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一睜開眼睛,發現旭日高照,風和日暖。
她趕忙一翻身坐起,正好看到沈雪珠、董雪雁和她一樣,似乎也剛坐起來。
三人同時發出一聲:「咦,你……」
剛說個「你」又都停下了。
柳媚道:「奇怪,這是曲江池畔,我們怎麼睡在這兒?」
沈雪珠道:「我也正想問呢。」
董雪雁道:「發生了什麼事?」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說不出話。
柳媚想了想:「對了,昨夜賊人來犯,我正與四個蒙面黑衣人交手,後來嗅到一股異香,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沈雪珠道:「我倆聽到叫聲,急忙穿衣拿劍,從窗口躍出,還未站穩就雙眼一黑,什麼也不知了,和你一樣。」
柳媚道:「既然迷倒我們,怎又將我們扔到這裡?」
董雪雁道:「快回去看看,天龍哥他們不知怎樣了?」
一語提醒柳媚,趕緊站起來。三人遂施展輕功,片刻到了白鶴別莊。
只見大門開著,莊丁出出進進,似乎什麼事也沒有發一見三人,莊丁都行禮招呼。
回到小樓,不見洪郭二人。
三人又忙到後院、一個人影也無。
正驚疑間,湯公勝、顧敬從小樓一方過來,一見她們,就道:「馬已備好,幾位都起來了嗎?」
柳媚道:「你們沒見前輩們出莊吧?」
湯公勝道:「我二人昨夜未在莊內,今早趕回,不是說好今晨上路的嗎?」
柳媚大叫道:「不好了,師傅他們都著了人家的道兒啦!」
湯顧二人大吃一驚,忙問緣故,沈雪珠把昨夜情形講了。
五人分頭進到小院各室,長輩們蹤跡全無,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至此已可判定,前輩們出事了。
三個姑娘急得大哭起來,湯顧二人勸也勸不住,只好把蔡嫂找來。
正在這時,忽報丐幫長安分舵主獨眼丐倪淵來訪。
湯顧二人急忙出迎。
柳媚三人們哭泣不上,直到倪淵來到,方才上住悲聲。
倪淵本來是奉幫主之命來送行的,沒想到柳家巳遭橫禍。
他勸柳媚三人去長安城找八封神算古爺和他們幫主,然後再行設法。
三人無奈,便打點衣物,隨倪淵進城。
倪淵將她們帶到「西來順」畢羅店見了古爺,自己告辭走了。
古爺把胡大、小鳳、名珠、胡英、胡勇介紹給她們,勸她們安心住下,容後與丐幫幫主商議,打聽柳震等人的下落。
那麼,畢羅店不是住著蕭笛、莫威麼?
其實,三女的到來,都是蕭笛一手策劃的。當三女在曲江池畔醒來時,他正在樹叢中躲著看呢。
原來,昨夜蕭笛放心不下,又到柳家探看,正好看到兩個黑衣人正守著幾個躺在地上的人,心知有變,便施展分光錯影身法,掠過小樓前,並以隔空打穴制住了兩個黑衣人。
他這才發現睡倒的是些什麼人,大驚之下先將柳媚、沈雪珠救出莊外,然後再次返身入內,發現黑衣人增至七八人。當下毫不猶豫,以前法又制住了五人,他顧慮到姑娘落在賊手的種種不利,便將董雪雁抱起,正想再抱一個郭青,發覺有高手馳來,便趕緊溜走,待他將三女藏好,蒙面人已將餘人擄去。
沒奈何,他又把三女陸續搬到曲江池畔,一按柳媚脈腕,發覺中毒不淺。便以內方將柳媚身上毒驅盡,點上睡穴。待將沈董二女毒驅盡,他已精疲力竭。
看看天已大亮,他同時拍開三女睡穴,躲在樹叢中看著她們,等三人回莊,他又趕去找獨眼丐潛伏處,請他將三女帶到「曲來順。」他自己先回小店,將情形對古爺說了,帶上莫威,另找了間旅店住下。
他們商議由獨眼丐與吳節風聯絡,打聽柳震等人的下落。
兩天過去,獨眼丐找到蕭笛莫威,據吳節風說,靜園地下室的確關了一些人,至於是不是柳震等人卻不知道,今日聽說已在天未亮時被送出靜園。據他猜測,可能送往天玄堡。
蕭笛請獨眼丐到畢羅店將古爺請來,四人就在旅店小房間內商討。
蕭笛主張由他到天玄堡一探,古爺說天玄堡高手太多,不能大意,他欲與蕭笛同往。
蕭笛不同意古爺犯險,因其傷勢還未完全康復,幾經商議,最後決定由莫威陪同前往。
莫威早就嚷嚷蕭笛對其不公,每次外出都將他拋下。他說自己近來武功大進,又有獨門追魂散,出不了事的。
下午,蕭笛莫威便購了馬匹,住山西進發。為趕上靜園的人,兩人出城後便縱馬飛馳。
他們走的是潼關道,估計徐雨竹的人會朝這個方向走。
直趕了三天,未見有何可疑痕跡。
試想,柳震等人一共八位,加上押送的人恐怕不會下於十多人,這二十多人的車隊,在路上豈有問不山來的?
