成聲,毒藥藥性之烈可見一斑!
高歡登時一震,伸手入懷,他冰冷的指尖觸到了柔順的髮絲。他面色一變,殺氣全消,默默離去。
任飛揚只覺體內有如烈火焚燒,又如群蟻噬體,簡直讓他瘋狂、讓他失去理智!他瞥見了手邊的淚痕,摸索著握住了劍柄:「他畢竟,畢竟還為我…留著這柄劍!」
他已無力抽劍自刎,便把劍支在地上,往劍尖倒了下去。
他沒有倒在劍上。一隻手已及時拉住了他,同時拿開了劍,一隻纖秀而堅韌的手。
在他因為劇毒而昏迷前,他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歎息:「小高果然不讓人失望!只是…唉…」歎息未落,那隻手已點了他全身十二處大穴。
※※※
風砂在院中修剪著花木,但她卻有些心神不定。一早高歡與任飛揚的不辭而別,讓她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想起了高歡冷漠如冰的眼神,以及偶爾閃過的痛苦——
「這個人一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吧…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從懷中取出那片三葉草,細細端詳著。手中握著這片草葉,一陣無言的暖流湧上心頭。
不知道他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然而,他卻是第一個把「幸福」交到了她手心的人。
「姨,高叔叔回來了!」驀然,孩子們在院外歡呼起來。
風砂驚喜地抬頭,快步迎了上去,正見到大步踏入院中的高歡。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風砂上前,驚喜地問,「任飛揚怎麼沒一同回來?」
高歡沒有回答。風砂注視著他的雙眼,看出了他一剎間的退縮和逃避,更看見了隨之而起的冷酷、殺氣、痛苦和殘忍!她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血腥的目光。
終於,她彷彿什麼都明白了。
她的臉色轉瞬蒼白,顫聲問:「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可怕的事?」
「不錯。我把任飛揚殺了!」高歡不再迴避,一口說了出來。
那片三葉草從她指尖飄落!
「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
「我是一個殺手。來這兒,殺他,是我的任務。」
「那你為什麼還要結交我們,還要幫我們?」
「不靠近目標,下手怎麼會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