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谷」。
顧名思義,若是黃昏時刻來此,想必別有一番淒美動人的風景可觀。
然,此時時值子末丑初,雖有繁星滿天,但月晦風緊,峽谷之中昏黝晦迷,風嘯如泣,一股令人悚然的陰森氣息瀰漫四周。
小桂他們在子時初便已抵達「落霞谷」之外。小千環目打量谷地四周後,取出羅盤,計算方位。隨即,他選擇了一處山脈隱伏的避風點,交待其他三人在那裡等他不要亂闖。
他便逸入夜色之中,不知去向。
小桂等人知他一定是去觀測左天呈所布設的「四煞陣」,並為赴約預作防患佈署。因此三人就地躺下,打起盹來,耐心等候。
一個時辰不到,小千精神奕奕的電掠而回。
「走,帶你們到福地洞天享受去。」
其他人沒有多問,緊隨小千之後,一起來到狹谷左近不遠處。
夜色掩映之下。
高聳矗立的谷邊危,將森然猙獰的黑影,投入谷中,令本已晦黯的谷地更添幾分慘澹淒惶的味道。
眼前這處平地而起的陡峭峽壁,雖是說高不高,但從上到下好歹也有三、四十丈,而且石壁陡削俊拔,宛若刀劈斧鑿所成,筆直插天聳立,看來並不容易攀登。
小桂他們仰頭而觀,望著小千所指的「福地洞天」。
離地十餘丈高的石壁上,有一道隱約的裂縫正被山石突起部份的陰影所遮,若不細看很難察覺隙縫的存在。
不過,那道裂縫大小勉強可供一人側身而入,實在讓人看不出有什麼「洞口」可言。
「上得去嗎?」
小千用拇指比了比隙縫,問的人當然是月癸。
月癸哼鼻道:「你什麼地方不好找,非得找這種半天高的老鼠洞考驗我的輕功?」
嘴裡固然埋怨著,但她已筆直拔空而起,掠高三丈有餘,在力竭的同時,手中「無情竹」朝石壁上輕靈一點,人又衝高數丈。如此反覆,這顆辣子兒輕鬆閃入位於半空的裂縫之中。
「我很好奇……」客途搓著下巴,溫吞道:「你倒是怎麼上去這個山洞?」
他這麼問不是沒有理由的。
小千輕身術雖然不差,不過,若想隨意來去位於十丈高空上的壁隙,沒有點夠水準的技巧,還是挺難辦到。
小千神一笑:「想看表演?這有何困難。」
說著,他雙目微默誦密咒。
平地忽然刮起一道詭異的旋風,打著螺旋的怪風將小千的身子憑空托起,呼呼地轉入石壁上的裂口。
「原來如此!」
小桂和客途恍然的同時,騰身而起,尾隨小千之後掠入隙縫。
隙縫內部與外表迥然相異,非但毫不擁擠狹窄,反而出奇的寬敞。甚且,洞內的石壁仍留有明顯人為開鑿過的新痕。
除此之外,小千已在這個石洞中布下無數道符咒和茅山秘陣。
「這個洞是新挖的?!」月癸不免有些意外。
小桂環目四顧道:「你一個人弄的?怎麼不叫我們來幫忙?」
小千嗤聲道:「四煞陣啟,生人勿近。懂嗎?你若是有興趣替自己挖墳墓,下一回我一定記得找你幫忙。」
「真有這麼凶?」
月癸和小桂不頂信邪的嘀嘀咕咕,不過他們到底是相信小千,因此沒有多加質疑。
客途有趣一笑:「如此說來,你一定是找了些『東西』來幫忙羅!」
「他們不是『東西』……」小千用力的想要解釋。
「我瞭解。」小桂打斷他的話頭,使壞笑道:「他們當然不是東西。他們若是東西,那你又算什麼東西?」
小千知道這小鬼故意詭辯,氣鼓鼓的瞪他一眼,懶得理他。
客途同情的拍拍小千肩頭,轉移話題問道:「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你是不是要事先為我們解說一下有關『四煞陣』的內容?以及我們應該如何破解這個號稱無人能破的出名陣式?」
「我當然要啊!」小千故意唉聲歎氣道:「我只是被這小鬼一時氣昏了頭,差點忘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月癸湊上前,狡黠笑道:「原來你還有後事要交代。儘管說吧!若是辦得到的事,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我們一定幫你辦到。」
小千哭笑不得的望著笑得滿臉賊樣的月癸和小桂二人,他發現,這兩個人小鬼大的傢伙若是有心聯手「危害大眾」,恐怕連客途都奈何不了他們倆。
※※※
正午。
天空的雲層很厚。
太陽躲在迷濛的雲堆裡,使得天色看來有些陰鬱。
荒煙迷漫的野地四周儘是齊脛的狗尾草,「落霞谷」那兩道峙立的陡峭山壁,彷彿打從地底下突然竄升出來一般,古怪而沉重的拄立著。
風很大。
小桂他們一行四人踩著漫天風砂,神情輕鬆的施然步入峽谷內。
谷道入口處,寬僅丈許。
但是再行數十步遠,谷地中間卻豁然開闊,形成一片寬逾十丈方圓的空地。
身著刺目猩紅道袍的「貪狼星」左天呈,負著手卓立於谷地彼端一塊高聳的巨岩上,谷內狂風將他的衣袍吹得邋邋飄揚。
「你們來了。」
小千上前一步,大剌剌道:「廢話。」
「老實說,」左天呈深沉一笑:「宋小千,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
小千呵呵一笑:「道兄為何突然有此感慨?」
「我知道你們凌晨子時便已抵達此地。」左天呈悠悠然道:「可怕的是,我卻無法偵測出你們隱身的地點。看來,茅山一派果真是陰陽門的天敵。」
「你這個人口是心非哦!」小桂嘻嘻笑謔道:「嘴裡雖然說可怕,不過瞧你的表情,顯然你並沒有怕到心裡面去嘛。」