只要經過熱鬧村鎮,他們就向路人打聽,都說未見有這樣的車隊。
兩人不禁十分納悶,莫非他們沒有走這條道?
這天來到華陽縣,兩人決定早些歇息。
在旅店將馬匹安頓好,兩人漱洗一番,便到大街上找館子吃飯。
走不多遠,在十字街見到一家酒樓,頗為氣派。
莫威道:「走,老弟,上樓!」
蕭笛道:「人多吵鬧,何不找個清靜的小店,隨便吃點省事。」
莫威道:「這個,你就不懂了,別看老弟你武功不錯,又會裝死,江湖道上的玩意兒就不如我老莫了。這樣熱鬧的酒樓,正是龍蛇混雜的場所,最能聽到各種傳聞。走走走,我老莫有的是錢,上了樓就是大爺,今日好好孝敬自己一頓。」
蕭笛道:「上了樓你充大爺,我還是充小廝?」
莫威道:「那是自然。你平日風光夠了,也該找些時候讓老莫風光風光。」
蕭笛笑道:「走吧,大爺。」
莫威穿的是綢緞,他拉拉衣襟,昂首闊步、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面,穿著粗布衣服的蕭笛跟在後面,當真像他的跟班隨從。
一上樓,小二立即舒開笑臉,十分慇勤地招呼莫威:「大爺,裡邊請!」
對蕭笛卻不屑一顧。
莫威見人不少,便大搖大擺到人多處找張空桌坐下。
蕭笛皺了皺眉,無奈,只得跟了過來。
小二問莫威:「大爺,點什麼菜,小店有醋溜排骨、油炸雞……」
他一口氣背出了二十多個菜名。
莫威極內行地點了七八個菜,雞鴨魚肉菜蔬全有了。當然,還少不了酒。
小二走後,莫威到處東張西望,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兒。
蕭笛低聲笑道:「你是頭鵝怎麼的,老把頸項拉那麼長。」
莫威道:「這才顯得財大氣粗,讓人不敢小看。」
不一會,酒菜端來,莫威斟了酒,迫不及待地吃喝起來。
這酒樓生意興隆,陸續上來了許多人,把整個樓都坐滿了。
莫威道:「老弟,飢渴已解,這回要慢慢來了,好聽聽江湖傳聞。」
果然,他們馬上就聽到了驚人的消息。
「知道了嗎,昨夜華山出了大事啦!」有人說,聲音來自蕭笛左方。
「唔,聽是聽說,卻不知其詳。」
那人壓低了聲音:「老兄,此事非同小可呢!華山派掌門遭人擄劫,你說,這不是聞所未聞的大事嗎?」
「噫,此話當真?」
「一點不假。我就是聽華山派的人說的。」」呀,堂堂掌門遭人擄劫,此話如何說得過去?」
「噓,老兄,輕些,華山派的人囑我不要洩漏,事關華山派顏面。但你我交情非淺,故只說給老兄一人聽,千萬不可再傳。」
「知道知道,小弟一向嘴上有人設卡,穩重得很,不會亂說的。至多說給一兩個至親好友聽聽而已。」
蕭笛啼笑,這種人嘴裡說不傳,卻在酒樓上大發議論,真是愚不可及。
「你想,華山派在武林舉足輕重,這掌門人遭人擄去,可想而知事情有多嚴重。」
「老兄,華山派重地,怎會讓人輕取呢呢?」
「據那位朋友說,昨夜徒眾誦了晚經之後,各自回房歇息,自有值更的弟子來回巡邏。
