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
阿拉善宮最高處.任天翔與霍希爾諾忐忑不安地觀察著城外叛軍的動靜。眼看叛軍的旗幟從兩個方向向沃羅州城靠攏,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直看到朗邁色的旗幟在半途中停了下來.最後向原來的駐地退去二人才暗自鬆了口氣。
「看來公子的離間計開始奏效。」霍希爾諾笑道。
「我們還得做點什麼.加深他們的猜疑。」任天翔道,殿下可令城中富戶準備牛羊美酒,給朗邁色的大營送去.就說是犒勞眾兵將,片恭迎朗氏大軍入城。記住.只送給朗氏兵將,最好還讓末氏騎兵看到。"
霍希爾諾眼中一亮.點頭笑道:『明白!我這就令人去辦!"
沒過多久,就見城中有百姓趕著牛羊往明氏營地而去,半道上正好遇上兩個末氏游騎.兩名游騎見到牛羊美酒.忙令趕往束氏營地,百姓卻不答應,說是仲巴托大相犒賞末氏的東西。沃羅西民風彪悍.兩個游騎見對方人多.不敢用強.只得憤憤不平地同去向領主稟報。
昕完兩個游騎的稟報,末東則布老奸巨猾的眼中閃過一絲狐疑。方才朗邁色差人來請他去議事.他就有點奇怪,再聽到游騎的稟報,他不禁狐疑起來。愛子束羯羅也小聲提醒:「仲巴托只犒勞朗氏.卻不給我們面子,莫非他們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勾當?爹爹不可不防啊!」
末東則布捋著半尺長銀鬚沉吟道:『不可胡亂猜想.以免中了仲巴托離間之計。如今最要緊是立劃進官.確立大汗和攝政大臣人選.其餘諸事皆可容後再議。「來羯羅忙道:」如今朗邁色已停步不前,我們若單獨人城,萬一他與仲巴托有勾結,裡應外台將我們堵在城中.我們可就進退維谷,十分凶險了。"
末東則布皺眉搖頭道:「朗邁色與為父是多年同僚.他的為人為父多少有些瞭解.還不至於如此膽大。我們萬不可相互猜疑,以免為他人利用。」「朗邁色或許沒那個膽量.但他的兒子朗祿可不是省油的燈!」末羯羅急道,「以我對朗祿的r解.他就是為了個女人都會對朋友使陰招。如今不見我師父回報.城中究竟是個什麼情形,以仲巴托為首的眾大臣究竟是個什麼態度.我們一無所知,萬一仲巴托與朗邁色有勾結.我們這~去,可就是往陷阱裡跳了。」
末東則布面色怔忡,開始猶豫起來.捋鬚沉吟良久.他問道:「依你之見,如何是好·」末羯羅沉吟道:「爹最好是等我師父回來覆命.仔細丁解城市情況後彈做決定。至於跟下.最好是不要輕舉妄動,或者差人請朗邁色過營議事。如果他不過來.可就要防著點。」
末東則布沉吟良久,頷首道:「你的話不無道理,如今遲遲不見摩達索羅回來覆命,實在有些蹉蹺,就先請朗邁色過營議事,再做打算。」
一名隨從得令.立刻如而去,將末東則布的邀請送朗邁色面前。朗邁色接到邀請,猜疑之心更蕻.便對前米相邀的兵卒道:「請回復你家領主,就說如果是摩達索羅上師親自相邀,朗某或可從命。」
末東則布得到這樣的答覆.心中越發狐鞋.只得差人傳話道:「摩選索羅上師一直不見蹤影.休讓老夫哪裡苦請,」
「他在撒謊!」得到這樣的答覆,朗祿頓時火冒三丈,「我親眼看見摩達索羅連夜去了他的營帳。他不敢承認.定是二人心中有鬼,以至摩達索羅不敢前來見父親。」
束東則布的舉動令朗邁色不由得不懷疑,越發不敢去對方的營帳議事.便堅持要先見摩達索羅上師,同時令所部兵馬後退二十里。如此一來束東則布更不敢獨自進城.只得在原地等候摩達索羅回來覆命。
就在雙方相互猜疑,提防和試探中,時間一天天過去,卻始終不見摩達索羅露面,而仲巴托卻天天派人來請兩位領主進宮主持大局.守衛沃羅西城的神衛軍也撤去了通往阿拉善宮的防衛,擺出恭迎束氏和朗氏大軍進城的姿態。城中也是謠言四起,有說仲巴托大相欲迎末東則布做大汗,有說百官欲請期邁色主持朝政,各種謠言俱說得有根有據.令人直偽莫辨。在這種情形之下.末東則布與朗邁色相互間越發警惕.雙方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提防彼此上。對城中守軍反而不再十分戒備。
十五天之後,朗氏大軍駐地的後方出現了一股沖天狼煙.那是達西爾沃已率軍趕到的信號直到看見這約定的狼煙,霍希爾諾與任天翔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達西爾沃將軍終於趕到.沃羅西城之圍可解也!」霍希爾諾興奮地與任天翔一擊掌,「我這就下令神衛軍m擊.與達西爾沃將軍裡應外合,先擊潰朗邁色.再合力拿下末東則布!」「殿下不必操之過急。」任天翔笑道,「達兩爾沃雖及時趕到.但他的五萬人馬長途跋涉人困馬乏.戰鬥力要打很大一個折扣。如果我們貿然進攻朗邁色.末東則布定會出兵營救。他知道朗邁色一旦落敗,自己肯定就是下一個目標.因此無論如何他都要與朗邁色共進退.如此一來勝負還真不好預料。」
霍希爾諾皺眉道:「我恨不得立劃就拿下這兩個反賊.為父汗報仇雪恨!」任天翔點頭道:「殿下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不過為保萬無一失.我們還是應該將反擊的時間推後三天。一來讓達西爾沃的兵馬有個休整的時問.二來也要與達西爾沃將軍制定一個完善的計劃,以便用最小的代價達到最大的效果,」
霍希爾諾想了想,憤然道:「那就讓這兩個反賊再多活幾天!不過我們也要防著這兩個反賊鋌而走險,突然攻打沃羅西城。萬一被他們攻入阿拉善宮,就會動搖我沃羅西的根基。」任天翔笑道:「他們已錯過了最好的戰機.而且他們也看到了突然出現的狼煙,定會派出遊騎偵查,也定會發現達西爾沃的五萬大軍。有這樣一支大軍在後,他們再聯手攻打沃羅西城的可能徽乎其微。他們最有可能是趁達西爾沃立足未穩,連夜偷襲其大營。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派人給達西爾沃送信,」
「我這就派水性好的勇士順虹沃羅兩河漂流而下,去給達西爾沃將軍送信。」霍希爾諾忙道,「不過如何』口他裡應外合.分別擊潰朗氏和末氏叛軍,公子可有妙策』」任天翔正待回答.突然發現霍希爾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心中一動,笑道:「殿下心中已有妙策.又何必來問在下』」
霍希爾諾哈哈一笑:就不知我心中的想法是否有公子高明?不如我們都將心中的想法寫在上.看看哪個更好。"說完也不等任天翔拒絕.便令隨從筆墨伺候。
霍希爾諾的提議激起了任天翔的好勝之心.當下提筆在七掌心寫下字。二人笑著攤開手掌一看,彼此掌中竟是兩個相同的字~不攻!
