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琴棋劍崑崙三聖

    有琴聞櫻的這番話一出口,險些沒把秦方甲氣得暈死過去,只見那秦方甲一張白臉已脹成了豬肝色,再也沒了初來時的英俊瀟灑,竟是硬生生地給僵在了那裡,再也說不出話來。

    楊思忘萬沒想到她說的那位劍術名家便是自己,當下也呆在了那裡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有琴聞櫻卻在暗自得意,心想我便是不說這楊思忘是我所敬佩的劍術名家,你也一樣的恨不得他死了才好,索性便把他抬出來羞你一羞,也解了我胸中悶氣,也替思忘報那暗算之仇。

    只聽那秦方中道:「好,好,好,好,那麼便請楊公子指點在下劍術罷!」

    楊思忘畢竟於人情事故所知甚少,想到有琴聞櫻既說自己是劍術名家,哪自己便須對得起這「劍術名家」的稱號,不可給聞櫻姐姐丟了面子。當下清了清喉嚨,挺了挺腰板,這兩下做作,險些沒讓有琴聞櫻笑將出來,心中暗想這楊思忘倒是同我配合得好呢,見我作弄這秦壇主有趣,倒也真捨得給我面子。

    ,秦方甲的臉色卻是紫上加紫,已看不清是什麼顏色了,直是恨不得撲去一掌將他斃了。

    楊思忘待得諸事整畢,覺得自己已經像是一個劍術名家了,方始緩緩說道:「秦壇主的劍術我以前是從來沒見過的,不知屬於哪一門哪一派,但劍術優劣不在於門派,而在於劍術本身,即便是沒有任何門派的劍術劍法,只要是高明的,便不愁今後不能發揚光大,成為新的名門大派。」說完了清了清喉嚨。

    這番話居然說的似模似樣,有琴聞櫻忍伎了笑,細思這番話,卻覺得道理頗深,當下也不去阻攔,任由他說下去。

    秦方甲的眼睛已氣得快要鼓了出來。

    楊思忘的這番話卻是模訪了楊過說的,那當然的確算得上劍學高論,至理名言了,但往下就要說到這秦壇主的劍術了,卸不知如何說才好,終不能把爸爸的話向這個秦壇主背個不休,那不是變成了「劍論」麼?卻哪裡是什麼指點了?自己須得當真的指點這秦壇主一下才好,可不要失了聞櫻姐姐的面子,當下沉思起來,再不言語了。

    秦方甲呼呼地立在那裡直喘粗氣。

    有琴聞櫻道:「秦壇主也不是外人,你不用客氣,有什麼話就直說便了,不用難為情。」

    思忘道:「如此,那我就直說了,這個,這個……這個秦壇主的劍術可以說已經達到了劍術中的二流境地,雖較之一流的劍術遠遠不如,劍招之中尚且留有許多破綻,臨敵之際難免受制於人,但能夠練到此等境地,確也相當不易了,一般……」

    秦方甲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聲,舉劍向思忘刺去。

    有琴聞櫻此時再也忍不住了,只笑得前仰後合,突見秦方甲大叫著挺劍向思忘刺去,欲待相救,卻已然不及,腳下剛一挪動,便見一條人影騰空而起,接著便聽到嗆郎地一陣響。

    那條人影斜飄五尺,曼妙之極地一個轉身,穩穩地站在了地上,卻正是楊思忘。

    再看地上,正自橫著那柄長劍,秦方甲兩眼呆果地望著那劍,怔在那裡,險上已不是怒極了之後那種紫豬肝色,而是一片死灰,沒了一點血色。

    從秦方甲的臉色紫紅到死灰之間,只有短短的一瞬,這當真是奇跡一般,常人便是如何操練也不會練到這般快法。

    思忘也怔在了那裡,看了眼地上的長劍,再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好似有諸多事情不明,卻又不能不相信面前的事實。最後似乎明白了,臉上微微一笑,抬眼向有琴聞櫻望去。

    有琴聞櫻此時也正自望向思忘,二人目光相接,有琴聞櫻雖心中有著無限的疑問,卻還是面露危險過後的平安之感,向思忘一笑。

    在有琴聞櫻此際的心中,思忘活著,比思忘有著上乘的武功劍術更重要。剛才秦方甲那一劍,有琴聞櫻心中立刻有一種絕望之極的感覺,直是比那一劍刺向自己還要驚怒和難過,如果思忘因為那一劍死了,她真不知道自己會去幹什麼。

    那時候懊悔和贖罪都是沒有用的。

    思忘亦向有琴聞櫻一笑,卻聽得一聲歎息,那秦方甲競自轉身奔去了,連地上的長劍也沒拾起來。

    有琴聞櫻過來拉住了恩忘之手,神情中充滿了欣悅,問道:「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是怎麼打掉他的長劍的?」

    思忘道:「我是用中指彈的。」

    有琴聞櫻睜大了眼睛,驚奇之極地看著思忘,把他的右手舉起來看那中指,卻並無異樣。思忘把左手舉起來,中指做了一個彈的動作,微徽一笑。

    有琴聞櫻再看思忘左手,也沒有什麼兩樣,抬起眼來看著思忘。

    思忘道:「爸爸教我的,叫做彈指神通功夫,以前我也試過,卻沒有今天這麼靈驗,看來我內功自從這秦壇主給我療傷之後大長呢,好似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一般,剛才一跳,我也沒料到會跳得這麼高。」

    有琴聞櫻道:「是了,一則你的內力修為比之剛來之時大有進境了,二來這秦壇主現下已經沒有什麼內力廠,居然經不起你的—指頭。」說完了咯咯而笑。

    思忘道:「這秦壇主脾氣太也不好,我好意指點他武功,父說得這樣客氣,生伯惹得他不高興,故意把他的劍術說得高明了一些,他反倒用劍來刺我,其實他的劍術哪有什麼二流了,便是排在了三流也有所不及。」

    有琴聞櫻睜大廠驚奇之極的眼睛看了他『會,旋即又哈哈地大笑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把眼淚也都笑了出來。

    思忘看到她笑個不住,不知她笑什麼,只道她是笑那秦壇主狠狽而去的樣子,當下也陪著她微微笑了。

    他這一笑不打緊,有琴聞櫻卻笑得更加重了,直是笑得直不起腰來,口中哺哺地道:

    「思忘……你……你當真的……便是……便是使劍的……大……大行家麼?」

    思忘道:「你既說我是使劍的大行家,我便是使劍的大行家,總不成讓你丟了面子。再說那秦壇主的劍法成也糟糕,破綻百出,雖不能把他的破綻全都一一指出來,他逼得急了,隨便找幾處破綻出來指點他一下也就是了。」

    有琴聞櫻本來已止住了笑,挺認真地聽思忘在說,聽到最後一句,又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等得笑夠了,才用衣袖抹了笑出的眼淚道:「今天真是開心死了。那秦壇主的劍法中當真有好多的破綻麼?我怎麼看不出來呢?」

    思忘倒是一下怔住了:「你不是對他說了你看出他劍法中的破綻麼?難道你是騙他麼?」

    有琴聞櫻道:「我可沒說他的劍法中有許多破綻,只是說,倘若臨敵之際把內力注入創中,補足了劍招中的缺點』,這和我說『你的劍招之中尚有許多破綻』可是大不相同呢。」

    思忘道:「橫豎是你看出了他劍招中有缺點,缺點便是破綻,破綻也定然是缺點,那還不是一樣的麼?」

    有琴聞櫻笑了,道:「我哪裡看得出他劍招中的缺點啦,這秦壇主總管內壇,母親對他甚是看重呢,武功上當然更有過人之處了。我武功遠不及他,只是猜想他劍招中定然有著許多缺點,是以這樣說丁氣他,但要我指點,可也是難死我也,氣氣他還可以,指點我是指點不來的。」

    思忘道:「你怎麼會猜出來呢?」

    有琴聞櫻道:「這還不容易得很麼,那秦壇主向來自負內力深厚,劍招之中也儘是霸道之極的進手招式,沒受內傷之際,他的劍上內力激盪,甚是了得,自然的劍法不精妙也該精炒了,現下他的劍中一點內力也無,只是一些空空架子,儘是做來好看的,便必然會有缺點了。」

    思忘道:「只是你這一猜不打緊,若不是我當真的看出他劍中有許多破綻,那一劍還不是刺死了我麼?」

    有琴聞櫻把思忘的手抓緊了,放在胸前,柔聲道:「現在想起來,尚自害怕呢,我真是有些對你不住。」

    思忘道:「我不怪你的,我只是想跟你開玩笑逗你笑的,剛才你笑起來很有風度呢,好像是古書上說的如風擺椰。」

    有琴聞櫻道:「我只道你當真一派樸實,卻沒想到你這樣頑皮,看我不打你!」說完了一掌向思忘肩上打去,思忘哈哈大笑,腳下一動便早已躲了開去。有琴聞櫻腳下不動也隨後跟來,仍是一掌拍向思忘肩頭。

    兩人瞎鬧著,渾忘了時間已逝。此時天已暗了,只影影綽綽地見得潭邊的兩條人影。這時又有一條人影急速向潭邊奔去,到得兩人近前了叫道:「小姐,小姐,快別鬧了,出大事了!」原來是葉兒。

    有琴聞櫻道:「出什麼大事了,把你急的樣子。」

    葉兒道:「有人闖到六合谷中來了,大廳上已聚了好多的人呢,谷主怕你出事,叫人到處找你。」

    有琴聞櫻一驚,二話沒說,拉了恩忘就走。

    思忘剛走得兩步,忽又站住了,道:「等我一下。」回去把秦壇主的劍拾了起來。他想該把劍還給秦壇主,結怨太深終究不妥。轉身奔到了有琴聞櫻身邊,有琴聞櫻仍是牽了他的手,快速的向谷中聚豪廳中奔去。

    聚豪廳顧名思義,乃在谷之正中,為聖毒教群豪聚會之所。

    每遇教中大事,凡教中莊主以上人物,都聚在聚豪廳中商議。一般外來訪客,視對中教態度如何再定款待禮數。凡與本教為友之人,不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一般不在聚豪廳中接待,若是平常江湖人物便只接在潭北的精舍之中好生款待;那與本教為敵之人,便必得於聚豪廳中接待了,一則凡是與本教為敵之人很少孤軍深入的,非聚豪廳之外之處所能容,二來也是比武較藝之所。

    有琴聞櫻、楊思忘、葉兒向聚豪廳中奔來,看看距廳中尚有半里,猛地裡從路邊樹叢中跳出四個人來,攔住了三人。

    有琴聞櫻將揚思忘向身後一拉,擋在了他的身前,也不問青紅皂白,揮掌便向對面的兩個黑衣人拍去。那兩個黑衣人對她的雙掌似乎頗為忌憚,急忙向兩旁躍開了,不與她的手掌正面相接。

    有琴聞櫻道:「葉兒,帶著我妹妹快走!」

    葉兒也不多說,拉了思忘便走。

    思忘卻左右看了一眼,心想難道聞櫻姐姐的妹妹在這附近麼只這麼想得一想,另外兩名黑衣人已抽兵刃撲了上來。葉兒更不答話,右手一揚,但所得哧哧聲響,顯是向那兩人發射了什麼暗器。那兩個黑衣人卻是不待暗器出手,只見葉兒的右手一揚,便已向旁急躍,顯是極為害怕葉兒的暗器。待得哧哧聲響一過,那兩人便又急忙撲了上來,可是葉兒已牽了思忘之手脫出了黑衣人的攔截,急急向聚豪廳中奔去。

    有琴聞櫻正自同那兩個黑衣人相鬥,猛覺身後一股急風撲至,面前的兩個黑衣人面對著有琴聞櫻,似是早已料到了有此變化,分從左右攻至。

    危急間不及細想,急忙縱身躍起,那二股力道撞在了—起,只聽得轟地一聲巨響。

    有琴聞櫻臉上變色,她本以為自己雖然不能取勝,但脫身總不成問題的,是以叫葉兒帶了思忘先走,哪想到對方所來的偷襲之人,也是這般的武功了得,竟似不下予江湖上成名的高手。

    那三個對掌之人可能也沒料到有琴聞櫻居然武功了得,對得一掌之後各自躍開,顯是自掙身份,不願同一個身在半空的女孩子動手。

    有琴聞櫻一個轉身,向旁邊的一棵樹旁飄去,這是在她躍起之際就已經想到的。倘若那二人乘她身在半空無從借力之際再行攻擊,那她自有應付之策,她輕功極佳,人又聰明,在四個高手圍攻之下居然心下不亂。

