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亮了。
晨曦透過門外照進這土地廟,給人有種新生的感覺。
「小帥虎」語音一頓,他淺笑道:「你現在該不會再找我拚命,說什麼我『始亂終棄』,毀了你一生的幸福吧。」
「小魔女」嬌羞的白了他一眼,小聲道:「你這小鬼,一定不是什麼好人,才會懂得那麼多。」
「夭地良心。」
「小帥虎」叫了起來道:「我之所以會懂,因男人在一起談論的都是這些啊,沒吃過豬肉,我總見過豬跑對不?真是好心得不到好報,這年頭好人難做喲,更何況還是你自己逼著我說的……」
「好了,好了,算我失言,算我失言好不?」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年輕人本來就很容易消除彼此的誤會,更何況他們之間根本就沒什麼。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小帥虎」跳了起來。
「糟糕,天都亮了,我還得趕著上船哩。」
一股離愁立刻在「小魔女」的眼中浮現。
她幽幽道:「你……你要走了?」
「是啊,花姐姐還在客棧,一定等得我很急了。」
一提到花中雪,「小魔女」臉上馬上有種不悅之色。
她低聲嘟囔,「花姐姐,叫得多親熱。」
苦笑著,「小帥虎」道:「你……你該不會真愛上我吧?因為你在吃醋哩。」
「小魔女」低下頭,她輕聲道:「我……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真的愛……愛上了你,你會怎麼對我?」
「小帥虎」頭皮都麻了。
他慌道:「不……不可能的,我們根本認識不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的。」
「小魔女」抬起眼,她好認真的道:「難道你認識花中雪的時間有我們久嗎?」
「小帥虎」道:「那不一樣,我這些日子來整日都和她在一起。」
「小帥虎」突然怔住了。
因為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難道……難道自己真的愛上了花中雪?
「小魔女」哀怒道:「或許我們年紀尚小,不能完全懂得處理自己的感情,不過我承認對花中雪有一種無法遏止的妒意,這是不是對你的愛,我也不能明確。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過一段時間真的發現自己是愛上了你,我希望你不要拒絕它。」
「小帥虎」幾曾遇到過一個女孩子這樣赤裸裸的在自己面前表白。
他好感動,卻理智的道:「你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敢說出自己心中的話來,不過感情的事誰也不能勉強對不?我對自己也沒把握,說不定一轉頭我就發現自己愛上了你,所以一切順其自然好不?」
點點頭,「小魔女」道:「你說得有理。好了,你趕快走吧。」
「小帥虎」笑了笑道:「你呢?難道還是喬裝跟在我身後?」
歎了一聲,「小魔女」道:「不,我想先回家一趟,把你的事告訴爹一聲,也好讓他放心。或許過一陣子我會來江南找你。」
「那……那也好,說實在的,你一個女孩子在江湖中也真讓人擔心。」
「沒人敢動我的,別忘了,我是方富豪的女兒哩。」
「話是不錯,但人心難測,還是小心點好。」
離情總是依依。
「小帥虎」和方琳這一雙江湖兒女彼此深深的凝望了一會,便各自離開。
雖然沒有誓言,也沒有約定,但他們全都明白再相聚之時恐怕就有事情要發生了。
一宵未睡,「小帥虎」卻精神奕奕。
他一回到客棧就見到花中雪和夏擊雷兩人正在他的房間焦急的踱著方步。
「我的天,你小子跑到那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把我和花姑娘給急壞了,我的手下就差一點沒把這『張家灣』給翻過來。」
一見。」小帥虎」進門,夏擊雷臉上一喜,哇哇一疊聲叫了起來。
和花中雪交換了一個眼神「小帥虎」笑道:「對不起,對不起,發生了一點事情,害得老哥哥一陣好找,真是對不起。」
安下了心,夏擊雷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船已經開了,反正也不急了,你就慢慢說給我聽。」
坐了下來;「小帥虎」便把夜來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當然,他刪掉了許多不方便,也不能說的。
