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雲這樣一自報姓名,揭開面具。頓時全場又是一陣震驚和騷動!
原來江湖上傳言,以及武當派和踏雪無痕白鯤等,臆測栽誣,說燕凌雲就是凌雲燕,此際已不攻自破。
他們不但是二人,而且還處在敵對地位。
這時最興奮喜悅,恐怕要莫過於台後的玉觀音白姑娘了!
她終於盼到心上人,立刻愁顏大解,破涕為笑,喜上眉梢。
且從屏帳縫隙,偷窺了一眼,馬上一頭拱到乃母賽紅線懷中,撅起櫻桃小嘴,嬌聲低語道:「娘!女兒的話,該不是謊言吧?」
顯然,她此前已是受足了委屈,此時要爭上一口氣了。
隨又綻顏一笑道:「說不定燕少俠此來,還能助咱們一臂之力呢?你聽!他們明明也有過節嘛!」
常言道得好:「敵人之敵,便是我友」。
自然此際,除了白鳳英,別人也看得十分清楚。
因此老祖母卓如蘭,迅即接口答道:「好孩子!-屈你了。這都是你二叔糊塗,見事不清,有眼無珠。這位姓燕的少俠,長像就是老誠忠厚,那能是惡人哩!」
接著又十分鄭重的,手撫孫女玉肩說道:「鳳兒!待會你可得千萬要留住他啊!」
這種話,分明是包含兩層意義,一是白家報仇雪恨,勢非仰仗人家不可。其次乃無異是說,我已看中這位少年了,你終身大事,自己可不能錯過呢!
請想玉觀音白鳳仙,生來冰雪聰明,那能聽不出如此弦外之音。
是以登時嬌羞滿面,低首嗯了一聲,芳心中這份喜悅,真非作者筆墨所能形容。
且外間凌雲燕,耳聽燕凌雲忿語,又微微一笑道:「兄台好大的火性!看在咱們姓名三字相同份上,也該有話好說,何必豎眉瞪眼啥?」
隨又俊目一掃燕凌雲,搖搖頭續道:「你說怎樣了斷吧?」
這時我們的小書生,定神看了對方幾眼,並耳聽人家口音,頓覺音容全是十分熟稔,只是想不出曾在何處會過,暗中異常困惑?
並立刻接口答道:「在下毫無成見,一切悉聽尊便!」
本來也是,他初出茅廬不久,在江湖上和人家了斷過節,這還是破題兒第一遭呢!
但見那位美少年凌雲燕,點點頭笑道:「這樣吧!咱們三場定輸贏,頭兩場就借此地白府台規所定。第一場是闖三關和武當七星劍陣,第二場乃與白姑娘交手過招。第三場,今夜三更,咱們在鍾山頂上見再議。同時我還有兩個附帶條件,其一,為無論是闖劍陣或白姑娘動手,不准傷人;其二是,我不用適才對付小賊金光亮那種工夫,你也不能用苗嶺老魔所教的邪法,怎樣?若是你自認沒有這份能耐,乾脆向我道個不是,大家不比也行?」
他這種題目,的確新鮮特別,而且連激帶僵,不知究竟安何心意。
在此情形下,試問燕凌雲能說不此嗎?
當然不!
請看他,聞言立刻俊眉一揚,傲然答道:「好!就是這樣!」
於是美少年凌雲燕,馬上接口朗聲一笑道:「第一場闖三關,在下適才已經通過了,現在看你的啦!」
這種比賽辦法,聽在場中主客耳中,馬上或喜或憂。
喜的是,兩位高手較量武功,可以飽飽眼福,便是武當派,也因有不傷人的條件,並不例外。
憂的是,燕凌雲的勝敗,也無異是在場同一陣線的勝敗。
尤其玉觀音白姑娘,十分困惑不解?
一則是,對方竟把她列成比賽三場之一,看得與武當劍陣等量齊觀。
再則是,細味那位凌雲燕用意,又好像特別是為自己和心上人暗加撮合一般。
真是莫測高深,怪的江湖上都管他稱作「怪書生」!確然是怪人怪行?
