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時將近午。
小桂他們回到先前布妥大陣,準備當做和殭屍決一死戰之最後基地那標廢宅中。
望著英雄無用武之地的這場佈置,小千感觸萬千。他們三人一邊啃著自隔鎮買來的饅頭、滷菜充飢,一面哀聲歎氣!
原來,稍早天剛亮的時分,他們三人出了殷家古宅,便急著為殷家那一百零七口棺木尋找合適的墓地。
當然,談到風水,出殯這類「後事」,小桂和客途是無經驗,自是順理成章的交由師出茅山的小千這個「專業人土」來負責辦理。
小千很快在裡離殷家古宅不遠之處,看中一片風水適宜的山地,準備做為殷家墓園。由於殷家匯早成廢鎮久矣,這偌大一片山地並無人開墾.算是無主之地.只要並不便是該族墓地,土地所有權的取得保證毫無問題。
小桂樂得直笑,只道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可惜,事實不然!
當他們三人趕往三十里之外的隔鎮,採用出殯所需之諸般用物時,鎮上之人不免好奇,是哪裡舉喪?竟然一口氣需要準備一百零七份用品?
三人自是坦然告知,此乃殷家發葬,所以工程浩大,所需用品與人手均感欠缺,希望當地鄉親父老多多幫忙。
誰知,他們不說還好,還有人前來應聘抬棺、棺墓的工作。一旦公開說明之後,那些已先領過訂金的雇工,紛紛跑來退錢,拒絕所接受之工作。
三人道問為何不肯去?
那些人吐著口沫,哼道:「因為殷家受了詛咒呀!有邪祟作怪,去不得,準死無疑吶!
這件事已在附近流傳了百來年,誰不知道?」
三人直罵鬼扯、荒唐,我們不是好好的?
但是人家不肯去就是不肯去,他們也不能逼著人家去。三人只好僱車,打算將來買好喪葬所需的用品載回殷家匯再說。
豈料,車行老闆早已風聞他們三人的來歷,知道車子要去骰家匯,說什麼也不肯租,因為怕染了穢氣不吉利。
最後,小桂火大,索性出高價將車買下來,說他用完之後,寧可將車丟在殷家發爛。
車行老闆方始勉強答應,賣了一輛甚是老舊的破車,和一匹乾癟已極的劣馬給他們,讓他們自己設法將東西載回殷家匯。
他們三人對於鎮上居民,如此不合情理的恐懼、迷信,除了無奈的搖頭,亦是無能為力。
小桂樂觀的認為,該鎮因距離殷家匯較近,自然對傳說比較信邪,不如換個地方試試,也許別的鎮上的人不會如此忌諱殷家匯的鬼事。
干是,三人花了一上午時間,跑遍殷家匯左近,方圓七、八十里地內別處三鎮一莊,一小村。結果這些地方居民的反應,和第一個鎮上的人完全相同,只要聞聽殷家發喪,無論如何重賞,就是沒人敢接工作。
最後,三人倒也因為地方跑多了,因而購齊建墓最重要的墓碑,和三大車香燭金箔、紙人紙馬等等拜祭之物。否則,殷家匯附近棋是小鄉小鎮,沒事誰會一次囤積懲多的喪事用品等人來採購?
小桂終於不得不歎道:「鄉野黎民相信迷信,比相信事實者多,難怪有些事以訛傳訛,造成轟動。」
他們三人趕著三輛破車回到鎮上,已是日上中午之時,想起得憑自己三人之力,下葬一百零七口棺材,工作量之大,豈能不叫三人哀聲歎氣,直叫苦也!
這時,客途望著正在拆除廳中陣法的小千,忍不住失笑道:「現在你知道了吧!只是這小鬼招惹上的事,很少不帶麻煩的。」
小千垮著臉苦笑:「我只要一想到,咱們三個人得挖一百零七處墳地,也就是每個人最少要挖三十五個坑,每座坑還不得三尺寬、六尺長,我就快瘋了!更甭提,每座墳皆得按死者生辰八字之不同,在因定的時辰內,按不同的方位下葬。
還有,墓園外圍的砌牆、栽樹等等瑣碎工作也須完成,否則墓園不出三年就會變成亂葬崗,可就大大不美了!天啊……」
他越想越痛苦,簡直要扯著頭髮大叫:「像我如此精明,如此懂得置身事外的人,怎麼會址進這樁麻煩理由?」
客途苦歎道:「本來,我還巴望著你真的能教我遠離麻煩之道,如今看來,你跟我一樣爛嘛!只要碰上這小鬼,也是沒轍啦!」
他們倆不由得同聲呼噓,互道同病相憐的心情,只差沒有淚眼相對,否則就更像兩名深閨怨婦互吐苦水。
一旁,正依著棺木上所抄來之名單,運起大力金剛指刻著墓碑的小桂,抬眼揪著二人做作的表演,譏笑道:「這裡實在不愧是陰脈所憂之地,陰氣特旺!也不過才待了一天、半天,馬上就有人受到感染,變得像娘們一樣。我說二位,你們的定力未免也太差了吧!」
「你懂什麼?」客途瞪眼道:「咱們這叫苦中作樂。否則,等待會兒一上工挖坑去時,只怕會累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那時想樂也樂不動了!」小桂望了望地上自己費盡全力才刻成的三塊墓碑,再看看已經腫得像腫得像香腸的手指,洩氣道:「不用待會兒.現在我就已經樂不起了!」
小千已收妥廳中佈陣之物.走近過來,見狀怔道:「你幹嘛跟自己的手指頭過不去?」
小桂白眼道:「不是你說,要用手指刻這墓碑的嗎?」
「我……」小千捧腹大笑:「我是這麼說,可是沒有叫你急著刻呀!這墓碑上還得動點手腳才行,否則如此刻法,你有本事,我還做不到哩!」
「哦?」小桂斜瞄著張狂大笑的小千:「還得動手腳才行?」
「當然!」小千尚且不知大禍臨頭。
小桂突然飛撲過去,死命掐著他脖子,惡聲惡氣叫道:「你為什麼不早說?還我手指變香腸,可惡!」
小千被掐得呃呃有聲,卻依然止不住暴笑:「誰叫你不先問我!呃……放手呀!會死人的啦!」
客途好不容易拖開小桂,笑道:「好了啦!你若把他掐死了,沒人動那墓碑的手腳的話,連我的手指也會變香腸,這千萬使不得。」
當然,小桂雖然懊惱自己手指遭殃,卻也不至於想掐死小千,純碎是在鬧著玩,他也只是「苦中作樂」嘛!
