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姨,我說過了:你只管去辦,不用擔心別的。」黑暗裡的年輕人語氣忽地轉為肅殺,第一次擺出了城主的威嚴,「這些事情我會解決的,你不必再問!」
楓夫人一顫,終究不敢再問下去,低聲:「是。」
「一切安排務必盡善盡美——要針對六王的喜好置辦禮單,每樣都要比去年更豐厚至少一成!」葉城城主頓了頓,又補充,「除了六王之外,在送給廣漠王卡洛蒙世家的那一份裡,記著要加上我方才給你的玉匣和婚書。」
「是。」楓夫人不能再多問什麼,只能領命。
「去吧,帶上厚禮和卑辭去討好那些人,要不擇一切手段令那些空桑王族愉悅。這樣,他們才會覺得留著慕容氏這個外族還有些用處。」葉城城主唇角浮出了一絲冷笑,喃喃,「也告訴廣漠王,我非常期待這次在海皇祭上和九公主再度見面。」
他在黑暗裡轉著手裡的玉杯,低垂眼簾,語音裡帶著一絲奇怪的笑意:
「就算被她的金鱗再咬上一口,我也心甘情願。」
「讓道!——城主車駕!閒人迴避!」
葉城的夜是熱鬧喧囂的,雖然是半夜三更,尚自人流如織,燈紅酒綠。所以當葉城城主、鎮國公慕容雋的車駕疾馳而過時,喝道之聲連綿而起,滿街路人紛紛避讓,惹得歌樓酒館上伸頭探望,嘖嘖議論。
「喲,好威風!」紅袖樓上,有人冷嘲熱諷地說了一句,「深更半夜的還在趕場子陪客,我看這小子還真是比你們紅袖樓的頭牌花魁還忙哪。」
說話的是一個錦衣商賈,正用肥碩五短的手指翻著面前的賬本,斜眼看了一眼樓下,出聲諷刺。一語出,周圍嬌笑一片,簇擁在他身周的十幾個美人無不掩口。
那個商賈大概四十不到的年紀,身形肥碩,大腹便便,坐下來幾乎看不到自己的腳尖。他衣衫華麗,十個手指頭上倒有六個帶著碩大的寶石戒指,和葉城裡到處可見的富商沒有區別。紅袖樓是葉城煙花地中的翹楚,一夕耗費百金不足為奇,然而他卻一個人包下了整個頂樓,身邊倚紅偎翠的簇擁著十幾個歌妓舞姬,一片鶯歌燕舞,好不熱鬧。
「九爺真會刻薄人,連城主也不放過。」
「城主算什麼?」那個被稱作九爺的人一拍大腹,冷笑,「在葉城有錢就是爺!」
他手裡拿著一桿銀色小秤,用秤桿翻著面前攤的一本賬簿,心不在焉地看——那支秤樣式奇特,長不過一尺,一頭掛著一個小小赤金的秤砣。那個秤砣不像普通那般做方柱形,而是一個光溜溜的金丸,寶光奪目。
忙了半夜才將帳目看了一小半,九爺已然看得失去了耐心,心浮氣躁。
「怎麼老對不上!」他憤憤地罵了一聲,摔了筆,「裕興錢莊那些傢伙是怎麼做帳的!他娘的,一群廢物!」
「九爺,不如先休息一會?」靠在他懷裡的朱衣麗人是風月場裡的老手,甚是善解人意,及時將一碗湯放到了案上,笑道,「天參寶鼎湯可算是好了,快趁熱喝了吧!」
「嗯。」那個叫做九爺的錦衣商賈悶聲應了一句,把手裡的秤桿扔到了一邊,從麗人手裡接過湯匙,低頭喝了起來。然而一低頭,束髮的青絲帶子便滑落下來,一下子掉到了碗裡。他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用勺子將帶子從碗裡撈了出來,繼續埋頭喝。
可是喝不到幾口,那條帶子又自行滑落,啪的一聲重新掉了進去。
朱衣麗人連忙俯身過來,想要幫恩客將束髮帶子繫好,就在那個瞬間,九爺喃喃罵了一聲,忽地將帶子用力扯落下來,猛然摔到了碗裡!