半夜後有人起來方便,卻發現值更的師兄弟倒臥地上,一經探視,早已鳴乎哀哉,嚇得此人連忙喚起同門,大家抄兵刃四處搜索,一面又遣人去稟報掌門。哪知到了掌門歇處,只見門窗已碎,周圍有打鬥痕跡,掌門已不知去向。等到天明,仍不見回,後有人在道觀門前拾到掌門鞋子,前山後山找遍也不見屍身,才猜測被人擄劫去了。與掌門同時不見的,還有掌門的師弟悟通子。你說,這會是什麼人幹的呢?」
「嘿,真是吃了豹子膽啦!不過,來人既敢闖入華山派駐地,自有一手絕話,俗話說。
沒有葦葉不敢包棕子,依小弟之見,來人肯定大有來頭呢!」
「噓,別作聲,有華山的弟子上來了,他們已傾巢而出,尋找可疑人物呢。」
蕭莫二人回頭望去,只見三個揣帶兵刃的年青漢子,目光炯炯向各桌上的人探視,似乎要在眾多的食客中,找出劫持他們師傅的真兇來。
二人相對一笑,能有這麼笨的人嗎?即使真兇坐在這裡,你又怎麼看得出來?
這時忽聽有人叫喚小癩子。
莫威一驚,急忙循聲找去。
只見樓梯口站著了個三十來歲的婦女,此女身軀健壯,粗眉大眼,露出兩顆尖牙,腰間掛著一柄腰刀。
她身穿粉紅衣褲,頭上簪花,十分愛俏。
「喂,小癩子,死砍頭的,這一向你躲到哪裡去了?小女子到處找你呢!你這沒良心的東西!真把小女子氣苦了!」
她的中氣充足,這一嚷,全樓的食客都齊齊注視著她,聽她自稱小女子,和她那粗實的身段實在太不相稱,不禁有人嬉笑出聲。
莫威一見,嚇得就往桌子底下鑽,想躲過此女視線。
可是,人家巳瞧見了他,躲得了嗎?
「喲,天殺的!你還躲呢,聽說你這沒良心的到天玄會當了什麼執事,又有錢又有勢,神氣起來啦?」她叫嚷著來到莫威桌前。
莫威苦笑著從桌下出來,道:「我哪裡躲呀,適才身上掉了扣子,我拾扣了呢。」
「是嗎?你這良心被狗吃了的傢伙,說!為什麼當了天玄會的執事,就不給姑娘我悄個信兒,你是不是在外頭成了親?把姑娘我給拋了,說!」
莫威窘得面紅耳赤,道:「你別嚷嚷呀,我老莫哪裡結親了?不信你問這位蕭老弟,我經常跟他提起你哩,我說等我混得出息了,就回家鄉去把二姑接來。」說著拚命向蕭笛擠眼。
二姑驚喜地問蕭笛:「喂,小老弟,他說的可是真?」
蕭笛見莫威狼狽不堪,心中大樂,便道:「這位大姐,小弟從未聽他說起家鄉還有你這麼一位好姐姐,這是實話。」
莫威一聽蕭笛竟然不幫他一把,心裡叫苦不迭,忙叫道:「小老弟,怎麼沒說起過呀,你怎麼忘了呢?」
蕭笛認真地想了想,莫威眼巴巴望著他。
他故意皺起雙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架式。
二姑道:「小弟,好好想。」
蕭笛道:「想起來了……」
莫威大喜:「對嘛,我老莫說過的,你老弟終於想起來啦!」
蕭笛道:「不錯,想起來了,你沒說過。」
莫威大驚:「啊,你……哎喲……」
他沒來得及說話,二姑一地揪往了莫威的一隻耳朵,另一隻手去揪他的衣領。
眾食客見狀,均十分高興,人人撫掌大笑,一個樓上樂開了花。
「喂,放開手,我們有話說!」忽然,二姑身後傳來了嚴厲的聲音。
二姑並來放手,頭一扭道:「你要管閒事麼?」
漢子道:「誰管你這些酸事,我們要找這位仁兄算帳!」
