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聽得心頭血湧,大聲道:「好,你狠狠打我一頓,出氣也罷。」谷縝望著他,似笑非笑,忽地伸手,在陸漸肩頭不輕不重打了一拳,笑道:「父債子還,這下你我兩清。」
陸漸奇道:「就打一下?」谷縝哈哈大笑,笑了片刻,握住陸漸的手,收斂笑意,緩緩道:「陸漸,說真的,我如今什麼也不想了,只想和你做一輩子好兄弟。」
陸漸與他目光交接,心中暖洋洋,酸溜溜,不由點了點頭,慢慢道:「你跟我本來就是兄弟,今生今世,都不會變。」
谷縝一笑,說道:「我這人貪心得很,不止今生,若有來世,我還要跟你做兄弟。」陸漸心頭一熱,大聲道:「好,來生還要做兄弟。」說罷兩人對視一眼,齊聲大笑。
笑了一陣,陸漸想起一事,從懷裡取出筆記中撕下的那頁紙,遞給谷縝,谷縝看了,說道:「這是哪裡來的?」陸漸說明出處。谷縝道:「那麼你怎麼看?」陸漸道:「我懷疑狄希和白湘瑤串通一氣。」
谷縝頷首道:「不必懷疑,原本就是。白湘瑤死後,我爹在天柱山召集島眾,只有兩個人沒來,一是妙妙,一是狄希。妙妙留了條子,說是無顏見我。狄希卻是不告而別。料想他知道白湘瑤死訊,怕白湘瑤供出自己,索性溜之大吉。如今想來,南京城樓上的蒙面人是他,農舍裡下戰書的人也是他。但他當時不曾殺我,如今想必十分後悔。」
陸漸憤然道:「這人十分可惡,還想對施姑娘無禮。」便將天柱山上狄希對施妙妙的作為說了。
谷縝冷笑道:「這個九變龍王,清高是假,自負是真。自以為是,貪得無厭,不但要勝我,還要武功、智謀、情場,處處勝我,才能稱心。若非他這分貪婪,只怕我當真活不到今天。」
陸漸道:「既知他是內奸,就當捉他正法。」谷縝道:「我爹已派了葉老梵和明夷一起拿他,只不過『龍遁』身法獨步天下,打架未必厲害,逃起命來,卻是一等一的了得。鯨息、鯊刺雖強,卻未必奈何得了他。」說到這裡,谷縝忽地擺手道:「不說這個。陸漸,沈瘸子給了你一根白玉簪吧?」
陸漸道:「不錯。」說著取出玉簪。谷縝道:「讓我瞧瞧。」陸漸遞給他。谷縝拿著,對著天光照了照,忽地轉身,背著陸漸鼓搗一陣,又轉過身來,將玉簪還給陸漸。陸漸奇道:「你做什麼?」
谷縝笑道:「以防萬一。」陸漸莫名其妙,將簪子收好,問道:「萍兒姑娘怎麼樣了?」谷縝道:「她就在宅子裡,我雇了一個嬤嬤照看她。」說到這裡,眉間隱現愁意,沉默半晌,忽道:「陸漸,還有一件大事,十分棘手。」
陸漸道:「什麼事?」谷縝歎道:「我遇上敵手了。」陸漸奇道:「是武功麼?」谷縝笑道:「我這點兒三腳貓功夫,敵手滿天下都是。這敵手麼,卻是商場上的對頭。」陸漸「咦」了一聲,甚是驚訝。
谷縝道:「江南的饑荒你也見到了?」陸漸精神一振:「這件事我正想和你商量,你計謀多,或許能想個法子。」
「我指的敵手,正是這個。」谷縝道,「這些日子,我也曾想法從外地買糧,運入東南,但卻遇上兩個難題。」陸漸道:「什麼難題。」谷縝歎道:「第一是買不到米。第二是買到了米,也運不進來。」
陸漸吃驚道:「怎會買不到米,難道其他地方也受了災?」
「不是。」谷縝搖頭道,「去年風調雨順,山東、湖廣、安徽、四川,都是豐收。調糧救災本也不難,但不知怎地,暗地裡出現一股龐大財力,從去年秋天起,便暗中收購各地餘糧,不但價錢奇高,而且只進不出,當時我在九幽絕獄,全不知情,出來之後,查看各地帳目,雖覺古怪,也只當是奸商囤積貨物,並未十分留意。直到如今買糧救災,才發覺各省餘糧,竟已所剩無幾。」
陸漸想了想,說道:「農戶家裡大都自留古米,我們不妨提高價碼,高價買入。」
谷縝歎道:「我起初也這麼想,但仔細一想,卻發覺大大不妥。倘若我高價買糧,正好中了對方的奸計。那時不但是東南危急,鬧得不好,便要天下大亂。」
