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走得很安靜,很仔細,好像地上隨時會有什麼東西刺破腳心。她雙肩微微內扣,有一點點駝背,唇很薄,且不見多少血色。
一株大樹邊有汪淺淺的清泉,紅跪下,仔細洗淨了手,細細剔除指甲縫的污垢,又用手指梳理了頭髮,最後洗乾淨膝蓋上沾染的淤泥,她做每件事,都是慢條斯理的,瞧不出內心任何波瀾——這條路對她來說不算近了,紅走得不快,但是她的步子和剛剛走出魔鬼城的時候,並沒有任何速度上的差別。
這是第六次洗乾淨手和臉,即使沒有人瞧見,但是她會保證自己在任何時候都以最佳狀態出現在自己面前。
淚水又一次流了下來,在木然的臉上,在塵封的心裡,紅沒有擦拭,既然抹去淚還是要流,那,不妨讓它流好了,她短短的十八年生命裡,已經不知強忍下多少淚珠。
到了,紅喘了口氣,眼前是一株大杉樹,昔日平整慘白的斷面已經不見,被苔蘚堆積成一座小山,旁逸斜出的枝條宛然長成了新的小樹,葉子濃綠而生機勃勃,是有人煙處無法看見的那種綠色。
這片土地,多麼的神奇,只要不死,總可以再生。
長生是一種沉默安靜的力量,殺戮是一種激烈暴戾的力量,自然本將一切分配地井井有條,除了人類——人類的貪婪不再於掠奪和汲取,而在於不肯放棄,他們把一切屬於自己的牢牢抓在懷裡,然後窮其一生去追尋那些本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你在嗎?索利芒斯?」紅努力用含混不清的聲音發問。
「如果不在呢?小女孩?」一個聽起來悅耳的回音。
「我會、會坐在這兒等你回來。」紅笑了,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索利芒斯走了出來,他出來的很快,很久沒有人拜訪過他了。
紅伸出手:「你介意我用手語和你交流?」
索利芒斯笑起來,「不用了,我會一點點讀心術。」
紅大吃一驚,精靈會讀心術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即使是梅迪納那樣可怕的靈力,也從來無法進入她的內心,而索利芒斯的表達……好像清泉滲入乾涸泥土一樣的順其自然,這種交流令她興奮,同時也在畏懼,她不是一個習慣別人看穿的女人。
「我來這裡,是希望為熾天使之劍尋找一個繼承人,索利芒斯,如果你覺得不合適,隨時可以拒絕,我會為這次打擾道歉。」
「說說你的理由。」
紅在最短的時間裡做出了最快的判斷,索利芒斯並不是一個可以用利益去誘惑的人,甚至他的最大希望就是不被別人打擾,說服他,需要真誠:「您知道,斐帝南已經死了,這柄劍是守護之劍,它擁有熾天使的力量和龍的力量,它需要新的主人,那必須是一個有守護的心,同時本身可以駕馭這柄劍的個體。嗯……梅迪納應該快要發起對亞馬遜的攻擊了,在這場攻擊中……」
索利芒斯打斷了她的話,溫和毫不令紅難堪:「不,姑娘,告訴我主題。」
紅說:「梅迪納和希亞一旦開始戰爭,最後的結局一定是這片土地的毀滅,到時候即使精靈族也無法倖存……您知道,希亞不可能不去使用大河之魂的力量,而大河之魂,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得到任何補給了。在冥界的地下,有一塊巨大的黑色石頭,那兒壓制了大河之魂循環的關節——我們需要一個人,手持熾天使之劍,劈開那塊石頭。」