    哪知在她將要落地之際,從那樹後猛地有人一掌拍了出來,欲出掌相抵已然不及,想要躲閃卻無從借力,這攻擊之人顯然心思計謀都已不是泛泛之輩,算準廠這種時刻一掌拍來,當真是陰毒險惡到了極點。

    危急之間有琴聞櫻猛地一個側身,身子跟著向前一俯,但覺左臂肩上一陣劇痛,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葉兒同思忘向前奔行幾步,思忘便回頭去看,葉兒道:「你不用耽心,小姐武功好的很,她現下是纏任了敵人,待我們走遠了,她自會脫身追上來。」

    思忘心下稍寬,但足下仍是不肯加力,只是和不會輕功之人一般無異,葉兒手一抄,想要帶起他快行,卻聽得後面有琴聞櫻一聲慘呼,葉兒眼前一花,卻哪裡還有思忘的影子。

    有琴聞櫻依在樹上微微喘息,臉色蒼白,顯然已經是傷得不輕。那四個黑衣人卻將她團團圍住了,似對她有所忌憚,並沒有撲上前去,卻聽得一個人陰側側地說道:「有琴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你已經中了我的黑風掌,沒有本門解藥,最多也只是活到三天的期限。」

    有琴聞櫻靠在樹上,顯是在借對方說話的時機稍事休息。

    那個黑衣人跨前一步,又道:「你妹妹不會叫得人來救你了v你們教主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呢。」

    有琴聞櫻道:「閣下是何門何源,能否見告?」

    那黑衣人嘿嘿一陣冷笑:「這個可是不太方便,總之你去了就會受到我們教主的好生接待,我們路上也不難為你就是。」

    猛地裡有琴聞櫻手一揚,那四個黑衣人急忙閃避,她卻縱身而起,脫出了四個人的合圍,向外便奔,用的居然是同葉兒突圍用的一模一樣的法子。

    四個黑衣人回身撲上來,猛地裡眼前自光閃動,四個人同時被籠罩在一片劍光之下,好似全身大穴都被這眼前的劍光所籠罩一般,當真是驚駭之極。危急間不及細想便都一般的伏地滾倒,逃丁開去,卻有一個逃得慢了一些的,叫也沒有叫得一聲,半邊腦袋已經沒有了,雖是和其他三個黑衣人一般的滾倒,但從今而後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這時有琴聞櫻也一趔趄,葉兒上前扶住了。二人都驚詫之極地看著眼前的變化,渾忘了大敵當前的危險。

    她二人吃驚,那三個爬起來的黑衣人更驚,站在他們面前的便是那個俏麗的少女裝束的去而復返的楊思忘,你叫他們如何不驚?

    三個人不相信地看著面前的揚思忘,但見他站在那裡,面上極是憤怒,兩隻眼睛瞪得如同要掉出來一般,左手拎著一把普通之極的長劍,那劍拎在他的手裡,如同拿在不會使劍的孩童手裡一般的沒有章法,渾然不知是何門何派的劍術。

    黑衣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極是不信剛才那驚恐之極的一劍是眼前這個小姑娘所使,但周圍又確實再沒有旁人了。

    兩個黑衣人□哨一聲拔劍撲上來,那第三個黑衣人亦是揮掌拍來,三個江湖上的好手居然已各盡了全力來對付這眼前的小姑娘。

    有琴聞櫻看出局勢凶險,欲要上前相助,苦於肩上劇痛,半身酸麻不聽使喚,只在心中暗暗叫苦。

    思忘待那兩隻長劍將及自己左右兩肋,面前的黑衣人一掌也出得實了,猛然縱聲清嘯,騰身而起,避開了面前的黑衣人那兇惡之極的一掌,左手一揮,又是一片劍光茫茫,但聽得兩聲慘呼,那兩個黑衣人的頭已不知去向,只剩下身子幾自立著,一會兒便極其緩慢地倒了。

    面前的黑衣人只驚得四肢僵硬,立在那裡,嘴張開,眼不動,果呆地看著楊思忘。

    楊恩忘亦已兩眼發直,掃了一眼躺在地下的三具屍體,劍緩緩地抬了起來,指向了面前的黑衣人,劍刃上一滴一滴的尚自流著先前三人的血。

    那黑衣人發一聲喊,聲音慘厲之極,便是劍尖真的刺在了胸上也不會是這麼個慘法,轉身沒命地飛也似的奔去了,腳下好似有些破,但奔得卻是快速紹倫,轉眼間便消失了蹤影。

    黑衣人的那聲喊只把有琴聞櫻的毛髮都驚得根根豎了起來、時兒的手更是握緊了有琴聞櫻的手臂,渾忘了她身上有傷,二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慢慢走到近前的楊思忘臉上,好似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的看著他。

    楊思忘拎著劍走到有琴聞櫻跟前,眼睛尚自果呆的有些直,看到有琴聞櫻同葉兒的神情,一楞,好似猛然夢醒,眼睛瞬即流露出無限的愛意和柔情來,問道:「聞櫻姐姐,你傷得重不重?」

    有琴聞櫻被思忘一問,頓覺臂上劇痛鑽心,不覺的腳下不穩,晃了一下,思忘上前扶佐了。

    有琴聞櫻苦笑了一下道:「忘兒,今天是你第一次殺人麼?

    怎麼忒地凶狠,我們聖毒教中的大魔頭好似也不及你。」

    思忘一怔,「我殺人了麼?」隨即向身後看去,看到了地上的三具黑糊糊的屍體,呆了一會兒道:「是的,是我殺了他們,我看到他們打傷了你,一時間氣得也暈了,卻不知怎麼將他們都殺了,爸爸知道了定然會怪我。」

    有琴聞櫻道:「你殺了該殺之人,那誰也不會怪你,便是你爸爸也是殺過人的,那十多年前的金輪法王不是死於你爸爸手裡麼?便是那蒙古皇帝也殺了。只是這些人來歷不明,殺了他們,忘兒、只伯你今後有得麻煩了。」

