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斷魂山坡

    上回說到,玉羅剎一說出自己的名字後,時不遇驚奇地說:「姑娘就是在江湖上神出鬼沒的玉羅剎?在下失敬了!怪不得姑娘身手非凡。」

    玉羅剎說:「江湖上也有人罵我是殺人的女妖精。」

    「姑娘說笑了。江湖上什麼人沒有?姑娘不必理會他們。要是今後有人這麼說姑娘,在下聽到了,就割了他的舌頭。」

    墨明智又是嚇了一跳:「阿哥,你當真割了他們的舌頭?」

    「在下絕不說笑。」

    「不,不,你千萬別割人家的舌頭,阿哥聽不慣,頂多教訓他一下算了。」

    「看來小兄弟不像是武林中人。好吧。看在小兄弟這句話上,我就教訓他們一下好了。」

    墨明智心想:難道武林中人聽了一些不順耳的話,就割人家的舌頭麼?那不比武當派人更霸道?這樣的武林人,我才不做哩!

    其實,時不遇也沒有說錯墨明智,儘管墨明智身懷絕功,卻半點也不像武林中人,他除了心懷側隱之心外,什麼行俠仗義,劫富濟貧,除暴安良等等,幾乎沒有,更沒有那種好勇相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行為了。聽他的說話,更不像武林人了。他沒有什麼「前輩」「晚輩」「在下」「閣下」「兄台」之稱,儘管奇俠一枝梅,曾教他對武林人士如何稱呼,同時也聽玉羅剎提過,但他仍然改不了以往的習慣,所以見人不是稱大叔、阿哥,便是爺爺,婆婆的,沒有武林人土那種慣用的口吻,十足是個不懂世事的孩子。至於別人對他的挑釁行為,他更沒有武林人的那種氣質——傲然相對,也就更談不上什麼英雄,豪傑氣概了。但他有一個極好的品質——仁和愛。仁者大勇,愛者無私。這是武林中人所少有和缺乏的。他沒有任何貪念,名利地位和權欲,在他天真的童心中全然沒有。至於什麼武功秘笈、絕世神功,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他更沒有想去佔有和奪取。本來他是與江湖上一切是非恩怨沾不上邊的人,偏偏命運的捉弄,將他捲入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中。他不想學什麼武功,偏偏他又學成了蓋世驚人的武功。各大門派的人,視他為仇敵,千方百計要追殺他。這樣一來,他竟成為了武林中人的一個有名人物,不知不覺地,亦成為武林中人了。

    當夜無事,一早,時不遇便辭別玉羅剎和墨明智而去。玉羅剎對墨明智說:「兄弟,我們沒有什麼必要留在巴山,而上靈這個老狐狸已算準你來巴山尋找與巴山二梟有關的人,追查劉常卿一家慘死的殺人兇手,各派高手已紛紛前來巴山追蹤你,你想不與他們見面,還是早些離開這裡才好。」

    墨明智點點頭:「是,姐姐,我們走吧。」

    他們離開山神廟,舒展輕功,不走山道,在森林險谷中穿插,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他們在一處山谷中發現有幾戶人家,家家戶戶門口,都掛有一些獸皮,看來這是一處獵人們居住的山村。墨明智一見獵人們的村子,彷彿見到了自己人一樣,勾起他童年時的往事。他原來就是深山獵人的兒子,熟悉獵人們的性格和生活,說:「姐姐,我們進村休息,順便也弄些吃的好不好?」

    玉羅剎問:「他們歡迎嗎?」

    「姐姐放心,獵人們性情豪爽,熱情好客,他們會歡迎我們的。」

    「好吧。」

    他們進入山村,碰上的都是些婦孺和老人,男人們都進山打獵去了。他們在一戶人家門口停下,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迎了出來,仰著臉望著他們,問:「你們是來收購皮貨的嗎?」

    墨明智搖搖頭:「小弟弟,我們是路過這裡,你家有大人嗎?」

    「我爹上山打獵去了,媽也進山打柴,只有我爺爺在家。」

    說時,一位八九十歲的老人從屋裡出來,這位老人,鬚髮皆白,目光深邃,骨架仍然硬朗,走路也不用枴杖,顯然是位久經風霜、穿林走山的老獵人,他打量著墨明智和玉羅剎,見墨明智是位少年,而玉羅列更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姐兒,略現驚訝:「你們是……」

    墨明智連忙說:「老爺爺,我們姐弟兩人路過這裡,想向你老人家討些吃的,不知方便嗎?」

    老人一笑:「小哥客氣了,只怕我們山野人,沒有什麼好招待兩位。」

    「老爺爺,只要能吃飽,什麼都行。」

    「兩位不嫌棄,請進。」

    「多謝老爺爺啦!」

    墨明智和玉羅剎走進茅屋。墨明智說:「姐姐,你坐一會,我進去弄些吃的,別麻煩老爺爺。」

    老人哈哈一笑:「小哥,進我門來,多少也是我家的客人,哪有叫客人自己煮的?」

    「老爺爺,我也是一位獵人呵!」

    老人奇異了:「哦!?你是一位獵人?」

    「是呀!我自小就跟隨我爺爺上山打獵的。老爺爺,你就當我是自己人好了。」

    老人一聽墨明智也是一位獵人,更有了幾分親切感,說:「好,好,我也不客氣了。」

    不久,墨明智和老獵人從廚房裡煮好了飯菜端出來,其中有山豬肉,黃麂肉,還有一味鹿脯蘑菇湯,老人幾乎將家中好吃的都獻了出來招待客人。山村獵人,果然是熱情、大方、好客。玉羅剎雖行走江湖多年,可從沒吃過這般的美味。加上墨明智烹調得法,吃得玉羅剎眉歡眼笑,大為高興。

    玉羅剎一邊吃,一邊與老獵人交談。她從老獵人口中知道,過去的巴山曾有一夥強人出沒,掠劫人財。不由問:「老人家,你們這幾戶人家,不怕強人來搶劫嗎?」

    老人一笑:「一般山賊,也不敢侵犯我們這條村子。」

    「哦!?為什麼?」

    「因為我們村子,不論男女,多少都會一點武功,小股山賊,我們也不放在眼裡。要是大股山賊來,我們會藏起來,頂多讓他們燒去我們的破茅屋,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讓他們搶去。」

    玉羅剎驚訝:「原來這村子裡的人會武功,怪不得敢住在這野獸出沒的深山中了。老人家,過去巴山二梟這伙強人有沒有來過這裡?」

    老獵人長眉抖動了一下,深邃的雙目頓時閃過兩道冷電似的目光。但這冷電是一閃而逝,便恢復如常,問:「巴山二梟?你們大概是聽人說的吧?」

    玉羅剎又是暗暗驚訝。她從老人一閃而逝的目光看出,這位老人顯然是位武林高手,只是深藏不露而已,說道:「是呵!我們是聽人這麼說的,他們不是強人?」

    「不錯,他們是強人,但從不搶劫一般百姓。他們搶劫的是貪官污吏,奸商大賈和土豪劣紳。就是搶劫,也從不殺人。」

    墨明智睜大眼睛問:「他們從不殺人?」

    「除非是民憤極大的貪官和土豪,他們才殺的,但絕對不殺無辜的人。不但這樣,他們每每將劫來的財富,分給巴山一帶的窮苦鄉親,照顧一些舉目無親的孤兒寡婦和年老貧困之人。所以巴山人稱他們為時大爺,時二爺,合稱巴山二鷹。只有那些自命為俠義的正派人士,才叫他們為巴山二梟。」

    玉羅剎疑惑起來:「老人家,既然巴山二鷹所幹的事,可以說是俠盜一流的人物,怎麼為俠義人士所不容?」

    老獵人微微歎了一聲:「現在時家已沒一個後人留在世上了。老漢不妨對你們說,你們大概不知道時家是什麼人吧?」

    「他們是什麼人?」

    「時家先祖原是張土誠的一位貼身衛士,張士誠兵敗身亡後,時家便從江浙遷來巴山隱居,因為當時不少武林中人,曾幫助朱元璋奪取天下,這雖然是各為其主,沒什麼個人恩怨。但時家為報張土誠知遇之恩,不但不與武林人士來往,反而與被正派人士視為黑道上的人物結交,甚至幫助他們。這樣,時家就當然為正派俠義人物所不容了。」