左天呈頷首道:「笑月修羅,貧道久仰你『笑裡藏刀』的大名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這小鬼故意噘嘴嗔道:「我們今天才首度見面,你若隨便聽信那些不利於我的傳言,咱們還如何交個朋友?如此豈不是太傷感情。」
左天呈有趣笑道:「根據江湖流言,你的確是個最好的朋友,最危險的敵人。不過,這對貧道來說,還得等你通過考驗後才能證明是否屬實。」
月癸風點火道:「喂!修羅鬼,有人藐視你耶!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快快跟他拼了!」
「女人!莫非都是天生唯恐天下不亂的動物?」小桂有感而發的歎了口氣。
「別的女人我是不知道啦。」小千以公平的態度發表個人評論:「如果你問的是這顆辣子兒,我個人認為,她只是著無聊,決定看你的熱鬧罷了!」
遙遙彼方,「貪狼星」左天呈無動於衷的觀望著四人猛打哈啦。
客途輕咳一聲,溫吞道:「我們是不是不應該讓人等太久?」
小千環起雙臂,大馬金刀道:「我早就等著人家上菜,不過左道兄好像客氣了些,也在等著咱們準備妥當。」
左天呈哈哈大笑:「宋小千,你果然夠狂!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他倏然消失蹤影。
頓時──
谷內狂風如飆,塵沙遮眼。
原本就已昏晦的「落霞谷」,剎時變得更加淒迷與陰沈。
就在狂飆倏起的同時,峽谷的空地上,驀地浮現無數道幡和各種稀奇古怪的法壇佈置。
「兄弟們,上啊!」
小千狂笑一聲,率先撲向陣式左側而去。
小桂看看月癸,有些擔心的問:「沒問題吧?」
月癸聳聳肩,不肯定道::「不確定耶!不過總得試試才行嘛。」
「好吧!只要可能,我和師兄會盡量罩著。」
小桂無奈道:「不過,萬一我們來不及罩,只有自求多福了。」
月癸嗤笑道:「你這不是廢話。」
「廢話總比實話動聽。」客途實事求是的糗謔道:「等再多解這小鬼一點,就會知道他有多麼懂得言過其實的安慰人心。」
「師兄……」小桂伸指戳戳客途腰眼:「請別將師弟的海底全部曝光了,行嗎?」
這時,陣式中已看不到小千的影子,但是陣內卻有金雷暴響。
客途提醒道:「別逗了,有人已經開始上戲。咱們再不進陣小老千就會有麻煩。」
「那就上呀!」
小桂雙臂一振,人如飛鳥投林,由東方位置入陣。
「辣子兒,自己小心。」
客途再次交代,這才與月癸分從兩個對立的方位掠入「四煞陣」。
首先入陣的小千所選擇的方位,是「四煞陣」中『白虎』方位。
他甫入陣內,飛沙走石的陣式上空,忽然「啪喳!」擊落一道金雷。
小千腳踏七星罡步,移形換位避開落雷。
隨著金雷閃過,他的眼前現出一個頭戴圓冠,身穿黃衣,手持月戟的怒目神人。
小千秉持道術禮法,喝問道:「來者何方神聖?」
對方睜目怒視,不發一言,突然揚動手中月戟,揮出一道燦燦蛇電轟向小千。
小千冷哼一聲,旋身閃開,金錢劍已赫然在握。
這個受左天呈差遣而至的異界邪靈,揮戟幻生的雷電殛中地面,宛若炸藥引爆,轟然聲中,非僅石碎沙飛,更有火光迸濺。
見識多了三界內外各式各樣的鬼神異類,以及這些非我族類所擁有的超強威力,小千早已練就不為所動的「在在神功」老神的很。
他手持金錢劍,遙向西方天際揮劃誦咒道:「天地玄密,萬流歸宗,金光神劍,證我神通。內隱霹靂,妖魔驚心,役使雷霆,精怪亡形。恭請茅山祖師,號令雷霆轟霹靂,金光速現顯神威,揚我道門真法寶,三界妖邪化微塵!」
隨著小千請法誦咒,他手中金錢劍暴漲出粗逾並指的霍霍金芒,吞吐如。
這正是茅山一派結合符法與劍術所創演的道門絕學──「金光劍法」!
他舞劍揮劃,金芒如鞭,咻然捲向怒目持戟的異類。
「金光所至,上驅天界攔路邪神,中御人界強凶頑敵,下斬魔界魑魅魍魎。急急如律令!」
金光飛騰迴繞中,小千已悍然無畏的和那個持戟神人殺做一團。
兩人戰區所在,剎時雷電交加霹靂亂竄,火光蛇電糾結纏鬥,煙硝晦迷裡已看不清雙方酣戰的身影。
另一邊……
小桂入陣之後,如飆的暴風卻突兀的停止,四周變得一片死寂,給人一種詭異而沉重的壓迫感。
異樣的沈悶不禁令小桂皺了皺眉頭,但他仍怡然不懼的篤定前行深入陣式之中。
隨著陣式轉折,小桂時走時停,仔細計算著方位。
他一邊喃喃自語道:「青龍之位,其利在東;……這個姓左的老小子倒是安排了什麼大菜在裡面?」
忽然──
一陣低細的沙沙聲自他身後傳來,像是有什麼爬正貼地而行。
小桂猛然轉身,但見一條長約尺餘、通體碧綠的巨蜈蚣正自他身後不遠的地底鑽出!
這條碧綠蜈蚣的背脊正中,尚有一道鮮欲滴的血色紅紋流燦如波。
小桂忍不住吹了聲長長的口哨:「這不是義父從前曾經提過十大毒物之一的『冷翠丹心』嗎?乖乖!人家活了一千年也不過只有三寸長,這傢伙倒是怎麼長的,居然這麼大的個頭?」
他的話聲方落,碧綠蜈蚣已經完全鑽出地面。
驀地──
這條尺長的「冷翠丹心」見風即長,「呼!」地一聲,化作長逾丈餘的怪物,背上那道紅紋足有小指粗細,兩隻巨眼宛若雞卵、電光灼灼,炫人眼盲!
綠色巨龍般的超級蜈蚣划動它的百足,電光石火的噬向小桂。
「媽媽咪呀!」
小桂怪叫一聲,就地撲滾,勉強避開蜈蚣要命的攻擊!
「冷翠丹心」一擊未中,竟似發怒了般,張口發出撼天嘶嘯,震得地面隱隱打顫。
它巨尾一擺,拍碎土石的轉過長身,再次衝向小桂。同時,它巨吻大張,竟噴出一股粗若人臂的紅色濃霧,滾滾騰騰的罩向正自地面竄彈而起的小桂!