所以,經客途這一拉,也就不為已甚的放過小千一馬。
小千搓著脖子直叫:「臭小鬼,你好狠呀!居然掐得這麼用力,你以為自己是殭屍,想掐死人呀?」
小桂嘻嘻賊笑:「要掐死你也不是現在,師兄剛剛提醒我了,掐死你就沒人替墓碑拜動手腳,我又何必現在自己動手掐死你!」
客途呵呵失笑,補充說明道:「請注意他的言外之意,他的意思是說,等你替墓碑動完手腳,他可以拜託殷士民掐死你。」
小桂嘿笑道:「師兄,你明白就好,何必故意揭穿我的企圖。」
客途故作莊重道:「師兄我乃大公無私之人,為了維護正義,我有義務提醒剛認識你不久的小老千,注意你隨時想要使壞的心眼。」
小千哧哧謔道:「經由認識二位,我終於明白,人類的不要臉,原來是無所不在的意識。〞
小桂笑問:「何出此言?」
小千歎笑:「我還以為客途最正經老實了哩!連他都能如此大言不慚的臭屁滿天,世上還有誰不會不要臉?」
「正經?」
「老實?」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眼,同時哄笑道:「那是美麗的幻想罷了!」
小千不住點頭,佩服道:「能夠如此堂而皇之承認的人,的確不是普通人。」
他一頓之後,再往說明:「不是普通不要臉的人!」
他原以為這話說完,小桂他們鐵定要和他翻臉。
誰知,小桂和客途非但不以為什,反而拍著他肩頭告訴他:「很好,你終於認清事實了。」
小千還真是沒見過這種人,過去,他的那些師兄們根本開不起如此玩笑。每次那些師見和他都都輸時,就將臉一拉,指責他不敬師長,口出怨言.叫他到戒律壇自請處分。
小千心裡雖是不服.暗罵:「開不起玩笑就別開嘛!」但是,仍得乖乖的去自請處分,面壁三天。
久而久之,他根本不再和那些師兄們說笑,免得自找沒趣。也因此,同門中人都說他孤僻,不合群。為免麻且不小千對這些批評,構來默默忍受,日久下來,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孤僻,不合群的份子,哪能輕鬆愉快的享受和人相處之樂。
如今,客途和小桂給他的全新感受.不禁令他深深覺得——有朋友真好!
有三、二個性情相投,懂得幽默、自嘲的朋友,真是人生一大快樂。
「喂!」小桂推推他:「發什麼呆?時間不早了.還不幫墓碑動手腳,等到什麼時候?
今天還有很忙哩!」
「我在發呆?」小千好玩的搔搔後腦,笑道:「我怎麼不知道。」
小桂推他道:「就是不知道才剛發呆嘛!知道的話。就是想心事了,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懂,枉費你的師父養你這麼大。」
小千享受著難得愉快的好心情,嘻嘻笑道:「簡單的事留給你這種簡單的人懂,我這種天才,專門養來仍一些複雜的事,目如……如何替墓碑動手腳啦!」
他自隨身的乾坤袋中取出瓶瓶罐罐置於地上。
「呵……」小桂謔道:「有人很臭哦!」
這小桂嘴裡雖是如此說,但卻滿心好奇的擠在小千身邊,看小千自地上那些瓶瓶罐罐倒出各種粉末,將之調在一起。
小桂每見小千加一種粉末.便問一聲:「那是什麼?該用多少?」
小千手裡忙著,口裡也—一為小桂解答。
不久,小千即已調配出一堆白石般的粉末。
「好了!」他笑道:「將這些化石丹在墓碑上輕輕描上一層,再等片刻,那墓碑表面就會變得如沙一擔鬆軟,不管你要寫字或畫圖,保證輕而易舉。」
客途好奇道:「寫完之後,這墓碑表面如何恢復原來的堅硬?」
「簡單!」小千道:「這化石丹遇水,立刻失效。所以寫完之後,再用水一淋,墓碑便可恢復堅硬,字跡自然也就定形了。」
他抬頭,看見小桂正仰首視天,嘴裡響曲咕咕似是在默頌什麼。
小千不禁好笑道:「奇怪?你幾時也加入我茅山派,學起唸咒的法門?」
小桂神秘一笑,嘰嘰咕咕背誦起來,小千仔細一聽,竟是方才自己調配化石丹的成份和用量。
他張口結舌道:「你全記下來了?」
客途同情的望著他:「我沒告訴你嗎?這小鬼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入耳不忘,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小千眨眨眼道:「哇,那我可得注意了!否則,萬一我將派中禁傳外人的絕技說溜了口,被你學去,豈不得背上數師叛祖的冤枉大罪。」
小桂呵呵笑道:「你要是說漏了什麼不該說的.只要通知托一聲.我一定將它自鬧袋中洗去。」
「真的?」小千不信道:「你的記憶能夠如此操縱自如?」
小桂嘿嘿一笑:「你若不信.試試看就知道了,」
「算了!」小千擺擺手道:「我這小鬼還起來往是一回不著實的模樣,我如果相信就是笨蛋。想不洩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已提都甭提,否則就無法守密了!」
「我同意你的說法。」客途溫和一笑:「我一向認為,說那種『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的話,最是無聊。」
小桂笑道:「其實,說那種話的人,目的是希望你幫他傳播秘密,你怎麼可以不瞭解他的心情。」
