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火身子一顫,終究不敢違抗,緩緩將手扶上了那柄直插心口的法杖,喃喃念動了咒語——然後,手腕猛地一頓,尖利的法杖再度向下戳進了三分。
新的血從心口湧了出來,刺心的疼痛讓那個人的眉頭蹙了一下。
——然而,始終沒有一句呻吟。
溟火看著符咒中心那個被釘住的祭品,再也忍不住,眼裡的淚水長劃而落——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能忍受這樣的痛苦呢?到底是為了什麼…居然可以不顧一切到這樣的地步?!純煌…你的後裔,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人啊…
還有二十多天,這一個空前的術法就會結束了。
等到第八十一天,陣中的人全身鮮血便將流盡,融入了蒼茫的大海,然而他卻不會立刻死去——通過這個儀式,他將獲得前所未有的力量,將天地間所有「水」的潛能發揮到極至,甚至可以通過血脈來操縱七海!
然而,這樣可怕的力量不會持續太久,很快他就會徹底的枯竭死去。
既然他捨棄了全部的血,那麼就等於斬斷了以共享血脈締結的盟約,同時也解開了星魂血誓的束縛——在死去的那個瞬間,他的星辰將解除與她的星辰的捆綁,向著黑色的夜裡獨自墜落,從此再無交集。
紅衣女祭輕輕歎了口氣,在鮮血圖畫的大陣之外闔起了手掌,對著被釘在中心的那個王者深深行禮,眼中含有熱淚——為什麼這一切,都和七千年前那樣相似?
蘇摩,蘇摩…寂寞麼?——如果生和死都只是一個人的話。
在怒海呼嘯的那一刻,萬里之外的龍神發出了一聲長吟,彷彿有什麼感應。
「怎麼?」正在鏡湖大營一起商議的諸人齊齊抬頭,看著盤旋而去的海國之神——龍神化為一道金光躍出了鏡湖水面,騰上九霄,遠遠的凝望了碧落海那一頭一眼。然後在迦樓羅沒有來得及驚動之前,又驟然落回了鏡湖的最深處。
金帳裡的諸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只見龍神在水底盤旋,顯得有些心神不定。
片刻,還是虞長老忍不住開口,將方纔說到一半的話題繼續下去:「那麼,神,您認為慕容公子提出的這個計策,是否可行?」
真嵐和西京都是肅然,回頭等待海國最高聖神袛的最終答覆。
龍神沉吟許久,明月般的雙目依次掃過在座兩國當權者的臉,最終緩緩點了點頭,首肯:「是的,我認為空桑方面提出的計策可行——如果要滅破軍,也只能用這樣的手段了。」
這樣一錘定音的答覆,讓來訪的空桑貴客齊齊鬆了一口氣,然而炎汐卻霍然站起。
「龍神!真的要這樣做麼?」向來溫和的左權使臉色蒼白,似乎有不平之氣充塞胸臆。直視著神袛,衝口而出:「請您三思!這樣做實在太殘忍了!」
碧低著頭,雖然沒有開口反對,但神色也是慘然。
只有虞長老厲聲喝止:「左權使,坐下!你怎可這樣對神袛不敬!」
然而龍凝視著炎汐,聲音卻是平和的,彷彿完全明白對方的憤怒由來:「是,我又怎麼不知道這樣何其殘酷——但是,對付破軍這樣的魔,這樣的手段還只恐不夠。」
神袛側過了頭,看著來訪的空桑一行,點了點頭:「慕容公子,就按你說的辦吧…我希望在十月十五日的前一夜行動——因為離開時海皇曾經說過:在那一天,他將會返回雲荒,和我們一起並肩戰鬥。」
如今已經是九月二十七日,離開那個約定的期限不過半月。然而真嵐遲疑了一下,看了看西京和慕容修,卻見來自中州的年輕人出列行禮,對龍神許諾:「好。我們會在那之前完成這個計劃!」
「那就好…」龍神旋繞在大營上空:「至於你們提出的要求,海國會盡力協助。」