    時兒道:「便是有得麻煩那也是殺了,他們把小姐打成了這樣,若是我,連那破腳的人也一併殺了乾淨。咱們快走吧,那邊聚豪廳上教主這麼久見不到小姐,定然是急也急死了!」

    有琴聞櫻恍然醒道:「忘兒,我們快去!」

    三人急速奔向聚豪廳,此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聚豪廳上燈火通明,但聽得呼喝打鬥之聲陣陣傳出,偶有兵刃交擊之聲摻雜其間,卻聽不出是些什麼兵刃,聲音甚是刺耳。

    有琴聞櫻被葉兒摻扶著,牽了思忘的手,卻並不走那正門,悄悄地來到了聚豪廳後牆之外,左右看看無人,又仔細地聽了聽,確知並無異樣,這才輕輕地在牆上叩了三下,隔了一會又叩了五下,再隔一會又叩兩下,那牆便悄無聲息的開了一道縫。

    思忘看那牆上,好似沒有什麼異樣,卻硬生生地被有琴聞櫻給敲出一道門來,好似比古墓中的石屋石門又高明了一些。有琴聞櫻手一拉,思忘便鑽了進去,但聽得打鬥呼喝之聲卻似被隔在了外面,黑暗中思忘被有琴聞櫻牽佐了手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去,那打鬥呼喝之聲已越來越是清晰。又拐了一個彎,眼前一亮,三人居然已經來到了大廳之中。只是眼前立著一副黑色的屏帳,因之終究看不清楚是何人在廳上相鬥。

    有琴聞櫻領思忘來到屏帳跟前,伸手輕輕一揭,便有一個小小的窗口現了出來,當下便迫不及待地伸頭去看,兩個頭便「蓬」地一聲撞在了一起。這一下撞得甚重,但兩人又都同時伸手去摸對方的頭,在那相撞的部位揉了幾下,卻聽得背後有人吃吃地極力忍伎了笑。

    有琴聞櫻回頭瞪了葉兒一眼,輕聲道:「笑,笑,這也好笑麼,看一會兒我掌你嘴巴!」

    葉兒使勁忍任了,卻仍是衝她作鬼臉。

    有琴聞櫻只作不見,回身樓住了思忘肩膀,兩人都湊在了那小窗口上向廳上望去。

    這一望兩人都是一驚。有琴聞櫻那與思忘握在一起的手也覺出了思忘不由自主地用力一握,險些把她握得叫出聲來,心下暗讚他內力竟練到了這般田地。

    場上相鬥的只有兩人。

    但這兩人的確叫人吃驚。一個身軀高大的巨人,足有平常成人的一個半那麼高。傳說中三國中蜀國的關羽身長九尺,那已算得上正常人中相當高大之人了,眼前廳上這個人卻是足足的有十三四尺那麼高,當真是頭大如斗,手似簸箕,兩隻大腳咕略咕略地踏來踏去,手中使的,哪裡是什麼兵刃,卻是兩隻鐵鑄的車輪。那兩隻車輪顯是生鐵打鑄,每隻車輪足足有三百餘斤,兩隻車輪加在了一起,那是少說也得有六百餘斤。這麼重的份量,常人便是搬也搬不動,壓也壓死了,卻被這個巨人如同耍弄玩具似的當做兵刃來使,當真是驚世駭俗之極。

    再看那與巨人相鬥的對手,也是一般的驚世駭俗,身子雖與正常人的身子無異,但一隻頭確是碩大無朋,足足有磨盤大小,便是那身高十三尺餘的巨人,單單是看那頭部,就如同嬰兒與成人相比,自是遠遠不如。

    有琴聞櫻輕輕道:「與那個巨人相鬥的,就是我們聖毒教中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卻不知那巨人叫什麼,是何來歷。」

    思忘見那巨人甚是恐怖嚇人,便轉眼去看那個大頭人。那大頭人背向著屏帳,手中使兩柄銅錘,也是一樣的份量極重,顯是每隻銅錘均在八十斤以上,但被大頭人使得滾圓溜熟。

    大頭人繞著圈子疾走,竟是不敢與巨人鐵輪相碰。

    思忘道:「這個大頭人叫什麼名字?」

    有琴聞櫻道:「我告訴你了,他叫大魔頭。」

    思忘道:「大魔頭?那是他名字麼?」

    有琴聞櫻道:「是呀,待會兒你看。」

    思忘再不言語,凝神看著,覺得有琴聞櫻的青絲擦得耳朵極是麻癢,心下卻幸福之極。

    場中大魔頭繞著巨人游鬥。那巨人身軀高大,行動甚為不便,輕功顯然差勁之極。大魔頭正是抓住了那巨人的這一缺點在場內不停地遊走,轉了一圈又一圈,轉了一圈又再轉一圈地轉著,偶然兩人兵刃相交,便是刺耳之極的一聲響。

    初時思忘不覺得如何,待得看那大魔頭轉過五六團以後,當真是心下驚駭之極,一張嘴竟是張開了再也合不上。

    原來那大魔頭便當真是大魔頭,一張大臉有如在變魔術一般的千變萬化,有無窮無盡的面相,無窮無盡的表情一般。思忘盯著他看他轉了八圈,第一圈轉到對面時是呈青黃色的臉,臉上佈滿了皺紋,待得第二圈轉過來,那臉色已變得淺黃,險上。

    皺紋也不似第一次那麼多了,思忘只道是自己眼花,哪知待得轉到第八圈時,那張碩大的臉已經變得粉嫩異常,便如一個嬰兒,險上表情也是一派天真,沒有任何皺紋,沒有任何凶殘猛惡之相。

    恩忘當下明白了有琴聞櫻的話中之意。那是說這個大魔頭除了殺人不眨眼之外,頭本身也是如魔術一般的變幻無方,卻不知如何把一隻腦袋弄得到了如此地步。

    猛聽得又是一聲極難聽的銅錘和車輪的碰擊之聲,接著是眾人的一聲驚呼,場上相鬥的二人已起了變化。

    但見那個大魔頭的一張臉竟已變得如同鬼魅一般,臉色青紫,雙眼深陷,口唇巨大而外翻,露出口中鮮紅色的巨大的牙齒,滿頭的亂髮也無風自飄,根根豎起,一張本就巨大異常的頭頓時顯得愈發龐大驚人,便是鬼魅,恐怕也不會有這般嚇人的相貌。