    玉羅剎又問:「聽人說,他們殺害了遊俠劉常卿一家大小十六口,一些俠義人士才找他們算帳。」

    老獵人搖搖頭:「老漢不大相信,巴山雙鷹就是殺了土豪劣紳,對其家屬及兒女,從不傷害,更不用說去殺害無辜的家人和奴僕了!」

    墨明智聽到這裡,已完全明白,劉爺爺一家絕不是巴山雙鷹所殺害,一定是上靈這賊道作的孽。

    飯後,他們留下十兩銀子,作為答謝老獵人,便告辭往巫山而去。路上,墨明智說:「姐姐,看來劉爺爺一家的慘死,一定是上靈干的了!」

    玉羅剎問:「兄弟,你怎能肯定一定是上靈干的?」

    「巴山雙鷹沒幹,不是他又是誰?」

    「兄弟,你這樣對人說,有人相信嗎?」

    「我們可以請那位老爺爺出來證明。」

    「就算那位老獵人肯出來說話,證明不是巴山雙鷹干的,那也不能說明是上靈干的呀!上靈頂多說,他誤會了巴山雙鷹,我們又拿上靈怎麼辦?」

    「可是劉爺爺都說是上靈干的。」

    「哎!兄弟,你在梅林莊不是聽上靈說過,劉爺爺聽信了別人的流言蜚語,誤會了他麼?何況現在劉爺爺也死了,就算劉爺爺沒有死,當時的人證物證都沒有,我們怎能證明是上靈干的?」

    墨明智不由傻了眼,他還以為證明了不是巴山雙鷹干的,就一定是上靈干的了。想不到事情竟是這麼的複雜,不像自己想得這麼簡單。一時急了:「姐姐,我們怎麼辦?我們不是白來巴山一趟麼?」

    「兄弟,我們並沒有白來,起碼弄明白了劉常卿一家的慘死,與巴山雙鷹無關。這就揭穿了上靈的謊言。」

    「姐姐,你不是說,這不證明是上靈干的麼?」

    「兄弟,辦一件案子,哪能這麼容易?何況事隔幾十年,人事全非,就更不易了。兄弟,這就靠你以後多想辦法了。不過,紙始終是包不住火的,殺人兇手,必定有些蛛絲馬跡留下來,就需要兄弟用心去發現,或者用計使兇手自己說出自己的罪行來。」

    「用計!?」

    「是呀!在無法找到證據時,只有用這個辦法了。」

    墨明智一時無語,心想:我這麼笨,能用什麼計的?要是我像不知道兄弟那樣聰明就好了,像玉姐姐也行。可是,我總不能為了自己,老是去麻煩玉姐姐呵!

    玉羅剎見墨明智不出聲,問:「兄弟,你怎麼啦!害怕了?」

    「姐姐,困難我不怕,我就怕不知道怎樣才能為劉爺爺伸冤雪恨。」

    玉羅剎正想說什麼,驀然見遠處一個山峰上升起了一束紅色的焰火。墨明智曾見過草上飛昇起過這麼一束焰火的,那是通知人趕來的信號。墨明智慌起來:「姐姐,我給他們發現了!我們快跑吧!」

    玉羅剎比較有經驗,看了看那處山峰說:「不會,那山峰離這裡恐怕有二、三十里路,江湖中聯絡的信號,凡是焰火升起的地方,便是有事的地方,不是求救,便是發現重要敵人。他們要是發現你,應該在這附近一里之地升起焰火才對。」

    「那他們不是發現我?」

    「兄弟你放心,姐姐我不會看錯。」

    「奇怪,那山峰發生了什麼事呢?」

    這時他們又看見,各處有不少武林高手,紛紛朝那山峰趕去。玉羅剎說:「這些都是各大門派的高手,看來有人將別人當成是你了!」

    「當成是我?」

    「是呀!各大門派的人,不是前來巴山尋找你麼?」

    墨明智疑惑問:「那是誰呢?」

    玉羅剎一下想起,說:「可能是他們將時不遇又當成是你了!」

    「那時阿哥不危險?」

    「不錯,時不遇武功很好,但碰上這麼多高手,的確很危險,雙方死人,是免不了的。」

    「那時阿哥不會說自己不是九幽小怪嗎?」

    「時不遇一身傲氣,他會解釋嗎?恐怕他想給你解圍或幫助你,還會自己承認是九幽小怪哩!」

    墨明智著急起來:「姐姐,那我們快趕去,不然,時阿哥危險了!不,姐姐,你也別去,由我自己對他們說清楚好了。」

    墨明智不想因自己而害了時不遇,當然更不願連累了玉羅剎,寧願一切災禍由自己獨自擔起來。

    玉羅剎說:「兄弟,你想過沒有?你這一去,不怕他們將你認出來?就算你解了時不遇的危,自己卻走不脫了。」

    要是一些貪生怕死或自利自私的人,巴不得有人代自己受過,遠避還來不及,怎會反而跑去的?可是墨明智天性如此,他寧願自己代人受過,而不願別人代自己受過。明知這—去,武林高手之多,此黃冕時更甚,生死難卜,但他還是要趕去。正所謂「仁者近乎勇」。他說:「姐姐,為了救時阿哥,我顧不及那麼多了。」

    玉羅剎說:「既然這樣,我們一塊去吧!」

    「姐姐——」

    「兄弟,姐姐會比你有辦法應付他們。」

    他倆以極俊的輕功,如流星飛矢奔向那座山峰。到了山峰下的一塊坡地上,果然見時不遇與一位少林寺高僧交鋒。這位高僧是少林寺達摩院副首座方智禪師,以一條伏魔杖而名震武林,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只見他使出的伏魔杖,真是杖影重重,如山般壓向時不遇。而時不遇只憑輕功,閃避他的伏魔杖,卻幾乎無法進招。在他兩人的四周。是中原武林中各大門派的高手,正凝神靜觀,同時也在防時不遇逃走。不遠處,有兩名受傷的峨嵋派弟子,顯然是為時不遇所刺傷。

    突然方智禪師一聲厲喝:「撤劍!」

    時不過這時再不撤劍,那一條右手臂就為伏魔杖擊斷了。也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墨明智身形如一道閃電奔來了,叫喊一聲:「阿哥,你快閃開。」他身形已闖進杖影中去了。不但玉羅剎大吃一驚,四周眾多高手也驚駭了,以為這突如其來的人,必然慘死在方智禪師杖下。因為杖已發出,就是方智禪師想收手也來不及了。等到杖影突然消失,只見方智僧禪師愕然空手立著,望著墨明智,方智禪師的一條伏魔杖,不知怎樣竟轉到墨明智的手中。方智禪師幾乎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少年,竟然能在電光火石之間,從自己手中奪去了使自己成名多年的伏魔杖,單是這種空手奪刃的功夫,已令人震驚。四周各大派的一些高手,更是為這一變化弄得瞠目結舌,愕然呆立,誰也沒法出聲,彷彿連空氣也凝結不動了。他們實在不知道,怎麼方智禪師手中的伏魔杖,會轉到了一個少年人的手中?就是連玉羅剎也驚呆了。她雖知墨明智武功極好,身法怪異,卻想不到墨明智的武功,竟然達到了神奇般的境地,別說自己看不出墨明智是怎麼出手的,因為它實在太快了,快得令人無法想像,恐怕在場的所有高手也看不出來。這種神奇般的武功,就是自己的師父,恐怕也達不到。能在一招之下,從方向禪師手中奪下伏魔杖的,恐怕當今武林中沒有一個人。

    在眾人的驚愕中,墨明智早巳將時不遇拉開。時不遇這時才看清是墨明智出手救了自己,他簡直不敢相信,脫口而驚訝地說:「小兄弟,是你!?」

    時不遇初時聽玉羅剎說墨明智是九幽小怪,不敢相信,後來看出墨明智奇厚無比的內力,才相信了。但總感到,墨明智的內力雖好,恐怕武功不會比自己高。墨明智剛才的一招才令他信服,顯然,他的武功不知比自己高出了多少倍!這怎不叫他驚訝愕然?墨明智點點頭,轉身對驚異中的方智禪師說:「大和尚,對不起,我是想勸你們別打架。這一枝杖,你拿回去吧。」他將伏魔杖交回給方智禪師。

    方智禪師接了過來。今天,他這個面子丟得實在太大了!自己手中的伏魔杖,居然叫一個大孩子在眾多武林人士面前奪了去,他幾疑眼前這個孩子不是人,而是這深山中的小精靈!

    墨明智見他不出聲,只睜大眼睛盯著自己,便說:「大和尚,你別惱呵!剛才我不得已才搶了你的杖,不然,這位阿哥會傷在你的杖下了。」

    方智禪師好像這時才從驚愕中醒過來似的,問:「你是誰?」

    「我——」

    驀然間,有位少女的聲音在遠處說:「禪師,他就是九幽小怪,你千萬別讓他跑了!」

    眾人一看,只見從遠處奔來的人,是崆峒派的女弟子,江湖上有名的玉面觀音謝婷婷女俠,原來在場的高手中,沒有一個在黃冕出現過,誰也認不得墨明智。只有剛剛趕來的玉面觀音,認出了墨明智。因為廣西黃冕一戰中,九幽小怪給她的印象太深了!

    眾人一聽是九幽小怪,既驚訝又愕異,既然這位突然而來的少年是九幽小怪,那麼,使劍的那位青年又是誰?峨嵋派的人不是說他是小怪麼?難道九幽小怪有兩個人麼?