小桂驚叱一聲,有些狼狽的閉氣、閃身,躲避如浪湧至的毒霧。
饒是小桂閃躲的快,蜈蚣的攻擊卻是接二連三而來。小桂尚未退至安全距離,巨大的蜈蚣已經追到,非但張嘴便咬,兩隻前爪更如鐵鉗猛然扣抓,一副不將小桂撕成碎片誓不甘心之態。
驚急之餘,小桂雙目怒睜,身子猝然仰倒貼地鏢射,直出三丈之外,這才翻身躍起即時脫離困境。
「我操你媽咪的臭蜈蚣!」
這小鬼顯然驚怒過度,出口成髒的戟指叫罵:「少爺看在你是十大毒物之一,好歹也算是個寶,所以不想痛下殺手要你老命。你這個臭傢伙不懂感激也就算了,竟然還三番兩次狠下毒手,非得置我於死地不好!誰怕誰來著?我若是不將你碎萬段,少爺從此不姓君!」
他在這邊叫戰叫得痛快,那邊,「冷翠丹心」這條大毒哪聽得懂他的人話?
於是,它齜牙怒嘯,雙目電光大熾的飛騰而來,同時再度張口源源不絕的噴出毒霧!
小桂心頭火起不閃不避,他同樣長嘯入空,身形猝閃,迎向已然衝至的巨大蜈蚣,手腕揚動,一道晶瑩耀目的青白電光衝霄而起,如龍騰空縱橫飛繞,攪散蜈蚣所噴出的毒霧。
「冷翠丹心」乍見電芒霍霍,似乎有些遲疑的緩下衝騰速度,但是小桂卻已迎面掠到,毫無猶豫的揚臂揮劍,狠然殺將過去。
這條亦毒亦寶的超級巨型蜈蚣,乃是「貪狼星」左天呈利用符咒與術法所催煉養成,豈是易與之輩。
它見小桂悍不畏死的殺來,巨長身軀一扭,百足劃空而過,尾部毒針擺向前,朝小桂螫去,口中毒霧更是越吐越盛,不多時,四週三丈方圓圍內盡為猩紅濃霧所攏罩。
小桂的身影和「干將」寶劍所發出的光芒,也被這片深重的毒霧徹底吞噬。
按照常理,任何吸入「冷翠丹心」所噴出的毒霧之人,必定當場僵斃。身為千年毒物,「冷翠丹心」當然明白自己的能耐所及。
可是此時,這條極具靈性的超強毒卻發覺,過去一向頗為脆弱的人類,這次竟是意外的頑強;它已吐盡肚子裡的法寶,居然還是無法消滅對方。
非僅如此,那個已被自己毒霧所攏罩的小小人類,反倒是越戰越勇,一支發亮的扁棒越舞越急、光芒越盛,那種咻咻輕嘯的勁風,竟帶給它肌膚欲裂的威脅。
「冷翠丹心」不禁因此凶性大發,劃足擺尾在霧中游動開來,盡興攻擊小桂。
身在毒霧之中的小桂,其實並非完全沒有受到蜈蚣之毒的影響。
在他被帶有濃重腥膩氣味的猩紅毒霧所包圍之初,儘管他已知機的施展閉氣功夫,卻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襲來,同時全身也發生僵硬的現象。
他整個人幾乎立刻陷入一片渾沌與昏沉之中,手上寶劍更是險些把持不住,差一點被倏忽掄至的蜈蚣尾巴掃飛,駭得他連忙就勢斜掠,藉「霧遁」逃向蜈蚣背後。
但是,「冷翠丹心」那雙如炬巨目所射出的電光,就像兩盞探照燈一般,令潛逃的小桂無處遁形。蜈蚣的巨頭一晃,便又扭身朝躲在自己背面的小桂咬去。
還好這陣暈眩來得急去的也快。
小桂的體質一旦適應蜈蚣之毒後,行動立即恢復正常,寶劍一揮,正好來得及擋住已然臨頭的蜈蚣巨吻。
「干將」架住蜈蚣巨牙,竟發出「嗆!」的金鐵交鳴聲。
小桂揚腳勾踢,狠狠的在蜈蚣肚腹上,他的身子也藉此猛力蹬之勢抽劍倒掠,脫出蜈蚣那顆大腦袋的攻擊圍。
這小鬼稍退即進,長嘯一聲,雙手握劍,倏沉猛翻,驀地繞體揮揚!
於是──
劍影如山矗起,重重疊疊,森森劍氣嘶嘯如泣。
層層重疊的劍山之間,無數明亮圓弧猝然映現,這些光影倏忽展現,瞬間凝幻成千百個圓溜溜、亮晃晃的晶瑩滿月,逕朝四面八方溜瀉!
「冷翠丹心」所吐出的毒霧,在奇幻明月的潛勁衝擊下,不住地滾騰湧,向外排擠。紅霧湧蕩中,隱約傳出細碎的「叮噹!」撞擊聲。
不消片刻,蜈蚣所吐毒霧盡失,小桂重見天日,但他卻是氣喘如牛的退掠出十丈開外。
吁喘口氣,這小鬼暗自嘀咕道:「他奶奶的,這隻老毒物居然皮厚肉粗,刀槍不入!如果連干將都無法對付它,那我還有什麼戲好唱?」
他嘀咕歸嘀咕,在歇過一口氣之後,腳底用勁,再度朝齜牙咧嘴的丈長蜈蚣揮劍撲去。
這只蜈蚣顯然也因為久戰不下,又被小桂拿劍亂戳亂砍,搞得怒上心頭,當下淒厲尖嘯,巨口再張,猛地射出一股小指粗細的綠色汁液。
小桂偏身閃過,口中嘻嘻笑謔:「你居然也會朝人吐口水?真是太沒品了!」
儘管正處鏖戰之際,並且尚無勝算,這小鬼依然不改玩世不恭的調調,將眼前的千年毒視為同類,大肆批評、用力嘲笑。
如果小千也在現場,恐怕又得提醒他別發神經了!
