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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江南,山明水秀.

    從山坡的南面遙遙走來兩人,身著長袍,背懸長劍.一個瘦高,三十來歲年紀,長的頗為英俊.另一人年歲稍長,滿面和善之色.二人指點山水,信步走來,卻是一眨眼就走過了山頭,顯然輕功均是甚高.只聽那瘦高之人說道,「師兄,你肯定那徐老三是躲向前面的鎮上?」

    那師兄道,「應當不會錯.徐三被咱們倆一路追來,連氣也沒喘的上一口,自是方寸已亂.過了前面的鎮子,再過兩座山,就有他們魔教的分壇了.我猜他一定要無論如何先到了分壇再說.」

    那師弟點頭稱是,「師兄所言甚是,只是這回可不能讓他再跑了.要是讓他到了魔教分壇,可就有些麻煩了.這徐三在魔教裡也不是號棘手人物,竟讓咱們師兄弟倆追了半個月還沒追到,魔教難道真是這班厲害?」說罷眉頭微蹙,面有憂色.那師兄卻道,「徐三武功雖然不強,但素以輕功著稱,兼善易容,確是個扎手的角色,師弟不可自墮了士氣.」語氣一轉,又道,「其實魔教武功既高,又善使毒易容,無所不為.我們卻總以正教自居,不屑以學這些下三濫的東西.難怪近日與魔教相較,漸落下風.」

    那師弟亦歎氣道,「何況咱們五嶽劍派,互有嫌悉,根本做不到真正的聯理同枝,其實莫說五嶽劍派了,就連咱華山派內,一個劍宗氣宗就攪個沒完.師兄,我一直和你甚是投緣,這才跟你說這些.前些日子有些劍宗的師兄還怪我跟你太親近了呢.」

    那師兄一直面帶微笑,聽到此處臉色也開始沉了下來.「我又何常不知?其實我說呢,大家都是一派,何必硬分成劍宗氣宗?我師傅他老人家火氣大,我勸過他幾次,他反罵我不務本,耽擱了修氣.鬧的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那師弟道,「總想著要象咱們倆這樣的多一些,才能好了.但我看師兄弟們大多歧見甚深,恐怕越鬧還會越厲害,你瞧歷年的比武趨勢就知道.」

    那師兄眉頭深索,喃喃道,「但願你我兄弟不要有一天同室操戈才好.」

    那師弟又長歎了一口氣,卻不再說什麼,倆人快步朝前走去.原來這二人正是華山劍派的兩名高手,江湖上人稱「紫金劍」的葉清查和「風雲雷電」中的趙清雷.華山劍派,自十八代以前的武林奇俠「一劍天下」李歌泣開宗立派以來,江湖上一直以劍法迅捷奇幻著稱,是數一數二的大宗派.更在數代前與嵩山,衡山,泰山,恆山四大劍派並稱中原五嶽劍派,發誓聯理同枝,互相照應.五嶽劍派因此聲勢大震,雖然還比不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武當,但亦不遑多讓.而到了五代前華山派的掌門「震中州」林玄子驚才絕艷,不但三十六路「回風劍」練的出神入化,更因另有奇遇而得內功精要,將華山派的內功「紫霞神功」加以發揚光大,在十年一屆的五嶽劍派大會上一劍鎮住群雄,共推為海內第一劍.自此華山派如日中天,在五派中漸成領袖之勢.時至今日,已將五嶽派盟主之稱號保持了十二屆.誰知就是因為林玄子的內功太強,一手無堅不摧的氣功劍法,到了他的徒孫一代,門下卻開始有了分歧.適時的掌門人孫之展主張華山派向以劍法著稱,但他的師弟李之華卻以為因當以修氣為本,只有以深厚的內功為本,劍法才能得心應手.兩人俱是心高氣傲,互不服輸,遂在教導第子時亦暗中較勁,一人教導第子重修氣,一人教導第子重劍法.堂堂的一個華山派至此竟成兩宗.但華山派內雖漸成兩宗對立之勢,但對外時門人卻甚是團結,毫不透露門內之爭.而更因劍宗氣宗各自苦修本宗絕技,深恐被同門壓過,成為華山旁支,那三十六路「回風劍」和「紫霞神功」已被練的出神入化,遠超當年林玄子的境界.否則五嶽劍派藏龍臥虎,才人輩出,怎麼會被華山派執掌盟主之席長達一百二十年!

