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豹兒和翠翠回到了巖洞。最後,他們越過潭面,回到了那刻有劍譜的大廳上。豹兒和翠翠為了稱呼方便,將這裡稱為大廳,潭叫龍潭,潭前的小巖洞叫小廳,平台叫樓上,石室叫藏書閣,—入口的那個洞內,稱為大門。此外還有什麼廚房啦、貯物室啦、寢室啦,應有盡有。整個巖洞稱為豹迷宮,山谷稱為藏豹谷。因為他們要在這裡住上三年,練成了武功後再到江湖上走動,不給各處起個名稱是不行的。
翠翠說:「豹哥,今後你什麼也不要理,全心全意練好你的武功,其他的事,讓我和花豹來辦。」
「那你不學武功了?」
「學呀!我怎麼不學了?不過,我首先是要伺候你。」
「這不行!」
「怎麼不行呢?我看你是不想練你師父的劍法。」
「我怎麼不想了?」
「想!就得靜學三年。你知不知道,一些練武之人,往往是閉關三年五年的?」
「閉關三年!?什麼閉關?」
「哎!閉關你也不懂?閉關,就是自己一個人坐在—間靜室中,將大門關起來,誰也不接見,一直到三年五年練成武功後才開門出來。」
「那他三年五年不吃飯?不餓死?還練什麼功呢?」
「嗨!怎能不吃不睡?!閉關就是說,心不二用,目不旁視,專心練武,吃飯穿衣,都在房間裡,—切有人從外面的小洞口送進去,懂嗎?」
「那不像坐牢嗎?」
翠翠叫了起來:「我不跟你說了!什麼不比,怎麼將坐牢來比呢?」
「不是麼?」
「是你的頭!你到底練不練武呢?」
「好奸,我聽你的話,練!但你也要練啊!」
「我當然練啦!」
從此以後,豹兒真的聽從翠翠的話,心無雜念,一心一意地練無影劍法,日常生活均由翠翠安排。
翠翠要做的事就多了,除了早晚勤練內功外,每日必抽出一個時辰練幻影魔掌神功,其他的時間便是伺候豹兒的起居飲食了。她首先要做的事,便是洗淨蟒皮,放進大缸內用醋泡浸,浸了大半個月,果然柔軟如絲,翠翠試用剪刀剪了一下,居然不用什麼勁力,就可以剪開了。翠翠大喜,也不敢將這一喜訊告訴豹兒,怕分了豹兒學藝之心。
這麼—來,翠翠又忙著趕製背心了。她剪呀、裁呀、縫的,不分日夜,連練功也放棄了,用了幾日的時間,趕製出兩件背心來、在針線密縫的地方,她又用一塊蟒皮蓋起縫好,以防在交鋒時,為對手的刀劍剛好劃中了線縫的地方而傷害了自己、雖然線縫的地方在兩脅之下,刀劍不易砍中劃開,但往往有一些上乘的劍手,專刺人的脅下,不能不防。
這麼—條巨蟒的蟒皮,去頭去尾,僅僅可以製成兩件背心,想再多制—件已不可能,只剩下一些碎片兒。翠翠仍不捨得丟掉,又用這些零碎蟒皮製成了兩副手腕護套和一副腳套,幾乎能用上的全部用上了,沒半點浪費。
翠翠制好之後,便放入龍潭中去漂浸,—直漂了一個多月,才撈了上來。她先用剪刀試剪一下,果然堅韌異常,剪不開。翠翠仍不放心,抽出了自己的青虹寶劍,對準掛在石壁上的那副腳套,運勁全力一刺,竟不能刺破。她又將它擺放在地面上,揮劍一砍,震得翠翠的手腕都麻痛了,而蟒皮製成的腳套卻紋絲不動,完好如初。能斷金石、削鐵如泥的青虹寶劍,居然刺不穿、砍不破蟒皮,比原先的沒用醋浸過,沒用水漂浸的蟒皮更堅韌十倍。翠翠真是驚喜若狂了!這兩件蟒皮背心、手護、腳套才是真正的武林奇珍異寶,價值是那顆蟒珠的十倍。今後自己和豹兒與人交鋒,再也不用怕敵人的刀劍和飛來的暗器了。這兩件無價之寶的蟒皮背心,就如同現今的防彈背心一樣。
翠翠將晾乾了的背心、手護、腳套揣在懷裡,滿懷興奮地轉回大廳,見豹兒仍面對石壁的七十幅石刻凝神靜觀、沉思。在這兩個多月來,豹兒巳看到第七十幅圖了。本來他起初觀看石刻時,一天可以觀看八幅,但看到後來,進展便越來越慢,有時兩三天才看清、弄懂一幅石刻上劍招的含意。
翠翠因為一心惦著製成的背心管不管用,沒去留意豹兒的學藝,如今見他仍對著第七十幅圖沉思不語,心想:他怎麼啦?在前天,他不是已在看這第七十幅圖麼?到現在還摸揣不出來?莫不是碰上難解的事了?她不敢去驚動豹兒,正打算提著背心上藏書閣去。突然,豹兒「咦」了一聲,叫了起來。
翠翠—怔,問:「豹哥!你怎麼啦?」她擔心豹兒走火入魔了。
豹兒聞聲,回頭對她憨笑了一下,說:「我沒什麼,只是感到奇怪。」
「奇怪,有什麼奇怪的呢?」
「翠翠,你看這無影劍法,看到第幾招了?」
「我沒有看啊!」
「你怎麼不看呢?」
「豹哥!我不同你,我沒有那天生的渾厚真氣,我怕亂了經脈,今你分心擔憂,所以不敢看下去。我只練我的幻影魔掌神功和劍法。」
「翠翠,你應該心平氣靜地慢慢看下去,不急不躁,讓你體內的真氣自然而然地隨著劍招方向走下去,就不會有什麼事了。」
「哦!?」
「翠翠,以前我沒有發覺到,在看到這第七十幅圖時,才發覺到了!」
「這就是你剛才的奇怪?」
「是啊!」
「你說說,怎麼奇怪了?」
「翠翠,你知不知道,我每看完十幅圖後,就感到身上的穴位跳動一下,跟著就運氣調息,便感到精神大添,血氣暢通。起初的幾次跳動,我沒有注意,當我看完第六十幅圖後,又有—個穴位急促地跳動了一下,我才感到有些驚訝了!今天,我看完這第七十幅圖時,又是一個穴位猛烈地跳動一下,隨後便感到經脈舒暢,渾身真氣在體內流蕩不已,更是精神倍添,幾乎身體想騰空而起似的。」
翠翠驚冱了:「豹哥,這不是練內功的現象嗎?」
「是啊!是啊!就像練內功一樣。」
「豹哥!難道這一套無影劍法,隱藏著一套極為上乘的內功?」
「我不知道啊!翠翠,你來試一下。」
翠翠不出聲了,轉身走去看無影劍法的第一幅圖。她心平氣靜地看劍招的走向,讓體內的真氣隨劍招走向而行,果然比自己初看時那種急去看完的情況大不相同,真氣在體內慢慢流動。翠翠更驚喜了:「豹哥!是真的,你師父這一套無影劍法,的確是暗藏了一套極為上乘的內功,先別去想這一劍招怎麼去攻敵防敵,或有哪幾種變招,只讓體內的真氣順其自然而流就行了。」
「翠翠,那你也練無影劍法好不好?」
「好呀!」翠翠說,「那我明天就開始練,現在你得將一件蟒皮背心穿起來。」
豹兒有點意外:「你已經做好了?」
「做好啦!這真是一件寶衣,刀槍不入!」
「你試過了?」
「不試過我敢這麼說嗎?連我的青虹寶劍也砍不入哩!」
豹兒不禁看了看翠翠手中的背心,似乎柔軟如絹緞,烏黑光亮,心想:它真的能擋翠翠的寶劍?那麼一般的兵器就更不怕了!他不由好奇地說:「翠翠,我想試一下。」
「那你試吧。」翠翠將寶劍交給豹兒,並將蟒皮腳套鋪在一塊岩石上。
豹兒運氣揮劍,「噹」的一聲,火星四射,劍鋒砍在腳套上,也砍在岩石上。以豹兒一身奇厚的真氣,就是用一般的兵器,也可以擊斷或擊裂岩石,可是他這—劍砍下去,自己反而給內力震得有些麻木了!岩石在蟒皮的保護下,變成了奇堅無比。蟒皮沒有斷,岩石也沒有斷。豹兒又一劍揮出,砍在另一塊地面豎起的岩石上,「嗖」的一聲,如削泥似的,將這塊岩石削去了—截,直飛到石壁下,「轟」然一聲巨響,石與石相碰,令一些碎石四濺。翠翠嚇了一跳:「你想死了嗎?在嚇我?」
豹兒說:「翠翠,它真的刀槍不入啊!」
「那你砍另—塊岩石幹嘛?」
「因為我疑心,不知是岩石刀槍不入,還是蟒皮刀槍不入。」
「有你這麼試的嗎?要是岩石刀槍不入,蟒皮能不斷嗎?」
豹兒一想也是,笑了笑:「翠翠,你別生氣,我沒想到這一點。對不起,我嚇著你了。」
「你真不知是怎麼想法的,現在你給我將背心穿起來。」
「現在就穿上嗎?」
「你想幾時才穿上?」
「起碼等我們練好了劍法,到江湖上走動時再穿上它吧。」
「不行!現在就穿上!」
「為什麼?」
「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有什麼高手摸進我們這豹迷宮來暗算我們,怎麼辦?」
「翠翠,你太過小心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今後,我們不論睡覺、吃飯、行走,都要穿上它,養成習慣。何況今夜裡我們還要出去。」
「我們出去幹嘛?」
「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事。我們有幾天沒吃飯,盡吃肉啦?」
「我沒有注意啊!」
「我們的米糧,早已吃完啦!今夜得出去買些油鹽柴米回來!你去不去?」
「去,去!我沒說不去啊!」
「去!就得穿上背心。一穿上,今後就不准脫下來。」
豹兒愕了愕:「那洗澡也穿著麼?」
「我不跟你說了!真是沒話問話,洗完了澡,你不能再穿上嗎?」
「我還以為要穿著背心洗澡哩!」
「我的小老爺,快穿上吧!」
「好!我立刻就穿上。」
豹兒脫下了外衣,將蟒皮背心穿在貼肉的內衣上。這背心縫製得太美了,光滑柔軟貼身,像穿一件綢背心似的,還有兩個內小口袋在貼心處,可放金銀寶物,外面再穿上外衣,也不怕高明的神偷妙手打荷包了!