那股綠色「口水」濺落地面,竟「吱吱!」有聲的將地面溶蝕出一個大坑,其毒性之強,連小桂都為之咋舌。
然而,這只超級蜈蚣、千年老妖所使的新招,卻引發小桂的靈感。
「你他媽咪的,死期到也!」
這小鬼不懷好意的嘿嘿怪笑,驀然騰身躍起,直入高空數丈,一記滾翻,頭下腳上相準位置,急撲而落騎上蜈蚣背部!
蜈蚣划行雖快,卻也沒料到小桂會來這一手,只得被騎個正著。驚怒之下,它猛地翻騰擺起身子,企圖將背上的人摔離自己身軀。
小桂不待蜈蚣展開劇烈動作,雙手握劍,對著它背上那道刺目紅紋狠狠插落!
「噗!」地悶聲,干將寶劍果然一刺即入,將這條巨大毒透體刺穿。
遭此重創,「冷翠丹心」淒厲尖嘯不已,長長的身子驀然扭曲翻滾,它這一滾動,小桂手中的寶劍正好順著它天生弱點一路下溜,將這條千年難得出現的超級毒物開膛剖腹!
蜈蚣體內綠色的血液隨著它臨死之前的掙扎落滿地,「吱吱!」溶蝕聲中,地面毒煙四起。
騎在蜈蚣背上的小桂即時跳離,但是閃退之中,他的後背肩頰處倏地傳來一陣火熾般的刺痛,接著渾身發冷令他哆嗦不已。
小桂知道自己未能完全避開蜈蚣濺落的毒液,已經身中劇毒。而「冷翠丹心」體液中所蘊涵的強烈毒性,就算以他不畏尋常劇毒的體質也無法生受。
當下,他不敢怠慢,反手揮劍將背上被毒液滴濺到的肌膚,連皮帶肉削下一層。
顧不得傷處鮮血淋漓,小桂即刻盤膝落坐,默運「浴佛神功」開始逼毒……。
※※※
月癸收起慣用的「無情竹」插在後腰,手持小千特別為她準備、已經動過手腳的羅盤,小心翼翼的進入四煞陣內。
稍早,他們四人藏身「福地洞天」時,小千曾經特別向她解釋過,她入陣的方位名曰『朱雀』。
小千提到:「……朱雀在南,是為火之神。由於一向精於用火之道,所以才安排由此位進入陣式。我也無法確定,在這個方位上,會碰上什麼光景,但總之不離與火有關的幻象就是……」
「既然是幻象,我可不可以不理它?」
「不理?」小千嘲弄道:「當然可以。只要有準備,一十六年後又是一顆小辣子,當然可以不理陣內任何幻象!」
「盡說些廢話。」
「小老千,你確定這個羅盤有用嗎?萬一你的功力不夠,在羅盤上所施的法術失效,使得它在四煞陣內不能發揮作用,那時……咱們這顆小辣子,豈不是……會死的很難看!」
「老實說……」小千坦白道:「我也不確定這玩意兒是否能如我所預期的管用。不過,既然月癸不能跟著咱們一起闖關,只好將就著死馬當活馬醫醫看羅!」
「你這是什麼話?」
「老實話。」小千並不頂擔心道:「反正,入陣之後,只要小辣子能夠解決陣式幻生的異象,就能破陣,那時羅盤能不能管用,有沒有辦法指出正確位置,也都不重要了……。」
如今,月癸望著手上運作正常的羅盤,兀自嘀咕道:「臭牛鼻子,除了滿口廢話,就是廢話滿口。異象如果能被解決,還算是異象嗎?我又不是道士,哪懂得破啥撈子的陣式?我就不明白,這次入陣為什麼不能像以往一樣,大夥兒一起上就算了嘛。幹啥非得各謀生路不可?這簡直是逼人上梁山嘛!」
她抬起頭對正方向,喃喃自語:「南方……,南方……,我儘管朝南方走就對了。……」
正嘀咕著,大地突然猛地搖晃起來。
「地震?!」
月癸話聲未落,眼前地面忽然裂開一道深溝,熊熊烈呼地自地心卷冒上來,烤焦了她的髮梢。
她驚叱一聲,閃退數步,瞇眼打量爭騰的火舌。
眼觀烈沖天,鼻聞身上焦味,這顆「火爆辣子」忍不住怒火中燒,啐聲罵道:「他奶奶個熊!姑奶奶我從小玩火玩到大,向來只有我放別人火的時候,哪容得野火上身來燒我?」
說著,她解開背上包袱,取出林林總總各色火藥彈丸,塞的塞、藏的藏,打點妥當後,掂了數枚色澤漆黑、大若鴿卵的彈丸在手裡,抖腕拋向烈熊熊的深溝上空。
黑色彈丸在在烈上爆炸,轟然的巨宛似火傘篷開,強烈的瞬間燃燒使得深溝上下頓成真空,來自地心的火舌霎時消失。
月癸拍拍雙手,得意道:「奶奶的,跟我比玩火?真是走不知路!」
隨即,她自己滿意的點點頭,兀自咕噥著:「師祖爺爺說的對,會放火也要會滅火,才是真正懂得用火之道。這次的滅火彈,算是試驗成功……」
她話聲未落,已然熄滅的深溝裡,呼地一聲,竟又再次冒出熊熊火牆。
月癸又被火勢逼退數步,她不禁傻眼叫道:「搞啥名堂?怎麼會這樣?不應該這樣子的嘛!」
這時,騰騰烈火之中,突然竄出一條人影!
此人腳下騰火,雙手持笏,身著赤衣,頭頂角發。如果不是年齡太老,月癸一定以為自己遇見了戲台上的哪吒三太子。
月癸人小膽大,雙手往腰上一叉,大剌剌問道:「來者何……啊人?」
明知對方不是梨園名角,這ㄚ頭皮性不改,衝著來「人」(?)竟就唱起大戲。
從火中竄出的人影顯然沒有這ㄚ頭的好興致,對於月癸的喝問非僅無動於衷,身形猝閃,身上裹著熱滾滾的爭騰火龍,已然衝將過來。
凡他所經之處,草木樹石無物不燃,霎時之間,大地已成一片火海!
