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榮屈駕親自走到碧蟾宮主面前,低聲道:「適才對陣情形宮主已經見到,逍遙生、自在僧武功高強,只有借重宮主神妙劍法除去此二人,今日才能滅去武當。」
這頂高帽子戴得十分自然。
宮主不由一笑:「你們這樣多人,難道就找不出能夠對付逍遙生的人來?」
「人雖多,怎及得上宮主劍法,只要宮主親自出陣,定能斬逍遙生之首級!」
站在宮主身後的管家插言道:「宮主,我們只對付武當,以宮主身份,怎能輕易出陣?
再說天靈教與逍遙生結下的梁子,我們不必過問,天靈教……」
宮主玉手一揮:「令狐總管,你少說兩句,該怎麼辦我自會處置。」
長孫榮見宮主有允諾之意,連忙道:「貴我雙方同仇敵愾,我方已連傷損高手,看來只有請宮主出手,對付強敵。」
他不惜自貶天靈教,抬高碧蟾宮。
宮主道:「碧蟾宮旨在對付武當,不如等天靈教擺平了逍遙生……」
長孫榮岔話道:「逍遙生武藝高強,只有借重宮主大力。」
宮主想了想,道:「好,我對付逍遙生!」
令狐總管大急:「宮主,千萬不可……」
宮主臉色一變:「你是說我非逍遙生之敵?那我就偏要會會他。」
令狐總管只好求助於宮主表兄:「侄少爺,宮主千金之軀……」
公子道:「表妹,你是一宮之主,何等身份?那姓肖的小子不配與你動手,由小兄去把他打發掉吧!」
宮主瞅他一眼:「你別小覷了逍遙生,他可不是泥捏的……」
公子怫然不悅:「就憑他那一手內功就能唬住我汪小龍麼?真是天大的笑話!」
長孫榮深知碧蟾宮之能,連忙道:「憑公子的絕技,那逍遙生何足道哉?」
宮主道:「表兄的武功如何,我這作表妹的難道不清楚?我不是說表兄對付不了逍遙生,我是說我要親自對付他!」
汪小龍道:「他不配和表妹動手……」
宮主臉一板:「我說過,我要親自鬥他。」
汪小龍深知表妹的任性,見她粉面含霜,不敢再多說,只好對著令狐勇使眼色。
令狐勇心想,我又能奈其何,不必自討沒趣,便對汪小龍苦笑,表示沒辦法。
宮主蓮步碎移,走到場中,嬌聲道:「逍遙生,出來!」
肖勁秋見長孫榮與她低聲交談,猜想是要讓這位碧蟾宮主出頭,果然被他料中,人家出來了,未想到她居然指名叫他出陣。
他微微一笑,步入場中,道:「姑娘有何吩咐?」
宮主一雙俏目盯住他看了看:「你知道我上武當比劍?」
「聽人說的,姑娘劍術高明,令人敬佩!」
宮主一笑:「知道我的名字麼?」
「敬候姑娘賜教。」
「我叫田小燕。」
「碧蟾宮在何處,能說麼?」
「不能,我勸你幾句話,你聽不聽?」
「這就看是什麼話了,請姑娘說出來,在下斟酌斟酌。」
「我的話你非聽不可!」田小燕粉臉一寒。
這姑娘實在太美,板起臉也別有風韻。
肖勁秋一笑:「姑娘請說。」
「你如不聽我的話,那就是與我為敵。」
「在下與姑娘素不相識,不該彼此為敵。」
「那你就得聽我的話,趕快退出武當山。」
兩人談話聲音很低,場外人不知他們說些什麼,俱都好奇地注視著他們。
「姑娘要幫助天靈教對付武當派麼?」
「適逢其會而已,我本來就要找武當算賬的,你不是聽說了麼?」
「姑娘已經找過了。」
「不錯,但那天我與武當長老紫雲動手時,心中忽然不忍毀了這老道,沒有施出我的殺手鑭就退走了,這話你信不信?」
「我信,姑娘既然動了菩薩心腸,今日又何必與天靈教聯手屠戮武當弟子呢?」
「碧蟾宮與武當有仇,我是奉命來找他們了結的,和天靈教聯手也沒有什麼不應該的。」
「天靈教中全是邪惡之徒,姑娘不該與他們聯手,在下此來正是為了幫助武當……」
「你知道與碧蟾宮為敵的後果嗎?」
「姑娘劍法高絕,在下不願與姑娘為敵。」
「你知道就好,那麼現在就退出去吧!」
「這個,不是讓在下為難了麼?」
「為難總比丟了性命好。」
「若為武林正義,丟了性命也不冤。」
「咦,你說你不怕死?這個我不相信。」
「在下也未必就會死。」