聽完了他所說夏擊雷道:「好啊,有方富豪方老爺子鼎力相助,咱們又多了一份助力,那『邪煞』管一峰要稱霸天下就更難了。」
花中雪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小帥虎」一會道:「『小魔女』方琳長得如何?」
有點不大敢看對方,「小帥虎」低聲道:「還……還可以吧。」
笑了笑,花中雪道:「你呢?你對她的印象如何?」
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女人總是對著另外一個女人,有著那麼濃的好奇心。
「小帥虎」歎道:「你……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夏擊雷左看看右看看,他哈哈笑了起來。
「小子,不是老哥哥我要說你,男人嘛,逢場作戲無可厚非,偷吃也無所謂,不過,記得吃完了一定要擦嘴巴。還有,要喝牛奶也不一定要牽一條牛回來啊!」
「小帥虎」傻了眼。
他苦著臉道:「你……你這說得是什麼和什麼嘛……」
嘿嘿笑著,夏擊雷道:「我是勸你千萬不要腳踏兩條船,要不然很容易兩條船一劃開,你小子就要變成落湯雞了。」
花中雪走過來,她大方的笑道:「好了,夏老闆你就別損他了,瞧他的樣子簡直快哭出來了。」
拍了拍「小帥虎」的肩膀,花中雪道:「別放在心上,我只是隨口問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有心,姐姐我幫你撮合。」
心頭一震。
「小帥虎」定定的望著花中雪,他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至情,至性的關懷。
輕歎一聲,花中雪道:「我……我說得是真的。」
不只是「小帥虎」迷糊了。
連夏擊雷也傻了眼。
因為他一直以為這兩個人早已彼此心屬,那麼站在「情」字自私的立場,花中雪絕不應該說出這種話來才對。
「你們倆人聊一聊,我……我去看看碼頭邊什麼時候有船。」
夏擊雷是個過來人,他明白這個時候這兩人應該好好的談一談。
於是他藉詞走出了門外,愛莫能助的離開。
夏擊雷一走,「小帥虎」就情不自禁的執起花中雪的雙手。
「這些日子來的相處,我們彼此有過許多次的深談,很多事情我想就是不說出來,我們也都能瞭解對方的心意,楚楚並非草木,對姐姐的關愛會無動於衷,只是大仇未報,強敵未除,我不敢耽於兒女私情中,姐姐蘭心蕙質。當能諒我、恕我……」
一伸手,花中雪堵住了「小帥虎」的嘴巴。
她忍不住靠在他的懷中道:「我明白,我完全明白,我不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假如你真的對方琳有意思,我也不會怪你,多一個人照顧你,又有什麼不好?姐姐能夠體會得到你在的心境。的確,大敵當前,你實在是不能分心,所以我們什麼都別說了好不?」
感動的,「小帥虎」緊緊擁著花中雪。
他明白娶妻若不能娶她,還不如一輩子莫娶。
這是一條專門載客往來運河之上的客輪。
船身很長,船艙分成上中下三層,每一層船艙又隔成了一間一間的房間。
當然,房間有分好壞,端看客人花不花得起銀子了。
在「張家灣」的碼頭邊揮別了夏擊雷和小九的送行,「小帥虎」因為一宵未睡,便早早回到了房間。
他和花中雪的房間都在最上層,換句話說也是這條船中最豪華也最貴的。
有夏擊雷出面,船東還敢不把最好的房間讓出來嗎?
又見夕陽。
花中雪見「小帥虎」猶未起床,她吃過船上送來的菜飯後,便獨自一人的走到船舷,觀賞起兩岸的景致。
暮藹落日,霞光萬丈。
遠處山巒起伏,近處農舍零星,畦田陌道上,可以看到荷鋤騎牛的農夫和牧童正悠閒的踏上歸途。
黃昏裡,天空中更掠過一群群歸雁,間或將聲鳴叫,似乎老雁正喚著離群,猶捨不得返巢的幼雛。
好一幅美麗又多采的大自然圖畫。
花中雪看癡了。
這時候船艙中走出一個錦衣大漢。
他毛茸茸的兩手,載滿了各式寶石戒子,脖於上更套了一條粗重的金項鏈。
最可笑的是他的手中連搖著折扇,一付故作瀟灑狀的模樣。
江湖中最喜歡擺出這種暴發戶的人,除了錢寶山外還有誰呢?
不錯,他正是錢寶山,「寧見閻羅王,莫遇錢寶山」。
錢寶山也剛吃完了飯,所以他也從房間走出來透透氣。
世上就有這麼巧的事,錢寶山一向「嘔」的很,照說他住在底艙,雖然同在一條船上,但因為階層不同,應該不容易碰到花中雪的。
就算他上了甲板,船舷有左右之分,他也不會那麼巧偏偏就和花中雪同一邊才對。
但是不知是他「福墾高照」呢?還是花中雪「命中有難」。
錢寶山就是那麼巧的看到了花中雪。
對於錢寶山的突然出現,花中雪除了感歎世界還真是小外,她還能說什麼?