    當下把思忘嚇得閉了眼睛,把頭挪離了窗口,有琴聞櫻雖知必將如此,心中已有準備,也還是閉了眼睛不敢再看。

    場內眾人之中倒聽得有幾人已驚叫出聲,聲音甚是恐怖淒厲,顯是那大魔頭又有什麼新的、更嚇人的花樣變化出來了。

    思忘雖然驚恐之極,究是孩子心性,有如小孩子雖然怕鬼卻終日纏住了大人要大人講那鬼的故事一般,當下又把頭向那小窗上湊過去。

    有琴聞櫻也是一般的心思,兩人又把頭擠在了那小小的窗口。

    場內的大魔頭此時背向屏風,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與之相鬥的巨人臉上卻也同樣地現出驚恐之極的模樣,兩個人卻還是看得到的,那些看得見大魔頭臉面的眾人有的驚叫出聲,有的別轉了臉,有的乾脆把頭低下去不再看了。

    那巨人本來將兩隻鐵鑄的車輪舞得極是純熟,逼佳了大魔頭,此際卻是使得沒有任何章法,愈舞愈快,腳下亦是咕降咕降的腳步不停。

    待得那大魔頭的臉又朝向屏風的小窗口時,有琴聞櫻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楊思忘亦險些叫了出來,但不知怎麼他竟然忍住了沒有叫,反倒伸出手去又握住了有琴聞櫻的手。

    場上的大魔頭此時不知怎的面色已是全自,額上的頭髮一縷一縷的飄落,之後額頭上的白骨似的皮膚便露了出來,兩隻眼睛此時已成了兩個黑洞,鼻子已經完全塌陷下去,成了一個黑黑的深坑;更可怕的是那張嘴上現在已經沒有了嘴唇,只剩下牙齒露在外面。

    這是徹頭徹尾的頭骨骷髏。

    與骷髏不同的是他在場內快速的,鬼魅似的遊走,自森森的牙齒間鮮紅的、血淋淋的寬大異常的舌一下一下的伸出來又縮回去,手中的兩隻銅錘也毫不停留快速進招。

    巨人此時似是已忍到了最後的極限,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隨著他大踏步的走動,一顛一顛地便有汗水甩落到地上。終於,那巨人猛地站在了場中不再走動,呆了一下,接著大叫一聲,整個大廳要被震塌了似的嗡嗡響了起來。那巨人把兩隻巨大沉重的鐵輪猛地向地下一擲,只聽得「轟」地一聲響,房屋也似在顫動一般,接著那巨人便向大廳門前奔去,門旁的人急忙閃在了一旁,巨人便轟隆一聲出去了,把上邊的門框和半邊牆撞了下來。

    巨人的那聲絕望而憤怒的大叫仍在廳上嗡嗡地響個不休。

    廳上變得靜寂異常,好似每人的呼吸之聲都清晰可聞了一般,思忘的心略略地跳個不休,那握著有琴聞櫻的手徽微地有些抖,極力地使勁忍住了。

    大魔頭在廳上站立半晌,轉頭竟是向這屏風走來,恩忘的一顆心頓時抽緊了,卻聽到旁邊的有琴聞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思忘拾眼望向大魔頭,卻見那恐怖的面目已蹤影不見,那張巨大的臉又變得如孩童一般的粉嫩天真。思忘這番心下的吃驚絕不下於剛才看到白骨骷髏的那一刻,只是呆呆地怔在那裡。

    卻忽覺眼前一黑,那大魔頭竟坐在了他們的小窗口之前,擋住了兩人的視線。

    思忘的心抨怦地跳動著,氣也不敢喘了。

    卻聽得有琴聞櫻小聲道:「大魔頭,閃開一些,你擋了本小姐看熱鬧了!」

    那大魔頭果然動了一下,閃在了一旁,小窗口頓時又亮了起來。

    這時聽得頭上有聲音響了起來,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甚是悅耳動聽:「各位英雄遠來是客,本教本當略盡地主之誼,給各位英雄預備一些晚餐點心,但江湖上談及我聖毒教之時,往往以我教倚毒為勝,對我教諸多偏見和不信任,因此如給各位準備了晚餐,各位也不見得會給敝教面子,這一節就算免了吧。

    各位須怪不得敞教簡慢了天下諸豪俠英雄。現下本教已勝了第一場,餘下的兩場怎麼個比法,還請各位英雄指教!」

    廳上議論之聲立時響了起來,這時思忘方看到對面黑壓壓地坐滿了人,算來總有八、九十人之多。

    過了一會兒,那議論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只聽得居中而坐的一個黑臉瘦高的僧人道:「有琴教主既是這般說,我們如果不劃出個道兒出來,倒是顯得各位同來的英雄小氣了,現下我們中間就請王撞王億兩位道兄下場,代同來的英雄們領教聖毒教的絕妙武學。」

    那僧人說完了,從人群中站起兩個上人來,一黑一白,雖然都是道袍,但黑自分明,再說,眾人雖見過穿道袍之人,卻從沒見過穿白色道袍之人,因此都把目光齊向那二人看去。

    那二人一站起來,也不見如何作勢,身體輕輕一縱便即越過眾人的頭頂,站在了場中,眾人齊聲喝了聲彩。

    兩人站在了場中,一齊躬身抱拳向聖毒教方向行了一禮,然後直身而立,等著聖毒教的人下場。兩人這一直身,思忘就聽倒屏風前面有人輕聲說道:「嚏,這兩人的相貌怎麼一模一樣,也不知是什麼來頭。」另一個道:「這是黑白雙道,江湖上很少看到他們的行蹤,這二人是胞兄弟,無門無派,潛心道學武學,傳聞輕功極是了得,剛才你們不是看到嗎,那傳聞看來是不差的。」說這話的人聲音甚是蒼老。

    思忘這才知道屏風前面尚坐得有人,想是剛才巨人與那大魔頭相鬥甚是駭人,因而並沒聽到這些人的呼吸之聲。

    其實剛才這些屏風前面的人都沒有驚呼和喝彩,一則聖毒教門規嚴整,不似那邊廂的群豪那般雜七雜八沒有約束,二來聖毒教的人都知道大魔頭的怪異恐怖,心裡有了準備,也就不會驚嚇出聲,是以剛才思忘不知屏風前面尚坐得許多人。