這話說得三人都笑了起來,小千一望日頭,已是正午,再也往不得時間,便和小桂、客途一起動手,將化石丹抹在碑上,開始為殷士一族刻寫墓碑。
有了化石丹之助,三人運指如飛.不用幾刻既已寫完一百多塊墓碑.小桂想起自己剛才以大力金則指刻碑的辛苦,直呼手蹄痛得冤枉。
這事又引得客途和小千好好將他嘲弄一番,小桂自我安慰道:「如此方見我的真心,你們儘管笑吧!」
三人忙著將刻妥的墓碑過水洗淨,在搬上車,準備一往墓園。
這些工作都是省力不得的事,小桂不禁異想天開,問說何不等入夜再來下葬,如此也好叫殷士民幫忙。
這小鬼想到殷土民那一百多年的「殭屍攝物神動」。放著不用,豈非便宜了他,累死了自己三人。
「你別妄想了!」小千澆他冷水道:「你見時聽說有人入夜下葬的?那是犯沖的事,懂不?別說入夜,只要日落黃昏,那是天地交泰,由陽入陰,就已不宜喪事,所以咱們動作得快,得趕在日落前將棺木下葬完畢。至於,墓園週遭的一些零碎工程,趕趕夜工倒是無用。」
「你不早說!」小桂和客途齊聲叫道:「現在已是正午,只剩三個時辰的時間,有這麼多棺木得葬,咱們還在磨蹭什麼?」
小千苦笑道:「早說也沒用。我已經算過了,那一百零七位的生辰八字,沒有一個能在今日午時之前下葬的,趕也無用。」
客途仍然可可一笑:「這就叫天意!大概是老天想考驗咱們,有無能力幫殷家的忙。否則,豈會諸事安排每如此巧妙,從頭到尾,只有咱們三人為此忙碌。」
小桂笑道:「天意就是天意吧!反正,這事咱們既已播手,自然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進上西.我認命了!」
三人相視一笑,無所怨言,加把勁將所有墓碑搬上車,運往莊園。
隨後,三人持鍬帶鎬,在小千的度量下,一一標出適於下葬棺木的地點,拚命挖掘起來。這時,他們可真的是在趕工吶!
饒是三人練得一身好功夫,這一百多處墓穴挖下來,也已累得手腳發軟,氣喘噓噓。但是,不容三人多加休歇,他們又忙著奔向殷家古宅,搬運那一百零七口棺木,三人尚未動手,已先腿軟了一半。
「怎麼搬法?」小千苦笑問道:「一人一具,獨立作業?還是二人一具,一人輪休?小桂環目四望,看到後堂庭院內靠牆處,曾有不少圓樁,許是昔日殷家建井所遺留之物,遂而彈指笑道:「利這些圓木當滾輪,咱們可以一路將棺木送到墓園去,省得抬它們。」
「這樣好嗎?」客途考慮道:「如此是否會對死者不敬?還有,這些棺木中都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能不能經得起如此顛波?」
小千沉吟道:「小鬼這項提議倒不失為從權之計,對於死者,我想咱們焚香祝禱一番,再燒封書信給他們,他們亦能體諒咱們的苦衷,想必不會見怪。至於這些棺木,咱們就辛苦些,在運送時用內力穩著點;這樣,應該也不至於會散開才對。你們覺得如何?此法可行嗎?三人對望一陣,再略加思量,隨即同時擊掌道:「行!」
小桂吃吃直笑:「不行也得行,否則,萬一為了抬得累死咱們三人,就沒人可替他們下葬,如此豈非得不償失,殷家亡者大概不會來得連這一點都想不透。」
他們三人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默契日長,決事迅速,議決之後,三人立即行動。
小千在眾棺之前擺設妥香案,振筆急書,寫好一封有關移棺之舉乃如何不得已,內容文情並茂釣陰信,在焚香默詩之後,施咒焚化此信寄予殷氏族人。
在他忙碌的同時,小桂和客選亦不得閒,二人忙著將置於後院的那些圓木樁搬出,自靈堂前一路排向墓園。木樁不夠,便墓園就地取材,將適才為了挖掘方穴而砍下之樹幹,選其圓直合用者補木樁之不足。
待此諸事佈置妥當,三人首先將殷氏族長,也就是殷土民之父的棺木格上木樁,運勁一推,棺木襯著滾木果然移動快速。
客途雙掌抵著這第一具棺木,以內力略略扶殮,非僅令棺木不虞震動過劇,甚且加快棺木去勢。不消片刻,棺木即已順利運抵墓地。
三人但見此法可行,雀躍歡呼一陣,當下輪流很扶著棺木,又向墓園。幾十趟跑下來,饒是三人腿力強健,卻也逐漸汗流夾背,氣喘噓噓。
三人之中尤其以小千最是叫苦,因為小桂和客途他們久居山巔絕地,攀峰越嶺之餘,早已練就一身上乘輕功,一雙腿力自然也不差,此時跑來,倒有幾分如同在山上練功時一樣,就當它是鬆散筋骨的熱身運動。
與小桂他們二人相形之下,小千一來內力不如二人,二來腿力跑不贏他們,只得最後宣佈「被打敗了!」,留在墓園裡面稍勢休息,讓小桂和客途將剩餘的棺材—一運來。
小千方始歇過一口氣,不敢耽誤時辰,立即又手持羅盤,拉正子進線,馬不停蹄的為每一具棺摳仔細計算下葬方位,隨即依每位亡者生辰時日之不同,先後將此一百零七口棺木扶正落葬,封土豎碑,確是忙碌迅速,卻絲毫不曾馬虎。
直到回落黃昏,天邊紅霞映空,三人大汗淋淳,灰頭土臉,總算在時辰之內,將殷氏一族安葬妥當。
小千呼口大氣,欣喜道:「酉時頭凶,酉時尾險,酉時中則大吉大利,引時恰恰酉時中,足見殷氏一族乃是有福之門,方始保佑安葬過程如此順利。」
小掛和客途聞言亦自高興.覺得如此辛勞一場,能助善良一脈人入土為安,也是值得。
三人遂在各墳前將金錠銀錠,紙人紙馬,一一焚化.並舉香叩拜.默視殷家亡靈就此安歸黃泉,不再做飄蕩遊魂。