「多謝。」真嵐輕輕吐出一口氣,三人一起俯首稱謝。
「碧,」龍神轉向了暗部的隊長,「此次事關重大,這一次你就陪同慕容公子和西京將軍他們去一趟西荒吧。」
「…」碧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臉色蒼白,彷彿那是一個比死更可怕的命令。
「是。」然而停頓了片刻,她終於還是低聲領命。
在一切都商議妥當之後,這個最秘密的計劃便無聲無息的開始。
西京和慕容修從復國軍大營走出,翻身上了天馬,從水底急行而去——在他們身後,綠衣女子緊緊跟隨,臉色卻是蒼白的,彷彿竟是赴死般苦痛。
「碧。」在她離開時,聽見了背後左權使的聲音。
一柄鋒利的匕首遞到了她的手心,炎汐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顯然極力克制才不至於讓情緒失控:「拿著這把分水匕,下手的時候,利落一些。」
「嗯…」碧低聲應,纖細的手握緊了刀柄,身子顫慄。
「難為你了。」炎汐握緊她的手,眼裡有一個戰士對另一個戰士的瞭解和鼓勵,「去執行這樣的任務,你可以做到麼?」
「可以!」碧卻是傲然揚頭,「左權使,為了海國,碧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好。」炎汐微微歎息,鬆開了手,「那你去吧。」
「是。」碧向著他行禮,然後決然翻身上馬,「請在大營等我們的消息!」
三騎如風一樣在水底去遠,只餘水波蕩漾。
金色的迦樓羅裡,寂靜如死。
戎裝的青年元帥在金座上靜靜睡去,呼吸平穩而細長,緊抿的唇角依然露出某種暴烈殘忍的氣息——在背向而坐的金座上,那個鮫人女子靜靜聽著身後之人的呼吸,眼神裡露出寧靜和滿足的神色。
是的…這樣便足夠了。
可以在他身畔,不離不棄,並肩戰鬥到最後一刻——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歸宿。像她這樣一個被天地拋棄的人,還能再奢望什麼?
「師父…師父。」身後的呼吸忽然紊亂,有驚恐的低語,「不!」
「主人?」她失驚,知道對方又陷入了夢魘。
然而她被金針固定在座位上不能回頭,只能聽憑身後的人在夢境裡顫慄——很多次了,在睡去的時候,這個君臨天下翻雲覆雨的最強者都會露出醒時從未有過的恐懼和脆弱,一次一次的在夢裡發出驚呼。而在最近的一個月裡,也許因為戰爭的持續白熱化,他做的噩夢越發頻繁。
「主人?」瀟擔憂的低語,卻無法回頭看,「醒醒啊。」
「呵呵。」忽然間一個陌生的聲音冷笑起來了,在艙室裡顯得寂靜森冷,「沒事,就讓他繼續做夢去吧…人還真是個軟弱的東西啊,連破軍也不例外!」
瀟一震,全身忽然間僵冷——又一次聽到這個聲音了。
「迦樓羅,」那個陌生的聲音無視於她的驚駭,繼續發出指示:「別管他了,給我轉向西方——你看到有三騎人馬從鏡湖出來麼?立刻殺了他們!」
聲音消散了,然而迦樓羅還是沒有動。瀟垂頭坐在金座上,對於身後的命令毫無反應。
「鮫人奴隸,聾了麼?」陌生的聲音暴烈起來。
「我只聽從主人的命令,」瀟的聲音平靜,「對於佔據他身體的魔,沒有聽從的必要。」
「喀嚓」,一隻手忽然從後面伸過來,扼住了她纖細的脖子——金色的眸子奕奕生輝,魔的表情猙獰而可怖,「什麼?一個卑賤奴隸,居然敢違抗我的意志!」
那只左手擰住了鮫人的咽喉,在一瞬間讓瀟喘不過氣來。滿身的金針發出細微的裂響。迦樓羅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從萬丈高空失衡下墜,衝向了帝都的地面。瀟竭盡全力的和那只試圖侵入她意志的魔之手搏鬥,已經無法再控制迦樓羅。