    這時又有一人問道:「法長老,這黑白二道跟那陰陽雙道是什麼關係?」先前那個蒼老的聲音道:「黑白雙道便是陰陽雙道,陰陽雙道也是這黑白雙道,稱呼不一樣,叫的可都是場中的這兩個人,待會他們轉身之際你們當可看到他們背上各有一個太極盤,那著黑衣之人太極盤為白色,著白衣之人太極盤為黑色,這等面上的顏色對比已是鮮明之極,武功上……

    武功上……在下猜想武功上定然一定也有不少過人之處。」

    又有一人問道:「這二人如此了得,卻不知教會讓誰下場。」

    有人續道:「那當然也是一對胞兄弟最好,我看咱們的水火兄弟和綠衣雙使都可以下場。」又有人接道:「我看水火兄弟可以,綠衣雙使……」另有人打岔道:「不一定非得胞兄弟,我看我們的七絕劍下場去足可以勝得這場。」法長老道:「七絕劍是七人聯手,黑白雙道便只有兩個人,怕是勝之不武。」又有人接道:「那麼便叫牟新石牟壇主單獨下場去會會這雙道,我看也是可以的。」

    法長老道:「那又似不夠穩妥,這場倘若敗了,對方再出來一個怪異人物,又或是五毒不侵之輩,那我們是定然不好辦了。

    搞不好,那好不容易搶到手中的楊公子便要讓出去。」

    思忘一驚,卻覺得有琴聞櫻全身一震,身體軟軟的便欲摔倒,猛然想起,聽得那個黑衣跋腳人說她是中了「黑風掌」,好似活不長久,自己神智一失,便出手殺了人,怎的這麼一個多時辰倒是忘了呢?想到此際,便俯身過去,在她耳畔輕聲問道:「聞櫻姐姐,你身上的傷好痛麼?」

    有琴聞櫻嚷地一聲,用力站直了,隔了半晌才輕輕地啞著嗓子道:「不礙事。」

    思忘心下稍寬,卻聽得屏風前有人說道:「看,教主要發話了。」眾人瞬即鴉雀無聲了。

    場上那黑白雙道王潼王億也抬眼向這屏風之側的上方看去。

    思忘心下明白,教主定然坐在那裡了。

    只聽那個女人的悅耳的聲音又響起來:「群豪這樣看得起敝教,請了陰陽雙道這樣的能人出來,敝教也不敢失了禮數,便請綠衣雙使下場,領教二位道兄的絕妙武學。」

    眾人但覺眼前一花,場上已是站得兩人,都是一樣裝束,綠衣一襲,金黃色束腰。

    思忘雖看不見綠衣雙使慘白的面目,從背影已然認出這二人就是那日傷了巨雕又打昏了自己將自己攜來六合谷之人。當下只氣得臉色紫漲,手上不由自主的用力,竟是將有琴聞櫻捏得輕輕地叫了一聲。思忘頓然醒悟,放脫了有琴聞櫻的手。忽覺鼻中一陣清香,接著是臉頰上的麻癢之感,卻聽得有琴聞櫻俯在他耳邊道:「你恨他們,便連我也恨了麼?」

    思忘半晌不語,隔了一會兒才伸手去握住了她手,聽到她輕輕地歎了曰氣。

    場上的四人面對著站在那裡,卻並不動手,已是站了—會兒,都在試探對方底細。

    綠衣雙使還是先開了口,「請二位道兄亮兵刃罷,在下領教二位的絕妙武學。」

    那黑自雙道卻怔在那裡,在綠衣雙使的臉上看來看去,顯然是在探尋他二人是誰在說話。

    那著黑色道袍的王潼問道:「我們是要領教你們兩位的絕妙武學,咱們事先言明了,可不是想領教你們的裝神弄鬼,邪魔外道!」話音一落,那邊群豪紛紛呼喝叫好,顯是對己方剛才輸的那一場極是不服。

    這邊聖毒教中也有人在說了:「什麼邪魔外道,裝神弄鬼?

    我看你們兩位道爺便不像是正道上的人物。」又有人說:「穿黑衣的道人便是見過,穿白衣的道人我是從所末見。」馬上有人接道:「那便是裝神弄鬼的本家了。」

    黑白雙道不理這邊聖毒教中的議論,接著說道:「若論法術道行,我們原也是有一些的,只是今日既言明了是比武決勝負,那便是在武功上較一高下,二位以為如何。」這是白道所說。

    綠衣雙使道:「那好極了,我綠衣雙使便只會武功,不會道術,比武正是我之所長,論道卻是我不及你,何樂不為呢?」

    黑白雙道又怔在那裡看著綠衣雙使,目光在他二人臉上掃來掃去。終於忍不佳問道:

    「你們兩人是誰在說話。」綠衣雙使道:「我!」

    黑衣道人道:「我叫王幢,著黑衣,這是胞弟王億,穿白衣。」

    綠衣雙使對望一眼,沖王撞:「你叫王幢。」又轉向王億:」

    你叫王億,記住了。」

    黑衣道人道:「那麼你們呢?叫什麼?」

    綠衣雙使又對望一眼道:「我叫公孫軒,這是胞弟公孫轅,我叫公孫轅,這是哥哥公孫軒。」

    黑白雙道仍是糊塗,這時廳上群豪已聽出為何黑白雙道只是詢問而不曾動手,原來是至今沒有弄明白雙使中是誰在說話,紛紛叫嚷中這不是裝神弄鬼麼!」「分明沒有動手就在故弄玄虛,哪裡是要好好比武的樣子!」「這架是不能打了,我們就一齊上吧,同這種人有人什麼理好講!」「那恐怕也不妥,楊公於畢竟還在他們手裡。」

    只聽得那女人的悅耳之聲又響起來:「眾人都不要吵了,綠衣雙使,你們二位聽著,公孫軒上前一步,公孫轅退後一步,自今而後凡有對答皆由長兄公孫軒承戴,公孫轅不可擅自開口。」

    雖在眾人吵鬧聲中,這幾句話廳中眾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

    果然綠衣雙使便即分開,那公孫軒向前跨了一步,公孫轅向後退了一步。但眾人仔細看那二人,也只是暗自歎息無可奈何,因為他二人長得太也相像,渾沒有半點分別,又都著得一樣裝束,此際雖然一前一後分開,待得動起手來,卻是向哪裡再去分辨得明白?