翠翠問他:「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翠翠,真辛苦你啦!」
「豹哥,我不辛苦,今後你我就人在衣在,千萬別丟失了!」
「翠翠,我們連睡覺也穿著,怎會丟失呢?」
翠翠本想再說下去,一下感到這話頭不好,便轉了口氣說:「豹哥,這手護、腳套,出門時你也要穿上。」
「好,我穿上。咦!怎麼只有一副腳套呢?」
「剩下的蟒皮,僅僅只能做成一副腳套,沒有啦!」
「翠翠,那你穿上它,我不用。」
「豹哥——」
「翠翠,你不用說了!我一身經受得起別人的敲打,可以不用腳套,而你與人交鋒,簡直是不顧自己,你要不穿上,那我連背心也不穿了。」豹兒說時,便想脫背心。
「好好!我穿上它,你千萬不能將背心脫下來!」
「你穿上我就不脫了!」
「你這不是要挾我嗎?」
「翠翠,我是擔心你啊!你練幻影魔掌神功,經常在懸巖奇石和樹林荊棘叢中穿插飛奔,要是有腳套保護,就不易為岩石、荊棘所劃傷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劃傷?」
「翠翠,我看見過你練功。有一次,你給荊棘不但劃傷了褲腳,也劃傷了皮肉的。你穿上蟒皮腳套練功不更好麼?」
「好啦!算我說不過你。」翠翠雖然這樣說,但心裡卻感到無限的欣慰,看來豹哥時時在關心自己,就是這把寶劍,也是他從川中一劍手手中奪來給自己防身的。要是他心中沒有我,能對我這麼關心嗎?
這一夜,他們略略吃了些烤肉,也餵了花豹,穿上了蟒皮背心,戴上手護,翠翠更穿上腳套。這腳套,保護著小腿部分,有點像綁帶一樣,但它又不是一條帶、一塊布綁在小腿上,這蟒皮很有彈性,套在小腿上便不會掉下來。
翠翠穿戴好了,外面穿上衣褲,使人看不見她一身穿戴了能避刀槍的蟒皮。她問:「豹哥!我們去哪裡買米買麵食呢?還是去王家橋鎮子嗎?」
「翠翠,我們別去王家橋鎮子了,以免又碰上了那波斯商人。給糾纏得不能脫身。」
「那怕什麼,我正想找他問問,塞外一片雲這大賊是不是他唆使來找我們的?再說,這次我不帶蟒珠出去,他糾纏我們幹嘛?」
「你真的要去?」
「你怕他了?」
「我怎麼怕他了?」
「不怕就去呀!不去王家橋個小鎮,那又去哪裡?去白石堡附近那個小鎮?你不怕鎮上的人更纏住你不放麼?」
豹兒雖然一直生長在這深山裡,但對深山四周有什麼小鎮卻不大清楚,除了曾經跟隨師父去過王家橋鎮子外,就沒去過哪裡了。不去王家橋,又去哪裡?去白石堡附近那小鎮更不行,如翠翠所說的,鎮子上的人為感自己的恩,一定會纏住自己不讓走。就是買米,他們也不會收自己的銀兩,那更麻煩。要是在白天還好辦,可以站在高峰之上,打量附近左右有什麼市鎮。可是在黑夜裡,就看不清楚了。自己雖可以在黑夜裡視物,終究看不遠啊!豹兒想了一下說:「翠翠,我們還是去王家橋吧。」
翠翠高興地說:「這就對嘛!」
「翠翠,你不可再生事了!買完東西,我們便離開。」
「哎!你放心吧!我怎麼會生事啊?只要你不惹事,就萬事大吉。」
「我怎麼惹事啦?」
「很難說,我記得我們在四川時,你還惹出一場官非來哩!給人拉到府衙去。」
「這——」
「我沒有說錯你吧?幾乎所有的麻煩,都是你惹出來的。一出大理,你就惹上了錦衣衛的什麼潘三爺,結果要我和青姐從軍營中救你出來!」
豹兒有些困惑了:「是啊!怎麼麻煩盡招惹我呢?」
翠翠「噗唑」一笑:「沒有什麼的,因為你命裡該招惹小人。」
「我的命!?」
「是呀!一是你好心;二是你好義;三嘛,你太過老實。」
「這不好嗎?」
「好是好,這就注定你命裡該犯小人!我的少爺,這不是我們生不生事,而是一些是非之事,偏偏找上了我們,我們想避也避不了!除非我們任人欺負,或者見別人生死而不顧。」
「這怎麼行啊!」
「不行,就得招惹是非了。」
豹兒一時不知怎麼說。翠翠說:「我的少爺,走啊!」
豹兒默默地跟著翠翠離開藏豹谷。這一次他們走的是熟路,所以在天未亮,他們就趕到王家橋小鎮。這時小鎮仍在一片漆黑之中,這時進鎮,商舖飯店還沒有開門,也會引起巡夜更夫的懷疑。他們只好在山峰上背風之處坐下來休息,等到天亮了才進鎮。
不久,鎮上有兩戶人家亮起了燈火,那是飯店和一戶賣糕點的人家起來煮粥、做糕點了。山峰上風很大,也很寒冷,翠翠感到奇異的是怎麼自己不感到寒冷呢?是剛才跑路跑熱了,還是天氣轉暖了?天氣轉暖不可能,現在已是近冬十一月,離開藏豹谷時,似乎還飄灑了一些雪雨。她問豹兒:「你冷嗎?」
豹兒因有奇厚的真氣護體,就是身穿單衣,也不會感到寒冷。他回答說:「不冷,翠翠,你感到冷?我脫下一件外衣給你披上。」
「奇怪!我也不感到冷。」
「那一定是跑路跑熱了!」
「也不對,要是說跑路跑熱了,該有汗出才是,我可沒有汗出啊!豹哥,是不是蟒皮在作怪呢?」
「作怪?作什麼怪?」
「說不定蟒皮背心真是一件異寶,不但刀槍不入,還可以防冷驅寒哩!像神話所說的,是一件冬暖夏涼的寶衣?」
「不會吧?」
「那我怎麼不感到冷呢?要是這樣,今後我們可以不穿棉襖和毛皮大衣了!一年四季都是這樣,那多方便。」
「那我們進鎮,還買不買棉襖棉褲?」
「買呀!怎知道莊落大雪、刮北風時,它保不保暖呢!」
他們說著,天色漸漸明亮起來,但大霧封路,遠近事物在—片朦朧中,就是前不久看見的燈火也看不見了!豹兒站起來:「翠翠,我們可以下山進鎮了!」
「好吧!看來這麼大霧,恐怕會下大雪,買完東西,我們早點趕回去。」
「你怎知會下大雪呢?」
「豹哥,你沒聽說過『春霧晴,秋霧雨,夏霧狂風,冬霧雪』麼?現在已是冬天了,怎麼不下大雪呢?」
「那幾時下?」豹兒擔心大雪封山封路,路就不好走了。
「今天不會,明天後天就很難說了。」
「那我們快走!」
他們走進鎮子時,有的商舖還沒有開門做生意,而且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但酒家、飯店卻開門做生意了,而且還坐了不少的人,都是鎮子上的人。有的準備上山打獵,在酒店喝酒,順便買上一葫蘆酒好在山裡御寒;有的是跑買賣的生意人,在交談生意或者準備出遠門。
豹兒經過一家酒店門前,問翠翠:「我們進去喝兩碗酒、吃一些東西,好不好?」
翠翠笑道:「你這個小酒鬼,不進去喝酒才是怪事。好嘛!但你可不許喝多了。」
「我怎會喝多呀!」
他們走進酒店,選了一張背靜的桌子坐下。店小二忙走過來招待他們。翠翠揚揚眉間:「你店裡有沒有飯吃呀?」
「飯?小姐,現在可不是飯市的時間啊!」
「那有什麼吃的呢?」