    唯有近年來兩宗分歧日深,故此兩人才深深擔憂,唯恐華山派一日演出同門相殘的慘劇.那面目和善之人,正是當今華山派氣宗首徒「紫金劍」葉清查.而那瘦高的俠士卻是劍宗的高手,江湖上人稱「風雲雷電」四俠中的趙清雷.兩人雖不屬一宗,但平素一向交好,又都是不贊成分宗的少數幾人,因此甚是投緣.這一次兩人聯手追擒魔教的徐天文,一路追到了王家鎮上.正說話間,二人來到一片樹林.說是樹林,不過是王家鎮前的一片野地,亂亂的長了不少槐樹.時值初春,大樹長的正旺.那葉清查道,「師弟,咱們看仔細了,末要叫那徐三躲在林中,又錯了過去.」

    忽然不遠處上方傳來一聲怪笑,「不必了!咱兄弟在此守候多時了!」只見五丈外的一株老槐樹上輕輕落下三人,左首一人正是那被他們師兄弟追蹤了半個月之久的徐天文!右邊兩人卻甚是年輕,不過二十來歲年紀,臉上稚氣尚未消盡.一人腰懸短棍,一人背纏長棒.二人面貌相若,似是孿生兄弟.二俠大驚之下,身形一閃,背上的長劍已握在手中.葉清查頭雖未轉,但已凝神將四圍打探了一圈.方才沉聲問道,「華山葉清查,不敢請問閣下與張乘雲,張乘風二位壇主如何稱乎?」

    江湖上均傳魔教中新近出了兩個高手,擅使棍棒,武功著實了得,短短幾年已從藉藉無名升至江浙一帶分壇的壇主.葉清查見來者身攜短棍長棒,又從二人落下時的身法來看,知道武功不弱,故此有此一猜.若不是張承雲張承風名頭太響,想他華山派的高手,也不會一上來就拔劍在手.只是眼前來人實在太過年輕,令人不敢相信就是那威震江湖的兩個大魔頭.對面來人不禁一驚,心中暗讚二俠眼光利害.那腰懸短棍之人開口道,「不才正是張承雲,這是捨第張承風.久仰華山『紫金劍』和『風雲雷電』之名,卻不知為何值意與我教中人為難?在下冒昧,想替徐老三請個情,」原來徐天文逃至此林,適逢他二位壇主下山,大喜過望,意欲在這林中狙殺華山二俠.張承雲兄弟卻是心高氣傲,不屑於在暗中出手.他們雖也知道對手在江湖上名頭甚響,但自持武功高強,自出道來罕逢敵手,於是待二俠走近遂現身面對.葉清查,趙清雷二人心中驚訝.眼看面前倆人均不過二十歲年紀,竟確是聯挑「黑風八寨」的張氏兄弟.趙清雷心中暗思,那黑風八寨的三,四寨主和總瓢把子霍黑風和自己都有過一面之緣,手上俱為不弱.尤其那霍黑風一身鐵布衫橫練,也壞在這張氏兄弟手下,看來他二人確有驚人繼業.只不知二十來歲年紀,這一身功夫是從何處練來?

    葉清查還了一揖,道,「倆位壇主年輕英俊,當是知理之人.這徐三奪人財物,害人性命,且濫殺無辜又沒有武功之人,即是貴教亦不所容.撞在我兄弟手裡,自不容他胡作非為.還請倆位壇主見諒!」

    張承雲亦略知徐三所為,只是身為壇主,魔教弟子有難不得不加以維護.當下道,「徐三所為,自有我教中處置.倆位若要管他,先得勝過我兄弟再說!」

    葉清查自是不懼,道,「今日有機會討教一二,幸合如之!」

    張承風從背上緩緩拔出長棍,伸指一彈,發出沉悶的金屬聲,竟是一條實心銅棍.走近兩步,卻不開口,往場中一立,一個稚氣未消的大男孩竟已頗有一派宗師之風.趙清雷一拱手,「師兄,讓我先來一場.」