同時也頗覺此人適才言行表現,絕不類壞人,心想:「難道這位怪書生,今日乃對自己是有什麼特別用心和想頭不成?」
是故立刻芳心又十分沉重,不由更向外偷瞧心上人。
但見燕凌雲,昂然飛身下台,大踏步走到甬道開始之處,也不作什麼運氣行功,便緩步登上黃沙陣,神態從容,如行雲流水般的,好像也是足不點地,幌眼連經白粉和弱水陣,到達盡頭。
並且更抄美書生凌雲燕的老樣,先雙掌向左右一揮,遙空熄滅香火。
然後單掌緊握鐵棒,俊目微合,似乎是默運神功。
剎時間,只見他著手處,略現紫赤光華,鐵棒就中分下垂。
顯然是被他六陽神功所化,而有此現象了。
這種結果,較之適才凌雲燕所為,毫不遜色。
尤其中央棚中,那位愛多嘴的笑方朔韓當老前輩,馬上搶先大聲歡呼道:「這是化鐵溶金本領啊!好精純的內家真功夫!」
想得到,此時場中主客,該是如何興奮稱譽了!
其實我們的小書生,若非於東流經老叫化天山神乞指點,恐怕連剛剛沙粉水三關,都不能合式中矩呢!
同時也因上半天冷眼旁觀許久,早已心中琢磨有數,否則這種場面,乃從所未經,又那能這等應付裕餘啊!
自然,假如不是他身具異秉,也一切無從說起,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最難得,是那位站在敵對方面的美少年凌雲燕,亦向燕凌雲含笑輕讚道:「兄台好功夫!」
此際武當派人馬,都已出場,在擂台上按七星方位,站得淵淳嶽峙,長劍寒光四射,殺氣騰騰。
除二代弟子精英,有「武當七劍客」之稱中的,修明、修慧、修元、修一、修濟,五位高手外。
出奇的飛雲子紀涵修、白雲羽士董玄風二老,竟也親身參與,扼守天樞天璇二宮。
並一臉穆肅之容,如臨大敵。
這也無異是,武當派已傾全力以赴,其嚴重可知!
照說,這一場比賽,乃凌雲燕與燕凌雲二人之爭,只需要應應點而已,派幾個得力門人,便可敷衍了事,堂堂掌門,又何必自貶身價臨陣哩!
不過在他們想法,卻大不相同。
第一,七星劍陣,乃武當派鎮山絕學,苟為別人輕易得手,此後必將大損威名。
第二,這也是報仇雪恨良機,不論是燕凌雲,或是凌雲燕,都被他們認作武當敵人,絕不能饒恕,成敗在此一舉。
加上適聞對方有不能傷人之約,設陣之人可不在此限,乘此雪恨,雖然頗有以眾凌寡之譏,但仍敵人自願,也不會落江湖口實,如此好機會,豈能坐失呢!
而且在場都是明眼人,只道他們目的乃在擒拿怪書生凌雲燕,事屬同仇,也就無人非議了。
說真個的,他們這種劍陣,亦確然變化無窮,蘊藏無限玄機,七人如同一體,使人防不勝防,威力無比。
但見美少年凌雲燕,俊眼微微一瞥,作了一個不屑的冷笑,分明他已看出蹊蹺。
然後立向燕凌雲點點頭道:「劍陣人家已經布好了,我仍僭個先如何?」
燕凌雲也點點頭答道:「尊駕請!」
於是凌雲燕,亦不取什麼兵刃,僅信手在台側所設的盆景,採了一朵「玉帶金鉤」大菊花。拈花微笑,緩步趨近劍陣,秀目掃了群道一眼,目光落在飛雲子臉上,亮聲道:「道長心意,小生知之甚詳,今日不妨盡量施為,生死不論,可別要錯過機會啊!」
這位怪書生,出口就一言道破人家心計,武當二老,也不由立刻滿面飛紅。
且他不待答言,便從容入陣,安詳卓立。
不但人生得玉貌珠顏,如同-群獨鶴,更是這一份氣概,若不是眾人心目中的敵人,恐怕就沒有一個會不叫絕!
