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神宗(3)

  一名蒙面人道:「我們本已潛到信長身邊,眼看得手,不料飛來兩道火光,轟然炸裂,虎、豹二人當場斃命,我們不知敵蹤,不敢久呆,只好帶了屍體回來。」

  天神宗沉聲道:「將屍體放下。」兩名蒙面人放下屍體。天神宗瞧了一回,喃喃道:「這是西城八部中的火部神通,而且一擊必殺,莫非崑崙山來了高手?」說罷一陣沉默。

  陸漸卻是心頭一沉:「難怪寧不空不肯來救阿市,竟是為了守衛信長。」

  忽聽那蒙面人道:「看來信長的頭,還得宗主親自去取。」天神宗冷笑道:「我只因找到這個美人,又見織田家防衛鬆懈,才讓你們四個廢物去殺信長,沒料到兩個死了,另兩個還敢回來。」那二人身子倏震,顫聲道:「還望宗主從輕責罰。」

  天神宗擺手道:「罷了,如今正當用人之際,且饒過你們小命。信長的頭我明日去取。適才飛來五隻蚊子,被我拍死四隻,還剩一隻,你們替我打發了。時辰不早,我要和美人們睡覺取樂了,來來來,露姬、風姬,給小公主寬衣。」那兩名艷姬嘻嘻蕩笑,碎步上前,褪去阿市外衣。

  陸漸兩眼噴火,忽見那兩名蒙面人挺身站起,左方那人取出一根狀若鹿角的枴杖,說道:「我是鹿。」另一人則抖出一根烏黑光亮的鏈子槍,說道:「我,是蛇。」

  那鹿道:「我們兩個,你喜歡死在誰手裡?」他這話問得狂妄已極,陸漸不由瞠目以對。

  「既不答話,那就是鹿了。」鹿嘿嘿一笑,「蛇老弟,對不住,搶走你的樂子。」那蛇輕聲冷哼,手指微動,鏈子槍縮進袖裡。

  一點星芒,來自鹿角拐端頭的精鋼銳刺,忽地在陸漸眼前急劇擴大,鋼刺下的黝黑孔洞清晰可見。

  陸漸出刀,切中鋼刺,刀刺相交,他驀地感知,那拐竟是空的,不自覺猛然低頭。

  「砰」,煙火迸出,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硝味,神社的朽壁露出一個大洞。

  鹿角拐竟是一支偽裝起來的鳥銃。

  鹿的必殺一擊落空,微感怔忡,便聽一聲貓叫,手腕倏涼,鹿角拐當空一轉,帶著一隻斷手跌落在地。

  鹿一聲慘叫,同時烏光噴薄,蛇的「烏蛇槍」動了。

  陸漸長刀上削,烏蛇槍若有靈性,倏然下沉,絞住長刀,槍頭一昂,繞過長刀刺向陸漸。

  陸漸撒手棄刀,抓起一段織錦,凌空抖出,槍刺織錦,竟被絞住。陸漸縱身前撲,左手攥起地上的龍角拐,只一送,噗的一聲,插入蛇的小腹。

  蛇的喉間喀喀有聲,面肌扭曲,眼中佈滿驚恐之色。

  「啊呀!」鹿的左手多了一柄長刀,縱身劈下,陸漸擰腰拔背,烏蛇槍繃直,嗡地擋下刀勢,雙足力撐,一頭撞在鹿的胸口。

  鹿倒退三步,定住時,忽地滿目刀光勝雪,刀氣掣空,蕭蕭有如幼時在森林聽過的風聲,眼前的景物急劇變幻,忽而屋頂變成地板,忽而地板變成屋頂,最後,他聽到自己的頭顱在地上滾動的骨碌聲。