霍希爾諾滿心歡喜,哈哈笑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找們若主動進攻.朗氏、末氏定會聯手相抗,二人的兵力依舊在神衛軍和達西爾沃屬軍之上。只要我們不主動進攻、二人便無法徹底消除彼此猜疑.也就無法放心聯手,時日一長他們就得防犯其他領主率軍趕來解圍.所以只能撤退。一旦他們後撒,軍心便會動搖屆時神衛軍達西爾沃屬軍便可集兵力.追擊其中一股軍.定能太獲全髀」
任天翔連點頭.心中卻是暗自吃驚。霍希爾諾如今不過才十三四歲.就已有這等見識.他登上大汗之位.加菩提生的協助.沃羅西豈不是要就此中興一個強太的沃羅西對大唐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不過在眼前情形下.他已無法阻止這種情況的出現。
霍希爾諾沒有留意到任天翔眼中憂色,興沖沖地令人派水性好的武士去給達西爾沃送信、當天夜裡,朗邁色_果然派兵偷襲達西爾沃沃大營,誰知半道,就被對方發現.只得無功而返,達西爾沃收到霍希爾諾的計劃,依計是按兵不動,小心監視朗氏兩軍的動向,三天過後.朗邁色終於無法忍受被沃歲西城守軍和達西爾沃大軍夾在中間的局面,連夜後撤三十里。他的舉動引起了末東則布誤會,以為他要退走怕自己孤軍被達西爾沃與沃羅西城守軍合擊,也急忙向後撤退。二人一旦退軍.便再也停不下腳班.不約而同地往各自屬地飛逃。
叛軍旗幟方動,在阿拉善宮高處瞭望的霍希爾諾就已發覺。他立刻令人點起狼煙,通知達西爾沃追擊.同時令神衛軍集結.準備趁勢追擊。
在阿拉善宮前方的廣場上.數萬神衛軍已集結。霍希爾諾身披甲冑,由宮門拾級而下.雖然他已有成人高矮.但身材還是單薄.不過他自信的目光彌補了外貌的稚氣,令人不敢因他的年齡而有任何輕視。
「霍希爾諾殿下千歲」神衛軍齊齊舉刀高呼,數萬柄寒光閃閃的刀鋒.刺破了沃羅西高原的寧靜。自蒙都爾干大汗噩耗傳來,沃羅西城守軍就失去了主心骨,如今他們終於看到了新的希望.有人甚至喊出「霍希爾諾萬歲」。
霍希爾諾翻身上馬.待眾人停止了呼號.才從容道:「末東則布和朗邁色,竟敢弒殺我父汗,率軍包圍首邑.威逼百官,實乃罪大惡極.鬼神不容!如今以達西爾沃將軍為首的各路領主.已率大軍前來平叛.叛軍已是喪家之犬,不得不倉皇退走。現在是我神衛軍一展軍威的時候.可有勇士願與我並肩追擊,割下叛賊人頭」「願誓死追隨殿下!」眾人齊聲高呼.聲震寰宇。霍希爾諾滿意地點點頭,揚鞭一聲高呼:「出發!」
數萬沃羅西騎兵,如滾滾洪流追隨霍希爾諾疾馳而去,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這一戰原本無須霍希爾諾親自出馬,不過為了在軍中樹立戚信.他還是堅持親自冒險率軍追擊叛軍。經過這一戰後.他繼承大汗之位便是水到渠成。任天翔心情複雜地注視著這個雄才大略的沃羅西少年,在自己的幫助下一步步登上了沃羅西的權力巔峰.
「是不是覺得,一個強大的沃羅西對大唐是個不小的威脅,」一旁的菩提生和顏悅色淡
然笑問任天翔怔,跟著哈哈一笑:「在下不過是個普通商販,國家大事自有皇帝老兒和文武百官操心干我何事?」
菩提生意味深長地笑道:「公於肯定不會永遠做個普通商販相信終有一天,你會影響甚至左右大唐帝國的命運,佛爺看人還很少走眼」任天翔縮起脖子吐吐舌頭:「大師.這話可不能亂隨,我還想多活兒年呢」菩提生哈哈大笑;「你放心.佛爺也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任天翔嘻嘻笑道:「大師這次以佛門神通.擊敗沃羅西人心中鬼神一般的摩達索羅.將來定受殿下倚重,可別忘了當初對我的承諾啊,」菩提生微微頷首道:「貧僧若能在沃羅西開壇傳教.定會幫你達成心願」他微微一頓,回首遙望巍峨莊嚴的阿拉善宮,徐徐道.「希望佛法能化解這雪域高原的暴虐之氣,使這阿拉善宮真正成為佛地。」
黃昏時分,合力追擊叛軍的種衛軍與達西爾沃屬兵.終於在霍希爾諾率領下凱旋。由於末東則布與朗邁色分頭逃竄.選西爾沃與霍希爾諾得以集中兵力追擊朗邁色大軍.以優勢兵力將朗氏叛軍幾乎徹底擊潰;末氏叛軍實力比朗氏要弱,不敢與大軍正面對敵.只得速速逃回屬地,如此一來沃羅西城之圍已徹底解除。一直擔驚受怕半個多月的沃羅西貴族和文武百官.終於徹底鬆了口氣。
是夜,沃羅西城通宵狂歡.豪爽奔放的沃羅西漢子在阿拉善宮前燃起了堆堆篝火.以高原特有的慶祝方式.宣洩著他們天性中的奔放與激情。能歌善舞的沃羅西姑娘圍著篝火跳起了撩人的舞蹈,霍希爾諾也恢復了少年人的好玩天性與眾兵將樂在一處。
任天翔與菩提生太師都是這次平叛的功臣.自然也是篝火晚會的主角之一,只因為菩提生大師持戒不飲酒.因此以達西爾沃為首的沃羅西將領和大臣,便都將任天翔作為主要目標頻頻勸進.饒是任天翔酒量過人.三五輪下來也感覺腳下發飄剛應付完達西爾沃等人.霍希爾諾又舉杯過來.意味深長地笑道:「公子請滿飲二大碗.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任天翔醉意熏熏地連連擺手:不能再喝了.再喝恐怕就要酒後失禮.冒犯殿下也不自知霍希爾諾呵呵笑道:"我赦你無罪.你盡可放心。本殿下親自敬酒,公子也不給面子任天翔無奈.只得接過侍女遞來的三碗青裸酒,咬牙一喝乾,一豌灑下肚,頓覺渾身發軟.酒意上頭.猶如置身雲端般飄忽而茫然.
迷糊中似乎被人扶人了帳篷.當厚厚的帳簾放下之後,熱鬧喧囂俱被關在了外面。帳篷中燃著熊熊爐火.地上自鋪著厚厚氈毽.溫暖如春,任天翔朦朧中感覺身上的的衣服被解開,跟著一個溫暖如玉、滑膩如脂的身體鑽人了自己懷中.像八爪魚一樣輕輕纏住了自己滾燙的身體。
任天翔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長安城那令人銷魂的溫柔鄉.又如來到那傳說中的瑤池仙境,迷迷糊糊水知人間歲月。直到第二日一早醒來.猛然發覺自己懷中蜷縮著一個嬌小的女子.不由驚得翻身坐起。
那女子也立刻驚醒.連忙拉過錦被擋在赤裸的胸前,紅著臉用生澀的唐語囁嚅道:「公子您……醒了?」「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任天翔忙問,他發覺自已也渾身赤裸,連忙抓過長袍披在身上,就見帳中沒有第三人,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崑崙奴也不見了蹤影。
「我叫仲尕.是霍希爾諾殿下賜給公子的奴婢。」那女子紅著臉小聲道。見任天翔正手忙腳亂地穿衣.她連忙上前幫忙.「請容奴婢侍候公子穿衣。」「休要過來!」任天翔本能地將她一把推開,雖然他曾經足長安城有名的紈褲子弟,但像這樣糊里糊塗就跟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睡在一起,卻還是頭一回.他心中沒有意外艷遇的喜悅.只有一種本能的警惕。
終於穿上衣衫.任天翔心中稍稍平復了一點。見那女子也已穿上衣衫,眼裡含著委屈的淚低頭著有些不知所措,任天翔心中有哇歉然.忙問:「你叫什麼來著』」「仲尕。」那女子低
著頭小聲答道。
「仲尕,你聽我說。」任天翔逐字斟酌道.「昨晚我喝醉了,什麼也不知道。如果有什麼冒犯,完全是無意識下的舉動。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我們也沒任何笑系.你…是否明白,」仲尕大大的眼眸中漸漸盈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認它滾落下來。稍稍低下頭.她澀聲道:「公子不必緊張,仲尕侍候公子乃是自願,公子不必有任何負擔。」