大著舌頭,錢寶山像揀到金元寶般,高興道:「小……小雪,你……別走,別走哇……」
停下了腳步,花中雪道:「錢寶山,錢公子,幫個忙,求求你別纏著我好不?」
錢寶山別看他塊頭大,然而站在花中雪的面前,他就成了一隻綿羊,連說話都會結巴。
「小……小雪,老天可憐,竟讓我在這遇見了你……你知不知道上一次你騙得我好慘,害我差一點追到北京,你……你就那麼忍心?」
花中雪還真是拿對方沒辦法。
她打又打不過人家,躲又沒處躲。
板起臉,她冷冷道:「錢寶山,我們之間還沒有熟識到你叫我小雪的地步。拜託,拜託,天下的女孩子多得是,請你轉投目標可不可以?」
涎著臉,錢寶山道:「可……可是除了銀……銀子外,在這世上我……我只喜歡你啊!
你……你就不能施……施捨我一點愛情?」
花中雪被對方弄得真是連生氣都不會了。
她沉下臉道:「愛情這東西不是銀子,是一點也不能施捨的。錢寶山,你也是江湖中出了名的人物,不要像一個無賴般可不可以?」
「這位姑娘,你是不是有麻煩?」
有兩個船上的客人,聽到花中雪和錢寶山似乎有了爭執,他們走了過來,其中一人看來也是江湖人物的關心問道。
花中雪巴不得有人能來解圍。
她連忙道:「我想離開這裡。」
錢寶山一聽花中雪要走,他慌了,伸出雙手擺得開開的道:「不……不行,今天說……
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再……再把我甩掉了……」
「閣下,這你也未免太『遜』了吧。」剛才那人瞪起眼,不屑的在旁糗道。
「什麼意思?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錢寶山眼睛瞪得比對方還大。
「沒什麼,只不過對你這種行為感到好笑罷了,人家不理你,又何必死纏活賴呢?簡直丟我們男人的臉嘛!」
錢寶山暮然吼了起來道:「放你媽的屁——你是什麼東西,我的事情你也敢管,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怎幻想扮英雄救美啊!老套啦,你最好趁我還沒真正發火前滾得遠遠的,要不然……哼哼。」
那個人簡直傻了。
他想不到這個長得跟猩猩似的傢伙,為什麼剛才和花中雪說話會結巴得讓人發愁,而現在卻又說得如此流利。
臉上怒容頓熾,那江湖人退後一步對身旁同伴道:「馬大哥,走南闖北十幾年了,想不到居然有人還如此蠻橫的對我『奔雷手』說話,你說說看我該怎麼辦?」
被稱做馬大哥的人是個四十來歲,瘦高尖頭的人。
他露出一口黃牙笑道:「我看你就露兩手,要不然以後有人會爬到你頭上撒尿了。」
點點頭,「奔雷手」道:「好主意」
花中雪一聽「奔雷手」,她已想到了兩個人——塞北雙凶。
她不覺暗道一聲:我的天哪!怎麼會是這兩個人王。
鐵寶山冷冷一笑道:「原來是你們這一對難兄難弟。不錯,你們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但比起錢某人來,你們只配跟我提鞋,我還是那句老話,趁我沒發火前趕快滾蛋……」
「奔雷手」怪眼一翻就要發作,他身旁的同伴「彈刀腿」馬林拉了他一下,然後望著沉穩如山嶽般的錢寶山道:「別衝動,先盤盤底,這傢伙眼熟的很,好像聽人家談過。」
錢寶山倏然一笑道:「算你聰明,要不然你們這『塞北雙凶』恐怕要從江湖除名了,我叫錢寶山。」
「塞北雙凶」輕聲念了一遍,兩個人就宛如被人捅了屁股一樣叫了起來:「寧……寧見閻羅王,莫見鐵寶山。」
「不錯,答對了。」
人的名,樹的影。
「塞外雙凶」再凶也不敢惹,惹不起錢寶山。
他們對覷一眼後,「彈刀腿」馬林已堆起笑臉,哈著腰道:「原來是錢寶山錢老哥當面,我們兄弟兩真是有限無珠不識泰山,你多包涵,多包涵。」
錢寶山昂起頭「-得跟二五八萬」一樣道:「別廢疾了,那邊涼快你們就往那邊站。」
「是……是,我們這就離開,這就離開……」
「塞北雙凶」話說完就如喪家之犬,頭也不回的就離開。
而錢寶山擺足了威風一口頭,卻那裡還有花中雪的影子?