    葉清查含笑點頭,「好,我也正想見識一下師弟對本門劍法新的心得.」

    趙清雷躍入場中,也不客氣,劍走中宮,刷的一劍直取敵人面門.正是華山派的絕招「龍行天下」.對方既是魔教高手,所以他一上來就使上了本門絕藝,華山回風劍.張承風哪敢怠慢,銅棍迴圈,棍尖擊打劍身,同時棍尾點向趙清雷,端的是迅猛以極.銅棍堪堪將要掃到長劍,趙清雷已感覺到一股大力撞來,不待招式使老,長劍方向一轉,避開銅棍,劍尖散出千朵亮花,一招「千峰竟秀」仍取攻勢.張承風銅棍上揚,又是一招守勢.但招勢連綿,余意不盡,實是隱伏了不少利害的後招.數招一過,趙清雷劍法使到酣處,一點劍尖在場上猶如風舞靈蛇,耀人眼目.且劍身微顫,隱隱帶有風雷之聲.十招之中倒有七八招是功勢.但張承風一根烏銅棍展開,力大招沉,招法精妙,一時也盡敵的住.再鬥了數十招,趙清雷越打越是心驚.他雖劍法縱橫,佔盡了優勢,但偶爾劍身與對手銅棒相交,卻知對方內力尚在自己之上.他在華山劍宗師兄弟中劍法雖不算第一,但內力素不讓他人,此刻卻比不過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真不知對方是如何練來.且對手招式亦頗不凡,靈動變化,並不拘於一格.自己「有鳳來儀」,「無邊落木」等極盡騰挪變化之能事,亦被一一拆解.他知道自己只是佔了本門經過千錘百煉的精妙劍法的便宜.眼下雖然不會落敗,但兩人再各練十年,自己實是勝少負多.誰知張承風心中只有更是驚訝.他兄弟二人自幼服食異果,比常人平添四十年的功力,又因奇緣而得高人指點.他兄弟俱數聰明才智之士,年紀青青就已練成一身驚人本領.自出道來,未遇敵手.唯一年前敗在當今魔教教主東方暗江手下,敗的心服口服,遂加入魔教,幾個月內已竄升至分壇壇主.二人眼高於頂,實是期望有一天能做到魔教兩大護法.他對正教劍派一直看不上眼,誰知今日遇到正教高手,劍法竟是如此精妙,交手數十招,自己已是連連遇險.他數次出奇招想挽回劣勢,但對手一支長劍閃動,穩穩的佔住了優勢.時間一長,自己恐怕不敵.但誰也不知道這時候場上最驚訝的還是在一旁觀戰的葉清查.交戰雙方雖驚於對手武藝高強,但畢竟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原不是一兩百招可以分出勝負.這葉清查,卻是看到趙清雷使出本門華山回風劍,心中越看越驚.華山門下既分成劍,氣兩宗,平時互不相讓,平時練武便也不甚交流.因此兩宗都在暗中苦練絕技,以期在五年一屆的同門大會上揚眉吐氣.歷屆比武,劍宗的劍法每每新意迭出,氣宗卻也對內功心法有新的理解.論總體實力是劍宗略高,但氣宗也時能敗中求勝,不至一敗塗地.上屆比武距今已有三年半,此刻看來劍宗又對本門劍法有了創新.趙清雷使出的每一招葉清查無不濫熟於胸,但象師弟這樣的使法卻又常比自己高明的多.像那一招「千峰竟秀」,自己只知長劍虛點,運力於劍,哪裡像師弟使的這般靈動奔騰,余意不盡?再如那「有鳳來儀」,「無邊落木」,「蒼松迎客」,幾招連貫而下,圈轉如意,一氣呵成,直看得葉清查連連點頭,耳目一新.眼看場中張承風漸落下風,張承雲素知弟弟之能,心中暗驚.不覺已從腰間拔出短棍,卻忽聽葉清查一旁笑道,「怎麼,張兄亦有意賜教麼?」