地面上,無數人看著金色的巨鳥失去控制的下墜,發出了驚駭的大呼。
「住手!」忽然間另一個聲音響起來了,另一隻手伸過來,用力掰開了那只扼在她咽喉上的左手,「該死的,給我滾開!」
「主人!」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瀟在得以喘息的瞬間發出驚喜的低呼。
金座裡沉睡的人瞬地睜開了眼睛,抬起右手,死死扼住了自己左手的手腕——雙手互搏交握,眼眸裡的金光盛了又衰,彷彿一個軀體裡的另一個靈魂甦醒了,在爭奪著控制權。破軍坐在位置上,金色的烙印從左手升起,眼神莫測而詭異,苦痛萬分。
「這是我的鮫人,我的迦樓羅,輪不到你來下令!」終於,雲煥的聲音清晰傳出。右手用力將左手按回了金座扶手上,蔓延的烙印慢慢消退。
「是麼?還那麼要強啊,破軍。」魔的聲音模糊傳來,帶著冷笑,「你連自己的身心都已經祭獻給我了…你的一切,遲早都是我的。何苦還要掙扎呢?」
魔漸漸隱去,迦樓羅的艙室裡重新恢復了寂靜。
瀟劇烈地喘息,在第一時間重新操控了迦樓羅——金色的巨鳥在離地面三十丈的地方堪堪止住去勢,重新上飛。巨大的翅膀擦著大片民居的屋頂,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在重新穩住機械後,瀟聽到了身後急促的呼吸聲。雲煥鬆開了扼住自己左腕的手,看著上面的烙印和一圈烏青,眼神變得空茫而黯淡,抬頭看著迦樓羅的頂艙,長時間的沉默。
「主人?」瀟有些擔心地低聲,「要追鏡湖裡出來的那三個人麼?」
然而雲煥那一瞬似乎有些恍惚,沒有及時做出回答——瀟遲疑著,看著那鏡湖裡出來的三個人乘著天馬離去,迅速化為微小的白點,消失在西方大漠的黃沙裡。
——那一行人,要去西方空寂之城做什麼呢?
「瀟,你說,我吃了那麼多苦——到最後,得到的又是什麼?」忽然間,背後的軍人開口了,發出了低沉的問話,帶著一絲茫然,「只是報復時的快意麼?」
瀟吃了一驚,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輕聲:「主人,整個雲荒都是你的。」
「整個雲荒?」雲煥忽地笑了一下,帶著一種奇特的表情,「是啊,聽起來是多麼的可觀:我手裡握著這個天下!——可是『整個雲荒』說到底究竟又是什麼呢?看似龐大卻空無一物。我的手能抓到的,還只是虛無而已。」
他側頭看著艙室外面——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他的腳下。
「為了獲得力量,我把靈魂獻給了魔物。」破軍眼角露出一絲冷睨,聲音低沉,「而所有一切權勢富貴,在生命被剝奪的瞬間都會顯得微不足道——多麼可笑啊…而我卻付出了後者去獲得了前者!」
「主人!」瀟真正的驚慌起來,為他這種前所未有的語調。
這一年來,破軍發出了奪目的光華,站到了天地間的顛峰——所有的仇人都被消滅了,甚至連著仇人的後代都已經被從這片土地上清除。他獲得了這個國家,這片大陸,擁有無數的財富子民和奴隸,所有戰士們都崇拜他,仰視他,在他無與倫比的強悍裡顫慄和服從…
一切,彷彿都如了他的意。
而一開初那種憤怒的爆發,也在不停止的殺戮裡消失了。自從半個月前凌遲處死了辛錐後,他心裡的那種不甘和報復也慢慢的被無數的血沖洗而去,歸於沉寂——而失去了最初的那一點憎恨和憤怒,帝國的主宰者居然變得無所適從起來。
——原來殺戮和毀滅不能持久,憎恨和報復不足以支撐人的一生。
那麼,如今把一切祭獻給了魔的他,又將何以為繼?