二姑一聽,放開了手,一叉腰,面對三條漢子。
蕭笛正在大樂,聽見有人找岔,認出是華山門人,便冷眼旁觀,嘴上笑容不減。
「算什麼賬?他的賬,我老娘承擔!「二姑氣洶洶地說。
莫威忙站起來,道:「三位,彼此互不相識,找我老莫幹什麼啊?」
一漢子道:「你是天玄會的?」
莫威道:「不是。」
二姑眼一瞪:「耍賴!你明明是的,我早就打聽得實實在在。」
莫威叫苦不迭,情知無法說清,便道:「在下早已退出,不算數了。」
漢子冷笑一聲:「說得輕巧,走,下樓說話!」
二姑道:「走就走,小癩子,老娘跟你去,看看有哪個王八羔子不要命了,膽敢欺負你!」
莫威道:「三位,在下的確與天玄會無關,是一場誤會!」
漢子道:「少嚕嗦,走!」
二姑道:「你明明是天玄會的,是就是,怕什麼?走!」
蕭笛笑咪咪地望著莫威,一點不著急。
莫威沒有法子,愁眉苦臉地站起來。
華山派的三條漢子率先下了樓梯,二姑跟在後頭,莫威蕭笛走最後。
莫威抽個冷子悄聲對蕭笛道:「到了街上趕緊溜,別讓這凶婆知道。」
蕭笛故意大聲道:「什麼?開溜?不要讓凶婆知道?」
二姑猛地回過身來,勃然大怒:「你這沒良心的,開溜?沒那麼容易,你罵我是凶婆,老娘就凶給你看!」
她一把揪住了莫威,扯著就往樓下衝。
莫威氣得連聲大叫:「還沒給錢呢,你慢著點呀!」
店家小二一面笑一面追下樓來:「一兩三錢!」
二姑從懷中摸出一錠二兩,扔給小二:「不用找了,剩下的你買些香燭紙錢燒了吧,給這個莫威帶到陰間去花,懂了麼?」
小二陪笑道:「懂,懂,你老放心吧!」
「渾球!誰老了?老娘還沒出嫁呢!」
「是是,請大姑娘好走。」
莫威被拽扯著到了大街上,他苦苦央求道:「好二姑,二姑好,放了手吧,大街上難瞧著呢。」
「你還溜不溜!」
「不溜不溜!」
「哼,這迴繞了你,下次敢溜,我非打斷你的腿!」
她氣呼呼放了他。
蕭笛笑著,開心已極。
華山派三條漢子催他們快走,到城門外一里處站定。
華山派中領頭的道:「你是天玄會的,昨夜一定上了華山,今日先把你拿下,識相的跟我們走!」
莫威道:「上哪兒?」
「華山!」
「不去不去,以後有了閒空,再去拜訪!」
「不去?這可由不得你!」
「三位,我老莫也是在江湖上叫字號的人,你們也不要逼人太甚!」
二姑聽了喜道:「對!說得好,沒想到小癩子如今出息了,這才像個男子漢!」
華山派的道:「憑你也叫字號?如果不乖乖跟著走,莫怪大爺們今日不客氣!」
二姑冷笑道:「不客氣又怎麼了?小癩子,跟他們干!」
莫威道:「大爺姓莫名威,威風的威,外號追魂散,聽說過麼?」
他傲慢地瞅著對方,看他聽了字號有何反應。
對方冷笑一聲:「什麼追魂散?無名之輩,少嚕嗦,走!」
「大爺今天就不走!」
「咦,你——?」大漢說著當胸一個「黑虎掏心」,直向莫威打來。
莫成立即使個「脫袍讓位」,接著來個」二龍戲珠」直戳對方雙目。
漢子大怒,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就想往下擰。