    玉面觀音奔過來,見眾人驚疑不動,奇異地問:「你們怎麼啦?」

    有人問:「謝女俠,他真的是九幽小怪麼?沒弄錯?」

    「是呵!你們不相信?我在黃冕跟他交過手,認得他。」

    又有人問:「謝女俠,你說他是九幽小怪,那個使劍的青年又是誰?峨嵋馮少俠和趙少俠說那才是小怪。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九幽小怪?」

    因為前來的所有武林高手,都是中原武林俠義中的人物,其中有武當派的旋風劍邵玉山,恆山派的一掌斷魂西門冷,華山派的柳葉劍冷子興道長,點蒼派的飛雪劍胡剛,少林寺的方智禪師和方明禪師,丐幫八代弟子出塵子,四川陶門的百毒仙子陶十四娘,衡山派的劉鳴崗,終南山的瘋道人,江南武林世家的歐陽公子,川北三英徐子英、徐子雄、徐子豪,鄂西大俠常再興,中州女俠楊柳,江湖仙子白衣女,武陵鐵面判官胡斷史,魯東雙雄以及峨嵋派兩名受傷的俗家弟子馮輝和趙壁玉等等,哪—個在江湖上不是成名的俠客義士?哪一個不身懷一門絕技?論武功,以方智禪師、江湖仙子白衣女最好。但令人害怕的,卻是百毒仙子陶十四娘。她的使毒手法,已達到了出神入化鬼神莫測的境地,誰也不敢招惹她。這些成名的俠義人士,都驚愕墨明智的武功,同時也心存好感。首先是墨明智的言行,已令所有高手不由不點頭暗讚。他們都聽說九幽小怪是位行為怪異、心狠手辣的小魔頭,而墨明智對方智禪師,半點也沒有心狠手辣。要是他心狠手辣,只要在方智禪師驚愕的剎那間出手,就算方智能閃開,恐怕也會身受重傷。而墨明智沒有出手,反而將伏魔杖交回給方智禪師,並且還道歉賠禮,不恃藝凌人。首先這一點已令眾人暗自稱讚了。所以他們聽到謝婷婷說墨明智是九幽小怪,都不禁疑惑起來。他們希望九幽小怪是前者而不是後者。

    玉面觀音指著墨明智說:「我說的是他,他才是真正的九幽小怪。這小怪身法怪異,在黃冕我和靜心老尼、武當大俠侯玉峰等人聯手圍攻他,還是讓他跑掉了!」

    方智禪師問墨明智:「你就是九幽小怪?」方智禪師真希望墨明智搖頭否認,可是事實相反,墨明智點點頭:「別人是這麼叫我,其實我沒怪呵!」

    「那你不叫小怪?」

    「是呵!我不叫小怪,我叫墨明智。」

    玉羅剎在旁聽了感到好笑:這位少林寺高僧,看來叫糊塗僧才對,他當然不叫小怪啦!九幽小怪,是你們武林人士贈給他的呀。

    方智禪師一指時不遇問墨明智:「那他是九幽小怪了?」

    墨明智連忙說:「不,不,他更加不是九幽小怪,大和尚,你別誤會。」

    方智禪師又傻了眼:「你們都不是九幽小怪?」

    時不遇「哼」了一聲。墨明智說:「是呵!本來我們都不是什麼九幽小怪。大和尚,你想,有人願自稱小怪麼?那名字好聽嗎?」

    玉羅剎給墨明智這種過分的老實逗得快要笑出聲來。心想:你還說不怪?這在人看來,已是夠怪的了!世上恐怕只有這麼一個糊塗的和尚才跟你這般對答。

    誰知方智禪師卻說:「不錯,小施主說得好,正派人是不稱小怪的。你不是小怪,你走吧,別插手管這裡的事了。」

    玉面觀音著急起來:「禪師,你怎麼叫他走的?他的確是九幽小怪。中原所有武林中人,要追捕的正是他。」

    方智禪師又打量了墨明智一眼,搖搖頭:「這位小施主一臉仁厚,怎會是心狠手辣的小怪?」

    玉面觀音給方智禪師弄得十分惱火,心裡暗罵:什麼少林高僧,簡直是個混和尚。只好忍著怒說:「禪師,這小怪奸詐異常,別讓他的言行將你騙了,要小心他突然出手!」

    墨明智說:「我幾時騙過大和尚了?」

    玉面觀音不理睬墨明智,對點蒼派高手飛雪劍胡剛說:「胡少俠,貴派歐陽少俠就是喪在這小怪之手,少俠不想為師弟報仇,為師門雪恨?」

    飛雪劍胡剛一聽,「嗖」的一聲,利劍出鞘,說:「不管他們誰是小怪,先廢了他們的武功再說。何況那使劍的小子還先傷峨嵋派馮,趙兩位少俠。」

    玉面觀音說:「胡少俠,這小怪身法怪異非常,以我們之力,恐怕不是他的對手。」玉面觀音轉身對各派高手說:「各位大俠,對付小怪這邪魔歪道,根本不用講什麼江湖道義,我們大家聯手齊上,共除武林公敵!」

    各派前來會盟的高手,都是當今武林中成名英雄,雖然風聞小怪武功莫測,但要一齊出手聯攻,總感到有損自己英名。一時之間,大家都默然相望,互不出聲。

    有人一聲輕笑:「哎喲!好一個名門正派的人,說這話不怕丟醜麼?」

    玉面觀音舒眼一看,只見玉羅剎不知幾時已悄然來到了場中,略現驚訝地問:「你是何人?」

    玉羅剎展顏微笑:「小女子只不過是山野之人,怎及得謝女俠名動江湖!」

    玉面觀音見玉羅剎語帶譏諷,含怒地問:「看來你與九幽小怪是一路上的人了?」

    「噢!好大的帽子。我怎麼跟小怪是一路的了?」

    「那你為什麼為小怪說話?」

    「我又怎麼為小怪說話了?我只知道俠義人士口中常掛有這麼一句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難道小女子剛才說的話錯了?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名氣的人物,群起而攻一個少年,傳了出去,不怕小雞兒下蛋,紅了臉麼?」

    玉面觀音大怒:「好!你既然要多管閒事,我就先教訓了你再說。」

    「你,你,你別嚇我。你怎麼說著說著,就發火了?小女子怎敢與你這成名的女俠交手?」

    方智禪師說:「謝女俠,你先別與這位女施主交手,待貧僧先問清楚這小施主是不是九幽小怪才是。」

    這時,峨嵋、點蒼、武當、丐幫和華山派的掌門人都先後趕來了,首先是峨嵋派掌門人上靈道長說:「果然是小怪在這裡!」

    方智禪師一怔:「誰是真的小怪?」

    「禪師,就是站在你跟前的這個少年。」

    丐幫魯幫主和華山掌門人玉泉大師也同時認出墨明智了,說:「不錯,正是他。」玉面觀音說:「我說他是小怪,禪師還不相信哩。」

    眾人一聽,愕然相視。想不到這位貌似平常的山村少年,竟然真的是令各派掌門人日夜不安的九幽小怪。

    上靈道長說:「這也怪不得方智禪師,這小怪一臉忠厚模樣,內功已達上乘,一時間誰也看不出來。」

    墨明智一下見來了這麼多人,而且一個個仙風道骨,氣概非凡,不由有點害怕了,他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害怕玉羅剎、時不遇走不脫,因自己而受害。正想說,而時不遇早已站了出來,冷然地問:「來人當中,可有峨嵋派掌門?」

    眾人一聽,心下都在暗想:難道這青年劍手與上靈道長有怨麼?怪不得他出手便傷了峨嵋派的弟子。上靈道長也略帶驚訝,問:「貧道便是,請問施主有何賜教?」

    時不遇目光如冷電,盯著上靈:「你就是上靈老賊?」

    「大膽!你想找死?」草上飛怒喝起來。只見上靈道長不惱也不怒,制止了草上飛,仍有禮貌地問時不遇:「貧道對施主有過不去的地方?」

    「不錯,老賊,你今日納命吧!」

    玉羅剎說:「哎!你這位大哥也真是,人家今日來找的是九幽小怪,你要找上靈報仇,不能另找個日子麼?」

    上靈道長不失一派掌門人風度,點點頭說:「不錯,不管施主與貧道是何仇怨,總屬你我兩人之事,待貧道了結武林公敵之事後,再改個日子,領教施主高招。」

    「好!明年在下一定上峨嵋找你。」

    「貧道到時一定恭迎施主。」

    玉羅剎說:「好啦!你們的事巳定下來了,那你走吧。」

    墨明智也說:「是呵!阿哥,你走吧。」

    時不遇搖搖頭:「小兄弟,別說你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就是沒有,在下也絕不會獨自離開這裡。」