「有!有包子、饅頭、粉、面都有。」
「那你給我們端兩三碟包子、饅頭來!」
「你們不飲酒叫菜嗎?」
豹兒說:「我們怎麼不飲酒?你先給我打二斤酒上來。」
店小二又傻了眼:「要二斤?」
的確,別的客人來這裡喝酒,都是幾兩幾兩的,最多的也不過是半斤,哪有—叫就要二斤的?店小二以為自己聽錯了,所以再問。
翠翠問:「你以為我們沒錢給嗎?」翠翠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塊三四兩重的銀子來,「這夠不夠付二斤酒錢和飯菜錢呢?」
店小二更是傻了眼,心想:原來是兩位小財神爺來下,千萬別得罪。他立刻哈腰拱背地陪笑說:「小姐,小人不是這個意思,是擔心:二斤灑少爺和小姐喝不了!」
翠翠說:「我們喝不了小會帶走嗎?」
「是!是!小人不該多嘴!小人就去為少爺小姐準備。」店小二說完便走。
這麼一來,豹兒和翠翠想不引起人們的注意也不可能了!喝酒、閒談的客人幾乎一齊向他們望來,眼睛裡都露出了驚訝、愕異之色。—來他們面孔陌生,不是當地附近的人士;二來他們出手闊綽,一下就是三四兩重的銀塊;三嘛,他們身上的穿著更叫人驚訝,因為酒店裡的人,不是穿上厚厚的棉襖,就是披上了毛皮大褂或背心,而他們身上仍穿著秋天的衣服,更沒戴帽,反而面孔紅潤。人們都不禁在私下議論:這一對衣料上乘的孩子不知是哪一處有錢人家的子弟,他們來王家橋小鎮幹嗎?
其中一位客人,目光在訝然裡更露出了驚喜之色,他匆忙會帳而去。這位酒客,正是波斯商人哈里札的幫閒。他知道哈里札為尋訪這—對少年男女,三個月來,派人四處打聽他們的下落,幾乎走遍了鎮子附近四週五十里之內的山山嶺嶺和鄉村山寨,都沒有發現這—對身懷奇寶少年的蹤影,彷彿他們從空中而來,又往空中而去了。
哈里札不愧為一個精明的生意人,他所以判斷豹兒和翠翠不會超出五十里之外的地方,主要是從豹兒、翠翠購置的東西判斷出來的。他倆所購的都是日常生活所吃的、用的物品,既不是搞轉手買賣,更不像是一個跑買賣的人,頂多代左鄰右舍買—些東西而已,住的地方決不會離王家橋太遠,否則,就不會來王家橋購買這些了,會到就近的市鎮上購買。
當派出打聽的人回來報告說,這附近所有的村村寨寨,並沒有這麼—對少年男女時,哈里札開始奇怪了:難道他們不是這附近一帶的人?不對呀!那麼他們必定是深山老林中、單門獨戶獵人的—雙兒女,不與世人來往?偶然一次代其父母出來購買糧食、日用?
哈里札於是對手下的人說:「你們最好跑遍這一帶的山山嶺嶺,到老林、深谷中去尋找,看看有沒有他們的蹤跡下落。找到了他們下落的,每人打賞三百兩銀子!」
三百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對山裡人來說,可以算是一個小富翁了,能過一世平靜的生活,不愁吃穿。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他手下人一聽,便不辭勞苦地進深山老林中去尋找了。哈里札怎麼也沒有想到,豹兒和翠翠竟會繞過一個小墟鎮,從八十多里的深山老林中而來……
在這—段日子,白衣仙子也帶著鐵嫂和一個貼身丫環在這一帶出現過。她們也在尋找豹兒和小翠的下落,可惜不遇,又匆匆北上四川,去稻城……
當這幫閒在酒店裡發現了豹兒和翠翠,大喜過望,趕忙會帳,去向哈里札報告,領取那三百兩賞銀。可惜這幫閒仍然遲了一步,因為豹兒和翠翠一進鎮口時,便已經被正在鎮口粥店中吃粥的一位哈里札的家丁發現了。他連粥也沒有吃完,就跑去向哈里札報告了,並將哈里札從清晨的夢中吵醒過來。而這幫閒只不過報告了豹兒和翠翠落腳的地方——酒店。
哈里札在這一點仍沒有虧待他,仍賞給了他一百兩銀子。這也是哈里札極會用人之處。
豹兒剛喝完兩碗酒,翠翠的一碗麵還沒有吃完,哈里札便帶了兩位健僕而來。酒店老闆和店小二見鎮上的一等富翁也來光臨酒店,有些意外和驚喜,慌忙迎了出來。哈里札笑著:「你們不用張羅,也不必客氣,我是來這裡會見我的兩位朋友的。」
店老闆問:「小店裡有誰是哈爺的朋友?」
哈里札一指店角落的豹兒和翠翠:「他們便是老夫的朋友,你們沒有怠慢他們吧?」
眾人一聽這對少年男女竟然是波斯巨商的朋友,全都愕然。店小二驚奇地暗想:原來這一對少年是哈老爺的朋友,怪不得出手闊綽,出言不同了。
翠翠向豹兒使了個眼色,輕聲說:「這一下,麻煩可找上來啦,可不是我去招惹的。」
哈里札也在這時向他們走來,含笑問:「兩位小友來到這裡,怎不到老夫寒舍一敘?這不見外麼?」
翠翠也含笑說:「我們可不敢高攀你老啊!你別見怪。」
哈里札哈哈一笑:「姑娘說笑了!」隨後也不客氣地坐下來,說:「我們有三個月沒見面了,想不到這一次又見面。兩位好吧?」
翠翠說:「好呀!只差一點沒有死。」
哈里札愕然:「姑娘怎麼這樣說?」
「因為有人在半路上搶劫我們,差一點就殺了我們呀!」
哈里札怔了半晌:「真的!?」
翠翠見他神色,心想:他是裝蒜?還是真的不知道?好!我再來問他,看他是怎麼回答的。便問:「你不知道麼?」
哈里禮又是茫然:「老夫怎麼知道呢?老夫可沒有聽人說過呀!姑娘!是誰搶劫你們呢?」
「塞外大盜一片雲。」
哈里札驚震了:「是他!?」
「你認識這大盜?」
「老夫談不上認識此人,只不過和他有生意上的來往而已。」
「你和這大盜做生意,不害怕麼?」
「老夫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只要有人將奇珍異寶賣給我,我就買,沒有什麼害怕的。」
「他手中的都是些贓物啊!」
「老夫的眼睛只認貨,不認人,是不是贓物,老夫從不過問。他敢賣出來,老夫就敢買下來。」
「萬一官府追究,你怎麼辦?」
哈里札又是一笑:「真的追究起來,官府要沒收,老夫就自認倒霉,做了一次虧本生意而已,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老夫似乎碰到這樣的事不多。」
「為什麼?」
「因為往往沒有苦主,也沒人告官,沒人證物證,官府怎敢亂說老夫所買的是贓物?」豹兒聽了不禁皺了皺眉,心想:這麼一個巨商,實際上是為不法之徒銷售贓物的大奸商,不啻唆使、鼓勵巨賊大盜更凶殘的殺人越貨,怎麼宮府不捉他去蹲大牢?於是問:「老丈與盜賊們做生意,不擔心他們見財起心殺了你麼?」
哈里札一笑:「他們殺了老夫,那不自斷財路?再說老夫也學過一些功夫,身邊更有幾位健僕,他們也不敢動老夫。」