    公孫軒道:「你二位亮兵刃罷。」

    黑自雙道再不答話,分別從背上抽出長劍。初時思忘看那黑衣道人所使乃是白劍,甚是明亮刺眼,白衣道人所使乃是黑劍,黑沉沉的似是極重;待得二人舉劍亮式,猛可地那柄黑刨變成丁白劍,白劍也變成了黑劍。

    思忘心下奇怪之極,甚是驚異,想世間居然有如此寶劍。細細一想,又啞然失笑,明白那二道所使寶劍乃是一模一樣的一對,是一面黑一面白的。

    綠衣雙使對望一眼,卻是誰也沒有看見誰。眾人有的已發出輕輕的笑聲。他們貫常總是並列站著,今日教主硬要他們分開,卻使得他們不大方便。當下綠衣雙使各出一掌,向黑自雙道攻擊。

    有琴聞櫻低聲道:「今日綠衣雙使恐怕要輸,媽媽真是糊塗。」

    思忘道:「你怎知雙使要輸?」

    有琴聞櫻好似沒有聽到思忘的問話,呆呆地出了會兒神,悠悠地道:「倘若綠衣雙使輸了,不知第三場怎麼個比法,倘若第三場輸了,倘若第三場輸了,……」思忘聽得她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出來,當下伸手樓住了有琴聞櫻的脖子道:「聞櫻姐姐,聖毒教是不會輸的,綠衣雙使武功高得很,是不會輸的。就算是綠衣雙使真的輸了,那黑白雙道把綠衣雙使殺了,那麼第三場也不會輸的,聞櫻姐姐,不要這般難過好麼?」

    有琴聞櫻伸手使勁摟緊了思忘的手臂,好似再也不會鬆開,卻幾自輕輕地吸泣不休。

    思忘為了分散她注意力,腦子一轉道:「你看那綠衣雙使,好似大佔上風呢,怎麼會輸?他們兩個就是給黑白雙道殺了也不會輸!」

    有琴聞櫻撲哧地笑了,道:「你恨極了綠衣雙使,只想著黑自雙道殺了他們才好,他們人都死了又怎麼會贏?」

    思忘道:「我只說他們不會輸,又沒說他們會贏!」

    有琴聞櫻道:「那還不是一樣麼?」

    終究是孩子,渾忘了剛才的難過哭泣,竟然和思忘辯起口來。

    思忘見她已不再難過,便不再繼續同她相辯,卻把眼光順著窗口向廳上看去,此時場上已打得極是熱鬧,這番相鬥,又與巨人同大魔頭的相鬥大不相同,那是一場恐怖之極的交戰,眾人至今思之猶如惡夢一般,冷汗不覺滲然。這場交戰的雙方卻甚是好看,一來顏色分明,黑是黑、白是白,綠是綠;二來是四人交戰,又都是長相相同的雙胞胎,鬥起來極是有趣;那三呢,這四個人都是輕功極佳的,但見場中激鬥遊走,劍光霍霍,初時尚看得清招式,鬥到激烈之時,卻連人影也看得不甚清楚,只見場中四道光影在盤旋閃爍,分別是一黑一自和二綠。

    思忘道:「他們鬥起來十分好看呢,那陰陽雙道的劍法單個看來破綻百出,怎的兩個人同使便強出許多了呢?要是緣衣雙使手中有兵刃的話,只怕不見得會輸呢。」

    這番話教有琴聞櫻聽了,只是唉聲歎氣。

    場中黑自雙道更是大佔優勢,雙劍或黑或白、或亮或暗,閃爍不定,饒是綠衣雙使輕功高妙之極,卻仍是給雙劍的劍光逼在了圈內。

    看來黑白農道亦知綠衣雙使輕功甚高,故而將綠衣雙使逼在了圈內,但見黑白雙道的兩柄陰陽劍劃出了兩道強烈刺眼的劍光,把綠衣雙使罩佐了。

    思忘不知是憂是喜,看看那黑白雙道將要勝了,卻又盼那綠衣雙使不要便因此落敗,但心中終究對那綠衣雙使十分痛恨,只盼黑白雙道就此將緣衣雙使誅除,也替自己和雕公公及楊守出一日惡氣。想到妹妹楊守,他不由自主地向有琴聞櫻望了一眼。

    有琴聞櫻盯著場內,口中似在自言自語:「他們被擠在一塊了,那黑自雙道恐怕要糟。」

    思忘忙向場內看。卻見綠衣雙使此際已被擠在了一起,背靠著背正自努力撐持,而黑白雙道顯然已佔盡上風,哪裡有一點要糟的意思。但仔細一想,猛可的腦中一閃,便即明白了有琴聞櫻的話中之意。

    那日在終南山後林中相鬥之際,緣衣雙使一直是手牽著手的,因此那些與他二人相鬥之人沒有一個是擋得了他二人一擊的。今日黑白雙道大佔上風,便只因聖毒教主的一句話,便讓他二人一前一後地分開了各自為戰,既不能手牽著手,又不能相視一笑,自然的落於下風無疑。

    此際黑自雙道不明就裡,只因緣衣雙使輕功了得,便將他二人向一處逼,那不是在自尋死路麼?這樣想著,手心中已是替那場中的黑自雙道捏了一把汗。

    那黑自雙道把緣衣雙使逼住了,卻冗自不能取勝,當下二人對視一眼心意相通,猛地不再繞著綠衣雙使轉動,卻是停在了公孫軒的身前,雙劍齊使,同向緣衣雙使的胸口刺去。但見那陰陽雙劍合壁的威力果是非同凡響,猛地劍光暴長,公孫軒就要傷在黑白雙道的劍下。

    眾人都是心下一沉,想那綠衣雙使便算完了。猛地眾人眼前一花,突見兩道黃光從綠衣雙使身上射出去,一橫一豎迎上了黑白雙道的劍光,但聽得刺耳的嘩嘩嘩一陣響動,卻不知到底有多少下兵刃的交擊之聲傳出,接著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有琴聞櫻低了頭不敢向場內去看。