月癸雙手連揮,「彈」如雨下,頓時火球四現,強烈的爆炸暫時抑止赤衣怪人造成的火勢。但是火勢熄滅後,總是又重新燃燒起來,整得這ㄚ頭灰頭土臉,根本無計可施。
她除了一邊「下彈」,只有拚命東躲西逃,閃避對方天火、野火、無名火的追烤,匆忙之際,這ㄚ頭竟然忘了小千曾交代過法寶給她。
「吶安呢?」這ㄚ頭逃命之餘,叫苦連天:「我怎麼這麼命苦?好好的一個人,卻得跟這些不是人的『東西』打交道……。這種遊戲叫人怎麼玩下去?……宋小千、臭牛鼻子……
這次我被你害慘了!……」
就在月癸糊塗逃命的同時,自『玄武』之位進入「四煞陣」的客途卻是福不淺。
玄武在北,是坎水位。
客途的陣法之學或許不如茅山出身的小千,但是易學之算,卻是水千月嫡傳、「魔算子」點撥,功力之深遠在小千之上,尤其心易之靈,更是「風神四少」中的翹楚,連小桂都得甘拜下風。
經過夜前小千詳盡的解釋之後,如今,客途對於這座「四煞陣」的認識與瞭解可不在小千之下。對於破陣之道,他早已深具信心。
原先小千推斷,既然坎為水;左天呈在此所設的陣仗應該不外乎排天巨浪,或者是水鄉澤國的坑人漩渦。
然而,入陣之後,原本空曠的陣內竟冉冉升起無數輕紗羅帳。這些半垂的紗幔色澤粉紅,將枯燥的荒地妝點得浪漫妮、情趣動人,令人絲毫不覺此處是何凶險陣法之內。
客途心中微訝,忽然……
一縷似花非花的淡淡幽香隨風飄來,緊跟著傳出一陣悠悠絲竹之音。
客途靈光乍現,連忙垂問心收攝心神,同時運起「浴佛神功」以防百毒入侵。
這時──
一隊吹奏絲竹管弦的美麗娘子軍,穿著若隱若現的曼妙輕紗,自隨風搖曳的粉紅羅帳後,行出。
樂隊之後,是六名同樣打扮、同等美艷妖媚的女郎,抬著一頂紗幔飄飄的錦帳軟床出來。
衾枕床上,橫陳著一尊僅著肚兜,身披薄紗,美的熟透,豐滿惹火的冶玉體。
陣內人馬行至客途身前約三丈處停了下來,樂隊與侍女分成三列侍立於軟床之後。
床上女子未語先笑。
她的笑容令人見了忍不住要心旌動、心跳加速。
只要是男人,面對如此美女、這般笑靨,恐怕沒有不想變狼變虎,上前猛獻勤,上床培養感情。
客途不是沒有看清楚這個足以令人神魂顛倒的「水姑娘」,他不由得在心底佩服左天呈,居然想得出在四煞陣的『玄武』之位,佈置這種「忘情水」。
但是對於「曾經滄海」的客途而言,這小小一杯「忘情水」實在還迷他不倒。
雖然,眼前陣仗除了色誘,其實已經加上蝕魂迷香和銷魂糜音從中催情。然而,客途終究還是「男孩」,對於男女之事因為無知,所以無害。
再者,由於過去遭遇使然,水千月曾傳授客途一門特殊心法以為「忘情」所需。因此,客途對於現下的異象,除了看戲的心態,並未滋生出任何慾望或是情緒的反應。
「們不穿衣服,不會覺得冷嗎?」他滿臉老實的問:「雖然現在還是夏末秋初,說來天氣仍熱。不過,太陽一旦落山,早晚溫差可是挺大的,們這樣很容易感冒的呦!」
這個貌似忠厚的滑頭師兄使起壞來,本領果真比小鬼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軟床上的美女顯然並不明白客途言語中的嘲弄之意,而且對這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頗為滿意。
因為她春情漾的笑臉上,此時笑意更濃。那種笑容不僅是美極了,也媚極了,甚且更是……浪極了!
她伸出珠圓玉潤的雪白大腿跨下軟床,姿態婀娜、淫聲浪笑的移向客途。
客途搖著頭道:「看來真不是東西了,否則,怎麼會聽不懂人話?既然聽不懂人話,我又何必跟囉唆。」
客途不再多費唇舌,雙掌一圈,猛然推出!呼嘯的勁風無情的撞向那具美麗的胴體,美女笑靨依舊,形影卻隨著客途的掌風呼地飄開去。
忽然──
淫浪的笑聲伴和著銷魂的樂曲忽高忽低的響起,宛如漩渦般在粉紅羅帳圈起的圍內回不已。
那個隨風飄退的美女在詭異的聲浪中,緩緩浮向半空,笑聲更加響亮,人心魄。
原本侍立床後的那些女郎,也隨著憑空而現的樂聲,緩步上前圍住客途,她們跳著舞、輕解羅衫,動作極盡放蕩猥褻之能。
「對著我跳這種舞?」客途莫可奈何的搖頭道:「真是『染黃』國家未來的主人翁。不過,算們倒楣,找錯了人,我可是做過心靈改革的優良品種,保證不受污染。這回,各位很不幸的撞正超級鋼板羅!」
他抬起雙臂,忽而又逕自好笑的自言自語:「這些娘們又不是人,她們有什麼好倒楣的?應該說,是姓左的那隻老貪狼運氣不好,辛苦佈置了這麼精彩的一關,可惜碰上我,完全無法產生效果。這是他的不幸和倒楣才對,與旁的『東西』無關!」
舞女郎毫不在意他的喃喃自語,裸露的身軀盡情狂舞,團團飛旋。隨著她們的舞動,那種似花非花的香味更加濃郁。
客途心有旁騖,精神不由得有些恍惚,驀地──半空之中那個成熟妖冶的天女,倏忽朝他撲抱過來!
那名天女的行動迅捷無聲,幾乎是一閃即至,換做他人,只怕很難在各種樂聲、浪吟的諸多聲響之中察覺異樣。
然而,出於一種武者天生的直覺,雖是精神恍惚之中,客途仍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由上而下,正朝自己當頭罩落!
他心神為之凜然,馬上收攝意念,精神立刻恢復清明。本能的,他氣納丹田大喝開聲,雙臂揚動,「韋陀降魔拳」挾以浩然剛烈之氣豁然反擊。
「碰!」然巨響,飛撲而落的色情天女收勢不及,正巧撞上客途的鐵拳,在一陣不似人嚎的淒厲尖嘯之中,魂飛魄散化作無物!