    玉羅剎問:「你不想報仇了麼?」

    時不遇睨視了上靈一眼:「要走,我們一齊走,要不,在下就在今日與老賊了結仇怨。」

    玉面觀音「哼」了一聲:「恐怕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喲!那麼連我也不放過麼?」玉羅剎問。

    「誰叫你與小怪一起,自找苦吃。」

    墨明智睜大了眼睛:「你連她也不放過嗎?我聽一些前輩說,學武的人,千萬別妄殺無辜,你這不殺害無辜了?」

    「哼!她是不是無辜還不知道。就算她是無辜,我也要給她一點教訓,叫她終身難忘今日之事。」

    玉羅剎笑起來:「看來我是在老虎頭上拍蒼蠅,自找苦受了!真是『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小女子不過說了那麼一句話,便要落得終身難忘的教訓。那麼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只能是名門正派的人幹的,其他人干了便是自討苦吃了。」

    華山派掌門玉泉大師見玉羅剎面無懼容,出言譏諷,說話帶刺,心想:一位少女,竟敢面對武林群雄而不畏,想必大有來頭,皺皺眉問:「請問女施主尊姓?尊師何人?」

    玉羅剎搖搖頭:「小女子姓名說了也沒人知道,還是不說的好。至於我師父她老人家,就別驚動了吧!」

    武當派掌門人常懷玉凝視著玉羅剎,感到這少女的面孔有點熟悉,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猛然間,他想起來了,不禁點點頭暗說:原來是她。便問道:「柳小琴女俠,姑娘如何稱呼?」

    玉羅剎一怔:「你認識我師父?」

    「原來姑娘是柳女俠的高徒,江湖上人稱的玉羅剎!」

    眾人一聽,又是愕異。怪不得她談笑自如了,原來她是一代女俠柳小琴的門人。柳女俠也是俠義中的名人呵!怎麼她的門人與小怪在一起的?

    玉羅剎說:「你,你,你千萬別讓我師父知道,不然,她老人家不讓我出來玩了。」

    常懷玉一笑說:「姑娘為人灑脫倜儻,遊戲人間,這本來無甚於系。不過姑娘今日之事做錯了,姑娘,你離開這是非之地吧,別與這小怪在一起了。」

    玉羅剎搖搖頭:「我有點不大明白,為什麼大家要跟這位小兄弟過不去?他真的是惡魔麼?我可看不出呵!」

    上靈說:「這小怪外似忠厚,內實奸惡,玉姑娘千萬別受他騙了!」

    「是嗎?正所謂紅嘴白牙,口說無憑。這小怪怎麼奸惡,請上靈道長說說,不但小女子聽聽,也讓大夥兒聽聽,要是這小怪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就算眾人不出手,小女子也會出手的。」

    玉泉大師說:「玉女俠,先別說這小怪為搶走老怪,傷了司馬大伙和魯幫主。半年前,他在黃冕不但傷了我門下弟子和峨嵋派弟子,也殺害了歐陽少俠。近來,他更殘殺了望城陳莊主一家,火燒了梅林莊,同時還傷了丐幫一陣風長老和銀笛子,這種種事,足以說明他夠奸惡的吧?」

    玉羅剎說:「玉泉大師,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時就算眼見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大師除了親眼看見小怪傷了司馬大俠和魯幫主之外,其他的都是聽人說的吧?」

    草上飛怒道:「難道我受的傷也是假的?」

    玉面觀音也說:「我親眼看見小怪掌斃了歐陽少俠,也不是真的了?」

    點蒼派掌門萬里雪大伙早巳忍耐不住,寶劍拔出,說:「玉女俠,老夫看在令師份上,請你走開。老夫今日誓必捉了這小怪,不但為老夫弟子報仇,也為武林除害。」

    玉羅剎說:「萬里前輩請息怒,請聽小女子說幾句好不好?」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儘管江湖上人愛憑刀鋒來定成敗,但俠義人士,總不能像黑道人物不講理吧?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不管小女子說的有理無理,各位前輩先聽聽怎樣?」

    常懷玉說:「好吧,你說吧。」

    「黃冕事件,小女子雖然沒親自目睹……」

    玉面觀音「哼」了一聲:「那你還說什麼?你總沒我清楚吧?」

    玉羅剎一笑:「謝女俠,你別著急,雖然小女子沒看見,但有一位武林老前輩卻目睹了當時一切的經過。」

    「哦!?武林老前輩?誰?」

    「一代劍王西門子的傳人白老前輩,也是五十多年前,名動江湖,人稱的小魔女。」

    常懷玉驚訝了:「是她!?」

    「不錯,是她老人家。」玉羅剎轉身問墨明智,「小兄弟,你當時怎麼與白老前輩交手的?」

    「因,因,因為她要捉我兄弟,說要打斷他一雙腿。我兄弟叫我攔住她,自己先跑了,所以……」

    玉羅剎微笑了:「所以你就與白老前輩交起手來,阻止她去捉你兄弟對不對?」

    群雄一聽,墨明智竟然敢與名動武林的一代劍手小魔女交鋒,都不禁為之動容。草上飛更是怔住了。他想不到當時與小怪交手的,竟然是威鎮武林的小魔女!

    玉羅剎又問:「小兄弟,不久,你就給白老前輩放倒了,封了穴位臥在樹下?」

    墨明智愕然:「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啦,因為是白老前輩告訴我的。」玉羅剎轉身又問草上飛,「當時你看見小怪,是不是臥在樹下不能動彈?」

    草上飛點點頭:「不錯,他正臥在樹下。」

    玉羅剎一聲冷笑:「草上飛,當時你知道他是九幽老怪的傳人後,你採取了什麼行動?可憐他還以為你是個好人,希望你給他解開穴位。可是你猛擊一掌,想一掌取了他的性命,你這行為夠光明磊落嗎?像不像一位俠義中人?」

    「你——!」草上飛一時語塞。

    「我說的不對?當時你以為白老前輩走了,可是她根本沒有走,而是悄然又走了回來,隱藏在樹林裡。當時,白老前輩也不知你想殺害不能動彈的小怪,她只是不放心,怕小怪不能動彈,會為出沒的野獸所傷,想不到看見了你的行為。草上飛,要是你那一掌將小怪殺了,哼!恐怕你這條命也活不列今天,早巳喪在白老前輩的劍下了!你怎麼也想不到小怪的內力這樣的奇厚無比,一掌拍他不死,反而給小怪的內力震飛,同時也震斷了手臂!當時小怪仍一片天真,以為你好心給他解了穴位,不小心弄斷了手,十分過意不去,跑來問你,關心你,你卻突然又飛起一腳,想將小怪踢死,這才是『天作孽,猶自可,自作孽,不可活』。這一腳沒踢死小怪,又給小怪的內勁震飛,連腳也震斷了,這就是你手折腿斷受傷的經過,小怪一直沒出過手。試想一下,小怪真的像你們所說的奸惡,在你手折腿斷時,他要殺你,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你殺了,還容得你燃信號,召喚同伴麼?」

    王羅剎這—席活,不但說得草上飛出聲不得,也說得各掌門人與群雄驚奇不已,面面相覷,連一旁的時不遇也動容了。

    玉羅剎又瞅了玉面觀音謝婷婷一眼,問:「謝女俠,至於歐陽少俠不幸喪身的原因,你心中比我更清楚。要不是你們逼他,要他說出九幽老怪的下落,事情或許會兩樣。其實,他已經告訴了你們,說九幽老怪已死了!只……」

    常懷玉一怔:「九幽老怪已死了?」

    「是呵!九幽老怪已死了!先不說這老怪為人怎樣,正所謂人一死,百事皆了,你們總不能將老怪的屍骸挖出來,鞭屍三百才解恨吧?」

    玉泉大師問:「老怪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真的死了!大師,我再進一步說明,老怪埋屍荒山,其中也是白老前輩的親孫兒慕容小燕親手埋葬的。常掌門,你與白老前輩一家相熟,不妨到紫竹山莊問問,就知道小女子說的是否騙人。」

    常懷玉說:「玉姑娘這樣說,看來是不假的了!」

    玉羅剎說:「謝謝常掌門對小女子的信任。」她又對玉泉大師說,「大師,當時謝女俠等也像大師一樣,不相信老怪已死,恃藝凌人,逼他將老怪的下落說出來,說就算死了,也要帶他們去看看屍體。歐陽少俠首先用劍刺傷了小怪,甚至說要砍去他的手。小怪情急自衛,才失手斃了歐陽少俠。要不這樣,他一雙手不叫人砍了?謝女俠,當時情形是不是這樣?小女子沒誇大事實吧?」

    玉面觀音一向心高氣傲,明知自己不對,也不願當面承認,她對玉羅剎的問話,只是漠然視之,不聞不睬。而玉羅剎一笑置之,說:「你不說也不要緊,起碼你不敢否認小女子所說的一切。」