他們三人如此為殷氏一門盡心盡力;純粹是出於一念之仁,不忍這莫明遭害的一家人,連死亦不得安寧。也因為三人心中僅皆一片真誠,方始甘願勞心費力為與自己毫無關連的殷氏族人辦此後事。
他們只是單純的一片誠心以慰死者,從未想過如此的討出是為獲取什麼。
三人安葬殷氏一族之後,為了不使這一大片墓園子來日變成亂棄之崗,遂又打起精神,在墓園四周砌起一道磚牆拱護墓園,園內廣植花齊墓樹,並於墓園入口豎起一方足有一人半高的巨岩,再以化石丹鋪灑巖上,刻出「殷家墓園」四個大字,最後在下教書明建墓日期和立墓之人。
小桂心血來潮,認為應當將殷氏一族無辜遭害,殷士民何以化為殭屍,變做百年來恐怖傳說之始末昭告世人,並襲著殷土民的三項詛咒來保護已無後人守墓的殷家墓園。
於是,他們便又在巨岩背面,刻下殷士民留於書房之遺書的全文。
小千忍不住笑辯,小桂過目不忘的本事此時最管用。
三人如此考量周全,不外乎希望能令殷家死者,不再受無謂的打擾罷了。
當他們終於忙完安葬殷氏一族之浩大工程,正式宣佈收工時,已是因生夜寒的起更時分。三人拖著疲累已極的身軀,慢慢走回殷家古宅。
明晃晃的月亮升上三人頭頂,皎潔的月色似為三人照明歸路而灑。
客途扭頭望著圓亮宛若銀盤的明月,呵呵一笑:「原來今晚是月圓之夜,難怪月色如此美麗。」
小桂打著哈欠道:「換做別個月圓之夜,我一定陪你好好賞它一賞。不過,現在我只想躺下來好好睡它個昏天黑地。」
小千亦是捶腰揉肩道:「如果能夠在睡前,先泡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就更美了。」
客途打趣道:「不知道那位殭屍哥會不會如此體貼,燒好熱水,煮好飯等著咱們回去享用。」
「別假了啦!」小千嗤笑道揮手:「殭屍最怕見光,你要他去燒材開火,那簡直是做夢!」
小桂噗嗤一笑:「如果是個女鬼.說不定還懂得燒水煮飯這類事,至於男的殭屍……生前被人伺候慣了,你還能巴望他死後會懂得下廚?」
三人說說笑笑,已然回到殷家古宅。
此時古宅中一如平日,凌黑陰森,不見火光。若非月色明亮。三人進門後,想越過野章叢生的前庭大院。
三人靠著月色領路,倒也輕盈穿過數進庭院,直抵內院天井處。
經過八卦井旁時,小桂揉揉眼睛,問道:「噫?這八卦井怎麼會冒煙?」
小千瞥望一眼,不以為怪道:「那不是冒煙,那是八卦井在聚氣的現象。此井名曰:
『八卦聚氣井』,自然有吸納地靈月氣之效,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錯,是以此井自動生效,吸收月靈陰氣,所以井口上端著來像是有煙霞裊繞。」
小桂笑道:「難道說此井之中,真的有寶?」
「誰知道。」小千聳肩一笑:「就算有,可能也已經被那個惡道靈明子拿走了,亦未可知。咱們在收拾後堂中那些盜相的無名屍骨時,並未發現有道土所屬的遺物,顯然那靈明子並未死在停靈的後堂。」
原來,三人在替殷家發葬的同時,也順手將那些橫死的盜棺者一併葬了。
三人累得不願再去探究那口八卦井裡,到底是不是真的蘊有奇寶、他們越過天井,途自推開內宅廳門,直入後堂,腳步熟悉的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樣。
當然,他們不可能不熟,因為稍早三人已在這條路上跑過百餘趟。
三人甫一踏入後堂,不由得會心一笑!
原來,後堂之上雖未點燈,但就著窗外月光掩映,三人已發現,在殷士民所誰那口棺木對面,靠牆避風處,已經鋪好三個床位。
客途呵呵一笑:「這位殭屍老兄果然細心體貼。」
小桂早已翻身躺在被鋪上,他皺皺鼻子:「棉被有點霉,不過寥勝於無。我要睡了,晚安!」
小千按了按失去彈性的棉被,笑道:「放了一百年的被子,沒有爛掉已是奇跡,有點霉味算什麼?」
他也一翻身,連靴都懶得脫,便已排平在鋪蓋上。
客途四下搜望一番,奇怪道:「可是殭屍老兄跑去哪裡了?」
回答他的是小桂和小千二人高低有致的鼾聲!
客途無聲一笑,再次環目搜尋,覺得四周並無礙眼之處,方始安心睡下。
就在他迷迷濛濛,將睡未睡的蒙腕之際,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堂前。
模糊中,客途覺得自己正盯著堂前人口處打量,忽然一隊身著縞素裝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人馬,不下百餘之譜,自堂外冉冉而入,行至自己三人面前福身斂禮,做拜謝之狀。
客途甚是詫異,想要起身,發覺自己竟不能動彈,欲開口相詢,張口卻不能出聲,心中正自驚疑,忽聞「喀啦!」一聲巨響,人已自床上驚坐而起。
他揉揉眼睛望向堂口,發覺四下無人,剛才所見顯然是場夢境。
在他身旁,小桂和小千也已被撞響聲吵醒。
小千打著哈欠道:「剛才殷家亡靈前來拜謝,大概是投胎有望了。」
客途驚疑道:「那……我不是在做夢嘍?」
「你也看見啦?」小桂亦是滿臉好奇。
「是夢,但也不是夢。」小千疲累未消,半睜著眼道:「像夢是夢亦非夢,生死虛無飄渺中。死人和活人的溝通方式,不就是這樣!」
客途恍然有悟,忽然——-
「喀啦!」又是一響!