索利芒斯看看她:「當初,你也是對斐帝南說了同樣的一番話?姑娘,你到底是誰?」
紅低下頭:「我是一個東方的女人,您不用認識我……但是,嗯,好吧,是這樣,我所在的村落是一個世世代代以卜筮為生的,姑且說是部落吧,我們的聖物就是一顆龍珠,它關係到了我們國家的命脈……」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的族長,也是號稱最為動曉天機的老人發現了一個秘密,東方的巨龍因為缺乏力量,已經陷入昏昏欲睡的境地,巨龍的力量來自我們國家的兩條大河,這兩條河一南一北,在數萬年中哺育出一個偉大的文明——呵,請您不要笑,至少在我看來,是偉大的文明——我們試圖按照天星風水之術找到阻塞龍脈的地方,但是占卜的結果確是……阻塞龍脈的地方,在更加遙遠的東方。這已經不是我們升斗小民可以決定的事情,於是就把結果上報了我國的欽天監。但是,這個說法被視為荒誕不經,甚至妖言惑眾,敝國的皇帝要求我們獻出龍珠,並且派出一個組織,殺了我們的族長。全族人開了三天三夜的會議,我們不敢違拗皇帝的旨意,但是也不願意交出龍珠……如果龍脈的說法真的荒誕不經,那麼我們有所行動,對國家也沒有傷害;但是如果那個占卜的結果是事實,那麼……後果就很可怕了,那片土地上的文明即將衰落,衰落到我們的祖先不能想像的境地。後來……」
索利芒斯又一次打斷了紅:「姑娘,你說的太,呃,太深奧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或許可以走一走?」
紅點頭表示同意。
索利芒斯饒有興致地跳過一隻發呆的蜥蜴,他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對,年輕,是紅所見過的任何人都沒有的一種活力,那種活力不來自肌肉或者靈力,而是……一種生氣勃勃的好奇。
「嗨,你們終於開花了?好孩子,做得漂亮。」
「噢,今天天氣不錯,小伙子,你可以努力再長高一點。」
「被咬了一口?有點疼是不是?堅強點小傢伙,你是幸運的。」
索利芒斯一路打著招呼,看起來這附近的所有生物都和他很熟,兩隻爭奪領地的樹獺都禮貌地各讓一步,和索利芒斯親切招呼。
索利芒斯在前面走著,他沒有刻意回頭招呼紅,但是他的步伐真令人羨慕,他從淤泥中拔出腳,幾乎是彈跳著前進,烏黑蓬鬆的中長髮在肩膀上歡快地左右跳動,好像要離開頭頂向樹梢飛去。無數角落裡充滿了競爭,殺戮和爭奪,但是索利芒斯所到之處,永遠在鼓勵著——生長,生長,長高些,長大些,再長得美麗些。
一小塊光斑,一滴露水,一隻努力破繭而出的幼蟲……索利芒斯毫不吝惜自己的感激和讚美,他用不著去微笑或者去歡笑,因為笑容像是地下滿溢的泉水一樣,從他的眼睛和身體的每一個縫隙流了出來。
「喂,你剛才說,你們的族人怎麼了?」
「我們決定出海,尋找龍脈。」紅急忙調整思路:「但是我們在海上遇到了巨龍。」紅有點沮喪,但還是決定盡快講述完自己的歷程:「龍告訴我們,有一種叫做大河之魂的力量,它被創世神分給了九條大河,而亞馬遜河,就是其中最有力的一條。但現在大河之魂的再生力量被阻止了,所有的神力都被匯攏到了海洋中——」
索利芒斯回過頭,拍了拍紅的胳膊:「我明白你的意思……為了貴國的繁榮昌盛,為了亞馬遜的長久安寧,我,必須拿著那把劍,攙合到戰爭裡去,是不是?」