    思忘也是一樣的心思,看定了有琴聞櫻,卻不去看那窗口。

    猛聽得場內一陣喝彩聲,都從聖毒教對面的群豪中傳出來,顯是在為黑白雙道喝采。

    有琴聞櫻抬起頭來,目光正和思忘的目光相接。兩人對視了片刻,終於忍不住還是向場內看去。

    只見場內相鬥的四人都呆立在當場,綠衣雙使的金色束腰不見了,卻見地下到處散滿了碎金子。綠衣雙使都是左肩上殷紅一片,臉色卻是更為慘白。

    那黑白雙道亦是呆在了當地,各自看著手中的寶劍,雖見不到面色,但想來定然也是十分驚駭。綠衣雙使是輸在兵刃不如對方了。

    那黑自雙道的背上果然各畫得一個太極盤。終於,兩人雙手握劍,向綠衣雙使拜了一拜,轉身走下了場去。顯見雖是勝了,心中也並不是十分快慰的。

    綠衣雙使亦相摻著走到屏風之前,雙雙跪倒,向上拜了三拜,卻並不起身。

    那個悅耳的女人的聲音道:「你們起來吧,我不怪罪你們。

    井非你們技不如人,乃是因為兵刃上輸給了對方,要罰也該罰你們的兵刃,而不是罰你們,這一點大家都聽清了,井非是本教主寬免他們。好了,你們下去吧。」

    這幾句話說得冰冷異常,雖然聲音悅耳之極,但眾人聽來卻都是心下一顫。

    便是思忘也不覺地心中一動,覺得週身好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竟是不寒而慄。

    那邊群豪不待這邊聖毒教主發話,便已走出了一人,顯是群豪預先已想好了人選,這第三場比武志在必得,因而先發制人,不待對方發話謙讓便已派出人來,自是害怕聖毒教主再出古怪題目叫他們不好應付。

    那人一定入場中,眾人都是眼前一亮。只見那人年屆四十,局身儒雅盈盈,手中捧著一張焦尾琴走到當場,也不向聖毒教主行禮,也不向眾人打揖,競自坐到了地上,將焦尾琴放到膝上彈了起來。

    但聽得琴聲悠揚之極,卻似並無曲調,也一樣的悅耳動聽。

    初時眾人見他彈琴,心想此人定然內力非凡,因此不少聖毒教中的高手都離椅坐在了地上,準備運內力與之相抗,但聽得數聲始知所料差矣。

    思忘輕聲問:「聞櫻姐姐,他彈的是什麼曲子?」有琴聞櫻答:「我也沒聽說過,好似其中有許多的鳥在叫一般。」思忘聽了一下,果然是有鳥在叫,但似乎有些不對,問道:

    「我也聽得有鳥在叫,但似乎在房子外邊叫,而不是他彈出來的。」有琴聞櫻道:「這沖時刻,鳥早就回窩睡覺去了,卻哪裡會到這來湊這熱鬧。」說完了不覺地咦了一聲,又仔細地聽了聽,道:「好像真的有鳥在叫呢!」

    此時場上眾人亦覺出有異,紛紛仰望頭頂或是把臉扭向窗子,向外望去,臉上均現出又是驚奇又是不相信的神色來。

    只見那白衣雅士仍舊自在之極地彈著,眾人已聽不清鳥聲究是來自琴上還是來自屋外,但聽得似乎有鳥雀,黃鶯、杜鵑、喜鵲,及各種鳥類之屬和琴聲或一問一答,或齊聲和唱。

    又過得一會兒,琴聲漸響,但愈到響處,愈是和醇,眾人再也不聞鳥語,但聞琴韻悠悠,極是蕩人心懷。忽然之間,從那被巨人撞破的大洞之中飛入無數隻鳥來,竟是毫不將廳上百餘人放在眼內,直飛到那自衣雅士的身畔,或是落在他的肩頭。

    眾人都驚得呆住了,不言一語,看著眼前的實難令人相信的奇妙景觀。

    那琴聲平和中正,隱然有王者之意。

    思忘和有琴聞櫻看得有趣之極,兩隻腦袋都擠在了那小窗口上,猶自向前探著。

    忽聽得頭頂上一聲歎息,歎息聲裡隱含著不盡的人生悲歡,不盡的感歎。思忘聽出這歎息聲是教主所發,卻不解其中的諸多含義。

    那人彈到後來,琴聲漸低,落在場中的鳥雀和停在他肩上的鳥雀一齊起面盤旋飛舞,只把廳上燭火煽得明滅閃動,那些鳥雀投在牆上的影子也是忽大忽小。那琴聲美妙之極,景象卻怪異之至,直把眾人驚奇得呆了。突然鋒的一聲,琴聲止歇,群鳥飛翔了一會兒,漸次又從那破洞之中飛了出去。

    那個悅耳的女人聲問道:「此曲便是那有名的『百禽來朝』麼?」

    那白衣雅士道:「正是。教主知音,實堪難得。」說完了這話,逕自從琴底抽出一柄劍來,用力在青石地上—道一道地劃了起來。

    眾人都伸長了脖子向場內看去,卻見他死自一道一道的劃個不休,不知他到底要弄什麼玄虛。但見他運劍劃石,舉重若輕,心下都暗讚他內力了得。那些坐得稍遠之人,因看不到他劃些什麼,有的竟自站了起來,走到前面的都有,但一樣的看過亦是深皺眉頭,渾不知這自衣雅干又要搞些什麼古怪名堂。

    待得他橫著劃完了又豎著劃了幾道之後,場上終於有人叫了出來:「是棋盤!」眾人細看果是棋盤。

    那個悅耳的女人聲音道:「閣下可是崑崙三聖麼?」

    白衣雅士道:「崑崙三聖何足道。」

    眾人都暗覺奇怪,卻聽那女人又道:「果然是你,那麼這場是不用比了。我教中雖諸多武功高強之士,如閣下這等全才之人卻是一人也無,敝教認輸便是。」

    白衣雅士道:「剛才在下撫琴,乃是給眾位助興,並非有意熔技,現下刻得棋盤,也非故示奇技,只為日後留得一個紀念而已,他日諸位見此棋盤,想今日比武較技,當感是時豪興。貴教即盲明比武較技以定勝負,這等彫蟲小技,當真何足道哉。好在在下尚有一技,可與貴教知音一切一琢。」這番話亦古亦雅,把眾人說得直是瞪眼,未了一句話說完了,竟是將長劍平放焦尾琴上,端坐以待。

    那悅耳的女人聲道:「很好,很好,如此甚是公平,敝教便也出一劍士便了。」

    當下眾人悄聲議論起來。

    有琴聞櫻向思忘望了一眼,想了想,又向思忘望了一眼,輕聲問道:「忘兒,你肯幫姐姐一個忙麼?」

《風流老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