他見陸漸神色迷惑,便道:「你認為那些人收購糧食,所為何事?」陸漸道:「自是囤積居奇,提高糧價了。」
「不是。」谷縝搖了搖頭,緩緩道,「他們的目的,是要禍亂朱氏天下,覆滅大明天下。」
他見陸漸神色驚疑,便取出一副地圖,在桌上鋪開,指點道:「湖廣熟,天下足。東南各省,亦是天下糧倉,自古便有太倉美譽。而今蘇,浙,閩,贛,兩粵,遭受倭寇肆虐,連年不收,天下糧倉,蕩然無存。如此一來,最好就從湖廣調糧,但湖廣的餘糧已被收盡,對方還不知足,仍以高價收購農戶自留糧食。我要收糧,便須和對方競價,看誰出的價更高。我剛脫牢獄之災,眼下所能支使的,唯有揚州鹽商,徽州茶商,綢緞商以及走私海貨的商人。先不說這些人未必都肯出力,即便出力,對方只須不斷抬高糧價,任我手上有多少銀錢,也會耗盡。
陸漸道:「若是如此,也沒辦法。人命總比銀子要緊。」
「即便我肯傾盡財力,也未必能夠濟事。」谷縝苦笑道,:"再說對方買通江西盜賊,固守水陸要津,買到湖廣的糧食,也無法運入東南。然而對方與我這一番競價,勢必令湖廣糧價徒漲,農戶一見有利可圖,必然爭相賣糧,卻忘了銀子雖好,終歸是不能吃的。待到糧食賣光,饑荒自會悄然而至。不止湖廣,徽州、山東、四川以及其他各省,均可以此類推。說來說去,對方便是要借東南諸省這場大饑荒做引子,將天下糧食搜刮一空,鬧得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沒有飯吃。」
陸漸目瞪口呆,半晌道:「這麼說來,不買糧,苦了東南的百姓,買了糧,卻要苦了天下的百姓。到底是誰,想出這麼惡毒的法子?」
谷縝臉色微沉,冷冷道:「這法子以虛引實,以無轉有,深諳天道,滴水不漏,我想來想去,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想得出來。」
陸漸心念數轉,倏地臉色發白,失聲道:「萬歸藏!」
一時間,二人沉默下來,過了半晌,陸漸疑惑道:「你不是他的傳人麼?這件事他怎麼沒跟你說?」
谷縝歎道:「萬歸藏何等人物,我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他還不看穿了我?他心裡知道,我雖懂經商,但訣不會做出這等不義之事。故而索性將我繞開,遠召西財神進入中原。」
「西財神?」"陸漸頗是詫異
谷縝道:"有件事我不曾與你說。老頭子手下的財神並非只我一個,崑崙山以東,由我做主"崑崙山以西,另有其人。若我所料不差,如今四處收購糧食的,必是西財神那婆娘無疑。
「奇怪。」陸漸皺眉道,「萬歸藏擾亂天下,為的什麼?」
谷縝笑了笑,說道:「起初我不大明白,如今大約猜到一些。你試想一想,他已有了天下無敵的武功,富可敵國的財富,還有什麼是他未曾得到的呢?」
陸漸想了片刻,搖頭道:「我想不出來。」
谷縝微微一笑,一字字道:「他未曾得到的,只有一樣,那就是舉世無雙的權勢。」
「權勢?」陸漸心神大震,「難道說他想做皇帝?」
谷縝歎道:「老頭子本是不甘寂寞的強人,只因受制於天劫,無奈隱忍,如此無所事事,比殺了他還要難受。若能安坐不動,擾亂天下,那又何樂不為呢?如今皇帝昏庸,奸臣當道,若是天下饑荒,勢必流民紛起,動亂連綿。等到了天下大亂、萬民無主的時候,有道是『民以食為天』,萬歸藏手握無數糧食,即便自己不能露面,也大可找個傀儡操縱操縱。說起來,他一旦入主天下,小小的東島西城又算什麼?武功再高,也不過數百人,又怎麼敵得過幾十萬大軍?那時便有仇敵想殺他,只怕也不能夠了,更何況,他脫劫成功,單打獨鬥,誰還勝得了他?」
陸漸一想到自己誤救了萬歸藏,便覺得面紅耳赤,氣愣了半晌,一拍窗台,怒道:"他說什麼無親,無私,無情也還罷了.說道無私還真是自吹自擂!"