「瀟,魔正在漸漸侵蝕我的意志。」雲煥仰起頭,看著金色的艙頂,聲音冷漠,「遲早有一天,我會成為它的傀儡…會變成和你一樣的東西。記住,如果到了那一天,當我已經不再是我——那麼,瀟,你的主人就已經死了,你便是自由的。」
瀟的臉色唰的蒼白,顫聲:「不!您不會敗給它的…您是這天下最強的人!」
雲煥微微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是的,」終於,他閉上了眼睛,開口,「我不會敗給它。」
青水靜靜的流淌,戰火剛剛消散,這個僥倖逃脫的偏僻村落依舊平靜。
惦記著前幾天路過這裡時看到的那個孩子,那笙一個人從紫台來到了這個青水旁的小村莊,在村口四處張望。不知找了多久,當夕陽落山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一群從嘉禾園裡跑出來的孩子,這一回看得真切,那笙忍不住張口高呼了一聲:「晶晶!」
那個青衣小女孩愕然回頭,大眼睛裡閃著明亮的光。
「咦?」啞巴女孩側頭看著這個來到村裡的陌生人,彷彿覺得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咿咿呀呀地比劃,卻還是說不出一句成形的話來。
「哎呀,真的是你!」那笙卻是驚喜交加,上去一把抱起了她,「晶晶!我可找到你了!」
小女孩似乎認出了這個人是曾經救過她的姐姐,也不怕生,反而歡喜的笑了起來,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脖子,笑瞇瞇地將手裡的一串嘉禾遞了過來,發出一個單音節:「吃。」
「你沒事可真太好了,我都擔心死了。」那笙抱著這個粉團也似的孩子看了又看,又驚又喜,「那天我忘了帶上你,回頭你就不見了!可嚇死我了…我,我都不知道怎麼和你姐姐交代,唉…幸虧你福大命大,平安無事。」
她摸了摸晶晶的頭,滿心歡喜:「這下可好了,我可以帶你去見閃閃了!」
聽到姐姐的名字,晶晶眼裡露出狂喜的神色,張大了小嘴啊啊的叫著,用力點著頭。那笙想了想,又覺得奇怪:「對了,你這個小傢伙到底去了哪兒啦?滿地都是戰火,你居然能躲到了這裡?是被村民收養了麼?」
晶晶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
「怎麼了?」那笙感覺出小女孩的反常,抱緊了她,「你…遇到了什麼事情?那一天後,你跑去哪裡了?我以前在九嶷郡問了一圈,都說一架帝都來的風隼帶走了一個當地的孩子——他們說那就是你。」
晶晶抬起頭,看著遠處發出了低低的咿喔聲。那笙隨著她的視線看去,卻看到了那一座佇立在暮色裡的白色巨塔——雖然被攔腰撞斷,但依然還是整個雲荒的中心。
「什麼?」她大吃了一驚,「你真的去過帝都?」
晶晶點了點頭,孩子的眼睛澄澈無邪,彷彿不安,又彷彿傷心。
「天啊…」那笙喃喃,「難怪我四處找你不見——你居然去了那裡!可是…可是現在你怎麼又回到九嶷了呢?是誰把你送回來的?」
晶晶身子微微一顫,彷彿想起了什麼可怕的回憶,眼睛登時黯淡下去。
許久,她玩著手裡的嘉禾蕙子,輕聲說了一個字:「碧…」
黃沙漫漫,砂風呼嘯。
入夜,博古爾沙漠一片寂靜,只有風在曠野上來去的聲音。大漠的盡端,空寂之山如巍峨的屏障佇立。山下燈火輝煌,卻是駐紮重兵的滄流大營。
燈下,一個秀麗明朗的少女托腮看著北方的夜空,輕輕歎了口氣。旁邊正在磨劍的少年斜看了她一眼,露出關切的神色,卻沒有開口。
「不知道我妹妹怎麼樣了。」閃閃眨著眼睛,露出黯然的神色,「我離開家鄉那麼久了,都沒有時間回九嶷去看看…也不知道那笙姑娘有沒有找到她。」
「嗯。」音格爾輕輕應了一聲,「等事情定了,我們回一趟九嶷吧。」
「事情定了?」閃閃苦笑,「這時局恐怕要亂很久,等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