「那麼愛喝湯,就去喝個夠好了!」他指著那條泡了湯的青絲帶子大罵,披頭散髮,宛如一隻發怒的胖獅子,「他娘的喝死你!」
朱衣麗人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又是一年不見,九爺不止生意越做越大、身形越來越富態,連暴躁的脾氣也是越發厲害了。對死物猶自如此,對活人更不必論,難怪整個葉城的青樓姐妹紛紛大歎吃不消。
「爺何必動怒?」看得他發脾氣,旁邊有位一直不曾得空說上話的妖嬈歌姬上來,笑著貼了過去,趁機獻慇勤,「妾身替您拿下去洗乾淨。」
「給我放下!」九爺卻驀地打落了那個獻媚女子的手,怒氣沖沖地指著那條無辜的帶子,「那麼不聽話的東西,就讓它爛死在湯碗裡頭好了!他娘的,聽著,誰都不許洗!」
那個歌姬捂著疼痛的手,驚恐地躲閃。朱衣麗人連忙上來打圓場:「是是是,不洗——珠珠她剛來不久,九爺別見怪,傅壽這廂替她陪不是了。」
「真是多事,」九爺橫了一眼那個滿眼委屈的妖嬈歌姬,「給我滾吧!」
「先下去吧,珠珠,」傅壽低聲對她道,「九爺發脾氣了。」
撐著精神陪了半夜,快到手的賞錢卻又沒了,那個年輕的歌姬狠狠剜了那個大腹便便的富商一眼,咬著嘴角提起裙裾轉身離開,一邊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她聲音雖低,九爺卻霍地變了臉色,忽地飛起一腳,將那個歌姬踢得哎呀痛呼了一聲,直滾下樓梯去。
「還敢罵老子?」他暴怒,「滾!」
那個歌姬哀呼著站起,一句話也不敢說。樓上所有女子粉臉色變,個個大氣也不敢出——這個九爺身份神秘,卻一向以出手豪爽著稱,所以每年他一來樓裡所有姊妹都爭先恐後前去侍奉。然而這個金主的脾氣也是有口皆碑的差,動不動便要發飆,樓裡除了傅壽姑娘,幾乎所有人都挨過他的罵。
「九爺!」傅壽是這裡最年長的歌姬,見此情形連忙上來軟語相勸,「珠珠新來不懂事,爺何必和一個丫頭片子動那麼大的火氣?」
九爺餘怒未消:「他娘的,老子最恨別人罵我是死胖子!」
傅壽卻不怕他,只是看著他的便便大肚,一時啞然失笑。
「我又胖了麼?」九爺沮喪地問,拍了拍自己的肚腹,「這十年我就沒下過兩百斤。」
「聽說喝茶能減肉,」傅壽微笑,「九爺要不要從樓裡拿一些上好的普洱回去?」
九爺搖頭:「喝酒還行,茶就算了吧!喝了嘴裡淡出鳥來。」
一場風波驟起,樓裡歌吹一時全歇,九爺回過身看著那一群花容失色的鶯鶯燕燕,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麼一下子啞了?真掃興!都給我滾吧!」
原本熱熱鬧鬧的宴席一哄而散,只剩下朱衣女子還在樓裡。
「壽兒別走,」九爺一眼瞥見,連忙道,「我剛才可不是衝著你喊的。」
「我知道,」傅壽掩口笑,「九爺脾氣一向火爆,見得慣了。」
「嘿嘿,還是壽兒明白我。以後他娘的不叫這些囉囉嗦嗦的小娘們服侍了,只要你來陪我就行。」一通發作後,彷彿也知道自己方才有點失態,九爺掩飾似地換了個話題,看著雕欄下的大街,嘀咕,「一年沒來,這裡好像什麼都沒變。」