"那倒未必."谷縝笑了笑,說道,"老頭子文韜武略,多謀善賈,比器嘉靖老兒才幹強了何止百倍.他做皇帝,未必不是天下百姓的福音.如此看來,他說無私為民,也不算錯.就是奪取填寫的法子卑劣了些,但想一想,自古改朝換代,除了黃袍加身的宋太祖,哪個不是流血千里,浮屍百萬.由亂而治,又戰而和,本來就是天道,百姓喜歡太平安逸,如非對時事絕望而至,誰又願改朝換代."
陸漸聽的不是滋味,皺眉說:"你怎麼盡幫萬歸藏說話.|"
谷縝苦笑道:"我這是實話實說.我是老頭子教出來的,他的心思我多少知道些.論武功,我爹和他相差無多,可論到計謀深長,經營四方,他連老頭子一個零頭也比不上.你別忘了,他的弟子不止我一個,沈周虛算一個,還有西財神哪個婆娘,也是十分男纏.我三人的性情全然不同,老頭子卻能因材施教,兼容並包,委實不負歸藏二字."
陸漸聽得頭大,想了想:"不管怎麼說,若讓萬歸藏得逞,不知要死多少百姓."
谷縝瞧瞧他半晌,忽而笑道:"我說了老頭子那麼多厲害,你仍然不怕?|
"怕什麼?"陸漸搖了搖頭,決然道;"這件事,我定要阻擋."
谷縝默想片刻,忽而輕輕擊掌,歎道:"也罷,明知勝算不大,也陪你玩這遭吧."
陸漸喜道:"什麼計謀?|
"什麼計謀也沒有."谷縝苦笑道:"惟有見招拆招,步步為營.只不過,我們也不是全無機會."
陸漸道:"什麼機會?"谷縝取出懷中財神戒指,笑道:"財神分為東西,戒指卻只有一枚.誰得到戒指,誰就是老頭子的傳人,西財神五年前輸給我,耿耿與懷,這次東來,必然舊事重提.無慾則剛,但有所求,我就有法子克制它的法子.至於老頭子,你不是說他神功尚未圓滿,還在閉關麼?若能搶在他出關前制住西財神,或許就能化解這場大劫,但這閉關時間有長有短,不是人謀所能濟事的,還要看天意如何."
話說間,魚傳送來午飯.谷縝當即閉口,待魚傳去了,才低聲說:"魚傳鴻書,都是老頭子的老夥計,若要和老頭子作對,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
用完飯,陸漸歎了口氣,說道:「谷縝,你還是去見見媽吧。唉,那人,那人始終掛念著你,當年離開,也有不得已的地方。你氣量寬宏,就不要和她鬥氣了。你一日不肯原諒她,她就一日不能安心。」
谷縝笑了笑,移目看向窗外,眉宇間流露出一絲蕭索,半晌徐徐道:「還是不去了吧。」陸漸道:「你不是說過麼,活人不能被死人拖累,今日不能被昨日拖累。你能原諒我這仇人之子,就不能寬宥自己的生身母親麼?」
谷縝啞然失笑,說道:「好傢伙,甚時候做了商清影的說客了?」
陸漸道:「我雖然笨,卻也看得出來,你對別人都很寬容,唯獨不肯原諒母親,全因為你和她感情太深,一旦她捨你而去,你便無法容忍。」
谷縝皺眉道:「這話不對。」
陸漸道:「若是不對,你當初為何要不顧一切,來中土尋她?」
谷縝不禁語塞,陸漸字字句句,無不戳中他的心病。回想多年以來,他對商清影愛恨交織,複雜難辨,愛之深,恨之切,每次張口罵她,快意之餘,又何嘗不深深痛心,自己又何嘗願意相信她就是拋夫棄子的淫奔婦人,只因不願相信,方才痛心,只因痛心,才會痛恨。這一份矛盾心境,始終揮之不去,可是夢境之中,卻又時常可見她的身影,歷經多年,眉梢眼角,依稀還是當年站在東島沙灘上、母子嬉戲的樣子。