翠翠問:「那麼說,你的功夫很好了,連塞外大盜一片雲也不敢向你下手?」
「姑娘,老夫不敢說好,也算過得去。對了!一片雲可以說是一個大魔頭,武功極好,你們是怎樣逃過大難的呢?」
翠翠說:「我們將那顆珠子交出來,不就逃脫了麼?」
哈里札一怔:「什麼!?他將你們的珠子劫走了?」
「要不,我們還有命嗎?」
哈里札半信半疑地望著翠翠,又看看豹兒,問:「真的!?」
「我們騙你幹什麼呀!早知這樣,我們將那顆珠子賣給你就好了!現在後悔也遲啦!」
哈里札心想:這個大盜,怎麼劫了寶珠不賣給我呢?他跑去哪裡了?好!我一定要尋到他才是。他仍不大相信,試探地說:「兩位,老夫一向做生意公平,決不強買強賣。」
「哎!你還不相信我們呀!為了失去了這顆珠子,我們還給父母狠狠地打了一頓哩!罵我們什麼不好帶,為什麼偏偏要帶這顆珠子出門?氣得我父母足足病倒了一個月。」
哈里札只好隨門應道:「令尊令堂說得對,錢財不可露人眼,易招來橫禍。兩位能保存了性命,已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不是嗎?後來我父母也這麼說來,還說什麼財去人安樂,今後再也不用防人來偷來搶啦。」
「令尊令堂也算是看得開的人,兩位,到不到老夫寒舍坐一下?」
豹兒害怕翠翠答應去坐,連忙說:「多謝老丈,我們有事,不敢去坐了,請老丈原諒。」
翠翠也說:「是啊!我們糴完米,就得趕回去的。」
哈里札說:「既然這樣,老夫就不敢強請,望兩位今後有空,請到寒舍休息。」
「多謝啦!」
哈里札轉頭對店老闆說:「他們兩位的帳,就由我付了!」
店老闆連忙應道:「是!哈爺。」
豹兒連忙說:「我們怎敢讓老丈破費呢?」
「小兄弟,別客氣。老夫有事告辭。」
哈里札說完,便帶了兩位健僕而去。豹兒一時心裡疑惑:這巨商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吃飽後,豹兒和翠翠離開酒店。在街上,豹兒忍不住問翠翠:「這個波斯商人怎樣?」
「你看呢?」
「我弄不清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在黑道上來說,他算是—個好人,起碼他不傷人,不殺人,更不搶不偷,只是專門收購賊人們的贓物,從中獲利。在白道上來說,那就不敢恭維了,起碼與盜賊為伍的一個商人,不是正派人物。」
「那麼說,一片雲來劫我們,不是他唆使的吧?」
「看來不會。」
「那一片雲怎知道我們有珠子呢?他是塞外的一個大盜,怎麼跑來雲南了?」
「只有這麼一個解釋:這個大盜最近劫得了一批珠寶,跑來雲南找哈里札脫手,剛好碰上他和我們談珠子的事,便聽到了。這個大盜於是便見寶起心。」
豹兒點點頭:「是有這個可能,那我們怎麼對哈里札才好?」
「怎麼對他?你想怎麼對他?」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
「你不會想殺了他吧?」
「我怎會亂殺他呢?我只是想叫他別幹這種買賣了。」
「他會聽你的嗎?」
「翠翠,我們能不能想辦法叫他聽我們的話?」
翠翠一下明白了豹兒的意思,不外乎用一種不尋常的手段教訓哈里札,使他害怕而不敢與盜賊們做這種交易,便搖搖頭說:「豹哥,這是沒有用的,就是殺了他,也還有其他的人來做。要殺的不是他,而是那些殺人劫財的巨匪大盜。再說,他做買賣也沒犯法。」
「他還不犯法!?」
「他說他只認貨,從不過問貨是怎麼來的?也不想知道賣貨的是什麼人?好比我們現在去買米,能問人家的米是怎麼來的嗎?查問賣米的人是什麼人嗎?」
豹兒一聽愕住了。是啊,做買賣,怎能去盤問人家是什麼人呢?人家聽了高興嗎?那不將人家嚇跑了,還做什麼買賣?
翠翠又說:「要是他串同巨匪大盜去謀財害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要是這樣,他又何必去做這種生意?不如乾脆自己去做巨匪大盜更好?豹哥!其實各地的錢莊、珠寶店和古董商人,又何嘗不在購買一些贓物?只不過沒有哈里札這麼明目張膽而已。追贓查贓,那是官府們的事,我們犯不著去理,除非是我們的親友給人害了,或者親眼看見他們在殺人搶劫,那才去插手。就是這樣,也只懲戒殺人者,不能去管人家的買賣事,除非他是一個唆使者。」
豹兒沒想到事情會是這麼的複雜,並不像自己想的這般的簡單。江湖上的事,翠翠可比自己懂得多了!今後自己看見什麼不平的事,也要先弄清楚,然後才去插手。不然,就容易變成亂來了。
他們去米店裡買米。豹兒為了要在藏豹谷中過一個冬天,一開口就要買五百斤大米,不但弄得米鋪老闆愕然,連翠翠也嚇了一跳,問:「你一下買這麼多幹嘛?」
「吃呀!」
「豹哥,你知不知道五百斤米可以吃多少日子呢?」
「多少日子?」
「我們整整可以吃大半年。」
「那不好嗎?」
「好你的頭!就怕我們還沒吃完,米已發霉變壞不能吃了!」
「那我們買多少才好?」
「頂多先買二百斤,吃完了我們再來買。」
「那米鋪的米不發霉麼?」
「哎!米鋪的米怎會發霉啊!人家是賣這麼多進這麼多的。」
豹兒似乎仍不大明白,對做買賣的事,他的智商,恐怕還不及農村的一個小姑娘。因為豹兒從小就跟隨師父,買米之事,根本用不著他操心。他師父方悟禪師是一位高人,買米是輕而易舉的事,轉眼便買回來了(其中有些是化緣得來的)。豹兒只知去米缸裡量米煮飯,而米缸裡的米,經常是滿滿的,自己也不知自己一天吃多少斤。
翠翠就不同了,她從小雖然學劍,但經常去廚房裡幫忙,也經常見鐵嫂僱人擔米回家,又好學好問,所以知道一些柴米油鹽之事。以後又隨白衣仙子在江湖上行走,因而知道的事多,不像豹兒在深山古剎中孤陋寡聞。當然,深山叢林中的知識,翠翠是不及豹兒豐富的。所以一個人的聰明才智,往往與他所生活的環境和所接觸的人有關,除了天資,都不是天生的,是以後培養得來的,只不過有的人領會得快,有的人領會得慢而已。
他們買了二百斤大米後,又買了酒呀、油呀、鹽呀之類的生活必需品,同時還買了一些棉衣、毛皮大衣以及一大桶桐油。這樣加起來,有四五百斤重。除了棉衣毛皮大衣由翠翠背著外,其他的由豹兒一擔挑了。他們在鎮上吃過中午飯,便離開了王家橋,沿著山道而回。
翠翠為人機警,在鎮子上,已暗暗發現有人在悄悄地盯梢自己了。但她不動聲色,裝得沒事一樣,心想:這些悄悄盯梢自己的是什麼人?是哈里札的人?要是這樣,這個巨商合該倒霉了!