如今已經是三更了,葉城裡還是熱鬧非常,整條街上都點著紅紗罩著的燈籠,映照得往來的人群都沾了一層喜氣。燈下車水馬龍,絲毫不因深夜而有冷落的跡象,絲竹盈耳,喧鬧非常,真是一座不夜之城。
「有人說這裡應該改名叫『夜城』才對。」傅壽微笑,並肩憑欄看去,「這城裡的人們白日裡多半蟄伏在房裡,到了晚上才會全部都出來——就如九爺一樣,白日裡不知道在哪家美人兒的裙下,到了三更半夜,才會想起從別處來紅袖樓轉一轉。」
「哈哈,」九爺笑了一聲,捏住美人的下頷,「看哪,我家壽兒吃醋啦!」
傅壽嬌嗔:「我哪敢吃爺的醋,誰不知道九爺是留不住的人?即便是紅透了半天的花魁天香,也不是被爺說甩就甩了麼?聽說如今人家傷心得什麼似的——爺倒是忍心。」
「呵,我倒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天香她哪裡真的看得上這兩百多斤的肥肉?和剛才那群人一樣,也只不過愛我囊中纍纍金銖罷了。」九爺拍了拍自己的便便大腹,呵呵一笑,「只不過她自視太高,總覺得天下男人都該是自己裙下之臣,所以我去那裡睡了幾夜就不再去了,而不是等她有了新歡再蹬掉我,讓她覺得傷了面子。你還以為她哭什麼?」
「九爺說話可真刻薄。」傅壽掩嘴笑了一聲。
「嘿。好了,不說了——這些金銖,一包給你,一包替我發給今晚陪我的那些妞兒。免得讓她們白忙乎一晚。」九爺坐回了榻上,大剌剌地扔了兩包金銖扔過去,對傅壽勾了勾手指,「壽兒唱歌是出了名的好,今日就來個新鮮的——聽說你祖上是從中州楚地過來的,那麼就唱給我一個你家鄉那邊的曲子,如何?」
傅壽臉色微微一變,強笑,「中州的東西難登大雅之堂,別污了爺的耳朵。」
「什麼話?」九爺不以為然,「儘管唱來。」
傅壽遲疑了片刻,低聲:「樂坊不許。」
「嗯?」九爺倒是一怔,「為什麼?」
「十二律裡面有規定,不許唱中州曲子。」傅壽非常為難,「即便是青樓裡的中州姐妹,接客時都要用空桑官話。若是違反了,老鴇便要罰錢呢。」
「什麼?」九爺罵了一句:「這也忒不講理了!」
「只怪中州人來得太多,給空桑人添了麻煩。」傅壽卻並無怨尤,說著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的話,「雲荒畢竟是你們空桑人的天下,我們中州人能來借個地方、吃一口飽飯便已經足夠,哪裡還敢怨恨什麼。」
「什麼『你們』『我們』的!」九爺蹙眉,「這天下還不都是給人活的?」
九百年前,當光華皇帝真嵐平定亂世時,大難過後的雲荒一片荒蕪。從那場浩劫裡存活下來的空桑人只有十餘萬——廢墟上百廢待興,而子民人丁稀少,根本無法承擔重建家園的重任。在這樣的局面下,光華皇帝顯露出了超越一個時代的明君心態:他下令打通了中州通往雲荒的道路,鼓勵移民遷徙,在慕士塔格、天闕、桃源郡一線上驅除殭屍猛獸,沿路設驛站,以方便那些翻山越嶺來到新大陸的流浪者。
這一舉措令原本九死一生的道路變成了坦途,數年之內,從中州來到雲荒的流民數量從每年一兩百人,驟增到了每數萬乃至十數萬人。
那些萬里遷徙而來的中州人在新土地上繁衍,勤懇經營,很快成為了空桑復興的一支重要力量,逐漸掌握了大量的財富和土地,勢力逐漸擴大,其中葉、馬、薛、安四大家族更是一時翹楚,每家掌握的土地都超過一萬頃,在東澤十二郡中的四個郡裡富甲一方。