莫威發覺對方力大,手腕一時無法掙脫,焦灼之際情急智生,使出蕭笛教他的奪命三鉤。他左手一晃,把手當鉤,使出「小鬼勾魂」,一下就打在對方脖頸上,打得大漢悶哼一聲,摔出了兩丈,倒在地上。
沒想到此招如此厲害,莫威欣喜若狂,傲慢地雙手又腰,喝道:「起來再打,大爺等著呢!」
另外兩條漢子一左一在撲上來,他馬上側身退步,使出「無常索命」,把右邊的打倒,閃開了左邊的襲擊。緊接著他使出「閻王判死」,把左邊漢子也砍倒在地。
二姑又驚又喜,拍手道:「喲,小癩子,真有你的,真是大大長進了,這幾手使得古怪高明,是什麼招數啊!」
莫威神氣地抖抖袖子:「哼!更厲害的還有呢!記住,二姑,我可不是什麼小癩子,我是追魂散莫威,威風的威!」
「喲,名字起得好啊!行、行,以後不叫小癩子了,小癩子是小名,莫威是官名,小癩子是不大好聽,可你小時候滿人生癩子……」
莫威喝道:「嚕嗦什麼?左個癩右個癩,陳年的芝麻綠豆也搬出來說,當著蕭老弟也不識羞!」
他想藉著剛才的威勢,一舉克下二姑。
哪知二姑跳起來了:「喲!你出息啦,老娘才不管呢,那一年你爬人家籬柵去偷果……」
莫威趕緊軟下來:「姑奶奶,走吧,回旅舍,有話再說,好麼?」
蕭笛見華山三條漢子起不來了,便過去把他們扶起來,道:「三位的確錯怪人了,以後可別大意,亂找人的碴!」
二姑道:「好,回旅舍說,今日說不好,老娘,不對,小女子就跟你沒完!」
一路上,蕭笛故意落在後面,讓他倆沒完沒了地扯個夠。
回到旅舍,二姑已被莫威哄得笑嘻嘻。
當晚,給二姑找了間房。
她走後,莫威要蕭笛悄悄溜走。
「你瞧見了吧,她昨咋呼呼的,怎麼主辦事呢?還不洩了底!」
蕭笛只好同意。
二人收拾起衣物,開了房門,躡手躡腳來到小院裡。剛想出門,門口赫然閃出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姑。
「好呀,想溜!大姑娘早就料到這一著,等著呢!」
莫威垂頭喪氣只得又往回走。
二姑少不得又痛罵了一頓,最後說好,二姑要聽指揮,不得自作主張亂來。
第二天,三人騎馬繼續趕路。
蕭笛、莫威、孫二姑到了太原府。
當晚歇在叫「杏花村」的一間高等旅舍。
這「杏花村」又附設酒樓,在太原府頗有名氣。
三人漱洗完便到酒樓上吃飯。
和以往一樣,酒樓人多雜亂,閒言雜語最多,他們又聽得了一些驚人傳聞。
恆山派掌門悟淨老尼、五台派掌門圓覺和尚,均被人擄劫。
華山掌門被擄一事,早已傳到此間。
三個名門大派的掌門失蹤,實在是江湖前所未聞的大事。
他們還聽到議論,少林寺住持智圓大師,已向各大門派及江湖名流發出武林帖,邀集天下英雄於中秋日在嵩山舉行英雄會,要組成武林各派同盟,以對抗最近成立的四海門。
蕭笛聽了暗暗著急,這武林同盟一建立,必然要推舉武林盟主,這盟主大位,說不定就給徐雨竹佔去了。
可是,能有什麼辦法揭穿他呢?
一點辦法也沒有。
憑他蕭笛的幾句話,能削去一掌追魂的名頭麼?
他屢次與天玄會、飛蛇幫交手,並在動手全勝後聲譽鵲起,這是人所共知的事,豈是三言兩語說得大家相信的?