三人齊齊轉頭望向聲音起處,只見殷士民正站在自己的棺樞旁.故意將棺蓋弄出聲來,引起三人的注意。
小桂哈欠道:「殷老兄,你剛才路去哪裡?咱們累了一天,才剛睡著,你幹嘛又把我們叫起來?」
殷士民.雖然依舊是背面擦牙,綠目灼灼,但神色之間竟也進也一抹溫和,不似初見之時那般庚氣浮現。
他側首凝聽小桂說話,然後轉身目視墓園方向。
「你去過殷家墓園了?」三人不禁異口同聲而問:「覺得滿意嗎?」
三人相對一眼,對自己等人的默契頗感佩服,紛紛呵呵失笑!
小桂道:「我們實在找不到人手幫忙,所以無法將墓園建造得更華麗,還希望你別介意。」
殷士民綠光閃爍的睜中,不禁又滾下淚來。他直起雙臂,抱拳朝三人拱拜不停,想是在向三人道謝。
只是,他因膝不能屈,肘不能彎,硬挺著腰伸直雙手供禮的模樣,著實古怪的令人發噱。
小桂強忍笑意,擺手道:「好了!我們也只是適逢其會,順便幫忙而且,你就不用再謝了。」
客途也對殷士民的模樣感到好玩,回頭想和小千說話,卻發現小千不知為何也流淚不止。
「小老千!」客途詫異道:「你哭什麼?」
小千略帶茫然的回過神,拭淚道:「我沒有哭,是殭屍在哭。」
小桂奇怪道:「既然是殭屍在哭,你又幹嘛跟著掉眼淚?」
小千不好意思吐吐舌頭:「我剛才是全心全意在想,要如何幫殷老兄投胎轉世。否則,他們全族都已經走了,此地只剩他一人,他會很寂寞的。大概是我想得太專心,不知不覺被他悲傷的頻率所感染,所以也跟著掉眼淚。這是定力不夠!定力不夠!」
「我就是要問你這件事。」客途笑道:「你想到如何幫他了嗎?」
股士民綠目之中,竟也閃出期待的光芒,望著小千。
小千苦笑道:「我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該如何讓殭屍投胎。我所知道所有與殭屍有關的法術裡,都是以消滅殭屍為目的,就是沒有一種可以助僵戶超生的方法,所以才頭痛吶!」
殷士民聞言,眼中綠光為之一黯.週身似是籠罩在一股沉重的哀傷中。
小桂心中不忍,直問:「真的無法可想?」
小千不言,翻身落地,逕自在堂內低頭蹬起步來。
小桂關心所及,則跟在他身邊一起打轉。
殷士民先是左右扭頭。以目光跟隨二人和身形。半晌,似是覺得如此扭頭太過辛苦,索性一蹦一跳,呼呼有聲的緊跟在小桂身後看情況。
客途盤腿坐在木板搭就的床榻上,看著小桂和殭屍如此「問道於賢」的怪模怪樣,跟著小千滿屋亂轉,已然隱忍不住,不時發出咯咯笑聲!
如此踱數回。小千忽而靈光乍閃,他猛然回向,叫道:「除非……」
碰地一下,小千憧上緊隨其後的小桂,兩人同聲慘叫:「哎唷!」齊齊仰摔。
小千一屁股摔坐地上,小桂卻往後彈摔撞上殷士民硬繃繃的身子復往前撲倒,正巧不巧,將小千壓個正著,二人滾坐一堆,哀叫直起!
小千懊惱的賞了小桂一個大響頭,罵道:「你跟那麼近做啥?」
小桂挨了揍無處發洩,一回身,跳起來也賞了殷士民一個響頭,學著小千罵道:「你跟那麼近做啥?」
殷士民被打得莫明奇妙.只有瞪著無辜的鬼眼,茫然望著二人。
客途早已抱著肚子,笑跌在地。
小千和小桂亦覺自己舉動太過幼稚,忍不住地呵呵失笑!
殷士民依舊滿頭露水的望著他們,半晌,竟也咧著僚牙,學著三人「呵呵」幾聲。他這一笑既尖且響,震得屋頂灰塵噗噗直落,令小桂等人直叫別笑、別笑,屋頂會垮的!
經這一鬧。殷士民身上哀傷的氣息,竟然消散不少。
小桂問道:「小老千,你剛才的『除非』,還有些什麼下文?」
小桂和客途自是急問:「什麼方法?」
連殷士民亦是咻地一聲,擠到小千面前,欲問其詳。
小千道:「我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先利用銅鏡教戾大法,將殷老兄身上這股積久怨氣化消,並致去其殭屍庚氣,使他變做普通的殭屍,然後再擇吉安葬。如此,或許可助其超生,以期投胎有望。
用這方法,至少也可令殷大哥入土為安,總比永生永世,生不得、死不成的做個孤伶伶的殭屍好得多。」
「好呀!」小桂和客途齊聲叫道:「不管這方法有沒有效,至少試試也無妨。」
殷士民亦是僵硬的直點頭,表示贊同。
小千卻洩氣道:「可是,這個銅鏡斂戾大法我也只聽師父提過,他還沒教我,所以……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施為。」
「沒關係!」小桂一本樂觀,笑道:「只要有方法就可以了,你不會,你的師父總會吧!大不了我們去求他,請他來施法就是。」
小千想想也對,遂點頭道:「好吧!所謂好人做到底,既然咱們已經幫上忙,總不能留個尾巴不得善後。如果師父他不肯答應作法,我也一定會設法向師伯學到這門術法,來助殷大哥順利超生。」
殷士民聞言感動已極,只得伸長僵直雙臂,抱拳上下直拱,以表達他的謝意。
三人又被他的怪樣逗笑了!