「喲,好大的口氣!你與天靈教為敵不一定死,若和我為敵那就死定了!」
肖勁秋不禁一笑,這女娃兒自視太高。
田小燕嗔道:「你不相信?告訴你,放眼天下,沒人逃得過我一劍。你適才顯露了一手內功和一手刀法,對一般人而言,足夠厲害的,但對碧蟾宮和我而言,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是是是,在下受教了。」
「別嘻皮笑臉的!你以為我嚇唬你麼?喏,就是我那位表兄,你在他手底下走不出十招!」
「在下自知武功低微,但在下寧肯丟了命,也不能扔下武當派不管。」
「哼!你這人怎麼長了個榆木腦袋,不聽勸告,我就宰了你!」
肖勁秋覺得這女娃兒天真未泯,不諳世事,故爾目高於頂。若能說服她就此罷手,於今日之局大有好處,否則又將樹一強敵。
「姑娘,你能不能袖手旁觀?天靈教野心勃勃,由幾個魔道梟雄控制,妄圖稱霸江湖。
姑娘出道不久,不知天靈教中儘是壞人……」
「我怎知你不是壞人?壞人臉上有字麼?」
肖勁秋一怔,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略一思忖,道:「姑娘說得不錯,在下無法證明自己是好人,不過,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姑娘與在下交朋友,大家彼此熟識了,壞人好人不就看清了麼?」
「呸!想得美,誰要和你交朋友?」
肖勁秋一愣,苦笑道:「姑娘不願,在下也不高攀。」
「你若聽我的話,馬上退出這場是非,才談得上彼此的交往。」
「在下不能退出這場是非,又想高攀姑娘交朋友,那該怎麼辦?」
「你臉皮真厚,那不行!」
「姑娘何苦做天靈教的幫手?須知與虎謀皮,吃虧的是自己。」
「喂,你究竟聽不聽我的話?」
「想是想聽,只是無法聽。」
「你當真要與我為敵?」
「在下只與天靈教為敵。」
田小燕皺起眉頭:「你這人真難纏,告訴你,我最不喜歡別人不聽我的話!」
「在下助武當是為了個義字,姑娘要在下退出,在下以後還能做人麼?」
「有什麼不能的,若是丟了命,想做人也做不成了!」
肖勁秋故意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那只有去做鬼啦,姑娘你可不能這麼幹。」
田小燕「噗哧」一聲笑出來:「看你怪可憐的……」旋又板起臉:「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幹,誰叫你不聽話?」
在場雙方人眾見兩人似在娓娓清談一般,哪裡像是要動手廝殺的樣子,俱都十分驚奇。
汪小龍實在忍不下去,大喝道:「表妹,和這小子沒什麼說的,出劍宰了他!」
肖勁秋道:「啊喲,我好怕!」
田小燕忍不住又笑了:「你說假話!」
「姑娘,請你袖手旁觀……」
「辦不到,我說好與天靈教聯手,如果我不守信,你又叫我如何做人?」
「這個……姑娘說得是,不過,天靈教不是好東西,姑娘何必助紂為虐?」
「什麼?你敢罵我?」
「沒有啊,別誤會,請姑娘三思,千萬莫要做下令天下武林齒冷之事,以維護碧蟾宮清譽。」
「就算我不動手,你們也非天靈教之敵。」
「只要姑娘不出手,天靈教未必能操勝券。再說天靈教只不過利用姑娘與在下等火並,他們坐收漁利而已。」
「談不上火並,我只要出手,你們就只有丟命的份。」
「姑娘先在旁看看熱鬧,又何必親自動手?」
田小燕想了想,道:「好,我先不動手,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能把天靈教擊退。」
「多謝姑娘開恩,饒了在下一命!」
「你還算知趣,放心,你若敗了,我保你一條命!」
「多謝多謝!」
田小燕果然轉身走去,使長孫榮等大起疑心,莫非他們之間做了什麼買賣?