就以此次柳震等人被擄劫而言,又怎能證明是徐雨竹下的手,再送往天玄堡的呢?
吃完飯,回到房間,他又靜靜思索。
莫威被孫二姑揪著,陪她到大街閒逛去了,此時正好把以後的事想個明白。
想來想去,想不出個名堂,看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向天龍山麓進發。
天龍山離太原市八十多里,他們走了一天,在一個小市鎮住下。
這裡唯一的一家客店叫「榮升」客棧,房屋簡陋,但有馬廄,來往旅客並不多,三人包了兩間房住下。
店小二待客十分慇勤,又送水又沏茶。
莫威問道:「店家,去天玄堡走哪條路?」
小二道:「天玄堡呀,最容易找不過,客官只要順著鎮上小路,一直往前,大約兩三里光景便到。客官是到天玄堡找人麼?」
莫威道:「是的。這兩天有沒有載客的馬車經過啊?比方說三四輛、四五輛一塊兒走的,你看見沒有?」
小二道:「有的有的,小人確實見過一夥,大約六輛車呢,一輛接一輛,嘿,輛輛馬車都十分堂皇,大概是天玄堡的貴客吧。」
莫威又問:「天玄堡的人你認識嗎?」
「認識幾位,常來小店飲酒呢。」
「他們待人如何?」
「天玄堡的大爺們,小的倒不曾見,來本店吃喝的,都是下面的夥計,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從未發生過口角。」
「唔,你下去吧。」莫威說著,掏出幾個銅錢給小二。
小二感謝一番走了。
三人商議,二更後入天玄堡。
於是,各自回房歇息。
人夜,三人從窗口掠出,展開輕功,沿鎮上小路馳去。
蕭笛有意試試二姑的輕功,便走在前頭,發現孫二姑輕功竟然不弱,似比老莫還強幾分,心中這才穩定。
兩里多路一晃而過,他們已到天龍山麓。
三人停下腳來,只見傍山一大片黑壓壓的房屋,全部以圍牆圍住。堡前有兩座譙樓,足有五六丈高。大門頭上懸著一塊木匾,以燙金額體字書著「天玄堡」三個大字。門坊頭上一左一右掛著兩盞琉璃燈,把大門照得通亮。
譙樓上似無人守望,不知門裡是否有人。
三人悄悄繞過大門,從右側圍牆躍入。
落地後三人連忙蹲下,探察有無動靜。
大門後有一座瓦屋,像是守門人的住處,也未見人蹤,大概早睡了。
堡內房屋十分分散,表面上似乎亂蓋一氣,實則仔細一觀,卻不盡然。
離堡門三十來丈立著一幢三層樓房,樓房兩側成八字蓋了幾幢平房,如果把三層樓當著一隻巨鳥的身子,那麼兩邊的平屋就是巨鳥的翅膀。周圍則是一株株大樹,無人培植花木。
三層樓房後面二十多丈處,又是一幢三層樓房,兩邊星八字形建有平屋,模樣與第一幢樓一樣。往裡看,最少還有五幢這樣的樓。
而每一幢樓房都用圍牆圍著,自成一個小天地。
依此判斷,兩翼平屋該是下人僕役或是值更莊丁居住。但此時見不到人蹤,不知是隱伏得秘密還是根本就無值更。
所有的房屋都瞎燈熄火,一團漆黑。
噫,就像是進了一座死寂的古堡。
這七幢樓房都一模一樣,該往哪幢樓房去探查呢?