    張承雲臉上微微一紅,「不敢,正想討教一二.」說罷躍入場中.葉清查亦拔劍在手,與張承雲鬥了起來.二人相鬥,卻又是另一番光景.張承雲使的是一根短木棍,招式反較其弟靈動.反觀葉清查,同是一套華山劍法,卻使得頗為滯澀.然劍上代有一股極強的磁力,慢慢的已將對手棍法纏住,也隨之滯澀起來.須知他乃是華山氣宗首徒,實力較之趙清雷而略高.張承雲兄弟武功相若,自然敵他不過.是以葉清查一面拆招,一面用眼盯牢了一旁觀戰的徐天文.這下可嚇壞了在一邊的徐老三.他原來苦勸二位壇主在暗中偷襲,雙方本來武功相仿,若是偷襲必定佔先.誰知二壇主心高氣傲,明著向二俠挑戰,直落到現在雙雙處於下風.他徐天文武功不濟,幫又幫不上忙,逃可卻又不敢逃.若是現下放著這二位壇主不顧,雖或能逃得一時性命,但只要是此事一傳開,他便有一百一千條命也逃不出魔教之手.想到教中對叛教之懲罰,那真比死了一千次還要可怕.所以他雖然膽戰心驚,卻也不敢就此轉身匿去.急得他眼珠亂轉,卻偏偏什麼主意也想不出來,只好暗自祈求奇跡出現,希望華山派的二人一招失手.但華山劍法實有過人之處.二俠既佔先機,更是招招緊逼,不予對手任何機會.再鬥數招,只見趙清雷一聲清叱,長劍連捲五圈,劍勢未盡,反手上挑,直是匪宜所思.張承風大驚之下回棒自保,急切之間招法不免有些使老.趙清雷看得真切,劍刃一側,沿銅棒一劍劈下!張承風知道若不撤棒,自己的右手也要被切下來.長歎一聲,將銅棒向對手撞去,向後一躍兩丈,握拳以防對手搶功.趙清雷閃身躲開銅棍,卻並不追擊.一旁的葉清查,張承雲二人這時也到了勝負的關鍵.二人劍棍相交,正在以內力相拼.張承雲適才觀鬥半晌,原以為華山派劍法縱橫,內功卻頗有不足.是以一上來就硬碰葉清查的長劍.怎知對手乃華山派氣宗首徒,內力深厚,尚在自己之上.一旦發覺,卻已來不及,心中暗暗叫苦.正自苦苦支撐,忽見弟弟失手,心中頓時一急,真氣運用略有滯澀.高手比武怎容此等疏忽.葉清查臉上紫氣一閃,紫霞神功運到第五層,長劍已將張承雲手中短棍挑飛!

    片刻間二俠雙雙獲勝,二人心意相通,並不追擊.須知此時正教,魔教尚未正式翻臉,且張承雲張承風兄弟二人為惡不彰,二俠實不願趕盡殺絕.此行目的在於追殺作惡多端的徐天文,所以二俠的目光向徐天文掃來.正在此刻,忽聽旁邊嘻嘻幾聲嘻笑,從徐天文身後轉出一個頑童.五六歲年紀,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極是靈活,手中正抱著適才張承雲被震飛的短棍.那短棍在張承雲手中雖短,在這孩童抱來卻幾乎有他一人高.他剛才在不遠處頑耍,短棍恰好飛至他身邊,險些便砸到了他.他認準方向,卻是來看熱鬧的.徐天文此時正被二俠盯的心中發毛,苦思脫身之計.一見此童,搶身一把抓住,舉過頭頂,高喊道:「誰要是敢過來,咱先殺了這孩子!」那孩童驚叫聲中,短棒已抓拿不住,啪嗒一聲落在徐天文腳邊.徐天文向後挪了兩步,在一棵老樹下站定,目光卻半刻也不敢離開華山二俠身上.只聽葉清查怒道,「徐老三,這孩子和我們又非親非故,拿他來要脅我們有什麼用處?快將那孩子放了!」話雖這麼說,腳下卻不敢挪步.徐天文嘿嘿奸笑道,「咱也知道這.但想你華山派的牛鼻子素來自詡仁慈道德,想來不會為了區區在下而傷了這麼一個無辜的孩童吧.」

    葉清查怒道,「那你要怎麼樣?」

    徐天文笑道,「若你二人保證三年之內不管徐某人的閒事,華山派高人言出必諾,在下這就放了這孩子.」

    葉清查與趙清雷對望一眼,都是甚感為難.二人心思相通,若是徐天文提出今日放他,二人此刻必已允了.惟這三年之約卻甚是為難.難到這三年之內他在眼前為非作歹也要由他胡來麼?但此童極為可愛,純屬無辜,實不忍犯險一搏.就在二俠沉吟未覺之時,情況又有了變化!