  神社內一陣岑寂,夜風從鳥銃擊穿的孔洞灌入,淒厲如哭。斑斕錦繡間,立著浴血的少年,掌中雙刀迎著燭火,寒光刺目,一隻波斯貓踞在肩頭,幽幽藍眼迸出駭人凶光。

  「喵——」北落師門一聲長叫,風、露姬二人手足俱軟,癱倒在地。

  「痛快!痛快!」天神宗大笑鼓掌,「我錯了,哈哈,老子閱人無數,竟走了眼!」

  陸漸渾身發軟,嗓子似著了火,額上青筋突突直跳,他也不知何以如此之快,只知稍有遲疑,便會送命。此番是他首次殺人,但不殺人,人便殺己,生死只在霎息。

  「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天神宗笑撫膝上長刀,「此刀長九尺五分,重三百四十六斤,黑鐵鍛脊,精鋼成鋒,度人無數,是名『慈航』,小劍客,記住了麼?」

  「記住了。」陸漸點頭道,「你放了阿市,大家兩相罷手,豈不更好?」

  「罷手?」天神宗縱聲大笑,「慈航」刀光芒一熾,映亮大殿。刀鋒未出,刀氣已洩,裂帛聲起,殿內錦緞無征而裂。

  陸漸手中刀沉,心更沉,如潮疲意洶湧而來,恨不得就此睡去,唯雙手尚有知覺,感知慈航刀的刀氣,判別著它的走向。

  天神宗並未坐著,第一刀揮出,他已在三丈高處。他是無敵劍客,精於審敵,深知遇上如此快刀,絕非坐能致勝。

  陸漸連退三步。只此三步,天神宗精準入微的一刀,只劈中他足前兩分,刀氣排空,一道十丈裂縫如龍蛇蜿蜒,貫穿整座神社。

  陸漸衣衫盡裂,左手刀卻已探出,觸到「慈航」。那一瞬,陸漸心中澄澈,忽地高高縱起,大喝一聲,右手刀奮力斬下,劈中「慈航」柄下四尺七分八厘三毫。

  慈航刀是倭刀,但就倭刀而言,太長太沉,雖有天神宗神力駕馭,本身卻難以承受如此揮動,陸漸刀鋒所向,正是天神宗神力所聚、慈航刀至脆至弱之處。

  四尺七分八厘三毫,「慈航」刀斷,天神宗墜地,轟然一聲,數百斤的石甲令他雙足深陷。

  陸漸雙刀輪轉,左刀探其虛實,右刀批亢搗隙,如解全牛,在石甲的縫隙間遊走。眨眼間,一輪快刀使罷,他前躥丈餘,搶到阿市身前,大喘一口氣,回頭望去,天神宗猶然佇立,彷彿定住了。

  吧嗒,一小塊石甲落地,霎時間,天神宗週身石甲有如雨墜,筋肉虯結的裸背上白印縱橫,血跡全無。

  「沒傷著他麼?」陸漸目瞪口呆。

  天神宗抖了抖,身周殘甲紛落,他慢慢摘下頭盔,轉過頭來。陸漸第一次看清這怪物的臉龐,鼻直口方,細目長眉,竟然甚為英俊,只是兩眼血絲密佈,倍增凶狠,他的身量高得出奇,修長剽悍,筋肉間似乎蓄有無窮精力。

  「痛快。」天神宗雙目微瞇,紅光更熾,「十年來,你是第一個將我逼到天上,又從天上逼到地下的人。」

  陸漸雙刀撐地,氣喘如牛,絕望已令他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我何以要穿這千斤石甲、使九尺重刀麼?」天神宗微微一哂,「只因唯有這石甲重刀,方能限制我的神力,神力受限,我的殺戮之心才會平靜。」