仲尕的通情達理讓任天翔鬆了口氣。仔細打量對方,他才發澆仲尕盛乃罕她的美女,看模樣只有十八九歲.大大的眼睛猶如雪山中的小溪一般清澈.五官沒有任何高原烈風磨礪下的粗糙,反而如江南女子那般秀麗,雖然不及長安女子白皙豐腴,卻有種長安女子沒有的異樣風情。在任天翔的注視下,她羞怯地低下頭,其羞澀之態.令人心生憐惜。
任天翔收回目光.將心中的旖念趕開:霍希爾譜在自己酒醉糊塗之時,強塞給自己如此大禮.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感謝自己這麼簡單。
「我…這就去見霍希爾諾殿下.讓他將你收同。」任天翔說完就匆匆出得溫暖的帳篷。見炳個崑崙奴守在帳外.一向恭謹的臉上還帶著一絲曖昧的微笑任天翔抬腿各給他們一腳.怒道:「昨晚看我喝酵,不貼身護衛也就罷了.為何任由我落入溫柔陷阱,」
兩個崑崙奴頓時面露惶恐。任天翔心知以他們的心智.也領會不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只氣得跺腳就走。前方褚剛也而帶傻笑迎r過來,任天翔無心理會他的想法,只道:「走,隨我去見霍希爾諾殿下!」
守衛阿拉善富的神衛軍此時都已認得任天翔,見他要進宮.立刻飛舞通報。不多時便見達西爾沃出來迎接.老遠便笑道:「公子為啥這般著急,殿下還以為公子起媽要三天後才會來謝恩呢!」
「我要見殿下.請將軍帶路。」任天翔一臉嚴肅,完全無心理會達西爾沃的調笑,在達西爾沃帶領下,二人轉過重重宮門.最後終於在一偏殿中,見到了正向菩提生請教佛理的霍希爾諾。見任天翔進米霍希爾若立刻起身相迎,欣然道:。公子來得正好,我方才與菩提生大師商議,新建一座桑多寺,作為菩提生大師傳經駐錫之所,並挑選貴族子弟在寺中剃度出家.「此改變佛門弟子在沃羅西沒有根基的歷史,」
「殿下作了個正確的決定。」任天翔敷衍道。
「對了!」霍希爾諾突然想起一事,「桑多瑪上師和你的商隊已經平安來到首邑,我已令人安排他們在驛館休息,你可以隨時見他們。」
突然聽到褚然等人平安抵達沃羅西城的消息,任天翔也十分欣喜.忙道「多謝殿下安排!」
「你是我的貴客,無須如此客氣,」霍希爾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我還有個好消息沒來得及告訴你,不過我想先知道你對我送你那件特殊禮物可還滿意?」任天翔臉上有些尷尬.霍希爾諾解釋道,「仲尕雖然是個奴婢,不過出身可不低。她父親曾是我沃羅西重臣.困捲入謀反事件被斬,家中子女都賣身為奴。父汗念她年幼無知,特將她留在宮中作為我的玩伴。公子於沃羅西有天大的功勞,我思來想擊,唯有以她作為禮物送給公子,才能表達我心中對公子的感激之情。」
「殿下言重了!」任天翔連忙一拜,正色道,「殿下的心意在下感激不盡,不過還請殿下收回這份禮物。」霍希爾諾皺起眉頭:「怎麼.你不滿意?出征當騎快馬.娶妻要娶仲尕!沃羅西城中不知有多少勇士想娶仲尕為妻.你竟然攔拒絕無數沃羅西勇士夢寐以求的美女?」
任滅翔額頭開始冒汗.仲尕竟不是一般的奴婢!.如此說來自己果然不是杞人憂天。他沉吟片刻,逐字斟酌道:「仲尕確實足難得見的美女,小過我從來就不習慣將女人當成禮物送人,更不習慣與索不相識的女人在一起。」「一回生兩回熟嘛,何況仲尕在宮中還學過唐語和大唐禮儀,甚至還精通大唐音律.與你應該會有共同語言;」霍希爾諾噯昧地笑道,「經過昨夜,你還說仲尕是個索不相識的陌生女人?」
任天翔正色道:「昨夜我喝得爛醉如泥,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如何去的那處暖帳。」他頓了頓,歎道.「如果殿下是單純將仲尕送我,在下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當然會開心笑納。可惜殿下是另有目的,所以在下萬不敢收。」霍希爾諾跟中閃過一絲讚賞.頷首道:「公於果然聰穎過人。不錯,我送公於這份大禮.是想將公子留在我身邊為沃羅西效力。公子雖然年輕.但聰明才智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你與菩提生大師宴乃這次平叛的兩大功臣.我若有你們二人幫助.定能如虎舔翼。只要公子願意留下米,無論想做什麼官職.想要多少封地和奴隸,皆可予以滿足。」
任天翔雖然早已猜到霍希爾諾送自己美女的企圖,但聽他親口說出來,臉上還是徽徽變色。低頭沉呤良久,他緩緩抬頭.懇聲問:「請問殿下是將在下當成朋友還是僅僅當成可以幫助自己的人才-」
霍希爾諾想了想,笑道:「當然是當成朋友!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將公子留在沃羅西,共同成就一番霸業。沃羅西雖不及大唐王朝博大繁華,但我可以保證,給予公於的尊榮決不會少於大唐.」
任天翔感動地點點頭,歎道:「我完全相信殿下的誠意.可惜我只是個不願受任何拘束的普通人.榮華富貴和建功立業於我來說井無多大吸引力。既然殿下當我是朋友,在朋友面前我也不說假話,我不會留在沃羅西做官,將來也不會做大唐朝廷的官.希望殿下成全。」霍希爾諾有些意外,臉上漸有不豫之色:「公子這是看不起我沃羅西的官職,還是看不起我霍希爾諾?」
任天翔懇聲道:「在下一介白丁,哪敢如此狂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當初我雖被迫離開長安.但無時無刻不想重回故土.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殿下如果也將在下當朋友,就請成全在下這點小小的心願。」霍希爾諾臉色陰晴不定.冷冷問:「當初隨我母親陪嫁過來的侍從中也有不少長安人,他們不也在沃羅西生活多年』菩提生大師是泥婆羅人.也不遠萬里到我沃羅西弘揚佛法.為什麼你就不能留下來」
任天翔心知要讓一個從來離開過故土的少年,理解一個遊子對故鄉的依戀.實在太難。面對霍希爾諾的質疑,他無言以對。一旁菩提生見氣氛尷尬,連忙上前一步,合十道:殿下萬不可將任公子留在沃羅西.不然必有大禍!"
「為什麼,」霍希爾諾問道。菩提生正色道:「雖然半個月後就將舉行繼位大典,屆時殿下將成為沃羅西大汗,但末氏叛軍尚未掃平,仲巴托等權臣並未徹底歸服.黑教勢力更是不可小覷,並地領主也多在觀望。此刻貿然重用與沃羅西直衝突不斷的大唐人,定會引來百官反對和各地領主的猜疑,難保不會有人生出二心.或與黑救勾結.或暗中支持叛軍,屆時沃羅西局勢恐怕就要生出諸多變數。」
霍希爾諾想將任天翔留在沃羅西.只是出於對人才的渴望,並沒確考慮這麼多。聽菩提生這勸說,不由沉吟不語。菩提生看他面色猶豫.便笑道:「如果殿下真是欣賞任公子才幹.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既可使他為沃羅西效力,又不至於引起眾大臣和領主們的猜忌。霍希爾諾忙道:」還請大師指點迷津。「菩提生淡淡笑:」殿下忘了公子真正的身份,沃羅西自從與大唐交惡以來,商路基率中斷,若有人能將沃羅西稀缺的貨物源源不斷運到沃羅西城,再由殿下委託之人轉賣給各地領主.這對殿下的幫助難道不比留在殿下身邊大麼?"