    徐天文所在是一株老樹之下.那玩童被他單手舉起,恰好被舉在樹葉旁.他人雖幼小,頭腦卻極為聰明.時值初春,樹上倒處是蠕蠕爬動的毛蟲.他心中恨透這壞蛋,也不驚慌,悄悄的在枝葉間捉了幾條毛蟲.他只是個五六歲的孩童,莫說是悄悄的捉,既便是鬧的天翻地覆,徐天文的目光也片刻未敢離開華山的二道.那孩童乘之不備,向二道揚了揚手,一把毛蟲向徐天文的臉上,脖頸上擲去.他就在徐天文頭的上方,這一擲自是擲個正著.徐天文不虞有此,一隻毛蟲正中眼簾.另有幾隻落到頸中,還在蠕動.他平時最噁心此類爬蟲之類,心中大怒,自然而然的將孩子摔開,去頸中亂抓亂撓.剛一鬆手,忽然警覺這孩子實是自己的護身法寶,連忙伸手欲抓回孩童,卻忽見眼前劍光閃耀.他大驚倒躍開去,定睛一看,趙清雷持劍立在眼前,不怒而威.不遠處葉清查卻笑嘻嘻的抱著那孩童.這一切發生的極快,大概也只有一眨眼的功夫.那孩童被徐天文抓在手上,先向二俠揚了揚手.他二人立時警覺,卻不知道這玩童要耍什麼把戲.張承雲,張承風兄弟也看在眼裡.唯有徐天文還眼睛也不敢眨的緊緊盯著二俠,不知變之將生,待那孩童將一把毛蟲撒至眼中頸中,他大怒將孩童摔開.他一直在全心防備二俠突襲搶人,全身貫注內力蓄勢待發.這一擲手上內力未消,那孩童向旁邊一棵大樹疾飛而去.若要撞實了,那小孩非得撞個皮開肉綻,一命嗚呼!

    說時遲,那時快,葉清查扭身蹬足,一招華山派輕功「平沙落雁」使將出來,真是如雁之輕,如電之疾.轉眼已飄到樹旁,伸手欲將那小孩拉住.就在手將將已碰到孩童之腳之際,卻忽見身旁張承風身影疾至.葉清查大驚,但此刻已無轄自保,只好運氣於身,要拼著受一掌偷襲,右手仍舊一把將那小孩撈了下來.回身站定,卻見張承風已躍回原地,他心下不禁暗道慚愧,知道張承風和他一樣,意在救人.幾乎和他躍出同時,趙清雷和師兄合作多年,當下毫不遲疑,長劍在手,一招「千峰竟秀」逼退徐天文.轉眼間小孩已安然無恙的搶了回來.這其中唯有那孩童稀里糊塗的,不知道自己已從鬼門關走了一圈.他先前招手只是玩童心態,想讓眾人看看自己如何捉弄這個抓住我不放的「大壞蛋」.卻不想因此引得眾人注意,揀回了一條小命.現下他在葉清查的懷中,依舊在笑嘻嘻的看熱鬧,似乎這發生的一切皆與他無關.只是他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身處危境而不驚慌哭鬧,似乎與尋常頑童有異.徐天文轉頭向張承雲,張承風二人望去.張承雲兄弟因不恥他適才所為,俱站在原地,一聲不發.徐天文知道今日無望,歎了一口氣,猛的運功轉身,向林外逃去.他武功不佳,輕功卻甚是了得.趙清雷不敢怠慢,躍身急追而去.葉清查略一遲疑,向張承雲二人微一拱手,抱著小孩展開輕功,亦追了出去.霎時間林中變的靜悄悄的,只剩下張承雲張承風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人適才比武雙雙落敗,此時都很是氣餒.一時間悶聲無言.過了良久,才聽張承風歎了口氣道,「哥,這兩個華山派的牛鼻子還真有一些鬼門道.」他接著自言自語道,「我看他們師出同門,劍法相若,但使出來大相逕庭,看來江湖上傳說的華山派分為氣劍兩宗之說,也並非無稽之談.」