汪小龍大吃一驚,他從未見表妹對一個陌生人這麼好過,一股酸味直冒心頭,忍不住問:
「表妹,你為何不出劍?」
田小燕一翻秀目:「我不想動手。」.汪小龍大怒,突然一個飛躍,電掣般落在肖勁秋跟前。
「亮出你的兵刃!」他喝道。
田小燕大急:「表哥,你回來!」
肖勁秋若無其事地回答道:「宮主叫閣下回去,在下只與天靈教人交手!」
汪小龍冷笑一聲:「我要你的命!」
「閣下口氣太狂!」
田小燕一縱身來到二人跟前,先對汪小龍道:「表哥,回去,你聽見了沒有?」後對肖勁秋道:「你千萬別跟他動手……」
肖勁秋一笑:「並非在下要滋事!」
汪小龍冷笑道:「你算什麼大丈夫,要我表妹保護,有種的亮出兵刃!」
肖勁秋功深似海,已能做到虛懷若谷,當下並不氣惱,道:「在下與天靈教為敵,不想與閣下較量,請回吧。」
田小燕道:「聽見了麼?表哥?讓他與天靈教人動手吧,不干我們的事。」
汪小龍道:「我最看不起這等懦夫……」
田小燕道:「他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你明知他比你弱,又何必非要動手?」
「表妹,眾目睽睽之下,我不能墮了碧蟾宮的威名,放心,我不殺他,斷他一臂略示薄懲,這該可以了吧?」
肖勁秋道:「可是可以了,不過在下不想請閣下你稱心如意。」
「好!就要你這句話,亮兵刃!」
田小燕埋怨肖勁秋道:「你不說話,人家不會把你當啞巴,你真要逞強吃虧的還是你……」
「姑娘放心,在下吃點虧也不要緊!」
汪小龍見表妹百般呵護肖勁秋,心中的醋意就越來越濃,他決定要一劍宰了肖勁秋。
「姓肖的,亮兵刃!」汪小龍怒喝。
肖勁秋心想,不鬥他一鬥,讓碧蟾宮的小瞧了自己,不如顯露一手給他們瞧瞧,好讓這位宮主知曉人外有人的道理。
主意打定,突然向天靈教武士撲去,順手搶了把長劍,然後再慢吞吞走回來。那些白衣劍士只覺人影一晃,旁人的劍就被人奪走,一聲吶喊之後想出手攻擊,那人已走出二三丈,看起來人家走得慢吞吞的,其實身法極快,一個個嚇得呆在原地,不敢追襲。
肖勁秋走到汪小龍跟前一丈外道:「閣下可以出手了!」
田小燕十分生氣,罵他:「不知死活的東西,你為何不聽我的話!」
肖勁秋不理她,因為汪小龍已經出劍,劍上的煞氣已能感覺到。他知道對方劍術極高,一點也不能大意,當下把劍橫在腹前,劍尖指地,完全是一付防守架式。
汪小龍劍一出手,整個人就已經附到了劍上,換句話說,他心神與劍已經合一。
從出道以來,肖勁秋還未逢到過這樣高明的劍客,光看對方起手式,就知道是一勁敵。
但他存心想試試風魔劍法,他不相信天下第一之說。師傅傳給他的劍法是佛門上乘劍法,他相信只要運用得巧妙,可以抵擋任何一種高明劍法的攻擊。
此刻,敵對雙方營壘中的高手都看出汪小龍劍法的高明,而肖勁秋的劍法就叫人不敢恭唯。首先,從氣勢上說,汪小龍絕對壓制了肖勁秋。其次,完全可以估量得到,汪小龍一擊將是石破天驚的一擊,肖勁秋決難抵擋。因此這就難怪那邊廂的荀、甘二女和公良品、宇文浩、笑狐等人都懸起了心。
突然,眾人只見白光一閃,汪小龍已經出手,劍尖如匹練般把肖勁秋裹了進去,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密如爆竹連響,可見出劍之快,不容人喘口大氣。眾人看出肖勁秋舞起一道白光,將自己藏身於其中,完全採取守勢。