谷縝心頭微亂,不由站起身來,來回踱了數十步,驀地停下,望著陸漸,露出無奈神色:「陸漸,你口才越發好了,罷了,說不過你,我隨你走一遭吧。」
此言一出,陸漸便知他多年心結終於解開,心中真有不勝之喜歡。咧開嘴呵呵直笑。谷縝心結一解,也覺如釋重負,神朗氣清。
說笑幾句,二人一起出門,穿過幾道曲廊,便聽女子嬉笑,轉過月門,便瞧谷萍兒正拿一面白緞團扇,穿梭花間,扑打一隻花紋綺麗的大蝴蝶。人面、花朵、蝶翼三方掩映,流輝溢彩,更顯得花間女子嬌艷動人。
谷萍兒看到谷縝,便棄了蝴蝶,縱身撲到谷縝懷裡,嬌聲道:「昨晚我做惡夢啦」谷縝道:「夢到什麼?」谷萍兒道:「夢到媽媽和爹爹,他們都在風穴邊站著,我叫他們,他們就對我笑,我走上去,他們突然不見了。我心裡一急,就哭醒啦。」
谷縝沉默半晌,柔聲道:「萍兒,今天我帶你去見一個阿姨,又美麗又溫柔,你可要聽她的話。」
谷萍兒道:「萍兒聽話,聽她的,也聽你的。」谷縝眼眶微紅,撫著她如瀑秀髮,歎道:「好萍兒,這輩子哥哥對不起你,若有來世,今生欠你的,我都還給你。」谷萍兒定定望著他,神色茫然。谷縝自覺事態,拉住她手,向陸漸道:「走吧。」
谷萍兒這是才覺陸漸來了,展顏笑道:「叔叔,你也來啦。」伸出團扇,拍打陸漸臉頰。陸漸並不躲閃,微笑而已。谷萍兒向谷縝笑道:「這個叔叔看起來傻乎乎的,很好相與,怎麼逗他,也不生氣。」
谷縝不禁莞爾,心道:「陸漸身為金剛傳人,天部之主,氣度上卻沒半點兒威勢,即便婦孺,也能欺負他一下呢。」想著拉起谷萍兒,出了府邸,叫一輛馬車,快馬如風,不久便到「得一山莊」。
棄馬下車,燕未歸正在莊前張羅,見了三人,目瞪口呆。陸漸道:「夫人呢?」燕未歸道:「在靈堂裡。」陸漸想想,說道:「谷縝,你先去莊後,我請她來見你。」
谷縝淡然道:「沈瘸子已經死了,活的時候,我便不怕她,還怕死的麼?諸葛亮尚且憑弔周瑜。我沒有孔明的氣度,倒也見賢思齊。」說罷徑直入莊,來到靈堂。
商清影本是坐著,乍見谷縝,面露震驚之色,站起身來,谷縝也停在階前。母子二人隔著一座靈堂,遙相對視。颯颯微風,掠地而過,捲起紙花敗葉,聚而復散,一如飄零人生,無常身世。
谷縝忽地笑笑,撩起長袍,漫步而入。商清影隨他步步走近,不禁發起抖來。谷縝走到近前,伸出手,將她纖手握住,但覺入手冰涼,滿是汗水。
商清影驀然間明白過來,胸中一慟,柔腸百轉,多年的委屈,盡皆化作淚水,奪眶而出,忍不住張臂抱住谷縝,泣不成聲。
十三年來,谷縝第一次擁抱母親,心中百感交集,饒是他千伶百俐,此時竟也沒了言語。過了好半晌,眼看商清影仍不止淚,方才笑道:「媽,你幾十歲的人了怎的還像個孩子。」
商清影聞言羞赧,這才止了淚,放開愛子,歎道:「縝兒,你不怪我了?」
谷縝未答,陸漸已接口道:「他心裡早就不怪了,只是嘴裡總不服軟。」谷縝回頭瞪了他一眼,罵道:「就你多嘴。」罵罷又笑起來。
商清影雖然失去丈夫,卻接連得回朝思暮想的愛子,一失一得,均是突然。喜出望外之餘,深感世事無常,再見這對兒子人品俊秀,和睦友愛,又自覺悠悠上蒼,待自己真是不薄,不由得雙手合十,閉眼默禱,暗自感激神佛庇佑。