小桂促狹笑道:「拜託你別拜了,你若把我們笑死,就沒有人幫助你超生投胎,那多不划算呀!」
殷士民再度咧嘴「呵呵!」大笑兩聲,笑得三人直叫吃不消。
小桂忽而問道:「對了!殷老大,那個惡道士靈明子呢?他後來有沒有再來挖寶?你有沒有逮著他?」殷士民仔細凝聽後,一擺頭,略步往堂外跳去,三人知他似要引自己等人出去,遂跟了過去。
殷士民一路跳過天井,直朝月洞門而去。
在經過八卦井旁時,他停了一下,抬頭望望月色,又低頭看了看八卦井,似在考慮什麼,然後才又朝洞門外跳去。
小桂他們一路跟著他,在經過八卦井時,也好奇的看看月亮,又看著井圈,覺得並無異處嘛!
倒是小千,忽然「噫……」他一聲,低頭指指而算,南哺直道:「真巧!莫非今晚四更之後,會有意想不到的光景?」
客途問他何事?
小千尚未回答,殷士民已在洞門外揮手招喚三人動作快些。
三人行出洞門,但見此庭院之中荒草叢生,假山已頹,蓮池乾枯,四周除了亂石多些,並看不出有何特異之處,為何殷士民要要引他們來此。
小桂終於拗不住問道:「咱們來此做啥?」
殷士民綠目閃閃,朝四下打量了一番,忽而揮臂,假山旁一塊長滿青苔的成叱巨石猝然飛起,移向一旁。
三人朝那巨岩移開之處一望,赫然發現下面竟是一具被壓得粉身碎骨的殘骸。
小桂笑問:「這傢伙就是靈明子吧?」
殷士民僵硬點頭,信手再揮.巨石復又砰地移回原處,再度重重將靈明子屍骨壓埋入土。
小千彈指笑道:「原來這惡道尚未進入內宅,就被你埋伏於此給幹掉了,難怪內堂停靈之處沒有看見他的遺物。」
殷士民再一點頭,轉身逕自朝天井處略步跳去。
小千猜測道:「如此說來,八卦聚氣井之中應該仍有寶物存在,就是不知是何奇寶,竟值得這惡道如此狠毒,不惜陷害百途條人命,極欲得而甘心。」
客途道:「你剛才說今晚四更有什麼事,不是嗎?」
「什麼事?今晚四更起,正逢八陰交匯之陰年明月陰日陰時,如果那並中之寶未失,屆時八卦聚八陰,該寶勢必出上吸收天地靈氣,自有一番奇景可觀。」
小桂興致勃勃:「那咱們還賴在這裡做啥?快到天井準備現奇景呀!」
三人逐興沖沖返回天井內,這才發現殷士民早立在門廊陰影下等候他們。看他模樣,似乎並不急著返回內堂停棺處。
小桂笑道:「小老千說,四更時有奇景可觀,你也要留下來看嗎?」
殷士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以綠光閃閃的眼睛望著小桂,也不知他心裡想些什麼。
小桂以為他擔心自己等人有意奪寶.是以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們只是好奇會有什麼玄妙光景可瞧罷了,不會去動那井的寶物,雖然你殷家已後繼無人,但那總歸是你家的寶物,我想除了你,也不該屬於其他任何人。」
殷士民不知為什麼,只是默默的搖頭,隨即轉望著八卦井,不再理會小桂他們。
隨著時間流逝,明月漸過中天,子時已盡,四更將起。
忽然,天井之中的八卦聚氣井泛地自井底深處,傳出陣陣輕微的嗡嗡震鳴之聲!
「來了!」小千難掩興奮的輕呼一聲。
三人好奇已極的引頸而望,目不轉睛的陪著八卦井。
殷士民卻似有些緊張,一雙鬼爪不自覺地做做一收一放,雙眼綠光更盛的盯著八卦井。
隨著月光逐漸投向八卦井井口位置,井中的嗡鳴聲越聽清咻,這時,原本浮蕩於井口上方的舞氣,竟然無風自動,向左打著漩渦,慢慢朝井底鑽去。
嗡鳴之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
迴旋的厚霧也跟著越轉越快,猛朝井內直鑽。
當偏移的月光正好照落八卦井的剎那,一道凝結成碗粗若人的光茫,忽然自天上明月投射而出,筆直射向八卦聚氣井中。嗡鳴之聲猝然消失,四周登時沉靜下來,靜得令人感覺到有股莫名的壓力存在。
忽然一顆大若雞卵晶瑩透明珠子,隨著打轉的漩渦慢慢自井底浮升上來。此珠升至井口,驀地閃耀出強烈白光,光芒四射之下,天井如晝,小桂他們三人早已是雙目花眩,不能視物。
殷士民似是頗為畏懼此珠所射出之強烈白光.急忙退入廳中,砰然關上廳門,自廳內窺探石晶珠子之變化。
隨著月漸偏西,自月中射出的光柱逐漸轉弱,那顆石晶珠子亦跟著變弱的光柱緩緩沉回井中。
殷士民見狀,猛地自廳中飛身而出。射向八卦井,他凌空探爪猛抓,將那顆即將沉入井內,依然強光四射的石晶珠子抓吸過來。
石晶珠甫離八卦井口,強光暴漲即逝。但是,殷士民已在強光暴漲的剎那被白光罩個正著,他淒厲一聲鬼泣,如中雷擊般摔回廳中。
就在殷士民為強光所傷的片刻,他忍著劇烈痛楚,猛然揮臂,將石晶珠掃向小桂。
原本目眩神迷,不能動彈的小桂,忽覺有物襲來,出於練武者之本能,他反射性的揚掌抄接,將殷士民豁命弄來的石晶珠子接入手中。
石晶珠子甫入手中,小桂頓覺一陣清涼傳來,昏眩的神智立時清醒過來。方才殷士民所為,意似歷歷在目,瞬間閃過心頭。
小桂吃驚低頭而望,此時手中這顆奇異的石晶珠子,除了股持異的清涼之外,與一般的石晶珠似乎並無二樣之外,與一般的石晶珠子似乎並無二樣。
渾身一震之後,總算收回神來。
小千忙問:「出了何事?」
客途驚疑不定道:「此珠為何物?竟有攝人心神,令人喪魂而不自知。」
小桂急道:「殭屍老兄為了取這顆珠子給咱們,好像受了重傷.咱們快去找他,看看他傷的如何。」
三人立即掠回停棺之內堂,瞥目之下,大吃一驚!