忽然,兩人各自退後兩步,收劍對立。只見汪小龍面色煞白,胸口微喘,肖勁秋則氣定神閒,身上無傷無血。顯然,他擋住了第一輪攻擊,這一輪的猛攻,汪小龍耗力不少。
這情形讓碧蟾宮主看得目瞪口呆。表兄一出手,也就看出表兄已起殺心,用的是風魔劍法中較厲害的殺著,想一舉殺了肖勁秋。她知道肖勁秋無法抵擋,這一輪攻擊共有十招,躲過前一招很難躲過後一招,十招連續,很少能有人逃過厄運,至少從她下山後就只碰到紫雲道長一人擋過了這十招。因此她緊握劍把,以便隨時救援。但風魔劍法出劍太快,縱使她出劍相救,也難使肖勁秋不受傷害。所以,她比場中人都更擔心。她不願肖勁秋毀在表兄手中,這到底為什麼,她自己也不明白。可是,事情卻大出意外,肖勁秋完好無損地擋住了攻擊,他出劍的速度也快如閃電,但他只守不攻。也許,在凌厲的攻擊下,他只有防守之力,不管怎樣,他能擋住這十招,確也算得高明。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呢?刀法高明,劍法也高明,但他不論如何高明也不是風魔劍法的敵手。
她思緒萬千,兩眼緊盯著表兄,看出他殺氣騰騰,定是要施展風魔劍法中最厲害的殺著,不殺肖勁秋不會罷休。
她決不容肖勁秋毀在他手中。這樣一想,當即躍到場中嬌喝道:「夠了,表哥……」
汪小龍心中又氣又怒,沒料到對方竟能在十招攻擊下毫髮無傷,這只能激起他更大的火氣,下決心一劍取命。他立即調息提氣,作第二輪致命的攻擊,耳邊一聽表妹的聲音,知道她要阻止自己施出殺手,便立即發動攻擊。
肖勁秋雖然擋住了十劍,表面上從從容容,實際內心十分驚駭。這十劍招式詭奇,出劍無跡可尋,而且運劍時內力強大,他能接下這十招不受皮肉之傷實在是十分不易。風魔劍法果真超凡出塵,不能說是天下第一劍法,但說它是武林一絕一點也不過份。
當然,他可以出手反擊,汪小龍這十劍的連續攻擊中,並非無破綻可尋,如果他在瞬息間暴露出的微小破綻中乘隙攻去,當可阻遏了對方的劍勢,讓他不能一氣呵成,但他為了考究風魔劍法,冒險只守不攻,總算對此劍法有了些認識。他決定再冒一次險,招架對方第二輪更為厲害的攻擊。
有了這樣的打算,他凝神提氣,心無雜念,古井不波,只有在寧靜專注的心境中,才能以銳利的目光瞧清對方劍勢,判斷出劍的方位和隱在劍式中的後著,以便及時躲閃格檔。
果然,汪小龍的第二輪攻擊更為兇猛,勢如山河奔騰,劍芒暴長二尺,劍氣森森,晃起道道白光,如狂飆將肖勁秋捲入其中。他已使出了十成功力,施出第二輪攻擊的八招。即使劍身碰不到對方身軀,但劍芒也能將衣服割成碎片,傷其肌膚,不過,他有十成的把握,這八劍定能置肖勁秋於死地。