這種說法讓紅感到羞愧,可是她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索利芒斯回答地很快:「我很抱歉,這是不可能的。姑娘,我相信你是經歷了許多艱難才到達這片土地的,我也很欽佩你的決心,毅力和與人相處的本領……但是你並不瞭解我們精靈的原則,我們不是一個習慣用劍來守護的種族。歡迎你以後來找我聊天,你這可憐的,一定寂寞壞了,這對身體不好。」
啊,不不不,紅忽然覺得再一次失去了表達能力,她要如何開口呢?她那些在海上戰死的族人們,她的國家和家園,她咬掉自己的舌頭才獲得的巨大通靈能力,她無數個被愛情折磨地輾轉反側的夜晚……她如何還能快樂呢?她生命的唯一目標,已經是令所有的犧牲有其應有的價值。她徒勞的張開嘴,看,這個世界並沒有一個她可以傾訴的角落。
「打擾了,索利芒斯。」紅後退一步:「我該回去了。」
她那柔弱而強作堅定的樣子讓索利芒斯憐惜起來,他歎了口氣:「你們的族人……為什麼都喜歡把這麼重大的責任塞給一個女孩子呢?好吧,紅,如果有什麼參戰之外的需求,不必客氣,我會盡力幫助你。」
紅想了想:「我沒有弄錯的話,應該有一隻沉香龜——那裡面有迭戈和達馬的對話——如果您知道在哪兒,請把它送給我。」
「沒有問題,不過你要當心不要弄傷了它。」索利芒斯答應地很乾脆。
看著紅小小的身影隱沒在叢林中,索利芒斯從身後魔術般摸出一隻小沉香龜來,他看著那只無助划動四肢的小龜,嘻嘻笑:「小傢伙,你真是一隻八卦的烏龜啊……好吧,迭戈那個傢伙我也不喜歡,我們教訓教訓它。」
他招招手,另一隻沉香龜奮力爬來,索利芒斯把兩隻烏龜的龜背靠在一起,輕輕念動咒語,做著聲音的轉移。
咦?紅又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回來,這個小丫頭真是死硬的脾氣呢。
「你來的正好,聽見那兩個傢伙對話的烏龜就是這只了。」索利芒斯一手藏在身後,一手遞過一隻沉香龜,背後那個傢伙狠狠咬了他一口。
紅跑得氣喘吁吁,沒有注意索利芒斯齜牙咧嘴的臉色,自顧自鼓起勇氣:「索利芒斯,我回來是想要告訴你——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這樣,可是……我覺得……哦,真是荒誕不經的想法……」
索利芒斯有點害怕,該不是暗戀上他了吧?怎麼一幅表白的樣子?
紅深深吸了口氣:「希亞她一定很愛你,索利芒斯,只有深愛一個男人,才會把他推倒危險之外去。」
「霍——我當什麼呢。」索利芒斯吹了聲口哨:「這算什麼?拉攏我參戰的條件?我和希亞……好像還用不著您來指點吧?」
「不是的。」紅苦笑:「我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和我喜歡的人擦肩而過……如果時間可以回頭,我至少會告訴他——我是愛他的。」
索利芒斯遲疑了片刻,敲了敲地面,一個滿頭草葉的小男孩鑽了出來,索利芒斯吩咐:「蘭波兒,送送這位姑娘,她來的時候至少多走了一倍路程。」
他本以為這個調皮搗蛋的天王一定會大聲反對,沒想到蘭波兒眨了眨眼睛,乖巧又用力地點頭,拉著紅的手就向一側走去。
索利芒斯把藏在背後那只沉香龜托在手心,輕輕敲了敲龜背,時光在倒流、倒流……喧囂嘈雜爭奪,當最後那句微帶慍怒的喊聲猝不及防地傳進心靈時,他忍不住要落下淚了。