蕭笛想了想,低聲對兩人道:「兩位就在這裡伏著我先到第一樓瞧瞧。」
二姑道:「你去不如我去,看你身手平平,別讓人給宰了。」
老莫道:「噓,二姑,他就是須彌怪客,最會裝死,人家奈何不了他的。」
二姑道:「裝死算什麼本事?待姑奶奶去吧。」
她還未說完一句話,蕭笛卻不見了。
她大駭:「噫,這小老弟莫非會變不成,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老莫道:「禁聲,進天玄堡就像進了鬼門關,只怕進得來出不去呢!」
二姑嗔道:「怕什麼,老娘大不了一條命,拼也要拼他個三條五條命的。」
莫威不作聲了,越說只會越糟。
眼前黑影一幻,蕭笛回來了。
「樓房裡有人,都在睡覺,」蕭笛輕聲說,「到後面看去吧!」
他們沿著側邊空地,往最後一幢樓掠去。
這幢樓緊傍山崖,幾乎籠罩在綠蔭叢中,給人陰森森的感覺。唯獨此樓兩側未建房。
蕭笛示意兩人躲在樹後,他一躍上了牆頭,發覺牆上佈滿了鐵蒺藜和短刀尖杵之類的銳器,與第一幢樓房顯然不同,他連忙往下一躍,輕輕落到地上。
人剛站定,倏地樓上火光一閃,瞬間亮了五盞燈火。這五盞琉璃燈發出的光是藍色,掛在第三層樓的瓦簷下。
可就是瞧不見人影。
蕭笛情知不妙,立即一個倒翻出了牆。
他趕緊躍到林中,輕喊道:「快走!」
莫威和二姑也看到了燈,正在驚疑之間,蕭笛已經來到,聞言忙跟在蕭笛後面,從來路往回掠,好在樹木較多,可以隱蔽行藏。
他們剛剛來到第一幢樓,就見樓上火光一閃,接二連三掛出了一盞盞琉璃燈,把整個樓房照得通明。
二樓三樓走廊上,忽地站滿了拈弓搭箭的莊丁,有許多竟然是機匣弩,威力極大,一齊對準了他們。
而樓下圍牆外的兩翼平屋前,黑壓壓站了四五十人,堵住他們的去路。
莫威叫苦道:「媽呀,果然出不了鬼門關啦!」
語聲未落,對方人群中忽然亮起了一排燈,每盞燈有一個人提著,不下二十來盞,把三個人照得清清楚楚。接著燈火流動,持燈的莊丁散開,把一片空地照得通亮。
雙方互相看清了彼此的面目。
莫威一看,嚇得呆了。
堵住他們的,都是些惹不起的傢伙。
認識的就有秀羅剎戚玉珊,矮頭陀靜空,懾魂夜叉伍志生,蓮花仙婆田明珠,天山四煞邱相、喬彪、馮寅、陸成榮,玄衣羽客元赤子、八臂魔馬申甲、拘魂使者范彪等等。
光這些就夠人受的了,何況還有些不認識的,今日此劫難逃。
莫威自言自語道:「唉,見了這些人真叫我老莫倒胃口!」
田明珠、天山四煞等人見了蕭笛,不禁十分驚駭,俱都朝他盯著。
田明珠聽見莫威的話,便呷呷笑道:「莫威,等一下抽筋剝皮時,你就沒有胃口了。」
紅煞邱相一指蕭笛:「你沒有死?」
蕭笛一指邱相:「你還活著?」
秀羅剎戚玉珊笑道:「小兄弟,你真的沒死麼?」
蕭笛笑道:「本來是死了,後來一想,年紀還輕呢,忙什麼?就還魂回來啦!」
戚玉珊笑道:「原來如此,小兄弟,這一回閻王就怕要留住你啦,你說是麼?」
蕭笛道:「這也難說,我跟閻主不大投緣,說不上三句話就各奔東西!」
靜空獰笑道:「小子,你故作從容,還在嘴上耍花槍,今日你自信逃得出天玄堡麼?」
蕭笛道:「逃不出。」
靜空道:「既有自知之明,那就跪下投降吧,免得多受些活罪。」
蕭笛道:「我受活罪你瞧不見的。」
「瞧不見?佛爺要親自挑你的筋、剜你的肉,一寸一寸割、看著你叫,聽著你哭,嘿嘿嘿,那可是樂得很的事哩!」
蕭笛笑了:「短和尚,我說你瞧不見,是因為等不到我被捉,先就把你斃了,懂了麼?」
靜空一聲咆哮,就要上前動手。
戚玉珊道:「慢,本座還有話說,我說小兄弟啊,束手就擒,皈依了四海門吧,何苦白白喪了一條小命呢?」
莫威小聲說:「小老弟,你還笑得出來,快想辦法吧,我老莫嚇得腳癱手軟,沒了主意了,哎喲,倒了八輩子的霉啦,快溜呀!」
蕭笛心裡也很沉重,情知今日太也凶險,只怕逃不出天玄堡,特別是莫威、二姑,落在對方手裡就慘了。
心一橫,沖吧!