那些原本圍著客途大跳舞的女郎,就在她們的主子煙消雲散的同時,倏然消失地無影無蹤。
四周粉紅色的羅帳垂幔,於此之際,驀然崩頹,齊齊化作一陣淡淡紅霧,滾滾捲向客途。
客途未敢輕視這陣滾滾紅塵,當下默運神功,雙手結印胸前,悠然梵唱有如暮鼓晨鐘響徹天際,一招「普照大千」蓄勢而發。
一片若有若無的金光自客途身上散放出來,滾滾紅霧在客途身前三尺處,似是碰到無形的屏障,竟無法逾越雷池一步。
不消片刻,紅霧無功消散,四周恢復正常。
客途破陣而出,環顧一匝,發現小桂正盤坐於自己左側,距離約有數丈之遙。
看這小鬼紅潤的臉色,顯然已將身中之毒逼除,正進入功行完備的最後收工階段。
此外,他仍可聽見谷地某處依舊雷聲隆隆,天空偶有金蛇竄閃,卻看不到小千和月癸的人影。
他不得不讚賞這座環環相扣,卻又各自獨立的「四煞陣」。左天呈對於此陣的設置與陣法變化之安排,確實花費相當心血。
客途走向小桂。
但才剛起步,明朗的四周突然濃霧密佈,陰風慘慘。
他忍不住嘖聲道:「又來這一套?真煩。」
於是,他雙目微闔,定了定心神,在心裡默默計算陣式方位,而後依照出陣路線斜行向前。
不出七尺之地,他已脫離混沌的陣式,再次回到清朗世界。
這時,小桂業已收功而起,正衝著他呵呵直笑:「看來又是咱們哥倆拔得頭籌了!」
這小鬼輕鬆自在的穿梭於陣式之中,毫無阻礙的來到客途面前,轉過身子要師兄幫他上藥。
客途一邊動手,一面嘀咕道:「怎麼又搞得這麼血糊淋漓?看這傷口,像是被刀劍所傷嘛!」
「是我自己的傑作。」
小桂嘿嘿乾笑兩聲,將方纔在陣式內的遭遇,略略敘述一遍。
「對了!」這小鬼彈指笑道:「我還沒拿我的過關獎品咧!」
「你是在玩電玩?還是柏青哥?過關居然有獎品可拿?」
客途哭笑不得的跟著小桂三轉兩轉,兩人又轉入「青龍」之門。
不過前後腳之差,方位變動,兩人眼前景觀頓時截然不同。
「冷翠丹心」被開膛剖腹體還留在原地。
左天呈紅袍冽冽的身影,蹲跪在蜈蚣的巨頭旁邊,手撫,似乎正為「冷翠丹心」之死而哀悼。
小桂和客途身形甫現,左天呈驚覺的抬頭掃了兩人一眼,立刻失去蹤影。
小桂快步上前,在蜈蚣身上下搜尋一遍,無功而返,遺憾道:「可惜!咱們晚來一步,『冷翠丹心』的內丹被那只貪心的狼拿走了。」
客途就事論事的笑道:「蜈蚣是人家辛苦養的,如今被你幹掉,損失已經夠慘重的啦!
內丹被他收回也算公平,你怎麼可以說人家貪心?」
小桂扮個鬼臉道:「我也是很辛苦的耶!我背上的傷還一抽、一抽的提醒我,已經付出代價了咧!」
「我很同情你,好不好?」客途嗤笑道:「不過,現在好像有人比你更辛苦哩。恐怕,我們得趕快換個地方看看風景才行,如果晚了,就怕有人要衰大尾的羅。」
「同意!」
小桂轉身斜行,腳踏三分七寸南離之路,穿越陣式,進入另一處方位。
客途尾隨其後,看這小鬼進出陣式如入無人之境,真的打心眼裡感到佩服。
所謂「人各有長」,他這個做師兄的,雖然在許多方面強過師弟,但是,小桂也有不少本事,是他無法輕易達到的目標。
他們二人剛剛轉進『朱雀』之門,一陣大火迎面撲來,兩人驚叱一聲,急忙揮掌逼開熾熱的烈。
「你們總算來了!」
月癸灰頭土臉,滿面焦痕的噓口氣大聲招呼,身形閃晃,霎時竄到小桂他們身邊。
「怎麼搞得這麼淒慘?」
小桂和客途忍不住異口同聲的呵呵失笑。
半空之中,那個腳下騰火,雙手持笏,身著赤衣,頭頂角發的玩火老童,已然駕著火龍,呼呼追至。
「有本事你們上啊!」
月癸氣嘟嘟的抱起雙臂,等著看戲。
客途提醒道:「小千不是有交給一件法寶嗎?為什麼不用?」
「對喔!我怎麼忘了……」
這ㄚ頭的話聲未歇,騰騰地火已經呼地捲來。
小桂順手將月癸朝自己身後一拉,「干將」寶劍揮出濛濛劍氣,宛如一面晶瑩弧蓋撐天而起,將熊熊烈火擋在三尺之外。
客途的「地火神劍」同時出手!
短劍在他手中猝然揮揚,如掄太極。
於是──
一輪紅絢爛的霞光,宛若初升的朝陽,自地平線上赫然浮現!
赤霞暴漲,涵蓋三人立身之地。
怪事突然發生!