走了一段山路後,翠翠輕聲對豹兒說:「豹哥,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盯梢我們?」
「不會吧?可能他們也是走這條路回家的。」豹兒內力深厚,哪有不發覺有人在身後遠處跟來。
「豹哥,你別大意了。」
「他們跟蹤我們幹什麼?」
「還用說嗎?當然是不懷好意啦!」
「不會是那個哈里札的人吧?」
「誰知道。」
「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先別出聲,看看他們幹什麼。」
到了大約離王家橋小鎮十多里的一處山坳地方,後面跟蹤而至的兩條漢子快步奔上來了,一個鴨公似的聲音叫喊著:「前面的小哥!你們慢走,等等我們。」
同時,另外還有兩條漢子,從山坡上包抄而來。翠翠輕聲說:「豹哥,他們行動了!準備。不過,你先別動,也別出聲,先讓我來對付他們,看看他們是什麼人。」
其實,以豹兒和翠翠的輕功,要擺脫這四條漢子,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翠翠偏不這樣做,她要弄清這夥人是不是哈里札打發來的,所以拉著豹兒,故意像一般山裡人行路的速度,不施展輕功趕路。
鴨公嗓趕上來了。翠翠和豹兒停了腳步,放下擔子。翠翠揚揚眉,問:「是你們叫喊我們嗎?」一邊打量來人。鴨公嗓是一般山裡人打扮。他的同伴,卻是大崩牙,臉孔黧黑,頭纏白布,好像是一位彝族人,腰配一把彎刀。
翠翠再冷眼掃視—下從山坡上搶到自己前面的那兩條藍衣漢子,似乎威武有力,腳步敏捷,卻一身獵人打扮。鴨公嗓有些氣喘地說:「不錯!是我們叫喊,你們走得好快啊!」
翠翠看他跑幾步路就這樣氣喘,心想:這樣的人,看來武功好也好不到哪裡去,卻答話道:「對不起,我們要趕路回家的。兩位大哥,叫喊我們有什麼事?」
彝族漢子的一雙眼睛,卻在打量著豹兒擔子上的貨物了。鴨公嗓問:「你們是出來辦年貨的吧?」
翠翠應道:「是呀!你們呢?」
「我們也想辦點年貨,可惜帶的銀兩不多。小妹子,看來你們身上的銀子可不少,能不能借點給我們?」
豹兒愕然:「你們:是來向我們借銀子的嗎?」
「小兄弟,有錢大家一塊用啊!」
翠翠說:「大哥,我們的銀子買東西全買完了,身上可沒有銀子了。」
「那也不要緊,你們的這副擔子,留下來也行。」
「那怎麼行呢?」
鴨公嗓嘎嘎笑著:「不行也得行。」
「你們這不是攔路搶劫嗎?」
「小妹子,這是你說的,可不是我們說的,我們只是借。」
「有你們這樣借法的嗎?」
從山坡上奔下來的漢子喝問:「你們借還是不借?」
翠翠故意害怕地問:「你,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獵人打扮的漢子說:「老子是這一帶的山中虎!現在,老子不但要借錢、借東西,連人也借下了!」
另一獵人裝束的黑漢子也邪笑著:「大哥,這個女娃子長得頂漂亮的,再過兩年,可以賣到大價錢。對對,人也借下了。」
翠翠又進一步套這夥人的口供,說:「你、你、你們別、別亂來,我們可是王家橋哈老爺的朋友。」
四個賊人不由一怔:「你們是哈爺的朋友?」
「是呀!不信,你們可以問哈爺去!」
四個賊人不禁相視一下,然後三個賊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叫山中虎的身上。鴨公嗓問:「大哥!我們怎麼辦?」
翠翠一看這種情景,心中已明白這四個賊人不是哈里札打發來的人了,心裡又暗暗納悶:他們不是哈里札的人,又是哪一條道上的人呢?不會是一片雲的賊伙吧?但仔細一想,又不像,一片雲是個獨行大盜,又怎麼會有同夥?一個大盜的同夥,不追問寶珠,反而要這一擔米糧之類的東西,不奇怪麼?唔!看來是一夥不長眼睛的小賊。殺了這小賊,真污了我的寶劍。
山中虎在同夥問怎麼辦時,猶豫了一陣,突然眼露凶光:「殺了他們!」
鴨公嗓一怔:「殺了他們?萬一哈爺知道了怎麼辦?我們還能在這一帶找食麼?」
「殺了他們,就地埋了,你不說,我不說,哈爺怎麼知道?你們想發財的,就得將命豁出去!」
翠翠故意驚恐:「你們真的要殺我們?」
山中虎嘿嘿地說:「小妹子,算你們不走運,你們不說出哈爺還好,說出來了,我們也不敢放你們走了。你們認命吧!」
「不,不!這一擔東西我給你們,求你們別殺我們,放我們走。」
彝族打扮的漢子說:「大哥,這小女娃由小弟帶到山寨賣給我們的頭人好不好?」
「賣!?萬一她逃跑出來,我們還有命嗎?乾脆殺了,以免以後讓哈爺知道。」
豹兒這時說:「你們別亂來,還是快離開這裡的好。」
山中虎一瞪眼:「什麼?你叫老子離開?」
「對!快離開!」
「你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叫我們離開?」山中虎說:著,便一刀向豹兒劈來。豹兒還沒有回手,翠翠輕伸一腿,就將這個山中虎絆跌得四腳朝天,連乎中的刀也叫翠翠奪了去。其他三個賊人一看,一時都傻了眼,心想:大哥怎麼突然翻倒了?刀又怎麼轉到了小女娃的手中?
翠翠笑起來:「哎!你怎麼翻倒啦?你要殺人,也不能這麼心急嘛!」翠翠一試之下,知道這四個賊人根本不成器,不及武林中初學武功的人,還想跑出來打劫哩!太不自量力了!