他氣得跺腳,旋即一笑。
因為這是一條船,花中雪再躲也還是在船上。
「小帥虎」正在房間裡用餐,而他的身旁花中雪則一臉憂戚的看著他。
放下碗筷,「小帥虎」道:「你在想什麼?看你的樣子好像中了邪一樣。」
花中雪回過神來,口裡連道:「沒……沒什麼……」
笑了笑,「小帥虎」道:「我已經注意你好久了,何必瞞我,而且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正在說謊。」
花中雪歎氣道:「我……我碰到了一個人,他……他也在這條船上。」
「誰?」
「我。」
「小帥虎」的房間讓人撞了開來,錢寶山高大的身體把房間的門口堵得死死的。
抬眼看到錢室山,花中雪就像看到一條毒蛇般,是那樣的噁心而又感到可怕。
她不由得縮向「小帥虎」。
皺起眉,「小帥虎」道:「這才真是『冤家路窄』,世界也真小哪!」
錢寶山的表情就如老婆被人槍走一樣。
他眼中全是驚奇、酸意、妒火和仇恨。
「好哇,小王八蛋,又是你,難怪小雪不理我,原來你還死不要臉的纏著她。」
「小帥虎」把碗一推站了起來。
他表情森冷的道:「錢寶山,你的話讓我聽了很不舒服,你不瞧瞧你那熊樣,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花姑娘就算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也不可能會看上你。」
錢寶山不知已多久沒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了。
他混身悚動,氣得一口鮮血差點噴了出來。
只見他毛茸茸的右掌倏然急揚,一股巨大的,激盪的拳風已掃了出去,直逼「小帥虎」
的胸口。
房間小,沒什麼旋轉的空間。
「小帥虎」縱然發現對方掌勢渾厚,他想躲也無從躲,更何況身後還有花中雪。
因此他只有被逼得硬著頭皮雙手一翻,奮起全力,也攻出一掌。
於是只聽一聲「轟」響,錢寶山身形只一動。
而「小帥虎」卻吃力不住,連退兩步,要不是後面的花中雪即時伸手撐住他,他恐怕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小帥虎」到現在才明白這錢寶山還真有兩下子。
心中一陣氣血上湧,「小帥虎」強壓了下來。
嘿嘿一聲冷笑,錢寶山道:「就憑你這鳥毛還沒長齊的小東西,也敢和我爭女人,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小帥虎」凝神戒備道:「你這三分像人,七分像猩猩的傢伙,別呼大氣,有種的我們到外面去打,這裡地方太小了。」
花中雪急道:「楚楚,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小帥虎」沒有回頭,卻輕聲道:「沒關係。」
錢寶山看到伊人對「小帥虎」那種發自內心的關愛,他早已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大吼一聲,他道:「出來,我在後甲板等你,今天若不把你這小王八蛋丟到河裡,實難消我心中這一口怨氣。」
話說完,錢寶山已經回頭就走。
花中雪慌了。
她變臉道:「我去與他拼了……」
「小帥虎」苦笑道:「等我與他分出高下再說,想不到會在這碰到他,真是『禍從天降』,喝涼水都塞牙縫。」
花中雪道:「我……我對不起你……」
「小帥虎」歎氣道:「這怎麼能怪你?和漂亮的女人在一起本來麻煩就是很多的,我早已有了心裡準備。」
花中雪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只能道:「這錢寶山真的是不好對付,你要小心點。」
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對方那張如花的嬌靨,「小帥虎」道:「你放心,我還捨不得離開你。」
心中突地一跳。
花中雪連忙撲進對方的懷裡,情難自禁的哽咽道:「你別亂說「走吧,錢寶山雖然可怕,我也不能讓他看扁了我。」
夜涼如水。
烏雲密佈。這條船的後甲板上,錢寶山和「小帥虎」兩人虎視眈眈的對峙著。
花中雪緊張得身上直冒冷汗,一顆心也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慌亂的跳著。
對「小帥虎」她知之甚詳,雖然他今非昔比,但是若碰上了「寧見閻羅王,莫遇錢寶山」,她卻是心中清楚的很,「小帥虎」絕非人家的對手。
遠方閃起一陣電閃。
雨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下了起來。
「小帥虎」在電閃過後,人已如矯龍般驟然騰空,一抹寒光已又如電閃掠起,自空中直劈錢寶山。
錢寶山之所以能夠在江湖成名,絕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除了本身有令人喪膽的武技,最重要的是他對敵從不會有輕敵之心。
那怕是對方是三尺童子,或是八十老姬,他都一視同仁,只要一開打,他一定使出來的是最厲害、最可怕、也最有效的攻擊。
寒光一起,錢寶山如山的身軀已一挫。
他身子一矮,一條銀色鏈子已暮然從他的衣袖中飛了出去。
火星點點
脆聲不絕。
連串的火星迸濺在細雨中,宛如正月裡施放的煙火。
眨眼間這兩人已拚鬥了十招,看得花中雪美目眨也不敢眨一下。
翻飛撲騰的人影,緊緊交纏在一塊,使得她差一點誰是誰都快分不清楚。
「小帥虎」愈打愈是心寒。
因為他發現對手的一身功力簡直有如大海,讓人有種莫測高深的感覺。
最令他感以心驚的是他的「大幻八式」已經用了六式。
那六式似乎一點也沒作用,連對方的一片衣角也沒碰到。
雨水夾雜著汗水。
錢寶山臉上看不出表情,可是他的內心卻惶驚不已。
他不知道對面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何許人?