原本躍然爭騰的烈,遇上「地火神劍」放射的劍氣霞光,竟似百鳥朝鳳、乳燕投林,呼地撲向劍身,瞬間斂收,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四周火海也頓時離奇熄滅,只留下一片焦土,以及滿身火熾炭烤殘跡的月癸和小桂等人。
「怎麼會這樣?」
月癸經客途提醒,才剛舉起小千交代給她的法寶,還沒機會施展,放眼望去已然看不見絲毫火星。
這顆辣子兒納悶的抓起客途持劍的右手,仔細打量他手中那把看來不挺起眼的指寬七寸短劍。
「這是什麼寶貝?為什麼能克這陣式裡的怪火?」
小桂嘻嘻笑道:「向鄭重介紹,此乃『地火神劍』是也!」
「哇扣!」月癸頓時瞪大雙眼,嘖嘖稱奇的怪叫道:「這就是號稱玄門至寶,能抗各種陰寒邪毒,早已失傳數百年的『地火神劍』?真是帥呆了!」
「奇怪……」客途收妥寶劍,有趣道:「怎麼的反應也和小老千一樣。這柄劍真的如此出名嗎?」
「廢話。」月癸嘖嘖有聲道:「它可也是名列江湖數百年以來,十大懸奇的謎案之一吶!」
小桂呵呵笑道:「的意思是說,這把劍和我師父當年與陽雲山的華山論劍一樣,同屬骨董級的X檔案羅。」
「然也。」月癸皺皺俏鼻子,哼笑道:「而且,更有甚者,這把劍謎樣的歷史,可比『武林狀元』的傳奇悠久二、三百年咧!」
「原來是把老骨頭。」小桂煞有其事的搖頭晃腦。
客途看似平淡,卻頗在意的問道:「可知道有關這把劍最後的傳聞?譬如,十幾、二十年前有沒有關於它的事跡流傳於江湖?」
月癸皺起眉頭認真思索了半天,最後搖頭道:「據我所知,有關『地火神劍』最終的傳說,就是它在數百年前與無極道長一起失蹤,從此下落成謎。在我印象裡,從沒聽說它在近一、二十年間曾經出現於江湖,如果有,這麼大的新聞我不應該不知道。或者……,你再問問牛鼻子看,說不定他有別的馬路消息。」
客途有些沉重道:「我已經問過他了,他也和一樣,沒有印象。」
「客途師兄,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嗎?」月癸已然察覺他的神色有異。
小桂代為回答道:「地火神劍是師兄的爹,唯一留下的遺物,也是有關師兄身世之謎的唯一線索。本來我們以為,這麼出名的一把劍,不應該沒有蛛絲馬跡可尋,只是沒想到,兩、三年下來還真是無消無息。」
「噢!」月癸沒想到是這麼嚴肅的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得愣頭愣腦的應了一聲。
「好啦,不知道也沒關係。就像師父常說的,任何事若是到了該被知道的時候,自然會有徵兆。如果還沒有任何頭緒,就表示它還不該被知道。這種事,隨緣就是了,小辣子,不用覺得抱歉啦。」
客途輕吁口悶氣後,反而安慰月癸。
月癸點點頭,認真道:「有機會,我叫丐幫弟子幫你多留點心打聽就是。」
為了轉換有些沈悶的氣氛,小桂故意大聲道:「嘿!那個茅山小牛鼻怎麼半天還不見人影?莫非被這座鳥陣給坑了。」
月癸配合道:「不會吧,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意外,這牛鼻子豈不是遜翻天了!他這麼好面子的人,不可能幹得出這等糗事的。安啦!」
客途對於他們兩人如此的用心,頗感無比窩心,很快將身世未解的低潮心情拋開一邊。
他恢復平常心境,輕鬆笑道:「理論上,我們是該去看看才對。免得有人不碰一萬,只胡萬一,那就大大的不好玩羅!」
「同意!」
「贊成。」
「喂!客途老大,咱們幾時同桌打過牌?『不碰一萬,只胡萬一』?就憑本天師的出牌技巧,是那麼不可信任的嗎?」
小千出現在十數丈之外,谷地的另一端,懶洋洋的發聲抗議。
小桂等人不約而同的循聲回望。
「你這麼說,倒是提醒了我……」月癸興致勃勃道:「咱們剛好有『四卡』,正可以湊一桌。有時間,咱們應該好好共同研究、研究這門國粹。」
客途奇怪道:「你怎麼會轉到和自己出入陣的路徑完全相反的方向去?」
小千走向三人,嘖聲嘲弄:「我哪像各位那麼好命,陣式還沒徹底破除,就站在這裡陰天打孩子!」
月癸精靈道:「嘿嘿!鬥法本來就是你這個天師的工作,我們把重頭戲留給你表現,這有啥不對?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沒!」小千白眼道:「各位如此厚愛於我,本天師哪敢有啥不滿。不過,咱們那位挑戰者溜了,不知三位對此有何意見?」
「溜了?」
小桂他們倒是頗為意外。
「是溜啦!」
小千揚揚手上一隻薄絹:「而且,人家還撂下話來了。」
客途接過薄絹,只見上面以硃砂寫道:「風神四少,名不虛傳。宋小千,希望來日能有機會單挑。」
「有人輸得不太服氣呦!」
「四打一,難怪他會不平衡。」
「單挑就單挑,咱們小老千還會怕他不成。」
小桂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猛拍小千胸口。
小千吃吃笑道:「他奶奶的!君小鬼,你是別人家的小孩死不完,是不是?有人找我單挑,你那麼興奮做啥?」
「我只是用力替你打氣而已嘛!」小桂呵呵直笑,笑得實在讓人覺得沒什麼誠意。
「看來,這裡的故事結束了。」月癸望著空曠的峽谷,催促道:「咱們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兒『打獵涼』,對不?」
「怎麼啦?」小桂奇怪問道:「急什麼?」
月癸皺著柳眉道:「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趕快離開此地。」
她頓了頓,又道:「我好像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似的,有種心驚肉跳、心神不寧的感覺。」
小桂斜瞅著眼,戲謔道:「該不會是女人的神經質吧!」
「你才歇斯底里咧!」月癸啐聲道:「你少老是拿我的性別做文章。」
客途心念一動:「氣氛是有點不對,先離開峽谷在說。」
他率先朝東南方向行去。
小千忽有所感,掐指推算:「體為干,用是東南,此乃天風之卦。干一為金,巽五為木,斯時為四……,天風九四爻則動,金又克木……,無雨而會起凶!不妙,這邊走。」
他一把拉住客途,又朝小桂和月癸猛招手,帶著眾人由正北方向飛掠而去。
疾行如電中,月癸喳呼道:「小老千,牛鼻子……,正北方向是山壁,死路一條耶!」
「錯!」小千急促回道:「北坎為水,克凶。保證必有出路……」
他的話聲未落,四人身後,驀然──
「轟……!」地巨響!