  他赤手空拳,大步走來。「小子,你大可以此自傲。」天神宗聲如冰錐寒箭,「你讓北伊勢的神魔醒來了,那一次,我斬殺千人。」

  陸漸一聲低喝,縱身,出刀。他蓄力而發,刀速如故,而天神宗卻快了數倍不止,左手二指拈住右刀,右手攥住左刃。

  叮噹不絕,左刀粉碎,右刀寸折,無儔巨力自天神宗雙手湧來,卡嚓兩聲,陸漸雙臂齊肘而斷,發出慘哼。

  天神宗縱聲長笑,右拳一舒,細亮鋼屑簌簌而落。

  「你會死得很舒服。」天神宗獰笑道,「我先斷你四肢,吊在樑上,讓你親眼瞧著我如何擺佈這位小公主,然後再細細碎了你,丟在山溝裡餵狗。」

  「陸漸……」阿市的聲音微不可聞,陸漸的心卻似沉到千尋谷底。他感到阿市的眼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骨骼斷了,但肌膚的知覺仍在,剎那間,無名的悲涼湧上心來。

  天神宗跨出一步,陸漸不自覺閉上眼睛。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捨衛國祗樹下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不知何時,殿外傳來悠悠的誦經之聲,竟非倭言,而是華語。

  陸漸忍不住睜眼瞧去,卻見天神宗的腳似被釘住了,臉上露出驚怒的神色。

  「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捨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那誦經聲綿綿而至,天神宗破天荒露出煩躁之色,驀地喝道:「洗足,洗足,洗你媽的大臭足……」罵的竟也是極粗野的華語。

  陸漸聽得吃驚,忽見天神宗操起一截斷刃,嗖地擲向門外,門外那誦經聲兀自不絕:「……敷坐而坐。」天神宗怒道:「坐你老母,魚和尚,有種的滾進來。」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左膝著地……」隨著唸經之聲,一個白眉灰袍的瘦小老僧左手豎立,右手二指捻著一截斷刃,步子舒緩,飄然而入。

  「左膝著地,哈哈,照啊,」天神宗笑道,「爺爺就是佛,魚和尚,你見了爺爺怎麼不左膝著地?」

  那魚和尚面容枯槁,聞言白眉微挑,淡然道:「大言無忌,不知所謂。不能啊不能,你不過是佛身上的一隻跳蚤罷了。」

  天神宗冷笑道:「誰是不能?老子叫天神宗,天神之長,萬佛之宗。魚和尚,你這十多年逼得老子好苦,今晚難得有點兒樂子,你又來壞我好事。」

  「不能,這十多年來,你姦淫擄掠,殺人無數。」魚和尚歎道,「自九如祖師、花生大士以降,我門中從未出此妖孽,若不能將你度入無間地獄,和尚也無法解脫。」

  「想殺老子?嘿嘿,怕有點難處。」天神宗笑道,「這兩年來,老子的大金剛神力已有大成,力扛九鼎,超越三界,你這把老骨頭怕是經不住拆。」

  魚和尚歎道:「你若當真大成,又何必穿石甲、使重刀,強行壓制體內大能?分明是能放而不能收、能行而不能止,頂多是個『一合生相』。何況佛門善法,無相無法,無休無止,何來大成之說?」

  天神宗冷笑道:「魚和尚,你就是嘴巴厲害。當年遇上萬歸藏,還不是被他三下五除二趕來東瀛,做了個縮頭烏龜?在比睿山,你持無法無相、無我無佛之說,舌燦蓮花,三日三夜間,辯折千僧,將一向宗、真宗、日蓮宗千餘倭僧斬於舌下。結果如何,還不是被那幫東瀛和尚稱之為目無佛祖的「佛敵」,下令天下信徒追殺?哼,老子偏不吃那一套,嘴巴再厲害,也是空的;刀子砍頭卻是實的,辯折千僧算什麼,在北伊勢,我刀斬千人,殺得血流成河,從此之後,東瀛佛門聞風喪膽,若不是你處處作梗,老子早就直上比睿山,殺他個雞犬不留。」