此際,飛雲子老羞成怒,頓時長劍一揮,閃出一片銀光,向凌雲燕分心便刺。
請想他現時身為武當掌門,其功力火候豈同等閒。
更是他這一開始發招,馬上其餘六人,亦同時劍光如雪片飛來。
尤其斗柄斗杓六宮,登時宛如風車兒疾速轉動,白光繚繞,寒輝四射,好像成了劍山劍海一般,端的令人望而生畏,非同小可。
只是僅管如此,卻奈何不了陣內敵人。
也不知美少年凌雲燕使的是什麼身形步法。
但覷他悠閒自在,依舊神態從容在劍光叢中出沒,乍看好像武當七道,個個手下留情,有意為他留出安全間隙。
可是仔細觀察,又發現他彷彿身形可大可小。明明一劍刺中,但定睛再看,卻成空招。
簡直是一種不可思議之事。
不僅觀眾看得無法索解,最是武當七道,個個驚心動魄,愈益奮勇狂玫。
那知不到三四十個回合,凌雲燕突又身法一變,只見滿場都是他的人影,宛如數百個化身,反將眾道攪得頭昏腦暈,認不清那是真正敵人。
如此情形,只恨得飛雲子怒髮衝冠,暗付:「反正敵人不會還手,何不乾脆來個不守只攻?」
是以馬上一聲號令,七劍織成一道劍網,同時橫推直刺而出。
不料這一招不打緊,卻立聞對方朗聲一笑,單掌一揚,眼前黃光飛灑,各人掌中一震,登時長劍一齊脫手四散飛出。
原來人家僅憑七片菊花黃辮,便使七道成了沒了金箍棒的孫悟空。
顯然,凌雲燕所用的,乃是傳聞中「飛花擊石」絕技了。
這等事,夫復何言。
一時武當七人,驚愧交集,滿面羞慚,尤其飛雲子,恨不得有地洞可鑽。
但美少年凌雲燕,卻若無其事,一面嘴裡向眾道稱聲:「有勞各位,請恕失禮!」
一面移步走出陣外,目視燕凌雲笑道:「又該兄台的啦!」
自然我們的小書生,事已至此,那還有什麼話可說,何況他不久曾受辱武當,年青人都有一股好勝之心,如今藉機略作奚落,也可以消消怨氣哩!
本來武當派,如此丟人現眼,照理亦無顏再施劍陣了。
可是他們不,立刻又各拾起兵刀,按方位布好,恨恨的以待燕凌雲。
分明眾道存心,是想失之東隅,收之桑隅,在我們的小書生身上洩忿了。
但覷燕凌雲,也不取刀劍,只到台下抓了兩把黃沙在手,便大踏步直入七星劍陣。
此際武當眾道,已極有機心,不同前番了。
只是他們都只當對方攜黃沙入場,也同美少年凌雲燕一般,作暗器使用。
誰知劍陣一經合圍,始則燕凌雲展開鬼影身法,幌身遊走,將黃沙東一撮,西一堆,滿場亂撒。
繼則壓根兒,就袖手岸立陣心,屹然不動。
說也不信,此時武當七道,卻不知為何,反個個如同瘋魔了一般,挺胸瞪眼,繞場飛馳疾跳起來,一些也不進攻敵人。
不但七星劍陣,已散亂無章。且好像他們師徒同門,都互不相認了。
因之一旁卻看得怪書生凌雲燕,笑意盈盈,大加讚賞。連說:「不差,不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用八卦奇門,破七星劍陣,倒是一個極好的法兒。」
原來燕凌雲,適才眼見武當七星變化,偶然觸動靈機,憶起臥龍崗所學。心想:自己何不先試試看再說。
不過如此一來,武當七道,可吃足苦頭了。
他們一心只注意燕凌雲身形步法,尋瑕蹈隙進攻。
那知忽然二目一花,眼前卻黃沙遍地,四處都是崗巒起伏,宛如到了漠北戈壁荒原,滾滾無際。
爬了一重嶺,又是一重山,無窮無盡,杳無人煙。也不知此為何來,所為何事。個個拚力奔馳,汗流浹背。
連台下觀眾,都十分愕然莫省由來,只道燕凌雲違約使出法術所致。
只有峨嵋掌教赤陽子齊元,學養淵博。入目就認出乃是一種極精深玄妙的遁甲之學,不由暗中駭然!心想:「眼前這兩位少年,怎的人人都有這樣一身莫測高深的奇才異能,放之四海,全是絕無僅有。如果其行不正,武林何堪設想!難道不久江湖劫運,就應在他們身上-?」
尤其身為主人的踏雪無痕白鯤,近日與武當交誼最密,眼見現狀,恍疑燕凌雲,必是對飛雲子心懷舊恨,意在不善,十分惶急!也特別比旁人關切。
半響!才心頭一動,奔入後台,憂形於色的,和聲急急向侄女玉觀音,連呼道:「鳳兒!
