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影的聲音依舊平靜。
「你得逞了啊……你這個殺人兇手!」雪鶯再也忍不住地叫了起來,拳頭握緊,聲音哽咽,「把時雨還給我!你現在都已經是皇太子了……還要把時雨怎樣?求求你,放他回來!」
「
……」時影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打量了一下她——這個貴族少女容貌絕美,氣質如同空谷幽蘭,論容色甚至比朱顏更勝一籌,溫柔安靜、弱不禁風。然而她此刻眼裡充滿了憤怒的光芒,宛如雷霆!
「時雨是不會回來了。」他聲音冷淡,「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什麼?」雪鶯身上的顫慄忽然止住了,一瞬間瞳孔睜大,看著他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停止了:「你……你說什麼?」
「你不用等他了。」時影語氣平靜,並沒有流露一絲感情,「我弟弟已經死了,你接下來要好好為自己打算。」
「混蛋!」那一刻,雪鶯不顧一切地跳起來,抓起那把染血的短刀、一邊喊著一邊就對著時影直刺了過去!
然而,時影居然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她,動也不動。
只聽唰的一聲,這一刀刺入了他的心臟,直紮了對穿!雪鶯在狂怒之下拔起了刀,又想第二次刺下去,卻忽然怔住了——那一刀原本正中心臟,然而一刀下去全無血跡,等拔出來後,那個傷口也瞬地消失!
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人,一回頭,卻看到了另一個時影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淡淡地看著她:「解恨了沒?」
那一刻,她忍不住失聲尖叫,又是一刀刺了過去。
「膽子不小,」時影只是一抬手,便扣住她瘦弱的手腕,令她不能動彈分毫,冷冷,「敢在
白王府裡刺殺皇太子,不怕滿門抄斬嗎?」
「混蛋!我要殺了你!」雪鶯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想要再次刺過去,身體忽然一麻,完全無法動彈。
時影並沒有動怒,看了她一眼:「你是阿顏的閨中好友吧?我好像聽她提起過你的名字——」他審視著她,眼裡忽然露出一絲奇特的神情,頓了頓,低聲道,「反正好歹也得選一個,不如就選你算了。」
「……」雪鶯一下子怔住了,「做夢!我死也不會嫁給你!」
「是嗎?你真的想就這樣死了?」時影抬頭看著這個絕望的貴族少女,眼裡有洞徹一切的亮光,淡淡,「只怕你捨不得吧。」
他頓了頓,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什麼?」雪鶯全身一震,如同被雷霆擊中,臉色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了,顫聲「你……你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這世上的事,能瞞住我的可不多。」時影的語氣並無任何誇耀之意,彷彿只是在說一個事實,「你的父王也還不知道這件事吧?所以想著要把你嫁給那個老頭子當填房——對不對?」
「……」雪鶯說不出話來,在這個人冷酷的語氣裡發抖。
這個人,還是第一次見面,可為什麼他好像什麼都知道?簡直是個魔鬼!
「呵,你心裡也知道,嫁是萬萬不能的。否則該怎麼收場?」時影看著她蒼白如死的臉色,語氣還是不緊不慢,「你已經被逼到
沒有退路了,所以才想乾脆尋個一死?——還真是懦弱。」
雪鶯咬著牙,說不出話,眼裡卻有大顆的淚珠滾落。
「如果你真的橫了一條心想死,本來我也管不著。」時影淡淡,「可是時雨已經死了,即便是為了他、你也該稍微努力一點活下去吧?」
她全身發抖,死死地看著眼前這個人:「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說的很清楚了:如果你不想死,那就來當我的太子妃。」時影淡淡地開口,語氣無喜無怒,「這個邀約、在今天我離開這兒之前都有效——你想清楚了:如果你還想苟活下去,等會兒就來找我。」
「不!我死也不會嫁給害死時雨的兇手!」雪鶯淒厲地大喊。
「唉……」時影的臉色終於微微動了一下,似是不易覺察地歎了一口氣,低聲,「如果我告訴你,時雨並不是我殺的呢?」