怎麼可能有著這麼一身高超絕倫的刀法?
對那惡魔附身似的刀法,他有種少有的懼意,攻拒之間,他一點也不敢放鬆,一點也不敢大意。
因為他明白,只要有一點點疏忽,那麼就很可能造成了不可彌補的終生遺憾。
雨勢愈來愈大。
場中的兩條人影也愈打愈快。
錢寶山的「鏈子槍」威力已發揮到最猛,最霸道的境地。
「小帥虎」手中的「無畏刀」在二十六次的砍、挑、劈、斬之中刀刀犀利,卻刀刀落空。
錢寶山在一掄搶攻後,「鏈子槍」一個迴旋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裡猝然彈起。
毒蛇般的槍頭,詭異的擦過「小帥虎」的後腰。
一陣澈心刺骨的疼痛,使得「小帥虎」的腳步一個踉蹌。
他勢子一緩,「鏈子槍」又毫無聲息的從旁而至,直逼他的心臟。
眼光一凝,「小帥虎」沉時一翻,「無畏槍」突然劃出一圈圓弧,巧妙至極的剛好磕開那要命的一擊。
血已現。
眼已紅。
「小帥虎」捱了一記雖不嚴重,但已讓他明白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若不再使出「大幻八式」,最後,也是威力最大的兩式「菩薩引渡」、「永歸極樂」,那麼他今夜恐,怕真的會魂斷於此。
「菩薩引渡」與,「永歸極樂」兩式刀法是不能分開來的。
真正說起來這兩式等於是一式,所以它的威力「小帥虎」一直都不知道。
只因為這兩式刀法必須凝聚全身的功力於一點,才能發揮它至剛、至搏,也是致命的一擊。
早在習這「大幻八式」刀法的最初,「天下第一神刀」季惟民就已警告過「小帥虎」,除非到了危急有性命之憂的時候,千萬不要亂用。
否則殺敵無效後,自己後因力盡而虛脫,給了對於最佳的機會。
當然,這兩式刀法只要一經使出來,只要本身功力夠,再厲害的對手也必然受創。
電閃再起。
雨勢傾盆。
「小帥虎」黑暗中雙目如炬。
他長吼一聲,閃身避過「鏈子槍」詭秘一擊後,「無畏刀」突然揮出一片光網。
這光網綿密緊湊,渾圓似桶,就好像千百把「無畏刀」,排列而成一樣。
「菩薩引渡——」
「——永歸極樂——」
長叫聲中,渾圓的光桶突然升起,似瀑布、似流墾、似萬馬奔騰,更有徘山倒海之勢,已恐怖至極,驚悚之極的朝著錢寶山飛去。
錢室山心頭大駭。
驚怔裡他腦中已想起一個傳說,那就是使刀或使劍的高手,在劍術練到最高境界的時候,可以「御劍而飛」,斬敵於千里之外。
他明白這不是「御劍而飛」,但是他知道「小帥虎」這一式刀法的威力已不是他能抵擋。
於是——
說時遲。那時快。
錢寶山高大的身體突然如風車般原地轉了起來。
他手中的鏈子槍暴起,隨著他飛轉的身體,也揮出了一個圓形的護網,護住了他的全身。
刀光似雪如虹。
迸濺的串串火星裡血灑如矢。
倏然——
一切歸於寧靜。
「小帥虎」踉蹌的退到船舷旁,身上除了原先後腰的一處傷口外外,前胸又多了兩處。
錢寶山臉色灰白,他挺立原地。
他那襲華麗的衣服已經碎成了一條條,而他的身上血也匯成了了小河,順著雨水流落甲板之上。
花中雪驚恐的撲向「小帥虎」。
她惶悚不已的叫著:「你還好嗎?還好嗎?!」
「小帥虎」虛弱得連開口都好困難。
苦苦一笑,他道:「還……還好………
錢寶山不顧身上的大小傷口,他上前二步,驚怔中有著凶殘道道:「小王八蛋,你真的大出我的意外,想不到小小年紀你竟練就了了這麼可怕的刀法……」
大口喘息了一下,錢寶山接著道:「好在你年輕,功力尚淺未未能把剛才那兩式刀法發揮到極至,要不然我也不只是這一點皮肉傷了……」
見到錢寶山一步步上前,花中雪驚恐萬分的護在「小帥虎」的面面前。