霍希爾諾遲疑道:「大師所言甚是,不過大唐與沃羅西之間關卡重重,就算我可以讓任公子的商隊在沃羅西通行無阻,但他怎麼能通過大唐邊軍的關卡?」菩提生笑道:「任公子自有妙計!」
任天翔已領會菩提生意圖.不禁對他感激地點點頭.然後對霍希爾諾笑道:「實不相瞞,我這次冒險從於田出發翻越崑崙,就是看中了大唐與沃羅西交惡後巨大的商機。我已賣通了於田王族尉遲氏.只要殿下能讓我的商隊在沃羅西通行無阻.我就能保證將沃羅西需要的貨物.源源不斷地從於出運到沃羅西城。」
霍希爾諾沉吟未決,一旁的心腹侍從李福喜也連連點頭道:「如此一來,茶葉、瓷器,絲綢等貨物、還有沃羅西急需的食鹽,再也不必從波斯人手中高價購買了。」達西爾爾沃也道:「安西出產的乓刃天下馳名.若能弄到沃羅西,定可使我沃羅西實力大增!」
霍希爾諾望向任天翔,問道:「你能為我們弄到安西出產的兵刃和沃羅西最為稀缺的食鹽嗎?」任天翔遲疑道:「食鹽和其他貨物都沒問題,唯有兵刃受安西都護府管制.這個只怕不易。不過我會盡我所能,為殿下弄到安西出產的好刀。」
「太好了!」霍希爾諾臉上終於有了喜色.摘下腰問那柄牛角短匕遞給任天翔.欣然道,「這柄牛角短匕乃是傳自先祖霍祖諾都,各地領主俱識得。你可憑之作為信物.在我沃羅西通行無阻!我希望你的商隊,能為我源源不斷送來沃羅西急需的各種貨物。」
「多謝殿下賞賜!」任天翔雙手接過短匕,心中欣喜莫名、當初他冒險來沃羅西,原本只是想用第一批貨物結交和買通某個領主.打通祆羅西關節。沒想到機緣巧台結識霍希爾諾,在存幫助他平定叛亂之後.順利拿到了通行沃羅西所有關卡的信物,這實在超出了他最好的預料,如今霍希爾諾送自己一份如此珍貴的厚禮.任天翔也不能不打所表示.他仔細收起匕首.懇聲道:「這次我千里迢迢來到沃羅西.除了想要打通西域到沃羅西的商路,還想拜祭我大唐兩位公主.並將所有貨物奉獻在她們的靈前,請殿下務必要滿足在下這個小小的心願。」
任天翔知道如果直接將貨物獻給霍希爾諾.對方根本不會將這點貨物放在眼裡。不過如果是獻給銀月、靜安兩位公主,他定會領協。果然.霍希爾諾跟中湧出莫名感動.點頭歎道:「難得公子還記得我母親和曾祖母,我這就帶你去拜祭她們。」
任天翔在霍希爾諾帶領下.先去靜安公主生前住過的宮般瞻仰祭拜,然後來到阿拉善宮最高一層,霍希爾諾指著中央一間官殿道:『這是當年先祖靜修的殿堂,裡面供奉著先祖和兩位曾祖母塑像。"
任天翔抬頭向殿內望去.就見內裡供奉的是霍祖諾都、大唐銀月公主、泥婆羅金池公主塑像。他恭恭敬敬在殿外磕了三個頭,暗道:銀月公主當年和親沃羅西,為大唐和沃羅西帶來了幾十年的和平,今日我作為大唐子民能前來拜祭想必公主天之靈,也會非常欣慰吧。
拜祭過銀月公主.霍希爾諾又帶著任天翔參觀藏寶樓。因為沒有隨從和大臣陪同,他恢復了少年人的活潑天性,對任天翔欣然炫耀道:「這裡陳列著曾祖母和先母從長安陪嫁過來的東西,其精美絕倫令人歎為觀止。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前來祭拜她們的大唐百姓,又奉上不菲的貨物作為祭品,我想她們定不會讓你空手而回。你便在她們陪嫁的這些珠寶玉器中挑選一件,作為紀念吧。」
任天翔本待拒絕.但看到霍希爾諾眼中那懇切的微光,只得將拒絕的話嚥了回去。他知道這陪嫁品在沃羅西人心中.定如聖物一般神聖.如果自己貿然拒絕霍希爾諾的好意,就是對聖物的褻瀆。想到這,任天翔便對霍希爾諾拱手一拜:「恭敬不如從命,在下謝謝殿下美意。」
在霍希爾諾帶領下,任天翔順著陳刊的陪嫁品看過去。紅布覆蓋的桌案上,除了珠寶首飾還有不少精美的陶瓷器叭,佛經和唐文古籍,任天翔正不知挑什麼為好,突被一堆珠寶中央夾雜的一塊薄薄的玉片吸引了目光。那玉片色澤暗淡.形狀呈小規則的三角形.顯然足一塊不完整的碎片。只一服任天翔便可肯定,它跟自己懷中那塊義安堂代代相傳的聖物,是問源同宗的東西!
饒是任大翔一向鎮定,此刻心情也異常激動,拿起那塊玉質殘片,人手之後他立刻就發現.它與自己懷中那塊玉質殘片.是同一個玉器的不同部分,甚至有條邊還可以以一絲小差地台在一起!抖著手將那塊玉質殘片質殘片在手中摩挲半晌,任天翔澀聲問:「這是什麼東西?」
霍希爾諾仔細看了看.皺眉道:"我也不知,如此低劣的玉質,與其他精美的玉器格格
不人.可它偏偏就是當年曾祖母的陪嫁之物,實在是令人讚解。「任天翔翻來覆去看了半晌,終於澀聲道:」我想就幫下它作為紀念,請殿下恩准。"
「當然沒問題!」霍希爾諾微微一笑.「不過我要好心提醒你,它只是塊質地低劣的墨玉殘片,根本就沒什麼價值。」任天翔意味深長地笑道:「紀念品的價值往往不在它的外表和質地,而是在它的內涵。」
霍希爾諾只當任天翔是因為對兩位大唐公主的崇敬,才如此看重這塊普普通通的玉質碎片,也沒有多想。離開藏寶樓後,他突然笑道:「如今我已是沃羅西即將繼位的大汗,當然不能佔你的便宜。既然你將貨物都獻給了先祖,我定不會讓你空手而回。不過現在這時節,崑崙已是大雪封山,你就安心住這裡過冬,待來年開春雪融冰消後再走。」
任天翔點頭笑道:「就怕給殿下舔亂。」「不礙事!」霍希爾諾擺擺手,「待我繼承汗位.平定叛亂後,公子定要給我講講長安的風土人情和繁華景象,尤其是大唐皇帝治理國家的手段和方略。」
任天翔見霍希爾諾稚氣未脫的臉上.洋溢著自信與期待交織的容光.心中在為他高興的同時.也在暗自感慨:這少年胸懷大志又虛心好學,沃羅西在他治理之下必定會更加強大,這對大唐來說實在不是個好消息。不過我任天翔只是個離鄉背片的逃犯.國家大事自有肉食者謀,倒也輪不到我這無名小卒去操這份閒心,這樣一想.他心中也就釋然。
「仲尕還台公子心意吧?」霍希爾諾突然笑問。任天翔臉上頓時有點尷尬,忙拱手道:「殿下還是收同這份大禮吧,在下實在愧不敢受。」霍希爾諾有些意外:「她伺候得不好?那我重新給你換一個。」任天翔連忙分辨:「那到不是,只是我還不太習慣接受這種特別的禮物。」
霍希爾諾臉上頓顯不悅:「以女奴侍奉貴客,一向是我沃羅西貴族的待客之道。公子若是不受,便是不給主人面子。公子莫非見我年少,使不將我放在眼裡?」任天翔見霍希爾諾面如寒霜,心中暗自吃驚.他沒想到沃羅西竟有這種習俗。不過為了這點小事,似乎犯不著冒犯這個未來的沃羅西王.他忙笑道:「在下豈敢冒犯殿下,既然沃羅西有這等風俗.在下便入鄉隨俗吧。」
「這才對嘛!」霍希爾諾釋然一笑,「我會在城中蛤公子安排住址,你就安心在這裡過冬。有仲尕侍候,想必不會寂寞。」
事已至此.任天翔只得硬著頭皮應承下來。雖然他很不習慣這種將女人當禮物送人的風俗.不過想到這是霍希爾諾一番好意.而且仲尕又是萬里挑一的沃羅西美女、他心中也就不那麼抗拒了。
次日,霍希爾諾果然在城中給任天翔等人安排了一處別院.雖算不上多麼奢華,卻也稱得上是清靜幽雅。任天翔安心住了下來.靜待次年開春崑崙大雪融化。
各地領主陸續聚集沃羅西城。霍希爾諾忙著準備大典,再無暇顧及任天翔.菩提生大師則在忙著籌建桑多寺。各人都在忙碌,唯任天翔樂得清閒,每日不是帶崑崙奴兄弟在沃羅西城中欣賞異族風情,就是讓褚氏兄弟去瞭解沃羅西貨物的行情,盤算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獲利。
十多天時間很快就過去.霍希爾諾的繼位大典按計劃就在次日舉行,城中一時熱鬧非凡。任天翔見崑崙奴兄弟這段時間一直不知疲倦地跟隨左右.有些過意不去,便拿出些碎銀子對二人道:「阿昆阿侖.明日你們要隨我去參加殿下的繼位太典,不能穿得太寒酸,給我這個主人丟臉。我放你們一天假,去買身得體的衣衫.天黑後再回來。」
崑崙奴兄弟原本無名無姓.任天翔為了方便起見。便稱穩重點的兄長為阿昆.伶俐些的弟弟為阿侖.兄弟二人有了自已的名字,對任天翔這個新主人感激不盡,如今又聽任天翔要放他們的假.兩人俱愣在當場。奴隸從來就沒有放假一說,更沒有自己去買新衣服的道理。
任天翔見狀,將錢強塞入兄弟二人手中.命令道:「立刻去給自己買身新衣服和新靴子,然後蹲牆根曬太陽也好,喝酒吃肉找女人也好,總之一句話,我不管你們幹什麼.天黑之前不准同來。」
兩兄弟呆呆地愣了半響,她任天翔態度堅決,只得拿上錢出門而去。二人這一走.別院中頓時冷清下來,褚氏兄弟早已和兩個刀客外出考察沃羅西商機,還帶走了巴扎老爹當嚮導,偌大的別院中除了幾個霍希爾諾附送的奴僕.就只有仲尕撻個特殊的奴婢。
以任天翔那紈褲本色,對送上門的美女一向是欣然笑納.但忡尕乃是霍希爾諾的禮物,難保沒有帶著特殊的使命。他知道.如果僅僅是為了感謝,霍希爾諾實在沒必要將沃羅西男人想娶的美女送給自己。不過他想破頭也猜不出,看起來那麼單純和善良的仲尕,會帶著怎樣的秘密使命,所以他從不敢將仲尕當成成奴婢,反而是當成公主般尊敬。
「公子,請用茶!」任天翔正望著窗外的天空出神.身後突然傳來仲尕溫柔的聲音。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就見仲尕正低頭捧著香茗.以半屈膝的姿態裊裊婷婷地立在自己身後.這是標準的大唐禮儀。讓任天翔心中頓感親切。雙手接過香茗.他欣然問道:「對了仲尕,聽說你精通大唐音律。不知可否為我撫上一曲?」「奴婢遵命,請公子少待。」仲尕頓時面露喜色。雖然已與任天翔有過肌膚之親.但也還是笫一次為他撫琴.仲尕心巾既有些忠忑又有點期待。片刻後她手捧瑤琴回到廳中,將瑤琴置於案上,略為調息後,便輕緩地彈了起來。琴聲乍起.任天翔心神就是一動,原本以為仲爾只是略微會彈幾首樂府小調.沒想到一出手竟是繁難複雜的《霓裳羽表曲》!