雪鶯怔了一下,看向他。而這個新任的皇太子也在冷冷地看著她,眼神平靜冷澈,如同秋冷的湖面,空空蕩蕩,無所隱藏。
雪鶯本來極激動,和他眼神對視、心裡不知為何忽然一靜,竟是不知為何忽地信了幾分,然而立刻便警醒起來,生怕是中了對方的術法迷失了神智,脫口:「我不信!一定是你……除了你還會有誰?」
時影沒有再辯解,淡淡:「不信就算了。我只是指給你一條生路。」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指給我生路?」她聲音
劇烈地發抖,看著眼前的人,不敢相信,「你既然知道了這一切,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我,滅口了事?你……你這麼做,到底有什麼企圖?」
「企圖?」時影似乎也是想了一想,眼神轉瞬流露出複雜的情愫,卻只是淡淡回答,「可能……我只是覺得自己愧對時雨吧。」頓了頓,他補充:「我的企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下去?」
雪鶯怔在了那裡,劇烈地顫抖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仔細想一想吧……我會在那裡等你到最後一刻,」時影沒有再多說什麼,手指微微一轉、解除了她身上的禁錮,低聲,「如果真的還是想不通,就死在這裡也無妨。」
他將那把短刀扔到了桌子上,轉身離開,再也不見。
雪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手指痙攣著,握緊了桌子上那一把帶血的短刀,轉過頭看著鏡子裡容顏憔悴的自己,反覆思量著剛才的那一番話,身體顫抖得如同風中的樹葉。
除了他給出的邀約,她沒有選擇了嗎?
不,她還是有選擇的——她可以選擇死。
可是……她真的想這樣死了嗎?如果死了,那……
最終,雪鶯鬆開了刀柄,在鏡子面前頹然坐下,抬手輕輕放在小腹上,臉色如同雪一樣的蒼白。
—
歌舞方歇,皇太子被白王府裡的美人們簇擁。幾個郡主紛紛圍繞在他身邊,一邊保持著貴族的矜持,一邊不失優雅地和貴客
笑語,言語之間有微妙的勾心鬥角,幾乎隱約聽得見刀兵交錯的錚然。
雪雁用術法在杯裡凝出了一朵玲瓏剔透的冰花,向著皇太子敬酒,然而時影端起酒杯,視線卻越過了她,看著廳外台階上的人影,嘴角浮起了一絲奇特的笑意,低聲:「怎麼來得這麼晚?」
所有人悚然動容,抬頭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
白日裡還在尋死的雪鶯郡主,此刻居然盛裝打扮來到了這裡!
剎那,連白王都為之色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雪鶯鼓足勇氣來到這裡,卻發現席間已經坐滿了,她怔怔地站在人群外面,一時無措,臉色分外的蒼白,在暗夜裡看去如同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
時影眼裡卻沒有絲毫意外,只是微微頷首,從美人環繞之中從容站起身來,親自迎了出去:「酒都已經快冷了。來。」
雪鶯身體微微發抖,直視著他的面容,眼神複雜而激烈,充滿了憎恨和無奈,似乎時時刻刻都想再抽出一把劍刺入對面這個人的心口——然而,最終還是拿起了酒杯,對著他一飲而盡。
「一杯就夠了,喝多了對你身體不好——」時影放下了酒杯,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放在了她的面前,「請收下這個。」
放在她面前的,是空桑帝君賜給每一個皇子的玉珮,華美潤澤,上面有著皇室的徽章,是身負帝王之血的最重要信物之一。身為皇太子的時影在眾人
面前將這個玉珮交給她,便是對所有人表示自己已經選好了未來的王妃。
那一瞬,其他所有郡主都怔住了,每一張臉上有各種不同的錯愕表情。
雪鶯還沒回過神來,白王卻是鬆了一口氣,在一邊已經搶先起身離席,匍匐下跪:「多謝皇太子抬愛!」
—
當皇太子在席間將玉珮交給雪鶯郡主的時候,整個白王府邸裡的人都震驚了。
旋即,整個帝都也被震驚。
雖然早就知道太子妃必然會在白之一族裡選出,但卻是誰也沒料到皇太子居然會選了雪鶯郡主——要知道,那個少女以前曾經是時雨皇太子愛侶,一度還差點被正式冊封為太子妃,而新的皇太子居然不避嫌地將她納入了後宮?
這算是什麼樣的……胸懷?
「咳咳……影做事,還……真是從來不按常理啊。」消息剛剛傳入紫宸殿,連臥病的帝君也發出了一聲苦笑,對著一邊的人道,「你也沒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