霎時,峽谷兩面的崖壁突如火山爆發,地崩山摧,煙硝晦迷,火舌亂竄!
劇烈的爆炸,有如數十個霹靂齊落,強烈的爆炸衝擊波震得小桂等人肺腑陣痛,血氣翻騰,往前摔撲!
烈宛如脫出牢籠橘紅猛獸,張牙舞爪的向上湧捲,撕裂天空。
隨著巨大的爆聲之後,熱風如浪,襲捲四周!
嗆人的濃烈黑煙乘著熱風向四周瀰漫開來。
撲地亂滾的四人,為了躲避焚風和濃煙,手腳並用,貼地飛竄,狼狽已極。
正北方向,原本無路的谷壁,由於強烈的爆炸而被震裂一道缺口,落石滾滾之中,一股山泉猛地噴湧出來,水量之大,在谷地裡迅速形成一條蜿蜒的淺流。
小千當機立斷叫道:「逆水而入!」
這時,谷口彼方出現無數人影電掠而來。
來人清一色黑衣裝束,黑巾蒙面,或是配刀、或者背劍,行動如風,顯然功力不凡。
小桂臨行前回頭一瞥,怒火悶燒的哼道:「久違了,巴彤教!」
月癸卻是頭也不回,反手揚梭,方才「火龍梭」用剩的彈丸一股腦兒出清存貨,咻咻有聲射向銜尾追來的生死對頭,同樣回報對方一頓熱烈滾滾的火藥大餐!
小桂他們沒有留下來觀看「火龍梭」是否建功,在火龍彈爆炸的同時,四人毫不遲疑的悶頭鑽入噴泉之中鴻飛杳渺……。
當「巴彤教」蜂擁圍至的眾多高手,狼狽倉皇的勉強避開火龍梭密集的轟爆,等到煙硝消散塵埃落定,谷中早已看不到小桂等人的影子。
為首的頭領殺手目光如電四下搜尋自是不見人影,不禁急怒問道:「人呢?那四個小鬼跑哪裡去了?」
※※※
小桂他們藉「水遁」溯流而上,果然順利脫出「落霞谷」圍。
四人雖然渾身濕答答不過卻是精神抖擻,模樣頗有點像四隻剛下水玩了一趟才上岸的小狗。
走在小徑上。
月癸徒勞擰著衣褲,呵呵直笑:「小老千,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家茅山法術的掐指一算了!明明沒有路的地方,就那麼奇怪,居然真的變出通路來配合你的占卜。」
小千得意道:「平時有機會叫多瞭解些陣法、推易的本事,就是不肯。現在知道,這玩意果然妙用無窮了吧!」
小桂唉然一歎:「人家說,蜀道難、難上青天。依我看,要上武當的這條『神道』,也沒有比較容易走嘛!打從咱們入山,至今一路上還沒有安泰過吶。」
「對不起,兄弟。神道根本還沒到咧!」小千齜牙咧嘴,笑得不安好心的提醒這小鬼。
客途蹙眉道:「許久不見的巴彤教再次露臉,派出的殺手看來功力不弱,顯見對方來者不散。這倒是我們得多加留心之處。」
「我比較好奇的是……」小桂沉吟道:「左天呈是否與他們聯上了手?如果是的話,那才是個問題。」
客途側首問道:「小老千,依你之見,有沒有這個可能?」
「貪狼星和巴彤教聯手?」小千不禁也皺起眉頭思索道:「如果根據江湖上對『貪狼星』的傳說來判斷,以及,他剛才在落霞谷中的留書看來,他與巴彤教聯手這件事的可能性,應該不很高。」
微微一頓,他又繼續道:「不過,左天呈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行事完全依照他個人當時的心情而定,所以很難說他一定會不會怎麼做。若是巴彤教裡有人懂得『按奈』左天呈的怪脾氣,他們雙方同意聯手,自然也就不足為奇了!」
月癸嗤地笑道:「『貪狼星』左天呈和巴彤教不是聯手,就是不聯手,可能性各有一半。你說了一大堆,真的全是廢話耶!照你這種刀削兩面光,卻又沒有確切結論的推測法,依我看,還不如你起個卦卜一卜、算一算,說不定還比較有創意,能得到個明確的答案。」
「這倒也是個方法。」小桂拚命點頭同意。
「我隨便說說,還真有人隨便信信?你別逗了,修羅鬼!」
小桂還沒回答,客途突然橫臂阻止眾人前進。
「等等……」
他的警告剛剛出口,小徑兩旁的野林中,驀地,萬箭齊發!
小桂等人知機在先,立即朝路旁可供掩蔽的樹石之後撲閃。
咻咻銳嘯,強弩利箭彷彿無止無休似的自林中不斷飛射出來。
小桂他們雖然暫時安全無虞,但是也被這陣漫無止盡的箭雨壓制的無法動彈,更遑論反擊。
月癸躲在石後,懊惱的嘀咕道:「奶奶的!早知如此,剛才就少發幾顆火龍彈,省得這會兒吃憋。」
她一邊咕噥,一面在身上四處摸索,試圖找出幾顆可用的「剩彈殘丸」。
暗算的一方不準備停發暗箭。
被暗算的一方,不會笨得自動出來投降送死,雙方於是僵持不下,在這小小山路卯上了!
終於──
再怎麼多的箭矢終有告罄的時候。
發自野林中的萬株亂箭,終於出現後繼無力的現象,箭雨開始變得稀疏。
月癸首先耐不住性子,手舞「無情竹」飛身衝了出去!
「不行,有詐!」
距離她不遠的小桂,一把沒拉住這ㄚ頭心知要糟。
果然……
月癸剛剛現身,蛻減的箭矢忽又如飛蝗再現,密密麻麻咻然激射而出!
月癸人在空中,想要閃避或改變方向已是不能,眼見自己即將被萬箭穿心,完蛋大吉,她也只有咬緊牙把心一橫,「無情竹」舞動更急,奮力扭身倒掠,聊盡人事而聽天命。
「月癸!」
「小辣子!」
客途和小千也發出驚心狂吼,本待衝前伸出援手,但卻又被無情的箭雨逼退,只能束手無策。
小桂睜目銳嘯,身形猝閃,竄入箭雨之中!
「小鬼!」
客途和小千倆見狀,心臟幾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