原來,殷士民此時焦灼滿身.皮開肉綻.慘不忍睹的俯趴於他所住空棺前不遠的地面上,幾乎奄奄一息。
三人趕忙上前,隔著股士民尚有三尺距離,已聞到一股屍體受灼的惡臭焦味,令三人險些嘔了出來。
「慘也!」小千搖頭直歎,連忙自身上所負乾坤袋中,取出一道紫符,口中唸唸有詞,輕喝一聲朝地上的殷士民背上擲去。
紫符半空之中呼地火化,變做一團紫光冉冉降於殷士民背上,紫光著背之後,逕自鑽入殷士民體內。
殷士民隨即低聲呻吟,他身上焦灼的傷痕,竟奇跡也似的恢復完好,他亦呼地一聲,自地面硬繃繃豎起身子來,只是神色之間萎頓已極。
小桂高興的直拍手,笑道:「乖乖!小老千.你這道符好厲害,竟能治殭屍燒傷。」
小千笑道:「這是最上乖的驅魔護體咒,不靈才怪。我看殭屍大哥傷得這麼重。我不替他加把勁,他可就得如此痛苦三個月,才能活動得了!這種折磨太痛苦,我實在看不下去。」
殷士民再次感激之至的朝小千拱手「拜」了起來。
「得了!得了!」小千失笑道:「你再拜,我們又要笑破肚皮。」
殷土民這才住手,神色欣慰的瞪著三人猛瞧,他不能言語,三人也不知他想表達什麼。
不過,從神色看來、大概是覺得今夜裡干了結所有的心事了吧!
小桂將石晶珠托於手掌,遞向殷士民道:「你打算如何處理它?」
小桂只好將石晶珠遞給小千,問:「你知道這玩意兒,倒底是何物?殭屍老哥如此怕它,我看是不可能拿它做他的陪葬了!」
殷士民點頭,表示同意。
客途和小千研究了半天,亦不明所以,便又將之交還小桂。
「你先收著。」小千道:「等碰上我師父時,再問問他好了,他見多識廣,大概會知道這倒底是什麼珠子。」
「想來只好如此了!」小桂將珠子貼身收好,頓覺渾身有種說不出的舒泰,令自己精神倍增。
他呵呵一笑。「今晚這麼一攪和,天又快亮了,我看咱們也不用再睡了,等天一亮,就去找你師父,問他那個銅鏡斂戾大法究竟該怎麼辦。」
「為什麼不睡?」小千和客途二人同時伸著懶腰道:「這一晚沒休息,腰都快散了,多少睡一下也好。」
小桂驚訝的望著二人,忽然呵呵失笑:「我知道了!」
他取出石晶珠,交給小千:「你放在身上,看看有什麼感覺?「小千依言而行,有頃,亦面露笑容道:「妙呀!這珠子俱有提神醒腦、恢復體力之效。」
他迅速調息一番,恢復疲倦後、又將珠子交給客途試用。
客途感受其神效,苦有所思道:「此珠功能應該不會如此單純,或許它俱有增進功力之效,才會招惹靈明子覬覦。」
當他恢復精神,取出石晶珠交還小桂收妥時,小桂驚嚷道:「這珠子縮水了!」
三人仔細一看,果然石晶珠子較初時已縮小一圈,不由得嘖嘖稱奇。
小桂笑道:「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此珠雖然靈異,不過越用越小。當它鞠躬盡瘁之後,也就煙消雲散,歸於虛無,如此倒也符合:萬物有生必有滅真理。」
三人疲累既除,便擬即刻動身去尋找小千的師父。
三人向殷士民道別時,小桂笑道:「因為請不到人,所以沒花什麼錢,剩下的全在這裡面,就還給你了!」
殷士民望著小桂,又將錦囊推給小桂。
「要給我?」小桂搔搔頭道:「可是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
他又推回殷士民,殷士民自然又推了過來,二人倒像玩遊戲似的來回推卸那個錦囊。
小千見了好笑,索性搶手搶去,戲謔道:「你們不要,給我好了!一次下葬一百零七人,說不忙是騙人的,拿點酬勞也是應該。拿了這些珠寶,我也可回去氣氣師兄他們!」
殷士民甚是同意點頭再點頭,然後他回身揮臂,掀開館蓋,隔空虛抓,咻咻兩聲,兩隻相同的錦囊飛入他手中,他將之塞給小桂和客途。
客途開聲道:「小鬼,殭屍大哥竟然有心送給咱們,你亦無需推辭了,收下吧!」
「好吧!」小桂不為已甚,收下錦囊道:「至少這樣,咱們就不需再去上賭場,賺那辛苦錢。沒事尚且惹得滿身騷!」
想起前塵往事,他和客途忍不住都笑了!