    玉面觀音冷冷地說:「以你這麼說,歐陽少俠一命是白白丟了?」

    玉羅剎說:「要是當時小怪喪在歐陽少俠的劍下,又怎麼樣?武林中人,哪一個不在刀刃上過日子?正所謂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雙方動手過招,非死便傷。何況小怪只是在刀劍相逼之下才出手,並沒存心殺人,只能說是為了自衛,一時失手而已。就是官府問罪,事出有因,也頂多判他刑罰,不至於判死罪吧。謝女俠,你總不能叫小怪以一命償一命吧?」

    玉面觀音瞟了點蒼派掌門萬里雪一眼:「償不償命,自有點蒼派的人說,用不著我來管人家的閒事。」

    飛雪劍胡剛說:「沒說的,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在下不管玉女俠怎麼說,必殺了小怪,為我師弟報仇。」

    玉羅剎笑問:「胡少俠,小怪願意以一條命回報歐陽少俠一命怎樣?」

    胡剛愕然:「小怪會自斷?」

    玉羅剎搖搖頭。胡剛帶怒問:「那怎麼以一命償一命的?」

    「我是說,這小怪願以另一個人的命,還報歐陽少俠一命。」

    「誰!?」

    「令師弟萬里雲,也就是閣下掌門人的令郎。」

    胡剛大驚:「你們捉了我萬里師弟?」

    萬里雪也失色急問:「什麼!?老夫之子……」

    「你們別慌,我們沒有捉萬里少俠,小女子是說,在三年前,我這位小兄弟從一條鞭和閃電刀的手下救了萬里少俠—命。」

    胡剛驚愕:「三年前?萬里師弟所說的小兄弟,就是小怪?不可能!」

    「昨夜我們剛好與萬里少俠見過面,胡少俠不妨去問問令師弟萬里少俠。」玉羅剎又問萬里雪,「萬里掌門,你總不能為了歐陽少俠而殺了令郎的救命恩人,當時要不是歐陽少俠相逼,先傷了小怪,又何至這樣?」

    萬里雪和胡剛頓時啞口無言,這時,有人一聲冷笑:「玉女俠很會說話呵!」

    玉羅剎展眼望去,說話的是江湖仙子白衣女。白衣女不但人美,劍術也奇好,一套無回劍術曾名震武林,挑了太行山的八寨四魔,隨後又殺了桐柏三妖,從而驚震了黑道上的群雄。所謂「無回劍術」,就是說劍出無回頭,飄凌快捷,不見血不回鞘,有人曾將她比喻成五十年前曾一時名動江湖的青衣女魔。

    玉羅剎見是她出聲,心想:這可是江湖上難惹的一個人物,便說:「小女子只是據實而說,未知姑娘何出此言?」

    「是嗎?我想問問,梅林莊陳莊主一家的慘死,又怎麼說?」

    玉羅剎一時不出聲了。因為黃冕一事,她曾見過小魔女白燕燕,而知道一切。可是梅林莊—事,她雖然聽墨明智說過,但無法證明,一口說不是墨明智干的,能服眾嗎?玉羅剎正在思索怎樣回答時,耳中驀然聽到了一陣細如蚊蚋的聲音響著,聲音雖細,卻字字清楚,這顯然是位真氣極為渾厚的武林高人用「密音入耳」之功對她說話。玉羅剎一邊凝神靜聽,—邊暗暗用目光搜索四周,想看看這位暗中相助墨明智的高人是誰,可是她失望了,很快她發覺這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送來的。玉羅剎怎麼也想不到,用密音入耳之功說話的人,竟然是一向在江湖上不露面的一代奇俠一枝梅——慕容子寧,他一直在暗中盯蹤著墨明智的行動,看看這個比自己還渾的渾小子怎麼在江湖上鍛煉成長,非不得已時,他絕不露面。這時,他正隱藏在另一個山峰上注視著這裡的一切,憑他震今爍古的奇厚真氣,這裡的一切人說話和行動,他都聽得清楚,看得明白。

    江湖仙子白衣女見玉羅剎不出聲,連連追問:「怎麼?你不是很會說話麼?怎麼變成了沒嘴的葫蘆,不說話了?」

    墨明智急著分辯說:「我沒有殺害陳莊主一家人!」

    「那麼說,是陳莊主自己殺害自己一家人了?」

    「我,我不知道。」

    上靈道長怒道:「小怪,你說不知道就想混過去了麼?」

    玉羅剎微笑一下,這時,她已聽完耳中的說話,對上靈道長問:「小怪真的殺害了陳莊主一家麼?」

    上靈一怔:「你這是什麼意思?」

    玉羅剎不答上靈,轉頭對白衣女問:「你說小怪殺害了陳莊主一家人,那麼說,你是親眼看見的了?」

    「哼!我雖然沒親眼看見,難道上靈道長和魯幫主的說話有假麼?」

    「原來你也是聽人說的。小女子再問一句,有沒有人看見了陳莊主一家人的屍首?」

    白衣女說:「小怪殺了人後,一把火將梅林莊燒個精光,毀屍滅跡,又……」

    玉羅剎打斷說:「不對吧?就算火燒了梅林莊,總有燒焦了的屍骸存在吧?可是有人發現,火場上根本沒有任何一具燒焦了的屍骸,這又怎樣解釋?」

    白衣女不由望了上靈道長一眼,向玉羅剎說:「你是說——」

    「不錯,小女子是說,小怪不但沒有殺害陳莊主一家,而是陳莊主害小怪不成,害怕小怪以後報仇,一家人連夜向嶺南逃走了,臨逃前,就像五十多年前的什麼湘南大俠一樣,自己放火燒燬了自己的莊院。」

    上靈聽得面色突變,暗想:難道這玉羅剎當時在梅林莊麼,不然,她怎麼知道這一切的?看來,絕對不能放過這女妖了!就算今天殺不了這女妖,以後也一定要殺了她。而群雄聽了也大為驚疑,但他們總感到玉羅剎的話不大可信。因為上靈道長和魯幫主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堂堂一派掌門人,不可能當眾說謊,欺騙天下人。可是玉羅剎說的又似乎在理。因為除了聽上靈和魯幫主所說,誰也沒有去望城梅林莊親自看過。所以大家一時不出聲,用眼睛望著上靈和魯幫主,看看他們怎麼說。

    上靈道長面色突變,心內又驚又震,但很快恢復了過來,說話雖帶微怒,仍保持著一派宗師的風度,問:「玉女俠,你是說貧道所說的是假的麼?」

    玉羅剎笑道:「小女子怎敢有這麼大膽?但小女子也沒有說假話呀!」

    「哼!不管玉女俠怎麼說,貧道今日絕不會放過這小怪!」

    魯幫主也說:「不錯,先捉了這小怪後再說。」

    玉羅剎問:「你們還講理不講理?」

    白衣女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有道理留到以後說吧,我們大家為小怪而來,不捉了小怪,又怎樣向武林交代?」

    魯東雙雄說:「武林中人,刀口下便是道理!」

    玉羅剎對墨明智說:「小兄弟,看來今日是不能講道理了!」

    墨明智問:「姐姐,那怎麼辦?」

    「小兄弟,你沒聽人說麼,武林中人,刀口下便是道理。你只有與他們動手了,誰打贏了,誰就有道理。」

    墨明智愕然:「姐姐,那不成了誰的武功好,無理也變成有理了?」

    「是呵!武林中,往往在無法說道理時,只好憑武功來決定。」

    「這,這可不好呵!」

    「小兄弟,不好也沒有辦法啦!」

    玉面觀音謝婷婷說:「你們別互相做戲了,亮兵器吧!」

    玉羅剎問:「謝女俠,你是想群毆呢?還是單打獨鬥?」

    「群毆又怎樣?單打獨鬥又怎樣?」

    「要是單打獨鬥與小怪交手,小女子絕不插手,要是大家不怕天下人恥笑而群毆,小女子雖然膽小怕事,武功不濟,也只好捨命相陪,與各位周旋,頂多來個血濺山坡。」

    時不遇也冷冷地說:「我也參加一份。」

    上靈心內巴不得這兩人也捲入,但嘴裡卻假惺惺地說:「玉女俠,你又何苦與小怪為伍,與中原武林為敵?」

    「道長,沒有辦法呵!誰叫小女子多管閒事?」

    白衣女寶劍出鞘,說:「既然玉女俠多管閒事,我就先領教玉女俠的高招好了!」

    「好呵!小女子久聞仙子無回劍術了得,心中仰慕得很哩!」玉羅剎利劍也出了鞘。她望了望玉面觀音,問:「謝女俠,你不與仙子聯手齊上麼?」

    玉面觀音還沒答話,白衣女面色一沉:「玉羅剎,你敢小看我麼?」

    「哎喲!我怎敢小看仙子的?因為我在江湖上,有人稱我為羅剎,也有人罵我為女妖,看來,我也算是邪道中的人了!俠義人士又何須跟我講什麼江湖道義,聯手而上不更好嗎?」

    「哼!對付你,我一個人就行了!」

    「是嗎?那小女子多謝你啦!」

    墨明智急了:「你們真的要打架麼?」

    玉羅剎說:「小兄弟,不打不行哪!人家已逼上門來了!」

    「姐姐,你和這位阿哥走吧,別為了我而與他們為敵。」

    「小兄弟,現在我想走也不行呵!人家也不會放我走的。」

    武當掌門常懷玉說:「玉姑娘,你走吧,今天大家是為小怪而來,你想管也管不了。」

    「常掌門,小女子多謝你了,可是人家仙子答應嗎?」

    墨明智說:「姐姐,你走吧。」他又對白衣女說,「你千萬別與我姐姐交手,要打,你打我好了。你們不是要找我麼?可不關他們的事,你放他們走吧。」

    群雄們一聽,不禁暗暗稱奇。人言這九幽小怪行為怪異,生性狠毒,可是聽他所說的話,卻是一個行為高尚的俠義人士所為。總不會這小怪故意做給大家看的吧?連白衣女也用一雙奇異的目光打量墨明智,心想,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小怪,說不定還會喜歡他哩!問:「你真的希望她走?」