《霓裳羽衣曲》是玄宗皇帝為愛妃楊玉環而作,極盡絢麗纏綿.實乃樂府大調中不可多得的精品.長安最有名的樂師李龜年譽之「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這雖有拍馬屁之嫌,不過這首曲於從宮中傳出後,立刻風靡長安青樓.卻是不爭的事實。任天翔無數次聽到過這首曲子.但唯有這次.他的心在隨著那熟悉的音符跳動,長安城的繁華和璀璨,如畫卷般隨著那熟悉的琴聲漸漸浮現在眼前,
熟悉的琴聲將任天翔帶同到難忘的長安城,汩水不知不覺間盈滿了他的眼眶。直到琴聲渺渺他才霍然驚覺,連忙抹去淚水欣然道:「彈得太好丁!簡直不亞於宜春院的頭脾。」「什麼是宜春院的頭牌?」仲尕好奇地問道。任天翔有些尷尬,連忙笑道:「就是宜春院最好的樂師。」生怕仲尕再追問何為宜春院,他急忙轉開話題,「我還是第一次被這一曲《霓裳羽衣》感動得差點落淚,你這是跟誰學的?」
仲尕紅著臉道:「奴婢從小就跟隨大唐樂師學過音律。最喜歡富麗堂皇的大唐樂曲.不久前有西域商人帶來了造套曲譜.我便照著譜練了起來,也不知奏得對不對?」
「奏得太好了,長安城最好的樂師也不過如此:」任天翔擊掌讚道,「不知能否再為我奏上一曲?」「奴婢遵命!」仲尕欣然答道。說著她雙手按琴.稍稍吸氣調息,開始奏響第二首樂曲。昕到熟悉的曲調。任天翔不禁雙眼微捨.擊掌輕哼,品味看這既熟悉又陌生的琴音。
任天翔正沉浸在樂曲的華美之中.突聽「啪」一聲異響.一條琴弦竟無端而斷。仲尕頓時手足無措,滿臉羞愧。任天翔心中陡然泛起一絲不安。稍一沉吟便輕歎道:「既有不速之客登門,何不現身一見?」話音剛落,就聽上方響起一聲長笑.一道黑影從粱上徐徐落下。如鬼魅般輕盈。仲尕正要失口驚呼,便被那黑影信手一揮,將她衝到嘴邊的驚叫生生逼了回去,她的人也跟著軟倒在地。
「仲尕!」任天翔急忙上前查看,但見仲尕雖然不省人事、不過呼吸平緩正常,並無大礙。就聽身後有人淡淡道:"放心.我只是讓她昏睡~日而已。
09暗算
任天翔回頭望去,就見一名黑衣人猶如來自地獄般帶著隱隱森寒,散亂的披髮下是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有種人只需一眼就能令人不寒而慄,而對方顯然正是這樣的人——黑教上師摩達索羅的大弟子、末東則布的兒子末羯羅。任天翔雖然以前只是遠遠看到過他的身影,但此時還是一眼就認出。他心中暗自吃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睜觀其變。
「嘿嘿。你小子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不過膽識還算不錯。」末羯羅一聲冷笑,大馬金刀地在任天翔對面坐了下來。盯著他的眼眸道,「家師曾不止一次說起你,以前我還不以為然,今日一見,果然有些特別。」
沃羅西貴族大多學過唐語,不過說得像末羯羅這樣流利的卻是不多見。任天翔心中暗自稱奇。想起他師父上次與菩提生的鬥法,便笑問道:「你師父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吧?」末羯羅面色一沉,忽而陰笑道:「自從上次阿拉善宮一別,家師很是想念公子,叮囑我務必要請任公子一晤。我在你這別院外等了足有七八天,今日總算不辱使命。」
任天翔面上隱有懊惱之色,正欲左右張望,卻聽末羯羅淡淡道:「你別心存僥倖,這別院中所有奴僕都已中了我黑教密術昏睡不醒。我已為你備下馬車,公子是聰明人,想必不用在下用強。」
任天翔無奈道:「既然你師父如此盛情,在下敢不從命?請帶路。」
末羯羅起身抬手示意,任天翔只得隨他出門,門旁果然停著輛華麗的馬車。雖然街上有零星行人,但任天翔知道末羯羅手段,不敢胃險呼救,只得隨他登上馬車。就聽車伕一甩響鞭,馬車立刻奔行而去。
馬車窗門緊閉。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感覺在城中兜了幾個圈,最後才停了下來。末羯羅撩起車簾道:「公子請!」
任天翔下得馬車。就見置身於一處幽靜莊園之中,不等他細看。末羯羅便帶著他來到一間窗門緊閉,幾乎不見光亮的廂房之中,房中一黑衣老者正盤膝打坐,面無表情的老臉猶如古樹枯籐般溝壑縱橫。
「師父,任公子到了!」末羯羅低聲稟報。老者微微睜開雙目,就像是對一個前來拜訪的朋友那樣抬手示意:「坐!」
任天翔依言在他對面的氈毯上盤膝坐了下來,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面對對黑教第一上師,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幾欲從咽喉進出。魔達索羅瞇著眼打量任天翔片刻,突然問道:「公子似乎有點緊張?」毛天翔勉強一笑:「上師乃非常之人,在你面前只怕很少有人不緊張。」
摩達索羅微微額首。突然伸手一探,不等任天翔反應過來,已將他命門扣住。任天翔正待掙扎,就感一股暖流從摩達索羅指尖透出,經命門流轉全身,頓感渾身有種說不出的舒坦,緊張的心情也漸漸鬆弛下來。
「本師希望跟公子好好淡談。」摩達索羅說著鬆開手,嘴邊竟露出一絲友好的微笑。任天翔長舒了口氣,笑道:「多謝上師無上法力。只是在下年少無知。只怕沒有什麼可與上師相談。」
「公子精明過人,本師早已有所領教。」摩達索羅淡淡一笑,「跟聰明人說話,想必不用多費口舌。本師只問你一句,你為霍希爾諾立下莫大功勞,霍希爾諾會給你多大好處?」任天翔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沒啥好處,也就是准許我的商隊在沃羅西境內自由來去而已。」
摩達索羅點點頭,正色道:「如果你願意幫我,本師保證給你的好處會大大超過霍希爾諾。本師派人瞭解過你的底細,知道你是來自西域的商人。為商最是重利,想必你會考慮本師的建議。」任天翔啞然笑道:「霍希爾諾即將成為沃羅西汗,我看不出背叛他會得到什麼好處。」
「如果霍希爾諾做不了大汗,你得到的好處將超過你的想像。」摩達索羅淡淡道:「你的商隊不僅能在沃羅西境內自由來去,還可以成為沃羅西境內唯一的鹽商,所有鹽的買賣都要經過你的商號。」任天翔臉上徽微變色!「上師真敢許諾!你可知一國之鹽業有多大?在下可不敢有那麼大的胃口。再說你又不是沃羅西大汗,空門白話誰不會說?」
摩達索羅正色道:「本師可以向古教沃多桑傑祖師立下毒誓,以示誠意。只要你助我除掉霍希爾,繼承汗位的就將是芒松殿下,屆時本師便可重掌沃羅西大權,本師的許諾就是金口玉言。」
任天翔驚然變色:「你們要刺殺霍希爾諾!」