鳳兒!過去都是愚叔不是,太委屈你了!如今武當諸客!已危在頃刻,好孩子!你快去向燕少俠美言一二,請他手下留情吧!」
他出口說這種話,實在不易。如照他往日習性,卻極難低首下人,何況是向自己晚輩認錯哩!
不過此際,乃是勢所使然。
一則是他目睹人家絕學,已傲氣全無,自慚過去是坐井觀天。
再則為友為家大局著想,捨此亦無他途可循。
加上玉觀音白鳳仙,在百靈洞與燕凌雲同席熱絡之情,又為他所見。
同時一旁老祖母卓如蘭,也聞言趕忙向孫女催促道:「好孩子!快去化解,咱們白家一切都看你的了啊!」
這種狀況,白鳳英也無異出足了一口怨氣,芳心有無比的快慰,立刻嚶嚀一聲,整衣輕移蓮步,走出前台。
並郎含羞飲-,向陣中心上人嬌喚道:「燕少俠請暫解禁,小妹白鳳英來也!」
而且燕凌雲瞥見她出場,亦不由生出一種久別重逢之感,含笑點頭為禮。
更聞言隨手一揮,發出一股勁氣,將所設八卦陣黃沙卷散,側面先向一旁美少年凌雲燕問道:「在下這一場,是否也算交代過去?」
不料這位怪書生端的怪,他聞言臉上帶有一副奇異表情,默不作答,只將一雙俊目,不住的向玉觀音上下打量,一直到武當眾道清醒,紛紛退出擂台,才掃了燕凌雲一眼答道:
「罷了!只不過取巧一些就是!」
隨又銀鈴似的一笑,手指白鳳英道:「原來你們是老相識呀?看來郎有心姐有意,小生這一場希望,可危乎哉險矣了啊!」
接著更搖搖頭,目視燕凌雲道:「兄台且休得意,台規可訂得明明白白,咱們第一揚不分高下,還有兩場,安知雀屏中選的不是我啥?」
這幾句話,只把我們小書生調侃得老大不是意思,夾耳根子飛紅,連忙正色答道:「兄台說話請得放尊重一些!在下今日乃和閣下了斷過節,可與擂台招親無關呢?」
原是嘛!他若果是意存膺選,早就該上台了啥。
不過這樣話,在他乃是實言。但聽在玉觀音白姑娘耳中,卻如同冷水澆頭,直寒到底。
且當眾目睽睽之下,有話又不好說,只傷心得淚波欲流,不禁幽怨的狠瞪了意中人一眼。
此際,反是那位美少年凌雲燕,俊目略掃玉觀音,又向燕凌雲朗聲一笑道:「兄台反悔那可不成,明明適才過三關闖劍陣,都是人家台規,咱們既了過節,也是比武招親,要不?
我可不願領教呢!」
他不知是何心意,非此不可,卻硬*上來了。
並隨又微微一笑續道:「反正還有兩場,此時尚言之過早,若是你真個對如花似玉的白姑娘無意,今晚咱們比武時再議如何?」
這位怪書生可真怪?
一時說得我們的小書生,不禁默默無言。
更是凌雲燕,馬上又一側臉,向玉觀音點點頭道:「這一場該向姑娘領教啦?小生先行奉陪!」
本來台規這最後一場,僅不過為使中選之人,與白鳳英相會,給觀眾看一個熱烈的場面,那能真是比武,何況以玉觀音所學,明明也非精選之人敵手啥!
但這時,白鳳英聞言,也不知是何心意。立刻接口答聲:「好!」
且一臉悲念,馬上甩脫外罩銀白披風,飛速的從架上取下一口精鋼長劍,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厲聲向凌雲燕嬌叱道:「姓凌的兇徒!今天姑娘不死,你就得償我爺爺的命來?」
原來她是打算就此報仇啊!