    墨明智睜大了眼睛:「是呵!難道我會說假話麼?」

    玉羅剎看了好笑:「小兄弟,別說傻話了!人家仙子是武林中有名的俠義人物,說話跟她的出劍一樣,從不回頭,為了教訓我,怎能放我走的?」

    「那她教訓我不一樣嗎?」

    群雄一聽,有人忍不住笑起來,白衣女也忍俊不禁,暗思:這麼一個天真的少年,怎麼會是一個行為怪異的小怪?從而在心裡也減少了對墨明智的敵意,問:「小怪,你要我先教訓你?」

    「那你放我姐姐走嗎?」

    「她對我的劍術仰慕得很哩!我不舞一回給她看,她捨得離開嗎?」

    「這——」

    玉羅剎說:「小兄弟,你還不是武林中人,不大明白武林中人的一些性格和行為。你閃到一邊去吧,讓我好好欣賞仙子與眾不同的高超劍術。」她轉身對白衣女說,「你我之間,勝負怎樣?」

    白衣女說:「要是你勝了,我馬上離開這裡,不再過問小怪之事。」

    「好!要是小女子敗了,任由仙子處置。」

    「放心,萬一我勝了,也不會殺了你,只希望你馬上離開這裡,不插手今天之事。」

    「那小女子先多謝仙子不殺的大恩了!」

    墨明智道:「你們兩個不打不行嗎?」

    時不遇拉著他說:「兄弟,別多說了,今天是不打不散的。不在武功上分勝負,恐怕誰也不會離開這座斷魂山坡。」

    這時,玉羅剎早已與白衣女交上了手。白衣女,年紀雖然二十三四歲,卻早已是江湖上成名的女俠,一把利劍使出,招招都是刁鑽凌厲的殺著,絕無虛招,劍一出鞘,便殺氣森森。傳說無回劍術原是元朝末年神州一劍裘斐成名的劍術。裘斐當時是江湖上一名叫人害怕的無情殺手,劍術上招招講求實效,出劍無情,乾脆了當,一招見紅。一些所謂好看的招式,通通棄之不用,故成了一套專以一招取人性命的凌厲可怕的劍術,傳到了白衣女一代手中,劍術上更進一步。所以白衣女在十八歲時一出江湖,—顯劍術,立刻驚震了武林。而玉羅剎雖然比白衣女小幾歲,但卻從小隨柳女俠在江湖上走動,對敵經驗豐富,儘管一個人出來闖道比白衣女晚,名氣不及白衣女,但她劍術集崑崙派和嶺南雙劍的精華,可以說與無回劍術難分上下。在比試中可看出,雖然她的功力不及白衣女,但輕功卻勝白衣女一籌。只見她在白衣女的凌厲招式殺著中翻騰輕飄,劍招使出,宛如奇峰突出,電火—閃,令白衣女不得不回劍護身。轉眼之間,她們兩人交手已近百招。突然,群雄只見在劍光中飛濺出一道鮮血和一束秀髮,頓時漫天劍氣倏收,兩團人影驟分。眾人一看,且見白衣女左臂中了玉羅剎一劍,血染白衣;而玉羅剎一頭秀髮披散,白衣女一劍削去了她一束秀髮。玉羅剎棄劍在地,說:「仙子,你勝了,小女子聽從仙子處置。」

    白衣女苦笑一下:「玉女伙,是你勝了,我該離開這裡才是。」

    「不!要不是仙子劍下留情,小女子早已屍橫山坡。」

    「玉女俠何嘗不是劍下留情?要不,我一條左臂早已離體而飛了!我自出道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削去我一片衣角。現在傷在女俠劍下,怎說不敗?」白衣女說完,身形一閃,人便離開了山坡。

    白衣女一走,群雄彷彿從一場生死搏鬥中醒過來,仍然弄不清楚白衣女是怎麼受傷的,玉羅剎怎樣給削去了一束秀髮。因為雙方出劍太快了。只有常懷玉、魯幫主、玉泉大師,上靈等幾位掌門人才看得清楚。先是玉羅剎的一招「判官斷魂」,倏然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削來,立刻可以削去白衣女的一條左臂。但她劍下留情,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猶豫了一下,只輕輕一劃而過。而白衣女也就在玉羅剎猶豫的剎那間,一劍劈來,就算玉羅剎能閃過,也恐怕為凌厲的劍氣削去了一層頭皮,不死也身帶重傷、但白衣女也在這剎那間,將劍峰略略向上一偏,只削去了玉羅剎的一束秀髮。要是雙方劍下都不留情,結果是白衣女失去了一條左臂,而玉羅剎不死也身負重傷,血濺山坡。由玉羅剎先手下留情,所以白衣女甘願承認敗北,遵守諾言,離開了斷魂山坡。

    白衣女一走,群雄不禁以異樣的目光看著玉羅剎。想不到這麼一個在武林中不大有名氣的少女,居然能擊敗了一流上乘高手白衣女,一些自問武功不及白衣女的人,自然不敢上前挑戰。有的看在一代女俠柳小琴的份上,也不願站出來。一陣沉默後,首先是魯東雙雄跳了出來,說:「玉女俠,我們兄弟倆來領教你的高招。」

    魯東雙雄,是五十年前烏家兄弟的傳人,雙刀聯手,稱雄於魯東、蘇北,平生少遇對手。可以說,他們是魯東、蘇北一帶群雄的領袖人物,自視甚高,他們接到丐幫的英雄帖後,主動前來追捕九幽小怪。

    玉羅剎還沒答話,時不巡在旁一聲冷笑:「你們算什麼東西,想輪番戰玉姑娘嗎?有種的,先領教我的低招好了。」

    魯東雙雄一向受人尊重,哪裡受得了時不遇的輕蔑?頓時大怒:「好!那我們就先領教你的高招好了!」

    魯東雙雄說動手就動手,雙刀齊向時不遇劈來,頓時刀影重重。時不遇內力雖不及玉羅剎,可是在劍術上卻並不遜於玉羅剎。只見他劍一出手,不但化解了魯東雙俠的刀勢,更順勢進招,招式不同—般,詭異絕倫,中原少見,劍招一發出,竟然逼得魯東雙雄節節後退。魯東雙雄心頭凜然。兄弟倆相視一眼,心意相通,一齊抖展平生的絕學出來,你攻我守,你守我攻,才穩住了時不遇的攻勢,跟著左騰右翻,發揮出雙刀聯手的威力,雙方交鋒了十多回合後,時不遇一聲長嘯,劍身合一,渾身宛如一團劍光滾動,分不出人和劍來。只聽見他猛喝一聲:「撒手!」接著「當當」兩聲,魯東雙雄雙刀齊飛,而時不遇早已刺中了他們的手腕。霎時間,刀光劍影齊消,魯東雙雄面如死灰,僵立不動,雙雙瞪大一雙眼睛,不明白時不遇是怎樣震飛了他們手中之刀和刺中他們的。

    時不遇回劍入鞘,冷冷地說:「在下與你們無怨無仇,並不想傷害你們,你們走吧。」

    群雄更是相顧愕然,要是說江湖仙子白衣女敗在玉羅剎劍下,還不怎麼叫人奇異。因為玉羅剎是一代女俠柳小琴的高徒,在江湖上還有點名氣,不至默默無聞。而魯東雙雄卻敗在一個在武林中不見傳聞的年青人手上,群雄不能不愕異了。魯東雙雄雖然不屬於一流上乘高手,但也是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之一,竟然在這青年人的劍下走不了二十招,同時令群雄愕異的是這青年人的武功與中原武功的招式迥然不同。