「不錯!」一旁的末羯羅厲聲道,「一且霍希爾諾做了大汗,我末氏一族將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找末氏弟子必拼盡全力,阻止霍希爾諾登基。你若肯幫忙,那是最好,不然就只有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任天翔低頭想了想,無奈道:「要我如何帶你們?」
末羯羅沉聲道:「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各地領主齊聚首邑。人多手雜方便行事。不過阿拉善宮戒備森嚴。霍希爾諾不僅有菩提生主持大典,更有白教和花教上師隨行保護,實在難以得手。你是霍希爾諾最為信任的貴賓,必有辦法讓我們接近霍希爾諾左右……」任天翔苦笑道:「你可真是抬舉我了,就算霍希爾諾對我信任有加。可我畢競是個外人,能參加大典已是僥倖,哪有辦法讓陌生人接近霍希爾諾左右?」
末羯羅倏然站起,陰陰道:「看來你是不願幫忙了?那就怪不得我!」說著就要伸手抓向任天翔後頸,卻被摩達索羅抬手阻止。黑教上師和顏悅色道:「明日大典防守必有疏忽和遺漏,公子作為貴賓,必定對整個大典的過程有所瞭解,想必可為本師指點迷津?」任天翔想了想,搖頭歎道:「如今我命懸你手,幫你們就是幫我自己,可是我思前想後,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機會。」
摩達索羅盯著任天翔眼眸,淡淡道:「既然公子不願幫忙,本師只好將你交給弟子處理。他早已為你備下我黑教最高禮遇,相信你不會陌生。」話音剛落,任天翔就感到後領一緊,身子向後飛去,卻是被末羯羅拎出了廂房。廂房外的天井旁有個一人深的坑,幾個黑教弟子肅然而立,坑旁架著一口大鍋。鍋中有瑩白如銀的液體在徽徽蕩漾。
「剝!」末揭羅說著將任天翔扔給幾個黑教弟子,眾人立刻將任天翔剝得一絲不掛,然後豎直塞入坑中。不等任天翔掙扎,幾名黑教弟子立刻手法熟練地往坑中填土,少時便將任天翔埋得只留頭顱在外。
「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末羯羅在任天翔身邊蹲下來,眼裡閃爍這戲謔與嗜血的興奮,「你見到過無塵和尚和他那幾個弟子施法後的樣子。應該能夠想像。」任天翔剎那間面如土色,終於明白末羯羅為何如此令人恐懼,他把虐殺他人當成是一種享受,難怪巴扎老爹只聽到他的笛音就被嚇得簌簌發抖。
「不明自?我給你講講。」末羯羅拔出一柄短刀在任天翔頭頂比劃,戲謔道:「呆會兒祭拜過神靈,我便在你的頭頂割開一道小口。看到一旁那口大鍋了吧?裡面是水銀,只要將水銀從你頭頂這道淺淺的小口灌進去,它就會順著你皮膚、肌肉、骨骼的間隙滲透下去。一直滲到你的腳底。只要我不停地灌水銀,它就會將你的肉體從你的皮膚中一點點地、活生生地擠出來。最後留下一張完美無缺的人皮。你失去皮膚的肉體不會立刻就死,而是呼號,奔跑掙扎至少三天……」
「你……你這個變態!你死後定要下地獄!」任天翔想起無塵禪師的遭遇不禁哆嗦起來。末羯羅卻不以為意地哈哈一笑:「地獄算什麼?我黑教的刑罰更甚於地獄。」說完對一旁的黑教弟子一擺手:「祭天!」
幾名弟子開始作法祭天,咿咿呀呀的吟誦聲更像是來自地獄的詛咒。末:羯羅手舞足蹈,如癡如狂,在弟子們的吟誦聲中跳起了大神,不知跳了多久,他突然跪倒在任天翔面前,手執薄如蟬翼的短刀,神情專注地慢慢抵上任天翔頭頂。
「大覺寺!」任天翔終於徹底崩潰,眼淚鼻涕橫流,嘶聲大叫:「大覺寺!」末羯羅停下手,不過刀尖仍然抵在任天翔頭頂。任天翔口不擇言地叫道:「寺內有釋迦牟尼八歲等身法像!霍希爾諾在阿拉善宮舉行完大典,將親自去大覺寺請出埋藏於地的釋逝牟尼八歲等身法像。為示誠意,殿下除了佛門高僧和貼身隨從,不帶任何外人人寺。」
「你是說這是個機會?」不知何時,摩達索羅已來到任天翔面前,他蹲下身來,俯身盯著任天翔的眼眸問道,「不過我們怎麼才能混人大覺寺?」「大覺寺中的和尚早己因黑教的迫害而離開。如今寺中的和尚都是臨時從各地找來的。」任天翔不住喘息,此時才稍稍恢復了鎮定。
摩達索羅眼裡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喃喃道:「你是說他們都是生面孔,就算被調了包也沒人認得出來?」任天翔閉上眼不再開口,臉上懊侮與恐懼交織。摩達索羅淡然一笑,示意末羯羅收起刀,然後抬頭看看天色,若有所思地自語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師父是要連夜潛人大覺寺,殺掉那些和尚,然後由我們的人假扮?」末羯羅跟了過來。低聲問。
摩達索羅微微頷首道:「霍希爾諾若是不帶白教和花教上師,身邊就只有菩提生,屆時為師纏住菩提生,你可率末族勇士將其擊殺於大覺寺中。你先率人在大覺寺外潛伏,待明日阿拉善官舉行大典之時,我們再動手。」『「太好了!有師尊親自出手,此事必定可成!」末羯羅興奮地一擊掌,回頭望望依舊埋在土裡的任天翔,低聲問:「他怎麼辦?是不是於脆就用他祭天?」
「不妥!』摩達索羅沉吟道,」明日大典霍希爾諾若見不到他,難保不會警覺。再說我們做下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如果沒有人頂罪,肯定無法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他和那菩提妖僧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千萬不能浪費。「」師尊高明,弟子受教了!"末羯羅連連點頭。
摩達索羅做微頷首道:「如今朗氏已滅,末氏已成孤軍,能否反敗為勝就在此一舉。為師也將黑教精銳押在這一擊之上,希望祖師在天之靈,庇佑我等一舉成功!」說著望天恭恭敬敬一拜。
黃昏時分,任天翔總算被黑教弟子挖了出來,重新沐浴更衣。摩達索羅在廳中設下灑宴,為他賠罪壓驚。任天翔轉眼間由死囚變成貴賓,似乎還不能適應。面對滿桌美味住餚,他卻是坐立不安,頻頻遙望窗外天色。摩達索羅察言觀色,捋鬚笑問:「公子似乎還有事放心不下。」
任天翔無奈歎道:「我那兩個崑崙奴,天黑後回到住處若見不到我,恐怕會生出事端。壞了上師大事。」「這好辦!」摩達索羅淡淡笑道,「你可將一件信物交給我黑教弟子。他立刻去見你那兩個奴隸,將他們帶到這裡來。別怪本師不放心你離開,就是明日的大典也希望公子找個借口推掉。你畢竟只是個外人,對霍希爾諾的繼位大典並非必不可少。只要有你的親筆信,我想霍希爾諾定不會起疑。」