肖勁秋在防守中已感到劍尖逼人,便運起了金輪神功護體。近日他已突破了修習金輪神功的難關,功力與日俱增,護身罡氣已到了隨心收發的境地。神功運起,對方劍尖已無法傷害到他。這一輪的攻擊,出劍更為狠毒,速度比第一輪更快。他已感覺到,汪小龍的劍速已經達到自身體能的至極,要是功力再深厚一些,也許還能再快一些,要是傳授汪小龍劍法的師傅比汪小龍功高一籌,他確實無法斷定自己能不能接得下來。當然,他如果展開金剛驅魔劍反擊,情形又將不同。雖說並無一定取勝的把握,但至少不會落敗。他曾聽師傅說過,金剛驅魔劍也是武林一絕,曾經失傳百年,偶為師傅覓得,但此劍法殺氣太重,師傅一生絕少施用,故爾金剛驅魔劍法之名未傳出江湖。平日間師傅更多地使用本門劍法,名為飄絮十八劍,與獨門輕功身法御風飄絮結合施出,所向披靡,成為師傅的又一金字招牌,而最響亮的是金輪神功,中年以後,師傅已然不帶劍,伴隨老人威名的是金輪神功,飄絮十八劍逐漸不為人提。他確信,憑金剛驅魔劍和飄絮十八劍,他能和天下劍客一較高低。
所以,汪小龍第二輪的攻勢雖然比第一輪更為凶狠更為猛烈,他又經歷過第一輪的攻擊,對風魔劍法的出劍方式多少有了一些瞭解,在防守第二輪猛攻時就不那麼生疏了。
汪小龍一氣攻出了八招,這第二輪的攻擊只有八招。八招使完,他後力不繼,連忙躍身後退,屏氣調息,忙拿眼睛去瞧對方。他沒有在八招中把對方斃在劍下,已經感到十分震駭,但確信對方衣服必有破損,而且受了重傷。
但是,當他把目光往對方看上一眼時,他不禁驚得瞠目結舌,不勝駭異。
只見肖勁秋不僅不帶傷見紅,衣服也完好無損,整個人氣定神閒,瀟灑如前。
驚嚇中他怒火萬丈,顧不得調息,咬牙喝道:「我還有第三輪攻擊,必取你狗命!」
肖勁秋臉色一變:「瞧你文質彬彬,竟然是江湖混混的口氣,在下不欲與碧蟾宮人為敵,看宮主份上,不與你計較。」說完,順手將劍一拋,轉身回陣。
「站住!有種的接我第三劍……」
田小燕見肖勁秋接下了第二輪攻擊,心中說不出的一股滋味,不知是喜是怒,或者兩者皆有。喜的是肖勁秋毫髮無傷,武功之高出她意外。怒的是有人竟接下了風魔劍法的第二輪攻擊,這是當眾挫辱了風魔劍法的威名。
下山前,爹爹無數次說過,世間劍法無出風魔劍法其右,世上無人能擋住風魔劍法的攻擊,因為風魔劍法全是出手攻擊招勢,共有五輪攻勢。第一輪十招,若全力施出,少有人能躲過。第二輪八招,攻勢更猛,耗力也較第一輪多。第三輪只有五招,第四輪三招,第五輪一招,五輪攻擊一輪比一輪奇詭狠毒。世上少數高人只能擋第三輪攻擊。能擋第四輪攻擊的,縱觀當今武林,只有三四人而已。至於第五輪,天下無人能擋。因此碧蟾宮授徒,只教一二輪攻擊,表兄汪小龍只習到第三輪攻擊。這第四輪第五輪除了爹爹,只傳了她這個獨生女兒。
下山後,果如爹爹所料,風魔劍法所向披靡。那日她與武當長老紫雲較量,只施出了一二輪攻擊,因一念之慈,沒有施出第三輪。
可是,年青青的肖勁秋,竟然毫髮無損地擋住了一二輪攻擊,當著如此多人之面,風魔劍法威名定然大大受損,這是決不能容許的事。那麼,她該如何做才好呢?要就自己親上陣,擊敗肖勁秋,讓他受點傷,教訓教訓他,以保風魔劍法盛名,要就忍下一口氣,把表兄叫回來,免得傷害了肖勁秋。
就在汪小龍又出聲叫陣時,她不及思索,一個騰跳躍到場中,對肖勁秋喝道:「回來!」
肖勁秋在汪小龍喝叫時已停下腳步,他雖有心相讓,但不能在天靈教人眾前示怯。及見田小燕粉臉含嗔,滿面殺氣,不禁十分奇怪。她既不願和自己動手,自己和汪小龍動手時又未傷人,只是招架了對方的攻擊,她有什麼理由生氣呢?