小千呵呵笑道:「我倒成了笨鳥先飛,最先動手槍的,貨最少!」
他故意好玩的上下掂了掂錦囊,殷士民認真的想再換一個給他,卻被小千笑著阻止。畢竟,他們收下錦囊為的是紀念這段人鬼殊途的交情,而非真的死要錢。
最後,三人在殷士民依依不捨下,送出了內宅天井。
小桂回身道:「殭屍大哥,天快亮了,你就別出來,免得見光。」
小千亦道:「我們最遲二、三天內,一定會再回來。最快,大概今晚咱們又見面了,所以,你也不必太捨不得咱們。」
殷士民點頭,再點頭,目送三人頭也不回的離開殷家古宅後,方始一蹦一跳,回到他停棺的內堂去。
天色微明。
走在空蕩無人的殷家匯大街上,小千不由得對競日來所發生的事感觸萬千。
「何謂人鬼殊途?」小千感歎道:「其實人鬼亦不過只差一線罷了!著人做惡鬼之事.與鬼何異?若鬼做人善事.鬼亦即人也。」
客途笑道:「你又想起你那些可惡的師兄了嗎?」
「是呀!」小千扮個鬼臉道:「我只要想到得去向他們報告,還不知他們又會拿什麼法子整我冤枉。我就想回頭.寧可去與殭屍大哥做伴,也比和他們在一起時愉快。」
小桂拍著他肩頭,笑道:「你不用煩惱,有我們陪你去,你那些狗屁師兄如果敢太過份,你看我如何幫你把他們倒整回來。」
三人剛出殷家匯沒多遠,忽見二條人影正朝自己這個方向馳來。
小千凝目細望,失聲叫道:「噫!那不是師父和掌門師伯嗎?他們趕這麼急,要去哪裡?」
來人亦已看清三人面貌,其中一名面容清瘦,身材削瘦,頗有道骨仙風之貌的四旬道士,已然欣慰喚道:「千兒!這不是千兒嗎?你沒事吧?」
小千趕步上前,倒頭便拜:「師父、師伯在上,小千向您老請安了!」
小千的師父立即扶起自己徒兒,細觀究竟,但覺自己的徒弟非但沒有邪晦纏身之氣,反而頰豐唇紅,神采煥發,喜瑞之兆溢於言表,倒像有什麼奇遇。
小千的師伯年約五旬,氣爭宇軒昂。神采棄養,滿面正氣;他發現隨後而至的小桂和客途,想是小千患難之友,使含笑朝二人頷首招呼。
小桂和客途亦執子佳之禮,朝他拱手禮拜,令他對二人好感頓生,不由得多看了二人一眼。
這一看,卻令這個以相術道法名聞茅山派掌門人。暗自驚異!
小千與其師敘過孺幕、便為小桂他潤介紹:「這是我掌門師伯,江湖人稱馭劍天師玄清道長;這是我師父巧天大師玄啟道長。」
小桂和客途二人再次向這兩位茅山前輩正式見禮。
小千亦介紹小桂他們師兄弟二人給自家師伯、師父認識。
玄清道長聞及二人乃昔日武林狀元水千月之嫡傳弟子,不禁與去啟對望一眼,二人會心一笑!
小千好奇問道:「師父,你怎會和師伯一起前來殷家匯?三師兄怎麼沒和你們在一起?」
玄清道長含笑道:「你三師兄此番下山之任務已了,因此我命他先行回山。」
玄啟卻是眉頭微皺:「數日前,你大師伯與我接獲秀玉通知,方知你大師兄竟命作來此進行修業考核,此舉實為不智。不過,既然事已露跡,便是勢在必行。你師伯亦想藉此機會考驗於你,故而非來阻止你前來收伏殭屍,只命秀玉送來辟邪紫玉助你施法。
吾則因另有他事,直至昨夜方抵三十里外的清泉鎮。秀玉等人來報,說你們昨天跑遍殷家匯方圓百里之地,收購各項喪葬用品,並招聘人手,想為殷家發喪。你大師伯與我不明你此舉何用,等了一夜又不見你回來,放心不下、方始趕來。」
玄清道長問道:「小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在殷家匯可遇上了那有百年氣候的殭屍?」
「當然有呀!」
小千睜大了眼。繪影繪形將自己二人近三天二夜的話般遭遇與行事,仔仔細細向二位師長報一番。
「善哉!善哉!」玄清道長聽完,不禁慨然:「沒想到令人聞之色變的百年殭屍背後,尚有如此一段淒慘公案。」
玄啟歎道:「也虧得你是與君小兄弟他們二人同行,若非他們二人的佛門玄功能克得住殭屍,且居心誠正,不畏陰邪,想要對付百年殭屍,豈有懲般容易。」
「師弟說得對極!」玄清道長微笑道:「現難能可貴的是,二位小兄弟宅心仁善,為人徹底,方能突破諸般障礙,令殷家一門入土為安。此等心胸和眼界,著實非凡,錯非水老如此高人,誰能調教得出如此高明之徒弟!」
玄啟頻頻頷首,直道然也!
小桂和客途被二位前輩一捧,豈有不飄飄然之理,二人早已笑瞇了眼,不過倒還沒忘掉謙虛一下,口裡直稱前輩客氣,前輩過獎。
小桂陶醉,卻沒忘了問:「不知二位前輩可願大發慈悲,以銅鏡效戾大法助助那殭屍殷士民超生?」
玄清和玄啟二人再次對望一眼,笑道:「也罷,既已適逢其會,吾等便略盡心意吧!」
玄啟接道:「晉等亦可趁機會.傳授小千施展此一大法玄妙之在。」
小千自是雀躍不已,客途笑道:「但不知二位道長施展妙法,可有忌諱不令外人聞知?」
「不妨!」玄清道長含笑道:「貧道正想邀請二位小友出任護法,以增吾陣功力。」
小千連忙道:「掌門師伯,小鬼可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只要看過一次的東西,就有辦法全盤記住哦!」
玄啟亦是笑道:「無妨,若是別人窺得吾等秘要,香等需擔心是否會遭濫用;但既是二位小友,我相信他們定然不會憑此為非做歹。」
小桂投個鬼臉:「道長,你可太看得起我們師兄弟倆了!你如此信任我們,豈不是讓我們想使壞都會不好意思。」
玄清與玄啟二人聞言不禁哈哈大笑!
玄清道:「其實,就算你記住了佈陣施法的所有細節和內容,也不見得有辦法施展此大法。」
「為什麼?」小桂好奇不已。
玄清笑道:「因為你非吾等道中人,又非本派弟子,對於施法的諸般口決和秘咒均不明瞭,就算你學會佈陣又有何用?」
小桂恍然道:「說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