任天翔苦「笑道:」上師真是謹慎,到如今這地步,我還有反悔的機會麼?我這就寫信告訴霍希爾諾。今日我偶感風寒,只怕明日不能去參加他的繼位大典,請他諒解。「』那就請公子動筆。」摩達索羅笑道,「明日你要隨本師去大覺寺,如果事情順利。本師會兌現自己的承諾。若霍希爾諾不來大覺寺。友或者我們的謀劃不能得手,公子就得為自己的失策付出代價,保證下場會比活剝人皮還要痛苦百倍。」
任天翔搖頭苦笑道:「我如今已是上師手中的棋子。除了聽令於上師,難道還有別的路好走?我只希望事成後,上師不會忘了自己的承諾。」摩達索羅呵呵一笑:「本師一言九鼎,公子盡可放心。現在天色已晚,公子暫且在這了裡委屈一日,明日一早我們便去大覺寺。」
當東方第一抹霞光映上阿拉善宮最高的飛簷,渾厚悠揚的號角從宮中傳遍四方,得到訊息的百姓從四面八方趕到阿拉善宮之下,在巍峨神聖的宮殿前甸甸在地。默默祝福沃羅西新一任大汗登基加冕。
在離阿拉善宮不遠的大覺寺,摩達索羅與任天翔也乘車趕到,崑崙奴緊跟車後,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本能地追隨主人。
末羯羅迎了上來,隔著車簾小聲稟報:「弟子己去寺中查探過。除了幾個不認識的和尚。寺中沒有外人。弟子已令我族武士剃掉髮辮,穿上袈裟,隨時可以替換那些和尚。」摩達索羅「唔」了一聲,側耳聽聽阿拉善官傳來的號角聲,淡淡道:「大典已在宮中如期舉行。大約一個時辰後結束我們可以入寺了。那些和尚若是識相最好,若是反抗便要乾淨利落地解決。雖然附近百姓已趕到阿拉善宮觀禮,不過我們還是要當心,千萬不能讓大覺寺中任何人呼救逃脫。」
「弟子已安排妥當,師尊不必擔心。」末羯羅說餚拿起腰間骨笛,輕輕吹出兩聲尖嘯,就見十兒個身披袈裟的光頭和尚從藏身處蜂擁而出,到末羯羅跟前垂手靜立。這十幾個假和尚人人精氣內斂,顯然是末氏族中高手。摩達索羅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對任天翔笑道:「現在我們就去寺中守株待兔。希望公子的消息不會有誤。」
任天翔無奈只得下了馬車,就見緊跟在馬車後的崑崙奴兄弟神情有異,緊盯著末羯羅的背影,眼中閃爍著恐俱與仇恨交織的微光。任天翔連忙對二人道:「你們留在這裡等候,不必跟我進寺。」
「不!讓他們也進寺埋伏。」摩達索羅連忙道,「我們人手有限,多兩個幫手就會多幾分把握」任天翔無奈對二人招招手,二人立刻跟上。寺門外兩個正在清掃的小和尚,突見一大群僧人過來,正待上前阻攔,誰知不及開口就已被擊暈,然後被人下腋下進了寺門。
進門是個寬闊天井,幾個僧人正在為大覺寺做最後的清潔,突見一大幫人闖入,皆是十分詫異。摩達索羅沒心思跟他們哆唆,只問道:「住持在哪裡?」一名僧人往內一指,摩達索羅立刻往裡闖去,幾個末氏武士假扮的和尚突然出手,將幾個僧人打倒在地,然後跟隨摩達索羅往內堂闖去。眾人進得內門,就見佛堂之上一灰衣僧人正盤膝打坐。如泥塑般紋絲不動,對湧人的眾人竟視若無睹。
摩達索羅見這僧人年近五旬,生得面如滿月,膚色白皙,顯然不是沃羅西人。雖不動不視不言不聞,卻寶相莊嚴不容侵犯。他急忙示意弟子停步,然後合十問道:「大師是大覺寺新住持?不知怎麼稱呼?」
那僧人徽微睜開雙目,對摩達索羅淡淡一笑:「上師總算來了,貧僧摩訶衍,早已恭候上師多時。」「摩訶衍?」癱達索羅眉頭微皺,「聽法號大師似乎出自天竺,不過看模樣卻為何又是漢僧?」
那僧人微徽一笑:「貧僧原在五,台山清涼寺出家,後雲遊天竺,在那爛陀寺改了法號。前幾日收到五台山無垢師兄書信,得知無塵師兄遭了黑教毒手,所以貧僧立刻趕到沃羅西,只望在迎回無塵師兄法體的同時,也順便為他討還幾分公道。」摩達索羅釋然一笑:「原來是無塵的同門。無塵那廢物連本師弟子都對付不了,你又何必來越這趟渾水?」
摩訶衍淡淡笑道:「貧僧與無塵師兄皆是以修習佛法為主,像這等除魔衛道的力氣活兒,自有我釋門武僧出手。」說著他突然衝門外一聲高呼:「釋門護法安在?」
「弟子在!」門外有人轟然應答,聽聲音人數雖不多,卻中氣十足。摩達索羅回頭望去,就見方才被末族武士打倒的那些掃地僧人,正渾若無事地從上站起,齊齊抽出掃帚的木柄,然後向佛堂持棍為禮。眾僧個個精氣內斂,人人淵渟嶽峙,哪還有半點先前的慵懶和疲沓?
摩達索羅心中暗自吃驚,嘴裡卻不屑道:「幾個不知死活的和尚,竟敢與本教抗衡?」說著向末羯羅微一領首,末羯羅心領神會,立刻對末族武士吩咐:「於掉他們,手腳乾淨點,別鬧出太大動靜。」
眾武士立刻脫去礙手礙腳的裝裝,抽出兵刃撲向眾僧。眾僧向四周散開,各依方位將眾武士困在了中,一時木棍齊飛。攻守有度,儼然是一支訓素的軍隊,進退之間更是遵守著一套變幻莫測的陣法,轉眼間便將人數多過自己的沃羅西武士打得落花流水。摩達索羅越看越是心驚,不禁失聲道:「這……這是什麼陣法?」
摩訶衍微微一笑:「這是少林羅漢陣,當年少林十三棍僧憑之從千軍萬馬中救出太宗皇帝。希望這套陣法,還可入上師法眼。」
摩達索羅心中越發驚疑,身形一晃突然撲向摩訶衍。他心中已有種不祥的預感,所以要擒賊擒王,生擒摩訶衍,逼迫眾武僧停手。
摩訶衍面對摩達索羅的突襲並不驚慌,從容抬手相迎。二人雙掌一沾即分,摩達索羅一個倒翻落回原地,摩訶衍則向後滑出數丈,合十歎息:「上師果然神通廣大,貧僧甘拜下風!」摩訶衍說得客氣,但摩達索羅卻已試出,對方並非無還手之力,要想生擒那是千難萬難。他心中的不安已達到極盛,回頭便向任天翔抓去。他已隱隱感覺落入了陷阱,所以定要將罪魁禍首一舉擊殺。
誰知他身形方動,就感覺有種無形的壓力從天而降,通得他不得不回手護住頭頂。抬頭望去,就見一僧白衣如雪,正由大殿上方冉冉落下,宛若阿羅漢從天而降。
「菩提妖僧!」摩達索羅臉上終於徹底變了顏色。就聽菩提生一聲長笑:「佛爺早已恭候上師多時。」隨著他的長笑,又有幾人從藏身處湧出,卻是褚剛和兩個刀客。到此時摩達索羅終於明白,原來任天翔支開身邊人手,故意被末羯羅所擒,正是要將自己引來大覺寺,以解除霍希爾諾登基之隱患。摩達索羅憤然望向任天翔,就見他在崑崙奴兄弟保護下已退到菩提生身後,正對自己得意地擠眉弄眼。
摩達索羅心知今日己是一敗塗地,立刻飛身後退,門外眾武僧已將末族武士和黑教弟子盡皆打倒,見摩達索羅要逃。立刻圍了上來。摩達索羅雖然神通廣大,但落人羅漢陣中。一時間卻也不得逃脫,何況陣外尚有菩提生與摩訶衍兩大高手伺機而動。饒是他功力深厚,激戰半日後也是精疲力竭,幾近虛脫。正絕望之際,突聽門外號角響起,嘈雜鼎沸之聲不絕於耳。新登基的霍希爾諾大汗已到大覺寺外,即將親自請出釋迎牟尼法像,為大覺寺重開佛光。
任天翔連忙迎出寺外,對沃羅西新汗羞赧稟報:「在下罪該萬死,計劃出了點小紕漏,陰謀刺殺大汗的摩達索羅尚未伏誅,大汗恐怕得稍等片刻才能人寺。」