    上靈道長暗忖:這青年人的劍術怪異,顯然是西藏一派的武功,而自己從來不與西藏—派高手結怨,怎麼這青年人來找自己尋仇的?心裡暗暗疑惑不已。當然,論武功他自問是在青年人之上,但要贏他,恐怕也要百招以上。他心中已暗暗盤算著今後怎樣應付這青年人了。

    幸而武當派掌門常懷玉和武當俗家弟子旋風劍邵玉山沒與時不遇會過面,不知道他就是毀瞭解劍池的人,不然,常懷玉和邵玉山就不會放過他了。他們雖然感到時不遇傲慢得叫人誰以忍受,但見他勝了魯東雙雄後便回劍入鞘,卻也不是濫殺人的凶狠之輩,也就不出聲。

    魯東雙雄栽在時不遇的劍下,感到無顏再呆在這裡了。聽了時不遇的話後,說:「好!我們後會有期。」刀也不要了,便雙雙而去。

    玉泉大師這時說:「施主劍術非凡,亦非殘暴之人,又何苦與中原武林為敵,同小怪站在—起?」

    時不遇說:「在下並不想與中原武林為敵,這是相逼之故。」

    「誰逼施主了?」

    時不遇用眼角掃了一下方智禪師說:「你去問那位少林高僧好了!」

    方智禪師道:「貧僧只不過問你是不是九幽小怪,你為何不答?」

    「在下不大高興別人無禮的相問。」

    玉泉大師說:「施主既然不願與中原武林為敵,請離開這裡吧。」

    時不遇搖搖頭:「別說這位小兄弟對在下有相救之恩,就是沒有,在下也看不慣眾人如此相逼這位小兄弟。」

    丐幫幫主魯長嘯早巳忍耐不住,喝問:「你敢小看中原武林人士麼?」

    「在下怎敢小看中原武林人士的?」

    「那你馬上離這裡,不然,別怪本幫主出手。」

    時不遇一副傲慢的神態說:「幫主請聽清楚,在下是不大高興別人喝來呼去的。閣下想出手,儘管出手好了!在下領教就是。」

    「好!那本幫主就先打發你這狂妄小子!」

    墨明智一見時不遇又要與人相打,急了:「阿哥,他們是來找我的,你和玉姐姐走吧。」他轉身對魯長嘯說:「你要打,打我好了,不關他們的事,他們也沒有與我站在一起呵!」

    玉泉大師點點頭說:「不錯,魯幫主,我們是為小怪來的,先擒了小怪再說。」

    「好!」魯長嘯說,「小怪,你出招吧!」魯長嘯已領教過小怪,知道這小怪的內力渾厚得與眾不同,急忙暗運真氣護體。三年前,他因一時大意,才傷在墨明智內力之下的。

    玉羅剎說:「魯幫主,你是想與小怪單打獨鬥以決勝負呢?還是想聯手圍攻小怪?」

    魯長嘯一瞪眼:「本幫主不用別人聯手。」

    「那好呀!不知魯幫主勝又怎樣,負又如何?」

    魯長嘯正想出聲說:我會敗麼?可是他還沒說出時,上靈已在一旁說了:「就算魯幫主一時失手,自然還有其他人再上。」

    「那就是說,幾派掌門人不怕天下人恥笑,準備用車輪戰術或聯手圍攻小怪了?」

    「玉女俠,不管你怎麼說,我們興師動眾而來,就是志在務擒小怪,為武林除害。對付邪魔歪道,用不了講什麼江湖規矩,又何懼別人恥笑?」

    「道長說得太好了!小女子現在才算認識了道長的真面目。好一個俠義人士。小女子不自量力,只好與你周旋一番了。」

    「玉女俠一定要插手,貧道也沒別的辦法,只好事後向柳女俠請罪就是。」

    常懷玉說:「玉姑娘,聽我一句話,你離開這裡的好。」

    突然間,一陣輕風微蕩,一位蒙面的青衣人出現在玉羅剎跟前。這位蒙面青衣人,彷彿是山中的幽靈,一下從地裡冒出來似的,不但玉羅剎、墨明智、時不遇驚愕,就是幾大掌門人和群雄也駭然了,不知道這位蒙面人幾時來的。玉羅剎驚問:「你,你是誰?」

    蒙面人不答,冷森森地說:「你這小女娃,竟然不知死活,與中原武林為敵。給老夫躺下來吧。」他一出手,就將玉羅剎點翻在地。時不遇「嗖」的—聲,利劍出鞘。蒙面人目光如冷電。竟然一時震懾得時不遇不敢動彈。只聽見他說:「你這狂妄小子,也給老夫躺下!」話一落便出手如雷殛,又將時不遇點翻在地。在眾人們的驚駭中,這位蒙面人已挾起了玉羅剎和時不遇,身形一閃,早巳如風馳電掣一般,去得不見蹤影。

    這一突然而來的怪現象,令眾人一時呆若木雞,驚愕、奇異、駭然,同時也莫名其妙,不知這個武功奇高的蒙面怪人,為什麼提了玉羅剎和時不遇而去。

    真是作夢也想不到,這位飄然而來的蒙面怪人,就是一代奇俠一枝梅慕容子寧。他一來擔心玉羅剎和時不遇會在這一場惡鬥中丟了性命;二來擔心墨明智分心,對付不了群雄,所以先將他們兩人弄走了。應付眼前這群人,他對墨明智的武功完全放心。即使打不了一跑了事,誰也追不上墨明智的。要是自己不將玉羅剎和時不遇弄走,墨明智一個人決不會先走,為了救二人,必然出盡全力與群雄苦鬥,情急起來,墨明智就會出手不留情,傷害很多的人了。這是子寧用心良苦之處。子寧沒把墨明智弄走,或者出面制止這場惡鬥,主要是想使這個天真的渾小子經歷一場風雨,在戰鬥中鍛煉成長,使他今後有更多的應敵經驗。

    墨明智當然不知道是一枝梅弄走了玉羅剎和時不遇,當他從驚愕中醒過,要去追趕蒙面怪人時,魯長嘯一掌拍出,喝聲:「小怪,你想跑麼?」

    丐幫的傳統兩大絕技,就是打狗棍法和降龍十八掌。任何一屆的丐幫幫主,必須練成這兩大絕技,不然,便當不成幫主,也不受群丐擁戴。打狗棍法,使的完全是巧勁,不管挑、撥、粘、纏、打、點、戳、攔,講求巧勁,借力打力。往往內力極為渾厚的高手,在打狗棍法中,也會弄得一籌莫展。而降龍十八掌,卻完全是剛猛之勁,武功不高的人,往往受不了一掌之勁,一給拍中,氣血翻滾,吐血倒地。這是一門十分霸道的掌法。正因為丐幫擁有這兩大絕技,才能在江湖上屹立數百年,不為其它門派會幫所吞併。

    魯長嘯這一剛猛的掌勁拍出,令墨明智不得不閃身避開,著急地說:「你攔著我幹嗎?我要去救人呵!」

    「哼!小怪,你別想找借口逃跑了!」

    「我真的要去救他們呵!要不,等我救了他們,再跟你打好不好?」

    有的人一聽,幾乎要笑起來,暗想:這個九幽小怪,難道真是個怪物?要不,便是個小白癡了。武林中的生死決鬥,規矩是何等嚴峻,你以為人家跟你鬧著玩的嗎?等你救了人再來相打。這怎麼可能?

    魯長嘯瞪大了眼睛望著小怪,感到這小怪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喝道:「你說什麼!?你想找借口逃跑?想活命的就束手就擒,我們也只廢去你一身武功,叫你今後不能為害武林。」

    魯長嘯說話時,墨明智似乎在凝神靜聽什麼。其實他不是在聽魯長嘯說話,而是在聽奇俠一枝梅以密音入耳之功在與他說話。一枝梅告訴他玉羅剎和時不遇沒事,叫他小心應敵,別傻乎乎的枉送了性命。當然,墨明智不知道這說話的人就是曾經傳授上乘武學給他的「阿公」,更不知道「阿公」就是一代奇俠一枝梅。還以為是哪位好心的武林前輩在暗中指點著自己哩。

    智長嘯說完話後,見墨明智仍茫然地站在那裡,喝問:「小怪,我說的話你聽列了沒有?你打算怎樣?」

    墨明智在魯長嘯的喝問下,才知道他與自己說話,愕然問:「你說什麼呵!我可沒聽到。」

    魯長嘯以為小怪故意在捉弄自己,勃然大怒:「小怪,你居然敢戲弄我,視我如無物?」

    「我沒有戲弄你,真的,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呵!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墨明智不分辯還好,一分辯,不但是魯長嘯,連群雄也感到墨明智是有意嘲弄魯長嘯了。這時,他們才感到九幽小怪,果然行為怪異,居然敢在眾多武林高手面前,毫無顧忌地嘲弄丐幫幫主。這不單視魯長嘯如無物,也沒將他們看在眼裡。這小怪如此激怒眾人,真該死無非身之地了!有人叫道:「魯幫主,別跟這小怪說了,乾脆早點打發他上路好了!」