也許有人要問,憑她能嗎?既然有此決心,何不早上場呢?
誠然!
說來這也就是她的聰明靈慧之處。
第一,她料定現時燕凌雲在側,若果有生命之危,心上人決不會袖手。
第二,這亦無異是示愛的表示。因為按台規,凌雲燕燕凌雲悉皆件件做到,換句話說,他們二人都算是已經中選。
請想如今她仇視一人,其芳心對另一人用意,那還有什麼難索解之處哩!
同時為乃祖雪恨,奮不顧身,也足見孝思,光明正大,廣博他人同情。
所以她此時此地此種舉動,可以說是真正恰到好處呢!
不過那位美少年凌雲燕,見狀卻毫無慍色,反疾退數步,搖搖頭答道:「今日小生來此,並非踐約,此一事彼一事,二者不能混為一談。到期我對令祖之事,自有交代,今天只願按台規而行,姑娘稍安毋躁!」
並立又一轉面,目視燕凌雲道:「既如此,兄台先請如何?」
可是不料他語音未落,頓時玉觀音又插口喝道:「姑娘對燕少俠早已甘拜下風,你這兇徒因何不敢?」
這句話說得更加露骨,差不多也就等於當眾宣佈了她的心意。
因此那位美書生凌雲燕,立刻向燕凌雲一拱手,朗聲一笑道:「恭喜兄台!今日擂台件件及格,雀屏中選,咱們晚間再見。」
隨即眉頭略動,眾人只覺二目微花,他便飛下擂台,縱出了白府。
其身形之快,在這大白天,也僅略見淡影,簡直如同飛仙劍俠一般,連燕凌雲,也自歎弗如,一時竟楞住了!
自然,別人要想追趕,那是絕不可能之事。
且白鳳仙,馬上恍悟,此人原是特意前來為自己促成好事啊!
半響,我們的小書生,亦猛覺如此一來,當前的局面,自己極為尷尬。
於是也慌不迭,向一旁深情款款的玉觀音一拱手道:「在下尚有要事待理,改日再來府上拜望。」
他目的在藉辭脫身。所以立刻不待答言,亦轉身一縱十餘丈,就向莊外而飛。
這時只急得玉觀音白鳳英,花容失色,一面顫聲疾呼道:「燕少俠且慢!」
一面一切不顧,騰身便在後追趕。
此際,已是紅日即將西沉,距入暮不遠。
本來燕凌雲,自經池州府一場風波,為了早到金陵與愛侶相會,惟恐沿途又有阻礙,所以便憶起神機妙算諸葛玄特贈的人皮面具,改裝東下。
果然一路不露行藏,無人相識,也無人誤會他是凌雲燕。
只是抵達金陵,找到清涼山大土庵一音師太,卻仍無心上人信息。
於是便在附近清涼寺借住,一意等待愛侶前來,會商如何前往南海,並日往鍾山,尋覓怪書生凌雲燕踐約。
雖然也有意探望一次玉觀音。
但為了深恐白府於未會戰真凌雲燕以前?一洩行藏,又多增誤會。
因而直至今日,才易容前來觀光,那知又被怪書生凌雲燕捉弄,變成了打擂台比武招親。
自然,如說一個年青人,對美麗的白鳳英絲毫無動於衷,那也是欺人之談。
不過他,乃是至情至性之人,既與紅綾女盟訂白首,信誓未寒,又焉能有負伊人。
是以適才,儘管耳聞玉觀音呼喚,但仍一狠心飛縱出莊,準備回到清涼寺,夜間再來鍾山踐約。
可是不料行不過數里,適到獨龍崗附近。
卻驀見不遠有兩個奇形怪狀老人,後隨小賊金光亮前來。
尤其金光亮,一限就認出燕凌雲,現出十分興奮之容,立刻便向身前怪老人低語了兩句,搶先相迎高呼道:「燕老弟!愚兄已在金陵久候多日,你怎的如今才到啊!大約白家擂台選親,已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從他表情態度看,似乎對燕凌雲,確然毫無介蒂,較之池州府相見,尤為親切。