山中虎一下爬了起來,還不知道自己是給翠翠有意絆了一交,以為是自己粗心大意,給地上的什麼草根絆倒了。他見翠翠拿了自己的刀,愣了愣,問:「小女娃子,你怎麼將老子的刀拿了?快給回老子!」
翠翠更是有意戲弄賊人:「你這把刀好像不夠鋒利啊!它能殺人嗎?」
「它怎麼不能殺人?」山中虎兇惡是兇惡,但傻得像一條豬一樣,仍不知道自已已死到臨頭,似白癡般地反問。
翠翠問:「是嗎?我來試試。」她以幻影魔掌的功夫,將刀一揮,快得難以叫人想像,山中虎的一條右臂便掉了下來。
山中虎幾乎驚愕得不知道痛:「你、你、你敢砍老子的一條手臂下來?」
翠翠說:「哎呀!對不起,你這把刀真的夠鋒利啊!」
其他三個賊人一見,臉色全變了。鴨公嗓更是感到不妙,拔腳便跑。翠翠又是一招幻影魔掌,將他凌空提了回來,摔在地上,將他的一條腿骨也摔斷了,痛得他像鴨公般亂叫,站也站不起來。
翠翠含笑說:「你跑什麼呀?你們不是想要我的銀子和這一擔東西嗎?怎麼不要了?」
跟著,她又對另外兩個嚇呆了的賊人說:「你們千萬不可亂跑,不然,你們大哥的這一把刀,會突然將你們的腿也砍了下來。想跑也跑不了。不信,你們不妨跑跑看。」
賊人們哪有見過身如幻影的功夫?這時他們才知道,自己要搶劫的不是一對容易欺負的少年,而是一雙可怕如魔的人物,更嚇得不敢亂動了。
翠翠又問:「現在你們要財物還是要命?」
賊人們一齊跪了下來,求翠翠饒命,嘴裡亂七八糟的喊:「小祖宗,小奶奶,我們知錯了!」
「現在你們是要命不要錢啦?」
「是是,我們要命,不要錢了!」
「好呀!說!是誰打發你們來搶劫的?」
「小奶奶,沒有人打發我們來,都是小人們不長眼睛,見小奶奶有那麼多的銀子買東西,一時起貪心,冒犯了小奶奶。」
「你們不說出主使人出來,看來是不想要命了!」
鴨公嗓一指山中虎:「是他主使小人們來的!」
翠翠一聽,果然是一夥見財起心的地痞流氓。山中虎雖然斷了一臂,仍想求生,叩頭說:「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小人見年關快要到來,想找一些錢過年,求小奶奶饒命,小人以後再也不敢了!」
豹兒說:「翠翠,放了他們吧!他們已知錯了。」
「豹哥,你的心真軟啊!你不見他們除了劫財物,還想劫人劫命嗎?」
「翠翠,為首的斷了一臂,已受懲罰了,何必再殺他們?」
翠翠叱著眾賊:「你們快給我滾開!下次,你們再敢殺人搶劫,為非作歹,小心你們的性命?」
賊人們一聽,連忙叩頭謝恩,互相攙扶而去。他們本想發一筆小小的橫財,結果是斷臂折腿,這也是對他們罪行的懲罰。
豹兒挑起了擔子,與翠翠相偕而往西走。走了一段路,見四周無人,便施展輕功趕路。當夜幕降臨大地時,豹兒和翠翠便出現在藏豹谷附近的一處山峰上。豹兒遠遠看見自己所住過的那座深山古剎,燈火輝煌,隱隱聽聞人聲喧嘩。在燈光之下,人影來往。看來是工匠們冒著寒風,連夜在修建古剎。
翠翠深有感觸地說:「豹哥,看來段麗麗公主對你真好!一來報恩,二來怕你沒地方居住,在搶修這座古剎。」
豹兒說:「段姐姐這樣做太浪費了!要是她用這麼多的金銀,分給一些貧苦的人家不更好?」
翠翠說:「要是段姐姐這樣做,恐怕給段家帶來的不是福,而是大禍。」
「救濟窮苦人家,怎麼是大禍了?」
「豹哥,趙家皇帝這麼的猜忌段王爺,派錦衣衛來明的、暗的監視著。段姐姐要是將這麼多的金銀髮散給民間,不擔心趙家皇帝說他圖謀不軌,收買入心,準備招兵買馬造反麼?就是修建這座古剎,也引起了錦衣衛的疑心,派人跟蹤而來,拷問段家的人。要是散發金銀,那不招來大禍?說不定趙家皇帝會派大兵壓境哩!一旦戰爭起來,段王爺一家固然不幸,但死傷的,恐怕是更多的百姓人家和大批無辜的兵丁。」
豹兒聽了悚然:「那麼說,段王爺想做好事也不容易了?」
「我曾聽師父說過,亡國之君,往往不及尋常百姓家。別看段家住的是華麗宮殿,吃的是山珍海味,穿戴的是綾羅綢緞,其實,他家還不及天空飛的一隻鳥。他家的一切,都處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中,半點也不自由自在,內心裡一直在提心吊膽著敵人。」
「段姐姐太可憐了!」
「豹哥,在生活上,段姐姐半點也不可憐,真正可憐的,是受欺壓、受凌辱的貧苦百姓人家,日夜為生活奔波,而且還往往吃不飽,穿不暖。好啦!我們快回去吧!」
豹兒說:「翠翠,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好呀!要是你不想練劍法,不怕人知道你住在這裡,就去看呀!」
豹兒不敢再說了,半晌才說:「那,那我們回去吧!」
「豹哥!你留心看看聽聽,我們四周有沒有人跟來?我好像聽到一聲響動。」
豹兒凝神聽了一下:「不錯!這響聲是朝我們而來的。」
翠翠一怔:「夜裡也有人朝我們來?」
「不是人,是一種野獸。」
「野獸!?」
「是我們的花豹,大概它聞到我們的氣味了,跑來迎接我們。」
「真的?」翠翠高興得四下打量著。
果然,在黑夜裡,花豹敏捷矯健的身軀,像是一位武林絕頂高手似的,一下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跟前了,用毛蓬鬆的身子擦著他們。翠翠幾乎忘情地歡叫起來,一下又擁抱花豹起來。
豹兒說:「你這麼大聲的叫喊,不怕人聽到麼?我們快走!」
翠翠拍拍花豹:「來!我們回去。」
兩人一豹,又回到他們原來的豹迷宮巖洞中去了。在小廳中,花豹又叼回來一隻白鹿。翠翠連忙升火煮飯,並用寶劍割下了一塊鮮鹿肉,先喂花豹吃飽,然後在火上烤鹿肉送飯。豹兒少不了要喝一碗酒。
第二天,大雪紛飛,藏豹谷成了一片銀色的世界。整整一個冬天,除了翠翠不時出洞練幻影魔掌神功之外,他們是足不出豹迷宮,一心一意練無影劍法。
不知是無影劍法第七十幅圖後劍勢走動不尋常,還是招式變幻無窮,一個冬天,豹兒才看到第八十八幅圖。翠翠比豹兒更慢,只看到第二十幅圖。雖然這樣,翠翠隨劍招走勢練內功,使身內的真氣衝開了兩處玄機,功力比以前大進,使她在谷中練起幻影魔掌神功,幾乎如一條影子,在樹林、懸巖、亂石、草叢中來往飛奔無聲,快如電光一閃而逝。在功力和快迅莫測上,她不及商良夫婦,但在劍法上,由於滲浸了無影劍法的二十招,已勝過白衣仙子了。這時,她要是加入江湖上任何一個殺手集團,那真會成為一個極為可怕的小殺手,以她目前的劍法和幻影魔掌神功,進行突然襲擊,要殺一個高手沒有不命中的。
當豹兒看完第九十幅劍圖時,真氣已衝破了經脈的九處玄關,加上他原先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的玄關,使十二經脈和奇經八脈已聯成了一體,一身的真氣突然增厚,精神大添,全身舒暢無比,身子幾乎在飄起來。他已情不自禁,從地上拾起了一條枯枝,彷彿如神推鬼使一般,將無影劍法的第一招到第九十招,一一使出來。初時還一招一式地慢慢使出,以後就越使越快,令在觀看第二十一幅劍圖的翠翠驚訝起來。
這劍法使得太好了!翠翠見豹兒已全神貫注在一條枯枝上,目無他視,只知手中有劍,心中有劍,再無別物。只是一條枯枝,在豹兒手中抖出來,似乎是風雷乍起,滿廳狂風大作,「嗖嗖」之聲,破空擊出,滿洞飛射,逼得翠翠退到通道口觀看。
豹兒已達到形神合一、劍我一體的最高境地;意到劍到,枝影奪目,滿室流光激射,閃出可怖的電虹,令翠翠看得心旌搖動,面色大變。她巳看不出豹兒的身形和枝影了,因為豹兒劍、身化為一道長虹,在整個大廳中飛旋遊走,可怕的勁道,可切入任何一個空隙,令人無法反擊。在最後一招抖出時,豹兒已人似鬼魅,枯枝如電,破空激射,「篤」的一聲,枯枝直插大廳的一面石壁之中,震得大廳四壁皆動,剎那間人影流光全消。翠翠定神一看,只見豹兒木然愕立,面對石壁,恍然若失,目光中露出訝異之色。