    魯長嘯說:「小怪,放你一條生路你不走,你這是自尋死路,別怪我下手無情。」說時,呼的一掌拍出,一道凌厲的掌勁如一股惡浪,直擊墨明智。墨明智一招靈猴百變身法閃開,嘴裡問:「你放我一條什麼生路?」

    魯長嘯不再答活,一連拍出三掌,真是前勁未失,後勁又至,宛如錢塘江上的怒濤,一浪又一浪湧來。墨明智在掌勁中左閃右避,雖然避開了掌勁的直接衝擊,但也給這種凌厲霸道的掌勁所激起的罡風,刮得了幾乎喘不過氣來。幸而他渾身怪異真氣護體,沒受半點傷害,他只好以「分花拂柳」掌法,來接這武林中極為上乘的掌法。

    初時,魯長嘯一連拍出幾掌,只見小怪一味閃避,沒有還招,以為這小怪給自己逼得無還手之力。的確,江湖上的一等高手,又有幾人能接得下降龍十八掌的剛猛之勁?要不是這小怪身法怪異,恐怕早已橫躺在地上了。但魯幫主也暗暗驚訝小怪居然能在自己拍出的五六掌中而不躺倒,身法仍然那麼靈敏。看來這小怪果然有驚人之處,怪不得一陣風長老敗在這小怪的手下。魯長嘯又是一連兩掌拍出,降龍十八掌,已使出了十掌,掌掌都是威力極為凌厲的掌勁,魯長嘯認為小怪在自己的連環四掌之下,不躺倒也會口噴鮮血的。可是小怪不但沒口噴鮮血,竟然出手還招了。小怪一還招,魯長嘯頓感到自己拍出的掌勁,在小怪的掌風下化解得無聲無影,心裡不禁駭然。小怪使出的是什麼掌法?可不是九幽老怪的六合掌呵。魯長嘯怎麼也沒想到,墨明智拍出的是太乙門分花拂柳掌法。太乙門這一套掌法,可以說是各種上乘掌法的剋星,你柔他剛,你剛他柔。當年摘月仙姑用這套掌法在黃龍峽與假黑蝙蝠對掌時(詳情兒拙作《武林傳奇》),令到假黑蝙蝠華慕飛的內勁不斷消失,致使崑崙派稱雄武林的追魂掌法威風掃地。用這種掌法對付魯幫主的剛勁凌厲的「降龍十八掌」,正好是以陰制陽,以柔制剛,用得恰到好處。

    魯長嘯在駭然中,求勝心切,一連幾掌如怒濤般拍出,不但被墨明智一一化解,自己的掌勁更如泥牛入海,最後還給墨明智拍中了一掌,人橫飛了出去。墨明智拍出的不但是分花拂柳之掌,更運用了「十字秘訣」中的猛、圓、柔之巧勁,魯仁嘯人雖然被拍飛了,卻不傷筋斷骨,也沒被震碎內臟。而且在摔下來時,又彷彿被一股力暗暗托住,將他輕輕擲在地上一樣。雖然這樣,魯長嘯卻感到渾身軟弱無力。一來是他連續拍出的降龍十八掌,耗去了不少的內勁;二來在與墨明智對掌中,又給墨明智化去了不少的內力,所以摔下來後,幾乎無力再爬起來。群雄看得駭然失色。因為丐幫的降龍十八掌功夫,除了神龍怪丐,就以他為最高,武林中除了幾大掌門人外,已是無人能敵。而且群雄明明看見魯長嘯在交鋒中先佔優勢,滿以為小怪必定重傷在他的掌下,想不到轉眼之間事情卻顛倒了,魯長嘯竟然給墨明智拍飛了去,這一下直令群雄相顧愕然,大家心底下才不得不承認墨明智不但身法、掌法怪異,而且武功深奧莫測。

    丐幫中人見自己掌門人摔在地上爬不起來,以為遭了小怪之毒手,大驚失色,一哄而出,有的結成打狗陣,圍住小怪;有的去扶魯長嘯,問:「幫主,你怎樣了?」

    魯長嘯略略運氣,知道自己沒受到什麼傷害,只是渾身無力而已,又驚又疑,說:「我沒事,沒事。」

    武當、峨嵋、華山、點蒼派等掌門人和少林寺的方智禪師也圍過來關切地問:「魯幫主,傷得怎麼樣了?」

    魯幫主苦笑一下,搖搖頭說:「多謝諸位關心,我沒事。」

    各掌門人看了魯長嘯一下,也沒看出魯長嘯像受傷的樣子,心中疑惑:怎麼魯幫主人給拍飛了,卻沒受傷的?是魯幫主的真氣護體,還是這小怪的掌力不足?總不會是小怪掌下留情吧?方智禪師仍不大放心,說:「魯幫主,讓貧僧給你把把脈,看有沒有給震亂了。」方智禪師不但武功好,醫術也頗為高明。他把了魯長嘯的脈搏一會,點點頭說:「魯幫主,你的確沒受傷,只是內力消耗太多而已,休息一會沒事的。」

    方智禪師這麼一說,眾人才放下心來。而這時,結成打狗陣法的丐幫一夥人,早已與墨明智交上鋒了。

    丐幫的打狗陣法,與少林寺的羅漢陣、武當的七星劍陣,合稱為武林三大陣法。一般來說,這三大陣法不會輕易使用,除非是碰上了連掌門人也難以戰勝的勁敵,才施展一用。丐幫現在擺出了打狗陣法,一來驚墨明智傷了自己的掌門人;二來已視墨明智為不可戰勝的強敵了。

    丐幫的打狗陣,不但陣法奇妙,而且是集十多個人的功力結成。會結陣的人,起碼都是丐幫七代弟子以上,個個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即使墨明智真氣再渾厚,掌法再奧妙,一時也難以佔上風。只見墨明智在打向陣中,施展出靈猴百變身法,在棍影重重中,左閃右避,上翻下滾,前騰後躍,但卻僅僅能使自己不為打狗棍擊中,而無法衝亂丐幫的打狗陣。墨明智第一次遇上了這種奇妙的陣法,有些手忙腳亂了,身上也給打狗棍擊中了幾下。幸而他真氣護體,雖然給擊中,仍沒受到傷害,反而將擊棍者手臂震麻了。這麼一來,丐幫的人再也不敢往他身上打去,只希望將墨明智困死在陣中,待他精疲力竭,自動束手就擒。

    墨明智心想:我無法打贏,不能往上衝出去麼?他一聲長嘯,人似白鶴,一衝而起,跟著在半空中又是凌空一個觔斗,人已躍到山坡上一處絕壁中去了。這是靈猴百變身法中最奧妙的動作。只見那絕壁光滑無比,任何人也休想站立和攀爬。可是墨明智五指如鑿,一下便插入堅硬的石壁,使自己懸空依附在光滑的石壁上。他這一驚世駭俗的武功,不但擺脫了打狗陣,更令群雄瞠日結舌。眾人怎麼也想不到墨明智能凌空依附在絕壁上。所謂斷魂山坡,就是在絕壁峭巖的山峰下一個略斜的平地而已,一邊是懸巖,一邊卻是深不可測的幽谷,只有一條山徑穿過。而兩邊的山徑上,早巳為群雄把守著,連一隻蜜蜂也休想飛過。墨明智想躍過眾人而逃也未嘗不可。但如此一來,勢必要出手震傷把守山徑的人才行。墨明智不想傷人,又不敢往深谷中跳下去,只好往絕壁上找出路了。這絕壁高數十丈,墨明智打算一步步爬上去。陶十四娘一見,喝聲:「小怪,別想逃!」一把細如牛毛淬了巨毒的銀針,向墨明智激射而出。墨明智感到一股細細的勁風襲來,暗運真氣護體,一手雖然插在石壁上,一手卻舉袖一揮,奇厚無比的真氣將激射而來的銀針反震回去。只聽見一片慘叫之聲,墨明智一看,只見丐幫那十多位高手,一個個滾倒在石壁下的山坡地上。墨明智感到莫名其妙,暗想:我沒有傷他們,怎麼他們一個個翻滾在地了?真氣一鬆,人也從絕壁上躍下來。墨明智怎麼也想不到,自已反震回來的銀針,全射中追來的丐引十多位高手的身上了。

    陶十四娘大驚奔過來:「快!快服下我的解藥,不然,時辰一過,你們武功盡失了。」因又陶十四娘激射的銀針,雖然不取人性命,卻能叫人武功散失。陶十四娘一一給中了銀針的人服下解藥。這麼一來,丐幫的打狗陣再也結不成了。陶十四娘本意要廢去墨明智的武功,想不到反而幫了墨明智的大忙。

    墨明智茫然地望著陶十四娘,問:「你使的什麼暗器?能廢去人的武功麼?」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神州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