  「罪過,罪過。」魚和尚歎道,「不能,你入魔太深。」

  天神宗笑道:「你不是常說無法不破,一切善法均有破綻,是故有法不如無法。既然都有破綻,佛法、魔法又有什麼分別?與其行佛法行到你這個田地,還不如大行魔法,殺人放火搶女人,圖個眼前痛快。嘿嘿,說起來,老子這也算無法,如來說法,名為無法無相,老子說法,叫做他爺爺的無法無天,我與如來,也算殊途同歸了。」

  「佛有道,魔亦有道,道臻無極,本無參差。」魚和尚歎道,「故而佛法可破,魔法亦可破,佛有無相之說,魔亦有無窮之變化;佛魔之別,只在初衷。當日,世尊眼見眾生經歷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盛種種苦狀,心憐憫之,苦求無上妙諦,解脫眾生苦難,故於菩提樹下經歷諸方魔劫,創設古今未有之法。佛之初衷,在於眾生。而你則不然,為圖一己之私慾,置眾生於水火,殺人放火、淫辱婦女,無非圖自身之享樂,故而你的初衷,在於我。只此一念,已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天神宗呸了一聲,道:「你這麼會說,怎麼還是輸給萬歸藏了?他為一己私慾,殺人如麻,算不算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的『大金剛神力』怎麼就破不了他的『周流六虛功』?」

  魚和尚道:「既然無法不破,破與非破只在剎那。和尚的法尚未臻至空明圓覺之境,為萬歸藏所破,也是應當,若是花生大士今日尚在,萬歸藏豈能橫行天下?」

  天神宗哈哈大笑:「鬧了半天,總是強者為王,咱們還是拳頭上見高低吧。」說罷一拳揮出,這一拳並不迅捷,相反很慢,陸漸似乎生出錯覺,時光隨他巨拳推移,竟也變得緩了。

  魚和尚神色凝重,也慢慢送出一拳。兩隻拳頭,一隻瘦小乾枯,一隻碩大豐滿,撞在一起,偌大神社倏地一震,房頂塵埃瓦屑簌簌而下。陸漸心頭便似壓了一塊巨石,幾乎喘不過氣來。

  兩人紋絲不動,慢慢收拳,另一拳又緩緩打出,兩拳未交,堂中已如颶風捲過,屋瓦嘩啦啦跳躍有聲,艷姬們面色驚恐,紛紛閃至牆邊。陸漸驟然驚悟,忽地掙起,擋在阿市上方,他雙臂已斷,無力支撐,竟壓在阿市身上,阿市輕哼一聲,陸漸見她淚水滾動,不由窘道:「對不住。」話音未落,屋瓦墜如雨落,打在陸漸頭頸後背,陸漸疼痛難忍,連連慘哼。

  「陸漸。」阿市眼淚終於流下來,「你別管我,快走呀。」她飽受驚嚇折磨,聲音極輕極細,陸漸若不與她面面相對,也難聽見,當下忍痛笑道:「不打緊的,我一定救你出去。」

  忽聽天神宗悶哼一聲,倒退一步。兩人見狀,均是一喜。

  「和尚早已說過,」魚和尚踏上一步,「你能放而不能收,能行而不能止,傷敵八千,自損一萬,終究難入神妙之境。」

  他說一句,送一拳,天神宗則退一步,步步後退,已近牆角,驀地他長臂後伸,抓住風姬,嘻嘻笑道:「這娘兒們皮肉細嫩,滋味絕佳,咱們師徒理當有福同享!」說著將風姬迎向魚和尚。大金剛神力至大至剛,血肉之軀身當其間,便與螻蟻無異,魚和尚勁力疾縮,變拳為抓,接住風姬,但覺巨力湧至,頓時倒退一步,再瞧風姬,已是肋骨寸斷,口吐鮮血,竟被天神宗趁勢震死,不由得口宣佛號,流露悲憤之色。