事態漸漸變化,偏出了空桑人原先的預料。
數百多年後,蜂擁來到雲荒的中州人越來越多,已經遠遠超出了本地空桑人的數量。那些移民在東方澤之國一帶抱團聚居,並沒有如統治者預期的那樣融入當地,反而固守著中州的習俗,以宗族觀念為凝聚力,漸漸形成了國中之國。
在光明歷六百五十三年,中州人的勢力發展到了頂點。與此同時,空桑人對與異族人在自己領地上擴張的忍耐力也到了極點——風調雨順過了幾十年後,一次突如其來的乾旱襲擊了雲荒大半的土地。為了調集糧食,玄帝下令在中州人聚居的東澤四郡收取比往年高兩倍的稅賦,聚集財力和糧食,調往空桑人居多的其他地區。然而這一次,自身也受乾旱只害的中州人卻並未順從地聽命,開始反抗這些苛捐雜稅。
矛盾終於集中的爆發了。
玄帝飛霜在伽藍城白塔頂上燃起烽火,召集了六部藩王入京,以中州人聚眾謀反、對抗朝廷為由,出動了軍隊開入澤之國。
一場內亂由此開始,持續了兩年的時間。
那一次牽涉極廣,東澤十二郡裡有八個郡都捲入了動亂,幾乎波及半個雲荒。然而,中州人多年來在雲荒只從事商貿和農耕,財富雖多,卻不曾建立起真正的軍事力量。不出兩年,動亂被迅速地平息,四大家族被連根拔起,財產充歸國庫,子女被沒為官奴。
內亂過後,空桑人在朝堂上進行了清算:凡有中州血統的官員都被革除了職位,為了保護空桑人的利益,玄帝下令關閉了慕士塔格雪山上通往雲荒的道路,拒絕中州人繼續向雲荒大陸遷移——若不是六部藩王顧忌著當年西恭帝在誓碑上立下的第三條法典,同為中州人後裔的葉城慕容世家只怕也難逃此劫。
與之相應的,是一系列苛刻律法的制定,限定了中州人在雲荒的種種行為:比如不得說中州話、不得使用中州文字,不能出現三十人以上的無故聚會,甚至必須在圈定的某些區域居住。到後來,限制擴大到商貿方面:帝都每年只發放一百張鐵券,中州商賈必須憑丹書鐵券才能攜帶貨物進入雲荒,而且每次都必須上繳高額的稅賦。
那些律法非常龐雜,涵蓋了各行各業,被簡稱為「十二律」。
十二律一出,中州人在雲荒的生活也漸漸陷於困頓,很多人生活窘迫,流落街頭。連葉城青樓裡的女子也基本沒有空桑人,幾乎清一色是來自中州。比如昔年著名的「六美」裡,倒有五個都是中州人。
然而,雖然中州人的生存空間被一再壓縮,但這些外來者的性格溫順而忍耐,在故土難以生存,歷經艱辛來到雲荒,更知道立足之處的可貴,不到山窮水盡從未有反抗之心。而空桑人也吸取了昔年冰族苛酷鎮壓異族以至於失去國家的教訓,也給這些外來者留下了一條活路,雖不斷加重稅賦,倒也不至於真的鬧到官逼民反。
所以,多年來雙方雖然一直對立,卻也不至於再度引發流血動亂。
但是中州人移居往雲荒已有數百年的歷史,中州的文明和雲荒本土文化交融,早已難以剝離,如今十二律擴大到了這一面,的確是越來越嚴苛。
「也罷。」聽到傅壽搬出了十二律,九爺沒有強人所難,「那你另外唱一首來。」
「多謝爺。」傅壽這才拿了紅牙板,婷婷地站在捲起的珠簾下,輕啟檀口,「鏡湖柳畔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