「宮主有何見教?」他微笑道。
「肖勁秋,你接下了我表兄的兩輪攻擊,可是心中得意之極,以為風魔劍法不過爾爾,你快些從實招供,說你是不是這麼想!」
肖勁秋一愣,瞧出了小丫頭的心思。原來她擔心自己瞧不起風魔劍法,何不好言相慰幾句,口頭上自己吃點虧也不要緊,要緊的是讓她在今日恪守中立,以免她做出錯事,成為天下武林之敵。
當下故作驚奇,訝道:「宮主這位表兄使的竟是風魔劍法麼?啊喲喲,怪不得如此高明,如此厲害,在下出盡全力,也虧得令表兄手下留情,在下才僥倖逃得一死,適才驚魂未定,哪裡敢小覷了天下聞名的風魔劍法呢?宮主這般說,太冤枉在下了!」
田小燕不過十八歲,幼稚天真不諳世事,聞言芳心大悅,原來是緊繃著的粉臉上,綻開了一絲笑容,但她又故作嚴厲,嬌嗔道:「那還算你聰明,諒你也不敢小覷風魔劍法。別看你剛才僥倖躲過兩輪攻擊,我表哥若是施出第三輪劍式,你這條小命就算活到了頭。」語氣間已緩和了不少,敵意也大大減輕。
肖勁秋吹捧了她的劍法,又說她表兄手下留情,真是給足了她的面子,因此,她表面不假辭色,心裡卻十分歡喜。
「表哥,走,退回去。」她輕聲道。
「表妹,不毀掉逍遙生,只怕有損劍法威名,老宮主面前不好交代。」
田小燕怒道:「我已再三忍讓,到此為止,你要再不聽話,休怪我翻臉無情!」
汪小龍無法,悻悻然跟著表妹退回原地。
長孫榮眼見汪小龍的劍招超世出塵,相信只要繼續纏鬥下去,必能殺了肖勁秋,哪知卻被小丫頭喚了回去。這丫頭年齡太小,被人家三言兩語哄得開心起來,真叫人拿她無法。
不過,經此一鬥,小丫頭公開亮出了風魔劍法之名,證實了自己與兩位聖座的猜想,五十年前絕跡江湖的風魔劍法居然現世,若不加以控制為天靈教所用,必會成為大敵。對碧蟾宮主,必須小心應付。但此刻又該如何制敵?不如下令群毆,以多取勝。
當下立即走到第三乘轎子跟前道:「聖座,剛才情形想必瞭然,不如下令群攻,屠盡武當道眾。」
聖座道:「武當九星劍陣十分厲害,如若群攻,正好中了武當掌門之意,不如由你親自出手,斃了逍遙生,餘下只有紫乙、百杯秀才和那個胖和尚,當不足畏。」
長孫榮道:「屬下出陣,由何人指揮全盤?是否由聖座……」
聖座道:「你與衡山二老相比,孰高孰低?老夫系指功力而言。」
「兩位銀座護法只怕不輸於屬下。」
「那好,還是由你主持全局,令銀座護法出陣,索戰逍遙生、自在僧。」
長孫榮隨即高聲喝道:「聖座請銀座護法衡山二老出陣!」
眾人隨即看自最後一乘轎後,步出兩個鬚髮皆白的老夫,緩緩進到場中。
這邊廂老秀才驚歎道:「竟是他們兩位,想不到白道上的精英,竟也為天靈教收納!」
公良品道:「久聞二老功力深厚,比起黑煞僧、追魂婆婆又高了一籌。」
說話間,二老已到場中,稍高的一位喝道:「逍遙生、自在僧,衡山二老討教!」
肖勁秋趕快問溫金寶:「師弟,行麼?」
溫金寶道:「調息後不妨事,走走!」宇文浩低聲道:「二老功力精深,所練銅沙掌十分厲害,不如由我出去擋一陣。」
肖勁秋道:「人家指名索戰,豈能示怯?」
宇文浩道:「對方還有一聖座和什麼金座護法未露面,小兄弟你已連擋二陣,還是趕快調息,以對付那個什麼聖座!」
「無量壽佛,小施主暫歇,由貧道出陣。」紫乙道長突然開言,邊說邊往場中走去。
武當四長老中,以紫乙功力最高,他眼見三位師弟非死即傷,掌門也不能再戰,局面完全由逍遙生、自在僧兩個年輕後輩撐持,武當威名已然大墮,但若是被對方取勝後果更是不堪,只怕武當弟子血濺當場,武當從此在武林除名。因此無論如何要撐過此劫,只有擊敗對方頂尖高手,才能保全武當,是以不能讓逍遙生、自在僧兩大高手毀在敵人手中。只要己方保有四個頂尖高手,敵方就不敢群毆群攻。
他前腳走到場中,老秀才後腳就跟上。
「喂,范老頭、洪老頭,想不到十多年不見,居然在武當山成了對頭,這不是冤得很麼?」宇文浩轉動著眼珠子,笑嘻嘻說話;