不過我們的小書生,卻心有成見,更是適於白府,耳聞同座竊竊私議,已對他為人奸險,與夫惡行,所知甚詳。並見那兩位怪老人,一個是瘦骨嶙峋,身裁修長,朝天鼻,兩隻小眼深陷,幾莖鼠鬚,頭上挽了一個道髻,滿臉傲氣,衣著不倫不類,一見便使人心生厭惡之人。
一個是形如一團肉球,牛山濯濯,兩隻怪眼宛如青石板上嵌的田螺,偏偏又衣袍寬大,假扮斯文,十分使人可笑。
故而燕凌雲,僅腳步微緩,寒著臉答道:「謝謝金少山主,在下也無意參加比武,有勞關懷了。」
隨即閃開正路,依然前行。
不料他這種冷漠的態度,並不能避免料纏。
只見金光亮,登時哈哈一笑,攔在道前,並一指兩個怪老人相介道:「這兩位都是愚兄師伯,也是我吳大哥授業師尊,老弟總該見見吧?」
此言一出,燕凌雲不由暗中一驚!心想:「原來這雨個古怪老傢伙,都是括蒼山的鬼老啊!」
於是更不願和他們廝見,只雙手遙遙一拱答道:「請恕在下身有急務,容當再見!」
照說他這種表示,顯然是不願攀交的托辭,人各有志,何能相強呢?
那知事實卻不盡然。
且語音未落,便突覺數丈外的那兩個老怪,身形未動,就到了眼前。
尤其那個瘦長老怪物,立刻小眼珠一翻,手捻鼠鬚冷笑道:「你這小子,有啥急事?大不了是想求人前去南海,是吧?」
隨又一指自己鼻尖續道:「老夫鬼谷子麻江,大約名兒你也總該聽說過,因何有佛不拜呢?」
他自以為所料不差,將來個毛遂自薦。
同時那位矮胖老漢,也接口向燕凌雲呵呵一笑道:「娃兒!我就是陰風叟徐完,憑咱們括蒼山五老,那在乎南海八怪,別到處磕頭啦,隨我走好了。」
聽他們語氣,好像都十分仗義,樂於助人。
但燕凌雲,卻惟恐一輿惡人同流,不能自拔,且恥於相從。
因之馬上劍眉一揚,毅然決然答道:「小子並非此事,多謝二位美意。」
接看又一拱手,轉身就想離開。
因而二鬼登時互相對看了一眼,立即那位鬼谷子麻江,白眼珠一翻,沉聲低喝道:「不識抬舉的小子!老夫從來惟我所欲,言出如山,現在可由不得你了,快好好的隨咱們走,包有你的好處。」
並且小賊金光亮,又從旁插言道:「燕兄弟!我這兩位師伯,全是一番好意。縱然另有其他為難之事,他們二位老人家,也極願意擔當,別固執了,這也是常人求之不得呢!」
儘管他們如此,可是我們的小書生,卻反更加生疑,暗忖:「看來這兩個老怪物又是苗嶺老魔那一套,自己千萬可不能再墜入他們彀中了。」
是以馬上昂然答道:「盛情心領,小子無求於人,各位請便,告辭了。」
並早經蓄勢,一聳身便向崗下飛去。
照說,他雖無師承,但輕功已非此尋常,且又冷不防就走,自是應可如願擺脫這三個惡人了。
那知事情卻偏偏怪,他快,人家卻更快,不但這一縱未能縱出,為鬼谷子在前攔住,而且立感四面八方,彷彿都有一股潛力相阻,壓根兒就不能舉步!
這等事,不禁使他又驚又惱,馬上默運神功,雙臂陡然一振,兩掌拚力推出六陽三陰真氣,向前衝去。
自然他此際含忿突圍,所用力道豈同小可。可是那知忒也奇怪,雖然他眼見自己真氣宛如排山倒海而出,但也頓感心神搖搖欲飛。
更在一聲轟然巨響後,我們的小書生,反被震得五衷如裂,一口鮮血噴出,頹然倒地,暈死過去。
而且一旁鬼谷子麻江,立向金光亮呵呵一笑道:「這小子果有一手!亮兒,快帶回山去,這就不怕南海八怪,不和咱們走馬換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