「希亞,抬頭看,我在這裡。」
「混蛋索利芒斯!你會傷到沉香的!」
「小氣鬼,一隻烏龜而已,想要的話,我賠你一百隻好了。」
「你胡說什麼,我要你向它道歉。」
「好吧——烏龜寶貝兒——」
「它叫沉香!」
「好吧沉香寶貝兒,我不是故意嚇唬你的,我只是逗希亞玩……呃,我保證,再也沒有下次了,不然的話,罰我下輩子不做精靈,也做一隻又慢又笨又醜的烏龜。」
「索利芒斯——」
「沉香龜總是敏感,你知道。」
唔……時間過得好快啊,索利芒斯想。
紅並不習慣和一個熱衷於鬧事的頑皮小孩子同路,這總是讓她想起那些小時候被同村男孩欺侮,回家還要被父母責罵的日子;但是蘭波兒明顯對紅產生了極為濃厚的興趣,當然,他不覺得自己調皮頑劣,每一個精靈族的孩子都是這樣長大的,畢竟,這個種族的規則是鼓勵生長,喜歡旺盛的生命力。
「你是啞巴?」
「你不是會打手勢嗎?打給我看,我懂的啦。」
「真可憐,半截舌頭不能說話了?」
蘭波兒開始惱怒,明明看見紅和索利芒斯交談得眉飛色舞,現在這副樣子,根本就是歧視他嘛,他決定說點重磅的:「裝什麼啊,你和索利芒斯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紅居然還是一句話不說,只顧低頭走路。
蘭波兒更加憤怒:「喂,你聽見沒有?這只沉香龜也是我帶給索利芒斯的!」
紅終於點頭,比了個手勢:「謝謝,小傢伙。」
蘭波兒要崩潰了,他從後面死死扯住紅的腰帶,紅大吃一驚,連忙伸手護住本來就不怎麼結實的破布衣服,蘭波兒猛地向前一跳,鄭重地宣佈:「喂,不要瞧不起精靈族的孩子,我們可比人類那些沒用的小孩聰明多了——喂,啞巴,你看……我來繼承那把劍,怎麼樣?」
紅沒有說話,但臉上那種啼笑皆非的表情明顯駁回小傢伙的提案。
蘭波兒氣勢洶洶:「我哪裡不行?我雖然比不上索利芒斯,但是……比斐帝南總沒問題吧!不要瞪著我,我什麼都知道!他不就是普通人類嗎?我是精靈耶!而且是很聰明的精靈耶!我也有好多朋友要守護的——」
紅忍不住想笑,你的朋友,哈,花花草草暫不列入考慮範疇。
蘭波兒急了:「你就讓我試試嘛,我想看看那把劍什麼樣子……真小氣,我看看嘛,就看一下?」
紅的臉色沉默下來,一個不大光明的計劃開始成形,她默默祈禱,小傢伙,閉嘴,小傢伙,不要誘惑我,我不想拉你進來……你的身份太寶貴了。
蘭波兒實在是太聰明的孩子,他捕捉到了紅眼裡一閃即逝的猶豫:「讓我試試好不好?求求你,姐姐……」他像一株剛剛長出穗子的狗尾巴草,拚命搖頭晃腦試圖引起世界的注意,漂亮的淡綠頭髮和淡綠眼睛極其引人注目,身材比起同齡的人類孩童微微纖細了點兒,但是並不影響力感和美感。
紅從艱難的天人交戰中掙扎出兩個字:「不行。」
蘭波兒大怒:「那你自己走吧!」
他一閃,就跳進了樹木的濃蔭裡,露出兩隻大眼睛盯著這位「姐姐」,這種孩子式的威脅讓紅忍不住抿嘴一笑,繼續向前走去。
利用一個孩子和利用那些成年人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紅並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但是她還有起碼的底線——但是,這個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份量,他的母親用了多大的犧牲才把他推出戰場之外,而這個小傢伙居然頭腦發熱地想要鑽進來。