范明一笑:「老酒鬼,你成天沉在醉鄉中,哪知世事多變,昔年你我以酒論交,今日兵戎相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宇文浩故作驚訝,道:「怎麼不是奇怪的事?衡山二老數十年匡正降邪,受到武林同道的尊祟,怎麼忽然間違背初衷,居然與殺人魔王、吸血魔鬼毒血趾班大為、蛇心羽士卜剛同在天靈教共事,而且殺上武當山要滅武當派,這其中是何道理,我老秀才卻想不透。」
洪濤道:「你老酒鬼並非武當門徒,又何必為人家賣命?你成天只顧杯中物,雖然混跡風塵,卻昏昏然不知江湖事。天靈教宏旨高遠,旨在一統武林,消弭黑白兩道之間的殺伐,因此不分黑白兩道,兼容並蓄。你老酒鬼不想想,天靈教若無高人主事,我衡山二老豈會入教?念在你我往昔的一點交往之情,奉勸你及時省悟,投入到天靈教中來,不知意下如何?」
宇文浩笑道:「天靈教旨在稱霸江湖,洪老兒何必為天靈教擦指抹粉,我老秀才酒醉不糊塗,可不是三言兩語蒙得了的!」
范明冷笑道:「老酒鬼,你可是自恃武功上有點門道,所以要架這個梁。不是我范明小覷了你,你手上那點功夫勝不了我,更不是本教金座護法和四聖的對手,若要一意孤行,那只能走到鬼門關去!」
宇文浩裝出吃驚的樣子:「啊喲,我說范老兒,你的功力不在我老秀才之下,我老秀才自是心中明白,但你說的金座護法和四聖是什麼人物,居然比我老秀才武功高得多,這實在叫我老秀才難以相信!」
洪濤冷笑道:「老酒鬼,你真是坐井觀天,憑你那幾手玩藝兒,真不在他們幾位眼中!」
「是哪幾位?你不說出姓氏我老秀才不信。」
「是哪幾位不必告訴你,信不信是你的事!」
「你說出來聽聽看,若是我老秀才欽佩的高人,說不定就動了心,入你們天靈教。」
「你只要入了教,以你的身份名頭,在教中自是高位,到時你就會見到他們了。」
「你不說,我老秀才就沒心思入教。」
范明道:「衡山二老的話你不信麼?」
老秀才笑道:「二位的話自是可信。」
「那你願入教啦?」
「這天靈教嘛,我老秀才橫看直看,怎麼都看不順眼,是以天靈教不論有什麼高人矮人,我老秀才都不願入教!」
范明大怒:「老酒鬼,你敢消遣本座,今日就讓你嘗嘗銅沙掌的厲害!」
語聲一落,他雙掌在胸前一錯一翻,直擊對方兩肩,既快又狠。老秀才身一側,搶中堂,一把向范明小腹抓去,迅快靈活。
這邊紫乙道長也跟洪濤動上了手,雙方也都是赤手空拳,以掌對掌。
兩對中,老秀才打得極不正經,東躲西躥,忽而打一掌,忽而抓一把,氣得范明加強了掌勁,使出了全力,想盡快把老秀才傷在掌下。但老秀才像條泥鰍,異常滑溜,范明無法迫其正面對掌,好以雄厚掌力取勝。只有紫乙道長與洪濤這一對打得激烈凶險,雙方掌力雄厚,直打得罡風呼呼,揚沙吹塵。
肖勁秋仔細看著場中交手的兩對,惦量出衡山二老的武功果然比那幾個護法又強了一籌,秀才爺雖然採取以守為攻,不至落敗,但要勝過對手實也不易。而紫乙道長的功力,高過紫靈、紫華甚多,是四位長老中最強者,五十招內,可能戰敗洪濤,但若是拼比掌力,只怕是兩敗俱傷,兩傷相比,紫乙道長若然輕於洪濤,可望在半個時辰的調息中恢復大半,還有再戰之能。若是自己料想不錯,或可逃過今日之劫,但對方還有聖座、金座護法和卦主三大高手,那金座護法和聖者當更為可怕,自己是否接得下來殊無把握,公良前輩能否克敵也未能預料,再加上碧蟾宮一行人,今日之局就凶多吉少了。想到這裡,不由朝碧蟾宮主瞧去,正好她也把一雙明如秋水的美目看她,四目相對,他不由微微一笑,田小燕卻趕忙側轉了頭。
他想,這小姑娘害羞著呢,她心地單純,雖然被家中寵壞,頤指氣使慣了,但入世不深,沒有變壞,要如何接近她不讓她墮入天靈教網中呢?若是勸得她行正道,當是武林之幸!