她瞪起眼,尖叫道:「你……你想幹什麼?」
錢寶山這一次居然沒有口吃。
他陰鷙一笑道:「殺了他,要不然日後必成大患。」
「不行,你不能殺他——」
花中雪一面吼一面已抽出了隨身軟劍,大有一付與敵拚命的摸樣。
錢寶山眼中除了怒火外又湧現了妒火。
妒火中燒下,他「鏈子槍」怪蛇般驀然暴起,捲向了花中雪。
臉色一變,花中雪軟劍一揮,「鏈子槍」已纏住了她手中的軟劍。
錢寶山回力一帶,花中雪一個立身不穩人已被拖離了「小帥虎」的身前。
驚恐欲絕。
花中雪一見「鏈子槍」又極速的飛向「小帥虎」後,她大叫道:「不要……」
「小帥虎」此時已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又那能避開這迅飛而至的「鏈子槍」?
他慘笑一下,心中歎道:完了,這一下真的是玩完了。
「鏈子槍」並沒有要了「小帥虎」的小命。
它只是緊緊的在他身上繞了一圈停了下來。
花中雪一見「小帥虎」沒事,一顆心才放了下來,臉上又驚又喜的對著錢寶山道:「謝謝你……謝謝你……」
錢寶山手執「鏈子槍」,他一付冷漠道:「先不要謝我,你應該看得出,只要我一發力這小子立刻會被纏得斷氣。」
他說得一點也不錯。
「小帥虎」已經感覺到身上的「鏈子槍」已經愈來愈緊,纏得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花中雪慌了。
她聲音發顫道:「放……放了他,你……你放了他……」
倏地一笑,錢寶山道:「放了他不難,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花中雪心如刀絞。
她看了一眼「小帥虎」悲痛道:「你說吧,有什麼條件,只要放了他我……我都答應……」
錢寶山「鏈子槍」一放,「小帥虎」立刻萎靡坐倒在甲板上。
花中雪飛撲過去扶起他,眼淚已不知不覺的掉了下來。
這時錢寶山的聲音像來自地獄:「這小子已奄奄一息,我隨時都能要了他的小命。現在我可以放了他,但是你必須跟著我,答應嫁給我。」
花中雪身軀一震,臉色慘白。
錢寶山又道:「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對女人用暴力,我要你心甘情願的,現在你怎麼說?」
「小帥虎」張開一雙失神的眼睛。
他淒涼道:「別……別答應他,我……我死不足惜,你不可以拿你的清白去……去換取我的生命……」
花中雪淚如雨下。
雨中的她已全身濕透,顫抖著,她緊緊抱住「小帥虎」道:「不,你要活下去,你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去做,莫忘了大仇待報,拯救武林的重擔還挑在你的肩上。」
悲慘的,「小帥虎」歎聲道:「你……你不可以,千萬不能答……答應他……那樣我會一輩子愧疚,一生都無法心……心安的……」
嘿嘿一笑,錢寶山在雨中梟笑道:「花中雪,你怎麼決定呢?我已沒有太大的耐心了。」
花中雪站了起來。
她臉上發出聖潔的光輝,有種赴死的表情,冷冷的道:「好,我答應你。」
錢寶山一樂,竟又開始結巴道:「真……真的?你……你沒有騙我?」
花中雪心痛的道:「花中雪雖然是個女流之輩,但說出來的話就和釘在牆上的釘子一樣。」
花中雪的話一說完,她只聽到身後「噗通」一聲。
驚恐的,她立刻回身。
這一看簡直把她的魂也瞧飛了。
原來「小帥虎」為了不願她答應錢寶山的脅迫,居然一個翻身,投身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