她才唱了半闋,商賈卻已經聽得不耐煩起來,一揮手:「停停!什麼風啊雨啊花啊,聽著牙酸——換一首熱鬧點的來!顫聲嬌啊眼兒媚的都行。」
他說的粗俗,傅壽嗤的一笑,轉口便唱起了另一首《紅芍葯》:
「人生百歲,七十稀少。更除十年孩童小,又十年昏老。都來五十載,一半被、睡魔分了。那二十五載之中,寧無些個煩惱? 仔細思量,好追歡及早。遇酒追朋笑傲。任玉山摧倒。沉醉且沉醉,人生似、露垂芳草。幸礬樓、有酒如澠,結千秋歡笑。」
歌喉婉轉,柔媚如絲,直聽得人欲醉。
「好個『結千秋歡笑』,好一個『追歡及早』!」九爺拍案大笑,仰頭又猛喝了一杯,已經有幾分醉醺醺,「深得我心,痛快啊痛快!有賞!」
他摘下了拇指上一個碧綠的翡翠扳指,一甩手又扔了出去。
傅壽歡歡喜喜地行了個禮,剛要俯身去撿起,然而只聽樓梯上腳步聲山響,砰的一聲,水晶雲母的屏風被推倒在地,砸得粉碎。有一行人踏過屏風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竟有十數人之多,個個敞著懷,臂上紋著刺青,顯然是葉城市井常見的無賴人物,只是衣衫華貴,卻又似乎是豪家奴僕。
為首的一個彪形大漢吼聲如雷:「兀那九爺在不在?」
「我就是。」九爺挑起了眉頭,看著來人,「大呼小叫的,有什麼事?」
「不知好歹的傢伙!教訓教訓你!」領頭的大漢一個箭步衝過來,從腰裡抽出一柄劍,迎頭便劈——劍不長,卻很厚,劍脊足有一寸,劈下來時隱隱有風雷之聲,氣勢奪人。
傅壽失聲尖叫起來,連忙逃開,九爺彷彿也被嚇住了,下意識地往後跳開,然而身體沉重動作不便,居然被凳子絆了一跤,重重摔倒。劍風擦著他屁股落下,砍了個空,把對方面前的案幾斫出一條深深的刻痕來——那把重劍一下子刺穿了花梨木的案幾,被卡在了那裡。劍脊上有一個五芒星的刻印,劍身上還有綿延的閃電狀紋路。
那個九爺狼狽地爬起,看了一眼那把劍,失聲:「啊?劍聖門下?」
大漢沒有料到這一個貌不驚人的胖子還有點見識,倒是頗為得意,倒轉手腕將劍拔出來,在空中舞了個劍花:「有點眼色嘛!居然還認得大爺這把劍?——不錯,大爺正是劍聖清歡門下得意弟子,人稱『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的再傳弟子烈雄是也!」
「烈雄大俠?」九爺汗顏不已,連忙抱拳,「失敬失敬!不知今夜所為何事而來?」
「所為何事?」大漢厲聲揚眉,踏上一步,「受命教訓你一頓!」
一語未畢,他又一劍劈下。這一劍在對方面前不到一寸之處急斬而下,將頭髮都截斷了好幾根——他聲色雖厲,卻不曾想真的取人性命,反而只是炫耀劍技。九爺一個踉蹌,又往後不自禁退了幾步,癱坐在地上,連忙討饒:「別別…兄弟們出來混不過是求財而已是吧?這裡…」
他將隨身帶的金銖袋子全都扔了出來,金幣在地上錚然作響。
「大哥,他看起來真挺有錢的。」旁邊有小弟垂涎三尺,低聲附耳,「不如…」
「閉嘴!今天至少要廢了他一隻胳膊!」然而烈熊卻不為所動,把錢袋踢開,惡狠狠,「公子的交待不辦好,你們還想在葉城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