翠翠慌忙從通道口奔出,問:「豹哥,你怎麼啦?」她擔心豹兒剛才使劍過度,傷了經脈,不能動了。
豹兒仍木然而立,沒有回答。翠翠更擔心了,情急地說:「豹哥,我問你呀!」
豹兒恍如從夢中醒過來似的:「哦!你在問我麼?」
「豹哥!你身體沒事吧?」
豹兒茫然:「我身體怎麼有事了?」
「你身子真的沒事?」
「沒有啊!我不是很好嗎?」
「你不知你剛才做了些什麼嗎?」
「我做什麼了?」
翠翠擔心極了:「豹哥!你不會是走火入魔吧?怎麼你剛才做過的事全忘了?」
「全忘了?」
「豹哥,你認識我不?」
「翠翠,你不是糊塗了吧?我怎麼不認識你啊!」
翠翠一聽豹兒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一顆心略為放了下來,起碼豹兒還沒有完全喪失記憶,認得出自己來:「豹哥,你真的不知道你剛才做什麼嗎?」
「我?」
「你仔細想想啊!」
「我,我記得我剛才在看第九十幅劍圖,好像是——」
「對對,你再想下去。」
豹兒想了一下:「對了!我好像感到自己整個身子會騰空飛起來,情不自禁地舞起來。」
「豹哥,你是在施展無影劍法啊!」
豹兒又想了一下:「是!我好像在舞劍,至於其他,我想不起來了。」
「豹哥,你將一條枯枝當成劍,從無影劍法的第一招舞起,我只看出你舞到第二十招,以後越舞越快,我也分辨不出是什麼招式來,只見人影枝影一閃,勁兒逼人,滿室流光飛射。最後,你一招石破天驚,將枯枝插入石壁中去了!你看看,這就是你插入石壁的枯枝!」
豹兒不由望了望插入石壁中的那一段枯枝,好像完全記起來了,說:「是,是有這回事,我只感到我體內的真氣激盪,好像有一種衝動,身不由己地就舞起來了,也好像自己以前所學的無影劍法,源源不斷地從心中湧出,不舞不行。翠翠,我這不是走火入魔吧?」
「哎!你真的走火入魔,還能這麼站著說話嗎?」
「那走火入魔是什麼樣的?」
「什麼樣?輕的半身癱瘓,手腳不能動;重的經斷脈裂,吐血而亡。」
豹兒驚愕:「這麼厲害!?」
翠翠說:「豹哥,你現在走走跳跳看,看有什麼不舒服的。」
豹兒真的走走跳跳了,說:「翠翠,沒有什麼不舒服啊!」
「那你運氣調息一下,看真氣在體內有沒有阻塞的。」豹兒又依她的話運氣調息,感到全身經脈暢通無比,說:「也沒有什麼阻塞的。」
翠翠透了一口氣,一顆心完全放了下來。剛才豹兒問她「不是走火入魔吧」,她心裡實在擔心,不敢實說出來,擔心會增加豹兒心靈上的不安,先用言語去寬慰豹兒,然後叫豹兒走走跳跳,運氣調息。現在,她已完全知道豹兒沒有走火入魔,才鬆了一口大氣,說:「豹哥!看來你的無影劍法已練成了!」
豹兒有點意外:「我這麼快就練成了?翠翠,你不是說要三年嗎?再說,第九十幅以後的劍圖我還沒有看,還沒有學哩!」
「嗨!我是說你練成了!可沒有說你完全練成呀!你一定要繼續再練下去。」
「好!那我現在就看下去。」
「你不休息一會嗎?」
「我不累。」
「豹哥,我看出你從第七十幅劍圖後,進展沒有以前那麼快了,是不是第七十幅劍圖後,越來越難學了?」
「是!我不但感到劍招的走勢難以捉摸,更感到體內一股激盪的真氣,不知向哪裡遊走,很困難的才衝破了一處玄關,一旦衝破了,便感陰陽調和,精神大振,無比的舒暢。」
翠翠聽了又是一怔。豹兒所說的,正是修練上乘內功進入另一佳境的表現,這時要是不順其自然,強行練下去,真的會走火入魔了,不由得擔心起來:「豹哥!你以後千萬別強練下去,一感到不適和什麼痛苦,要心平氣靜,將真氣納入丹田之中。」
「我知道。」
「那你不休息一下,等吃過飯後再看再學?」
「不!我現在正感到精神旺盛,想再看下去。」
「那你小心了,我去給你弄飯。」
豹兒便走到另一處轉角的石壁,去看那第九十一幅劍圖。第九十一幅劍圖,在一處略暗的地方,蟒珠之光照射不到,非點起火才能看見。但豹兒有一雙天生的夜眼,能在黑暗中視物,所以不用點起火把觀看。
豹兒望了望第九十一幅劍圖,頓時略感驚訝。心想:這第九十一幅劍圖,不正是自己在第九十幅劍圖中所學過的劍招麼?怎麼重複了?他不由得去看圖旁的幾行字。看完後,他不由得點點頭,自語地說:「原來這樣!」便轉身走到翠翠的身旁,打算幫翠翠升火煮飯。
翠翠奇怪了,問:「你怎麼不看了?」
「不看了!」
「第九十一幅圖很難學麼?」
「不難學。」
「那你怎麼不看啦?累了?想休息一下?」
「不!師父叫我不看了。」
「什麼!你師父叫你不看了?」
「是!師父叫我先去看藏書室裡的各門各派的各種武功,看完後,再去看第九十一幅以後的劍圖。」
「真的?」
「不信,你去看看。師父在第九十一幅圖上刻有這幾句話的。」
「我去看看。」
翠翠拿了蟒珠,好奇地跑去看第九十一幅劍圖了。她看完圖上的字不由大喜:「豹哥!你真的練完了無影劍法啦!以後的劍圖,就是如何與人交鋒、化解各門各派武功的劍招變化了!怪不得你剛才使的劍那麼的好。」
原來方悟禪師在本門劍法的基礎上,融匯了各門各派上乘精湛劍法的一些招式,創建了無影劍法,前後一共有九十招。這九十招,有的一招可化為三招,有的可變化成七八招,隨心運用,變化出千千萬萬的招式來,同時也練成了一套上乘的內功。劍招、內功融合為一體。所以豹兒抖出的最後一招——石破天驚,已灌注了一身的真氣,使一枝一碰即斷的枯枝,堅如鋼枝,能直插入石壁中,其真氣之渾厚,可想而知。除了無影劍法變化莫測的劍招外,豹兒這時一身的真氣,哪怕是一根草、一片樹葉,到了他手中,都會變成一件可怕的兵器,真正達到摘葉飛花而取人性命,不需要用任何兵器的境界了。
豹兒只用了大半年的時間,便練成了兩門驚世駭俗、極為上乘的武功——內功和劍法。這除了他從小得方悟禪師傳給他一門奇特的內功心法外,更主要的是他仁心宅厚,不顧自己安危,勇於救人,從而使對手的內勁,源源不斷地強輸入他體內,使他內力大增,功力增厚。尤其是黑箭澹台武,在點蒼山上擊他的三掌,本欲致他於死命,反而意外地送了他一筆天大財富——渾雄真氣,打通了任督兩脈,從而真氣大添。在這一深厚的基礎上,練方悟禪師的無影劍法和內功,真是事半功倍,這也是方悟禪師在生前所想不到的。
今後,豹兒不但不怕別人的拳打、腳踢、掌拍,也不需要別人擊來的內勁了,因為本身真氣已是奇厚無比,對手若擊來,他奇厚的真氣便自然而然產生可怕的反彈力,擊力越大,反彈力就越強,能震斷對手的手腳,震飛對手的兵器,嚴重的可震斷對手的經脈,輕者殘廢,重者致命。這就靠豹兒如何控制自己體內的真氣了。
翠翠又問:「豹哥,你打算從今天起就去看各門各派的武功嗎?」
「師父這樣吩咐,我能不看嗎?不知我幾時才能看完?」
「哎!還沒有看,你就問時間了?這事急不得,要一門一門的看下去,弄清楚了他們的招式,就可以破解它們了!不然,你怎知道對手的招式呀!」
從此之後,豹兒除了每天早上練九十招無影劍法外,就泡在藏書閣中看各門各派的武功。正所謂忙碌不知時辰過,只見巖洞外面樹木青了又青,野草黃了又黃。一時是繁花盛開的季節,轉眼卻是大雪紛飛的天地。冬去春來,不知不覺,豹兒和翠翠已在豹迷宮中整整度過了三年。翠翠已由一個梳牛角辮丫頭,長成為亭亭玉立一少女了。她目光流盼,眉目如畫,天然風姿,清雅絕俗。豹兒更長得俊逸灑脫,豪氣千萬。他們互相之間仍不覺得對方已起了明顯的變化,唯一的變化,翠翠胸脯上已隱隱隆出兩個小饅頭,身段比以前更為迷人,性情更為狡黠、機敏。
三年朝夕相處,互相關心照顧,他們之間再誰也分離不了。情感與他們的武功一樣,日漸增長。