正思忖著,忽聽場中彭然大震,忙舉目瞧去,只見紫乙道長與洪濤老兒正舉掌相對而立,似乎是已對了一掌。洪濤此時將身一矮,大喝一聲,一掌擊出。紫乙道長一聲不吭,一掌無聲無息遞出,兩掌相抵,較起了內力。肖勁秋又向老秀才那一對看去,只見他仍舊東閃西躲,抽冷子出掌、出指、出爪,花樣繁多,不與范明硬拚硬打,把范明氣得雙目盡赤,似要冒火。
「老酒鬼,有本事與范爺對上三掌!」范明忽然收招,躍出圈外,火爆爆吼道。
老秀才嘻笑道:「怎麼,你吃不消老秀才的高明招術麼?要老秀才與你像蠻牛般拚命,豈不有辱斯文?」
碧蟾宮主聽得「噗哧」一笑,道:「你不敢拚人家的掌力,卻偏找出笑話來說!」
老秀才朝她一瞪眼:「誰說的?我老秀才雖然只剩一身皮包骨頭,卻也不怕范老兒的什麼泥巴掌、臭沙掌。」
范明大吼道:「吃我一掌試試!」
「彭」一聲,兇猛地擊出一掌。
老秀才喝道:「試試就試試!」
喝聲中一掌遞出,照樣有聲有勢,「呼」一聲迎了上去,只聽「彭」一聲大震,兩人都被震得退了一步。
老秀才似乎痛歪了嘴,叫道:「小姑娘,老秀才上了你的大當啦,范老鬼的手是鐵打的,我老秀才的手骨都碎掉啦……」
沒等他說完,范明又擊出了第二掌。
老秀才連忙換手擊掌相迎,又是一聲大震,兩人又同時退了兩步。可他嘴裡不閒著,又朝田小燕叫道:「姑娘,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
田小燕愣住了,道:「你既不敵,又何必強與人對掌,你的掌當真碎了麼?」
「可不是,兩隻手掌都碎了,從今後連酒杯也握不住了,只好跟著姑娘討吃喝啦!」
田小燕道:「你要跟著我?」
「不錯,誰讓你激老秀才與這老蠻牛硬打硬拚,都是你害苦了我秀才!」
范明被震得氣血翻湧,連忙閉氣調息,可老秀才卻在嘰嘰哇哇胡纏碧蟾宮主,居然不用調息,這使他大為吃驚。他暗忖知曉老秀才的功底,何以竟然制他不住,難道他過去隱瞞實力騙過了自己?十多年前與老秀才交往時,曾經對過掌試過招,切磋武功,那時認為老秀才功力比自己稍遜一籌,莫非這十年他會有這麼大的進展不成?不禁十分駭異。
此時只聽田小燕道:「誰讓你逞強?我才不要你跟著我哩!」
忽然,有人悶哼一聲,范明聞聲看去,只見洪濤口吐鮮血,雙目緊閉,紫乙老道已經退後一丈,胸口起伏不停,正閉目調息。他顧不得再與老秀才交手,急忙躍到洪濤跟前,小聲問道:「能支持麼?」
洪濤點點頭,不敢出聲。范明急忙從懷中掏出個小瓶,取出一粒治傷靈丹,送到洪濤嘴邊讓他服下,然後扶著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