霍希爾諾微微一笑:「你為沃羅西除此凶頑不惜以身犯險,何罪之有?不過今日是本汗繼位大典。實不該多造殺戮,達西爾沃!」
「末將在!」達西爾沃應聲而出。
「替本汗傳諭靡達索羅。只要他願自廢雙目,皈依佛門,本汗可既往不咎,所有參與叛亂的黑教弟子,皆可赦免。」霍希爾諾淡淡道。
「遵旨!」達西爾沃立刻如飛而去。
任天翔對霍希爾諾的諭令暗自佩服,黑教在沃羅西有眾多信徒,霍希爾諾若以大汗之尊誅殺黑教上師,必定會失去部分民心。若能令摩達索羅屈服,皈依佛門,對眾多黑教俏徒無疑會有極好的示範。只是以摩達索羅的自負和驕傲,恐怕寧死也不願受辱,不過若以眾多黑教弟子相脅,或許會令摩達索羅就範也說不定。
任天翔心中正在胡亂猜想。就見達西爾沃如飛而回,他的手中多了個托盤,盤中有兩個血肉模糊的東西。他在輦車前躬身稟報:「摩達索羅已自剮雙目,願從此板依佛門,但求大汗赦免其門下眾弟子。」
霍希爾諾頷首道:「黑教弟子可予以赦免,不過叛臣末氏卻不能輕饒!傳本汗口諭。誰能誅殺末東則布和末羯羅,就可繼承末氏之封地。」
「是!」達西爾沃躬身一拜。卻又欲言又止。霍希爾諾見狀問道:「將軍還有何事稟報?」達西爾沃嚥了暇唾沫,遲疑道:「靡達索羅自剮雙目後,傷重不治,已然斃命。」
霍希爾諾神情微變,心知以黑教上師之能,就算剮去雙目也不至於傷重不治,定是摩達索羅為求赦免其門下弟子,寧願先接受自己剮目、皈依佛門的條件。然後才慨然受死。他心中不禁有此側然,默然半晌,對達西爾沃淡淡道:「摩達索羅既然已飯依佛門。就以佛門高僧之禮厚葬,永享尊榮。」
任天翔突然想起末羯羅,方才眾人注意力都在摩達索羅身上。末羯羅卻不見了蹤影,他正待詢問身旁的褚剛,卻見崑崙奴兄弟氣喘吁吁飛奔而回,二人身上傷痕纍纍,卻一臉興奮。任天翔正待詢問,突然看到二人手中各拎著一隻血淋淋的耳朵,耳朵上二有無數耳孔,上面鑲滿金銀珠寶。正是末羯羅的耳朵!他心中正自驚異,就見崑崙奴兄弟眼裡噙著淚水,將兩隻耳朵高舉過頭,望天而拜,口裡發出含混不清的咿呀聲。想起二人身世,任天翔頓時釋然:原來他們是被末羯羅割去了舌頭,父親也慘死於末羯羅之手甲今日總算得報大仇。
大覺寺已經重新清潔,恭迎霍希爾諾人寺祭拜。任天翔見其左右護衛森嚴,便悄悄對褚剛等人示意:「我們走吧,這裡已不需要我等。」
三天之後,登上汗位的霍希爾諾開始為鞏固自己的地位而努力。他先令達西爾沃率大軍平定了末東則布的叛亂:然後他給予佛教合法地位,並全力支持,為菩提生特建桑多寺;菩提生在苦造桑多寺的同時。也開始在沃羅西貴族中收徒,佛教開始在沃羅西扎根。
大雪封山,任天翔的商隊暫時回不了龜茲,眾人大多無所事事,唯有褚剛在苦修《龍象般若功》。有菩提生的悉心指導,他的進境十分神速,三個多月功夫便已掌握《龍象般若功》之神髓,任天翔則在沃羅西境內考察和遊獵漸漸學會沃羅西語,無須再要他人幫忙翻譯。
轉眼大半年過去,沃羅西終於到了春暖花開之時。任天翔立刻向霍希爾諾辭行。他這一趟雖然將貨物全部獻給了銀月、靜安兩位公主,不過也並沒有因此就空乎而回。有霍希爾諾賞賜的牛羊馬匹和沃羅西特產的貨物,他這一趟依舊能大賺一筆。霍希爾諾挽留不住,只得在阿拉善宮最高處遙遙相送。
遙遙向阿拉善宮拱手拜別,任天翔招呼眾人上馬啟程。突見霍希爾諾:邊的親信侍從李福喜縱馬來到他面前,拱手道:「大汗令小人替他送公子出城。」「有勞先生!」任天翔連忙拜謝,然後笑著拍拍懷中書信,低聲道:「請先生放心,回到龜茲後,我會立刻派可靠之人將先生的家信送到長安,然後將回信讓商隊給先生帶來。順利的話,先生半年後就可以收到家中的回信了。」
「有勞公子費心!」李福喜感激地點點頭,見任天翔猶在左顧右盼,他忙低聲問道。「公子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放心不下?」
「沒……沒有!」任天翔臉上突然有些尷尬。李福喜詭秘一笑,回首一指道:「公子是在看她吧?」任天翔順著李福喜所指望去,就見藍天自雲之下一人一騎靜謐而立,雖相隔甚遠,依舊能感受到她月光中那種令人心痛的憂鬱和依戀。任天翔心中突然閃過一絲隱痛,雖然仲尕只是霍希爾諾為籠絡自已而準備的特殊禮物,但畢竟相處多日,怎能較易就忘懷?可借自己不能接受霍希爾諾的高官厚祿留在沃羅西,自然也就不能厚顏將這份特殊的禮物帶走。
高高的阿拉善宮之上,霍希爾諾目送著任天翔的商隊漸行漸遠。在他身後。達西爾沃突然小聲嘀咕道:「陛下,末將有一事不明。」
「講!」霍希爾諾眼中,已有了幾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威儀。
「任公子對我們雖有大恩,但也不必賜給他通行我沃羅西的信物。」達西爾沃沉吟道:「他畢竟是唐人,萬一將來沃羅西與大唐再起戰端,他豈不就是我心腹大患?」霍希爾諾淡淡一笑:「將軍其實是想說,任公子人中龍鳳,他日一旦與我沃羅西為敵,就是我沃羅西最頭疼的對手,所以今日就不該讓他離開是吧?」
達西爾沃臉上有些羞赧,忙拱手拜道:「大汗目光如炬。末將確有此心。」
霍希爾諾微微頷首道:「將軍能將沃羅西的利益放在個人私誼之上足見對國家之忠誠。不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們若執意留下任公子,。以後還如何取信像菩提生大師這樣的外族高人?再說如今沃羅西與大唐商路基本斷絕,我們急需的貨物不得不從波斯高價買人。如果任公子能打通這條新的商路,對於沃羅西來說也有奠大益處。至於你的顧慮,本汗也不是沒有考慮。」見達西爾沃一臉疑惑,霍希爾諾悠然一笑,突然指向窗外淡淡問:「將軍認識她嗎?」
達西爾沃上前一步,順著霍希爾諾所指望去,就見一人一騎正依依不捨地尾隨著任天翔的商隊,緩緩從阿拉善宮下方經過。他仔細辨認片刻,遲疑道:「是仲尕?宮中那個有名的女奴?」
「霍希爾諾微微頷首:『」她懷孕了!不過任天翔還不知道。「達西爾沃恍然大悟:」是任天翔的種?末將明白了!唐人最是看重親情,仲尕既然有了任天翔的孩子,那就是個送上門的人質。我們有人質在手。也就不怕他將來對視沃羅西不利。大汗果然高明!"
霍希爾諾淡然一笑,輕歎道:「本汗會將這個孩子視同己出,留在身邊共享榮華。如果可能,本汗希望永遠都不要用到這枚棋子。」
任天翔和他的商隊已消失在地平線盡頭,霍希爾諾卻猶在凝目遙望,但見藍天白雲之下,一隻蒼鷹在天宇下悠然盤旋,隱然有種俯瞰塵世的孤傲。霍希爾諾突然抬起手,遙遙向那只蒼鷹伸了過去,想像著那是一隻紙鳶,被一根看不見的繩索牽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的嘴邊突然泛起了一絲童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