豹兒的武功,不但一身真氣奇厚無比,收發自如,劍術也精湛無比,變幻莫測,所擊必中,劍隨心意。更熟悉當今武林各門各派武功的套路,知道如何去破解。何況他還會段家的輕功,莫長老的鬼泣神號三掌,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以及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就是盤龍十八劍,豹兒在今日抖出,已遠非昔日可比,恐怕點蒼派上上下下,沒一個是他的對手。
豹兒的武功,可以說是集幾家的武功於一身,運用靈活,不拘一格。其實,無影劍法便到了最高境地,已是不拘一格,劍隨心發了,一切隨敵情而變化,達到了兵書上的一句:「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豹兒的武功,可謂達了神化的佳境。
翠翠,更是遠非昔日的翠翠可比。她一身的真氣雖不及豹兒那麼奇厚,由於練無影劍法,她不但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玄關,也打通了其他經脈的六處玄關,一身的真氣更是大增,完全可以躋身於當今武林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之列。無影劍法,她只練到第八十一招。因為無影劍法第八十一招之後的劍法,她因真氣不濟,無法可以衝破。她不敢強練下去,怕一旦練不好,走火入魔而造成終身殘廢,便適可而止。但這九九八十一招的劍法,已足可以應付當今武林一等劍法高手了。其實無影劍法的一百四十八招,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六十四招,自成系統;第二個層次,是八十一招;第三個層次,是一百零八招。至於一百零八招後的四十招劍法,就是前面劍招的運用,針對各門各派的武功而進行進攻和破解,其中有破劍法、破掌法、破棍法等等。
翠翠過去所學的無回劍法的所有招式,都包含在無影劍法八十一招之中了,而且比無回劍法更為上乘,更為神出鬼沒。其實無影劍法最根本的基礎,就是無回劍法的招式,以後經過不斷的改進和創新,發展為黑箭一派的劍法,最後又經過方悟禪師的苦心琢磨,融匯其他上乘劍法精湛的招式,才創造出這一套無影劍法來。翠翠有這樣的基礎,才能學到無影劍法的八十一招式。要不,她頂多只能練到六十四招。所以在劍法的詭異、刁鑽、辛辣來說,她比豹兒的劍法略勝一些,但不及豹兒的深奧莫測,千變萬化。雖然這樣,她的劍法,足可以與青年黑衣劍手比試高低。再加上她迅若電閃的幻影魔掌神功,會令黑衣劍手遜色,久戰必敗於翠翠的劍下。
三年苦學藝成,豹兒沒有什麼,翠翠卻急於出谷了!她惦記著師父白衣仙子,也惦記著義父義母和情同姐妹的青青。三年來,她不知他們怎樣了,也不知武林中發生了什麼大事,黑箭他們有沒有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儘管翠翠每三個月或半年出洞去購買米糧和一些日用品,但多在藏豹谷四週五十里之內的小鎮購買,仍然在深山之中,遠離江湖,遠離武林,也沒聽到當地人士議論江湖上的事。就是有人議論,他們也不想去打聽,怕影響了練武的專心。
至於段麗麗出錢修建的那座古剎,早已在兩年前就修建好了,而且還有十多個和尚在新建的古剎中唸經拜佛,主持古剎的還是一個得道高僧,不時還有一些信男善女進山燒香拜佛,香火漸盛。
豹兒和翠翠敏感到段麗麗的用意,除了報恩之外,段麗麗更希望豹兒有一個棲身之地。因為段麗麗在修建古剎之時,更在古剎之傍,修建了一座別墅,派有專人負責管理別墅,這顯然是為豹兒而修建的。他們更不敢在古剎中露面了!因為段麗麗知道後,難免不為他人知道,不論是朋友或敵人聞風尋來,還能安心學武嗎?雖然藏豹谷離古剎只有兩里之地,近在咫尺,但豹兒和翠翠也從未到過古剎一次,對段麗麗之情,他們也只好在心裡感激。
現在豹兒和翠翠武功練成了,再不到江湖走動,要到何時?一天,翠翠問豹兒:「豹哥,我們幾時可以下山?」
豹兒似乎仍捨不得離開豹迷宮,同時也感到江湖上人心險惡,說:「我們在這裡不好嗎?」
「你不願下山了?」
「我們下山做什麼?」
「哎,段姐姐對你那麼好,不時派人打聽你的下落,你不去感謝人家麼?」
「不,不!我們千萬別去找段姐姐。」
「為什麼?」
「翠翠,你不是說段王爺家有錦衣衛的人在暗中監視他們麼?我們去,不給段姐姐帶來麻煩?」
「那我師父和青姐,你也不想去見她們了?我師父對你多關心啊!」
豹兒一時不出聲,心想:自己受不了點蒼派一些人說自己別有用心,才不辭而別,現在自己武功學成,跑去見白衣仙子,那不更引起別人的疑心?再說,見了她們,自己說什麼話才好呢?那多尷尬!不去嗎?翠翠有三年多沒見她的師父了,難道自己永遠拖住翠翠不讓她們見面,那太說不過去!
翠翠又催著他:「你說話呀!」
豹兒想了一會兒說:「去見了她們,萬一她們拖住我不讓走,那怎麼辦?」
「那還不好辦嗎,你說要去拜訪我義父義母,我師父能留住你嗎?你不想去看看我義父義母?」
提起商良,豹兒心動了,便點點頭:「好吧!那我們就下山走走。我應該去拜訪商大叔才是。」
翠翠大喜:「我還以為你膽小怕事,不敢在江湖上走動哩!」
「翠翠,我的確有點怕。」
「你怕什麼呀!怕碰上黑箭師徒嗎?」
「我們最好別碰上他們。」
「你擔心我們打不過他們?」
「我們能打得過他們嗎?」
這時,豹兒對自己的武功仍沒有信心,他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勝以往有百倍之多。翠翠說:「哎!我們沒與他們交手,怎知打不過他們呢?」
「萬一我們打不過怎麼辦?」
「我們可以跑呀!你學了我們幻影魔掌,難道還跑不過他們麼?再說,以我們現在的武功,合我們兩人之力,未必打不過他們。」
「翠翠,我們還是小心—點的好。」
「碰上這麼一個可怕的魔頭,我還能不小心嗎?那不往鬼門關裡走?」翠翠嘴裡是這麼說,心裡卻希望能碰上這個大魔頭,試試自己的武功進展有多大了,更想看看豹兒的劍法,能不能戰勝這個魔頭。
於是他們收拾行裝,翠翠更懷著蟒珠,帶上剩下不多的碎銀,將小廳的洞口用巨石封好,告別了豹迷宮,也告別了三年相處的花豹。花豹對他們仍依依不捨地跟著,翠翠也捨不得它,問豹兒:「豹哥!我們帶它上路好不?」
豹兒說:「那不驚嚇人們嗎?」
翠翠一想也是,不但驚嚇百姓,同時更引起人們注意自己,那自己不論去到哪裡,都有人知道,行動多不方便。她只好親切地撫摸著花豹,親親它說:「豹大哥!你還是留下來吧;我們會不時回來看你的。」
可是花豹一直送他們出谷口,才轉身而去。他們翻過山梁,遙見那座古利,紅牆綠瓦隱藏在山崖下綠林中,隱隱有唸經之聲傳來。翌翠動了好奇之心,問豹兒:「我們去看看那座古剎好不好?」
其實翠翠不說,豹兒也想去看看了。古剎,不但是自己生長的地方,也是自己師父方悟禪師葬身的地方,豹兒真想去看看修建得怎樣,更想看看師父的葬身之地,有沒有人發現。萬一有人發現了,將師父的遺骸怎麼處理?所以豹兒說:「好!我們去看看。」
古剎,原坐落在山崖下的一塊不大的平地山坡上,有一條上坡的石路,這條石路,已修建一新,林蔭夾道。上石階處,一道石牌坊迎面而立。牌坊的橫匾上,寫著四個筆飛墨舞的大字:「報恩古剎」。這是段麗麗的親筆。
豹兒有些愕然:「怎麼是報恩古剎了?」
翠翠說:「這是段姐姐改的,不好嗎?『報恩古剎』不錯啊!」
「寺名也能改嗎?」
「段姐姐是大理的公主,別說寺名,就是一個市鎮之名,她也可以改,說不定當地百姓還引以為榮哩!」
寺名到底改了沒有?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