「站住——」蘭波兒忽然大喊。
不理他,紅裝作聽不見,繼續向前走,她已經學會了印第安人獨特的雨林行進方式,走得並不算十分艱難,但總也不能輕快,呵,索利芒斯那得意自如的笑意——這景色真的很好麼?我的家鄉也有,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看不見大海彼岸的疏淡風月,注定要在這個大塊色彩,大力搏殺的世界裡完成那個絲毫不喜歡的使命。
「站住!」蘭波兒這次真的急了,一把抱住了紅,奮力向一邊推去。左側一隻黑中帶著紅斑的豬臉蝙蝠擦著肩膀飛了過去。
紅忽然清醒過來,有埋伏。
一道附在大樹上的青籐迅速飛捲過來,啪得抽過,那只巨大的蝙蝠在半空被抽得正著,凌空斜斜翻轉半圈,翅膀一振,又橫著掠回來,嗜血的本性被刺激得暴漲,爪子一鉤將那根多事青籐扯斷。在紅的印象裡,蝙蝠本來不是會尖嘯的生靈,但是這一隻的嘴裡卻發出奇異的怪叫,像是那種扭斷骨頭的尖銳刺音。
看著紅狼狽逃竄的樣子,蘭波兒哈哈笑起來:「這種小事,連五歲小孩子都能擺平!啊,不對不對,糟了,還愣著幹嗎,跑啊,跟我跑啊——」
黑壓壓的蝙蝠群從天邊飛來,雨林的植被足夠茂密,讓這種大蝙蝠一時無法全部鑽入底部,但是它們瘋狂地用利齒和爪子撕開籐條,撥開枝葉,嗷嗷尖叫著向紅——唯一的鮮血湧動的生靈撲去。
人類崇高的智慧是不適合直接對抗赤裸裸的暴力的,紅披頭散髮,咬緊牙向前跑,忽然腳下一軟,膝蓋陷進了淤泥,腰部以下迅速陷落下去。
蘭波兒急躁起來,跳到紅的肩膀上用力跳——「沉下去啊,快點快點!」
紅無助:「蘭波兒……我不是精靈啊!」
蘭波兒才不管這麼多,拚命把紅向泥裡按,但是沼澤這種地方,想要掙脫出來固然不容易,想要迅速沉底也不大可能,蘭波兒又踩又跳,好不容易,一口泥水灌進了紅的口鼻。
第一隻吸血蝙蝠已經飛到,斜斜擦過水面,抓起了一絲漂在水面的紅的髮絲,立即向上提去。
這個世界亂套了……紅不知道怎麼才能逃出生天,但是本能地選擇寧可淹死也不能被吸血死掉,頭皮劇痛,那只蝙蝠力氣很大,硬生生地把她的腦袋拎出一半來,張嘴就咬。
蘭波兒在邊上用力捶著自己的鼻子耳朵,清秀的小臉紅腫不堪,蝙蝠俯衝的剎那,他終於噴出一口小小的火苗,「滋啦」一聲燒斷了紅的長髮,蝙蝠的利嘴擦著水面劃了過去。
並沒有想像中的窒息,一團青綠色的光芒圍繞著紅的臉龐,一隻小小的但溫暖堅定的手拉住她的腳踝——下潛,下潛,如同墜入沉睡的夢魘。
「蘭波兒,你怎麼帶著活人進來了?」一個驚叫的聲音。
紅想要開口解釋,但是眼皮重得像石塊一樣,無力感在四肢蔓延,根本無法判斷這是死亡,沉睡,或者幻覺。
「她是索利芒斯的客人,索利芒斯要我送她出去。」蘭波兒氣喘吁吁,顯然累壞了。
「等等!」
「不能再等啦,人類的身體不能在精靈國度停留的,你的長老沒有告訴你?好了姐姐,你告訴索利芒斯,我送她回去,馬上就回來,嘿!今天可真是驚險!」
「蘭波兒你等一等——索利芒斯說過,我們不能進入魔鬼城——蘭波兒——」
紅想要說什麼,想要發出哪怕一個單音節阻止蘭波兒的行為,但是完全做不到,她的身體毫無著落,像是躺在大海的一葉小舢舨上,身下的暗湧無邊無際,只能等待著,被無法預測的波濤推向命定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