    隔了一刻,卻沒聽到回答.抬眼望去,見張承雲眉頭緊索,顯是在思考什麼.他知道大哥又在苦思破解敵招之道,當下拾起二人兵器,嘴裡喊了一聲「哥!」左手一揚,短棍擲去,右手銅棒棒尖虛點,依稀是一招華山派招數「千峰竟秀」,向張承雲攻去.一根重愈百斤的銅棒在他手中,使出華山劍法,輕靈迅捷,劍意綿綿,已不讓江湖上許多的劍術名家.張承雲接過短棍,精神一振,棍頭一側,直點棒身.正是一招攻守兼備的妙招.張承風卻銅棒回撤,收招道,「這一招不行的.剛才我使出此招,他中間這一虛點化虛為實,劍焰暴漲,逼的我回棒自救,實是先機盡失.」

    張承風點頭稱是,撫胸苦思,一時間卻無良策.他二人在此苦思不表,卻說那葉清查懷抱小童,追出樹林.那小童身體不重,適以他展開輕功毫不落慢,緊緊盯住前方不遠的徐天文和趙清雷.正奔行間,忽聽那小童拍手讚道,「大叔會飛!大叔會飛!叔叔教給我好麼?」

    葉清查微微一笑,眼見遠處趙清雷已漸追上徐天文,遂放緩腳步,答道,「好啊.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只是要學很久呢.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父母呢?」他見這小童眉清目秀,機靈可愛,根骨極佳,心中很是喜歡,頓起守徒之念.那小童道,「我叫風揚,我的爸爸媽媽都不知道去哪兒了,一直是王叔照看我.王叔說我爸爸媽媽要等我到二十歲那年才來看我.那還要等十四年三個月.」

    葉清查一驚,心中暗道,「這尋常農家孩子家中怎麼會有此等事情?此地魔教勢力不小,難道他父母是武林中人?那收徒之事可得謹慎才是,別稀里糊塗的收了個魔教人物的孩子.」沉吟間問道,「那你王叔是誰呀?能不能帶我去見一見?」

    風揚道,「王叔就是村南放牛的王叔了.他兩個月以前害天花死去了.」說著神色黯然,低下頭去,眼眶中淚光盈然.葉清查看在眼裡,也不禁為他難過.二人沉默一時,再往前走的數步,只見趙清雷迎面走來.葉清查放下風揚,遠遠迎了上去,目帶詢問,趙清雷點了點頭,意示得手.他見到不遠處中的風揚,笑道,「師兄,怎麼有意收此子為徒麼?」

    葉清查道,「此子根骨不凡,極是個不可多得的良材.只是出身不明,父母又雙雙離去,不知是什麼來路,只怕將來是個隱憂.」

    趙清雷笑道,「師兄真是多慮.他還這麼小,咱們只要小心教他走上正路,還怕他不學好嗎?你若不收,可要小心被我搶走喲.」

    葉清查正色道,「師弟如果真喜歡他,就由你收他為徒好了.回山之後我還..」說到此處他略微遲疑了一下,記起臨下山前師父囑咐他事成之後盡早回山,和師父一同閉關練功三個月,以準備一年多以後的同門比武.他是氣宗首徒,極得師父器重依賴.心知自己恐怕沒有多少時間來教導風揚.只是想想這閉關練氣之事還是不要告訴師弟為妙,於是繼續道,「我還,還恐怕有不少俗務纏身,別耽誤了這孩子.」

    正說話間,風揚趕到近前,葉清查向他笑道,「你不是想學飛麼?這個叔叔飛的比我還快.你想不想跟他學?」趙清雷面上含笑,身子一閃,也沒見他腳步移動,已繞二人轉了一圈.風揚揉了揉眼,看趙清雷笑嘻嘻的站在原地,又覺得他動了,又覺得他沒有動.心中歡喜之極,一直拍手叫好.這場上三人都還不知道,今日葉清查這一讓徒,對日後華山派以至武林的前途,都有了多麼大的影響.---待續

《哭鬧山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