  天神宗哈哈大笑,一回身又抓住露姬,笑道:「這美人雙腿渾圓修長,床笫之間妙不可言,也請師父笑納。」說罷驟然擲出。

  魚和尚無可迴避,仍只得接住露姬,但天神宗將無儔大力注入露姬體內,魚和尚接人,頓受莫大撞擊,低頭瞧時,露姬口溢鮮血,香消玉殞。不由白眉倒立,厲聲喝道:「無恥孽障!」

  天神宗反手又抓一女,笑道:「此女眉眼生動,媚態天然,哈哈,也是難得的尤物呢。」揮手擲向魚和尚,一時間他將諸女當做兵器,借物傳功,以大金剛神力撞擊魚和尚。魚和尚心憂諸姬安危,不敢運功抵禦,連遭撞擊,只覺喉頭發甜,眼前金星亂迸。那些姬女本是天神宗擄來,長久生於其淫威之下,心膽已喪,此時驚得傻了,靠在牆邊,如待宰羔羊,瑟瑟發抖。

  陸漸瞧得心急,用倭語叫道:「你們快逃啊。」眾女子耳中雖然聽見,雙腿卻止不住發軟。天神宗出手如電,擲一人,殺一人,頃刻間六名姬女盡數斃命,他驀然掉頭,瞧見陸漸、阿市,面露獰笑,縱身掠來。

  驀地人影驟閃,魚和尚口噙鮮血,攔在前方,兩人齊喝一聲,四拳相交,魚和尚登登登倒退三步。

  「師父承讓!」天神宗獰聲狂笑,一拳打中魚和尚心口,忽覺這一拳中體,並無骨骼粉碎之勢,魚和尚的心口反而生出極大黏勁,將他拳頭黏住,一股熱流順著手臂急湧而來,熱流所至,天神宗筋脈脹痛,竟難提起氣力,不由得駭然色變:「這是……」

  「斷生入滅,萬象俱空,以我此軀,化彼紅蓮。」魚和尚長歎道,「不能,你也當聽說過『紅蓮化身斷滅大法』。」

  天神宗厲聲道:「死和尚,你要跟我同歸於盡?」

  「善哉善哉。」魚和尚歎一口氣,眉間忽地流露出淒涼之色,「你一身武功,由我而來,你之罪孽,也由我而起,今日你我師徒同歸於盡,天意昭昭,合當如是。」

  原來,魚和尚被天神宗以姬女為武器,連番重創,心知無法再與此獠抗衡,當下毅然施展「紅蓮化身斷滅大法」,將渾身血肉化為無儔大能,注入天神宗體內。魚和尚固然難免血肉化盡、枯敗而死,天神宗也必被那絕世怪力衝破週身經脈,與魚和尚同歸於盡。

  忽聽天神宗狠啐一口,道:「死和尚,你想得美!」驀地大喝一聲,拚死跨出一步,魚和尚傷損之軀,又展大法,馬步竟被拖動。天神宗身高臂長,一伸手已按住陸漸後心,厲聲道:「死和尚,你,你不撤功,老子,老子一掌震死他們。」

  魚和尚白眉緊蹙,陸漸此時伏於阿市身上,天神宗若撇了性命不要,大力一吐,這對年輕男女必然雙雙斃命,但若就此放過此獠,固然放虎歸山,自己三人也絕無幸理。魚和尚不覺好生為難。

  天神宗卻覺氣力漸衰,心知再拖下去,必死無疑,心一橫:「老子先震死這個男的,死和尚慈悲為懷,必然心軟,他心一軟,便有機可趁。」他曾為魚和尚的弟子,深知此老性情,算計已定,正待吐勁,忽覺頭頂一沉,多了一個毛茸茸的物事,還未還過神來,左眼劇痛鑽心,不由厲聲慘叫。

  「北落師門。」陸漸驚呼一聲,但見那波斯貓趴在天神宗頭頂,前爪血淋淋的,攥著一隻眼球,敢情它這一抓,竟將天神宗的左眼掏了出來。

《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