谷縝知道她的心意,便住口微笑,直待她默禱完了,才開口道:「媽,我這次來,是有一事相托。」拉過谷萍兒,說道:「這是萍兒,白姨的女兒,也是我的妹子。她幼時你也見過,前幾日在天柱山遭逢變故,心智盡喪,本當由我照看,但近日我要辦一件大事,不知是否有命回來,我將她托付給您,您代我好好照看。」
陸漸聽得心頭咯登一下,谷縝此來,一則認母,一則竟是托付後事,料想他深知此次對手非同小可,生死難料,故而提前為谷萍兒準備歸宿。一念及此,陸漸心情也是凝重起來。
商清影更是詫異,她本想好容易母子相認,自應長年廝守,盡享天倫。但聽谷縝的意思,似乎又要去辦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再看陸漸神情,只怕他也捲入此事。商清影多年來歷經離別生死,道這時候,心中雖然苦澀無比,但也不願拂逆兒子的心思。默然片刻,歎一口氣,抱過谷萍兒,噓寒問暖,但聽谷萍兒言語幼稚,果如谷縝所言,心中好不惋惜。谷萍兒似乎與她十分投緣,在她懷裡一掃頑皮,恬靜溫柔,眼裡流露依戀之色,說道:「阿姨,你真像我媽。」
商清影道:「你媽媽…」忽見谷縝連連搖手,心知其中必有緣故,便笑了笑,住口不問。
坐談時許,忽聽莊前喧嘩,陸漸眉頭一皺,站起身來。只聽薛耳大聲道:「你來做什麼?出去,出去……」話沒說完,忽然失聲慘叫。陸漸縱身掠出,定眼一瞧,心神大震,只見姚晴俏生生立在階下,四周圍滿天部弟子。薛耳則被一根孽緣籐纏住雙腳,拖倒在地,面無人色,看到陸漸,忙道:「部主救我。」
陸漸道:「阿晴,你放了他吧。」姚晴瞧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向薛耳道:「你還敢不敢對我無禮?」薛耳生怕那籐上長出刺來,忙道:「不敢了,不敢了。」姚晴這才散去神通,向陸漸道:「我有事找你,你跟我出去。」
陸漸稍一猶豫,轉頭望去,卻見商清影和谷縝也聞聲出來,谷縝笑道:「大美人,什麼體己話兒不能當眾說。倘若你想做我嫂子,大可吹吹打打,迎你進門,這麼偷偷摸摸,男女私會,不合禮數。」
姚晴臉漲得通紅,啐道:「你這只臭狐狸也配談什麼禮數?倘若見了你的妙妙姑娘,怕是比瘋狗還瘋呢。」
谷縝臉色微變,說道:「你見過妙妙?」姚晴冷笑道:「見到又怎地?你惹惱了我,我便告訴那傻丫頭,說你尋花問柳,下賤無恥。讓她一輩子也不見你。」
谷縝無言以對,強笑道:「最毒婦人心,果然不假。」姚晴微微冷笑,又向陸漸道:「你隨不隨我去?」
陸漸道:「好。」姚晴纖腰一擰,縱身而出,陸漸展步,不即不離,尾隨其後。
兩人行了十餘里,姚晴四顧無人,緩下身形,轉眼注視陸漸,神色喜怒難辨。陸漸一見著她,便覺六神無主,說道:「阿晴,你,你還好麼?」
「好什麼?」姚晴冷笑道,「都被你氣死了。」陸漸想到鬧婚之事,面皮發燙,說道:「雖說讓你生氣,我卻並不後悔。」
姚晴沉默半晌,忽道:「我也想不到,沈丹虛竟是你親爹。他那樣的聰明人,竟生了一個傻兒子。真是虎父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