「說的也是。」音格爾想了想,道,「或者我派手下去九嶷暗中察訪一下——畢竟我們盜寶者對那一代都比較熟悉,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線索,也免得你在這裡日夜懸心。」
「真的麼?你太好了!」閃閃眼睛亮了一下,發現這個沉默靦腆又霸道的少年實在是一個體貼的人,忍不住湊上去在他頰上親了一下。音格爾的臉忽地紅了,手一震,磨著的短劍割破了手指。
「哎呀。」閃閃心疼地叫了起來,連忙拉起他的手,含到了嘴裡吮吸。
「別這樣…會被人看到的。」音格爾低聲,臉更加紅了。
「嘻嘻,我才不管。」閃閃露出促狹的笑意,輕輕舔著他的手指,眼色盈盈。她最喜歡音格爾的這種表情了。很多時候,這個縱橫大漠的盜寶者之王都是冷漠鎮定的,指揮著一群豺狼一樣的手下,有令人不敢置疑的決斷力,霸道而獨斷——但在獨處的時候,他就變成了一個靦腆的孩子,臉紅的時候非常秀氣可愛。
她伸出舌尖故意舔了舔他的掌心,咯咯輕笑。音格爾臉頰浮出了淡淡的紅,忽然反手扣住她手腕,將她拉入了懷裡——就在他快要吻到她的一刻,帳子被出其不意地撩開了。
「請問…咦?抱歉抱歉!」進來的人一看裡頭如此曖昧香艷的景象不由吃了一驚,抬手擋住眼睛下意識的退出,卻砰的一聲和後頭進來的人撞了滿懷。
閃閃沒料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不告而入,大吃一驚,登時滿臉飛紅,一下子閃到了音格爾後面。音格爾臉上的血潮卻在剎那褪去,霍地抬頭看著闖入者,眼裡騰起了冷意——他一手將閃閃拉到背後,另一手已經握緊了那把剛磨好的短劍。
「怎麼啦,慕容?」後面進入的人被退出的那人踩了一腳,不滿地推搡著他進帳,「見鬼了麼?踩到我了!——音格爾少主不是在裡頭麼?」
音格爾看著那個俊秀文雅的陌生公子被推進來,眼裡殺氣已經瀰漫。然而不等動手,猛地看清了他背後的第二個來人,失聲:「西京將軍?!」
「是啊,九嶷一別,好久不見了,」西京朗朗一笑,看著盜寶者之王和躲在他背後的少女,「閃閃也在?咦,怎麼臉那麼紅?」
閃閃本是個羞澀的少女,只在自己的那位更靦腆的情郎面前才如此活潑,此刻看到兩個男人直闖進來,早羞得一溜煙躲到了帳後死活不肯出來。
慕容修來自中州,頗重禮法,此刻也覺得尷尬,便咳了一聲帶開了話題:「將軍…」
「哦哦,對了,說正事兒!」西京回過神來,猛的一拍手,大馬金刀的在帳中坐下,目光炯炯地看著音格爾,「少主,你來到空寂大營也算有段時日了,覺得飛廉怎樣?」
「飛廉?」音格爾愣了一下,脫口回答,「當然不錯,是個好漢子——難怪真嵐殿下飛書於我,要我答應出兵相助空寂城。」
「噢…」西京似乎鬆了一口氣,轉頭看旁邊的慕容修,兩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似乎達成了什麼共識,「果然。」
「怎麼了?」音格爾蹙眉,有些懷疑地看著他們兩人,「你們千里迢迢,半夜前來,難道只是問這個?」
「嗯。」西京一拍桌子,回頭看著慕容修,「慕容,你看怎樣?以前碧那麼說,未免有私心的嫌疑。如今連少主都那麼推許,看來我們料得應該沒錯——飛廉這個人,可以合作。」
慕容修緩緩點了點頭,沉吟不語:「那麼說來,計劃的可行性又大了一分。」
「什麼計劃?」音格爾極是敏銳,立刻看了過來。
「合作對付破軍的計劃。」慕容修輕聲開口,聲音冷而銳,看著音格爾臉色剎那一變,「是的,我們是來和你商量一個絕密的計劃的——你也知道對方的可怕,若是讓他獲得雲荒,各族都只有死路一條!如今只有聯合所有的力量,才能對付他!」
「怎麼?」音格爾還是不明白,西京便側過頭,附耳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嚓」,一聲輕響,音格爾手裡的短劍直墜落地。盜寶者之王臉色一變,抬頭看著站在一旁的中州人,眼神凝聚:「是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