他對戚玉珊笑道:「真的麼?皈依四海門有什麼好處呢?」
戚玉珊還未答言,他立即以傳音入密告訴莫威:「我一動手,你就和二姑往林子裡鑽。」
戚玉珊咭咭呱呱說了一陣,他怕二姑不逃,又對二姑傳音,一句也沒聽見。
「……你說好不好呀?」戚玉珊最後說道。
「嗯,好呀!」他隨口答應,說「呀」字時,他已騰身而起,撲到二樓上,兩掌交錯推出了一股又一股罡風,把二樓走廊上的弓箭手打得人仰馬翻。隨即他又躍上三樓如法泡製,消除了弓手的威脅。
群魔一來沒有想到他會在樓上跑,二來他的身法也實在太快,眼一眨,已不見了人。等到反應過來,發出一片咒罵聲,紛紛向樓上躍去,一時間亂作一團。
莫威趁機一把拉著二姑就往林中鑽,他一鑽進林子就往外撒了兩把追魂散。
追他的人自然有,由於追得緊,和他相距不過一丈,沒提防這個子撒了追魂散,一個個栽倒在地。
莫威如喪家之犬,不要命地飛逃,但決不會忘了偷撒兩把追魂做,著他道兒的居然不少,那些人一聞見林子裡瀰漫的香氣,便都如醉了般搖搖倒地。
他倆終於越出圍牆,一口氣跑回旅舍,牽出馬匹,上馬前還沒忘了給小店放上一把火,這才和孫二姑亡命地縱馬疾馳。他判定店是眼線。
蕭笛為了讓莫威兩人脫身,故意往樓裡撞,他把二三樓的弓箭手全部打翻,接著一個倒翻翻出圍牆,迎面遇上了天山四煞。
「喂,不用你們的牛筋繩了嗎?」他笑著問,卻一指戳向紅煞邱相。
邱相大怒,一掌向蕭笛擊來。
蕭笛驟覺罡風之猛,不禁大驚,只好左掌遞出,打出劈空拳。
就在這瞬間他感到了不妙,但巳經來不及了。因為,他忽然瞧見黃煞、青煞、黑煞的手一個接到了一個的背心上。
他們合四人之內力,對付蕭笛一人。
「砰」一聲大震,塵土飛揚,煙塵四起,蕭笛猛覺心口一窒,口裡一甜,知道已受了內傷,趕緊借後退以消衝力。
他退了三大步。
天山四煞雖未退步,但也震得東倒西歪。
蕭笛逼住內血不致當場吐出來,突覺腦後風生,有人快速襲到。他趕忙錯步轉身,立即回敬一掌。
偷襲他的是八臂魔馬申甲。
馬申甲躲過他一掌,當即又攻出三拳。
與此同時,矮頭陀靜空也向蕭笛發掌。
四大拘魂使者中的西使范彪也加入戰團。
天山四煞依然四人合一,連在旁邊發出劈空掌,逼住蕭笛難以往外突圍。
蕭笛不敢多用內力,只以分光錯影和魔幻三搖閃避並加以還擊。
本來,天山四煞即使四人合一也傷不了他,只怪他一時大意,只以五成勁力還擊紅煞,在掌發出的一瞬間,四煞忽然四合一,他當然吃大虧了。
范彪袖手一旁,不屑參予群毆,只監視著不讓蕭笛逃掉。
攝魂夜叉伍志生、蓮花仙婆田明珠,原來吃過蕭笛的虧,心中本有三分顧忌,現見己方人多,趁機加以報復,相繼投入戰團。
蕭笛勉力按下心頭的一口熱血,同時接下四大高手的進擊,自然十分吃力。
轉眼間交手三十回合,四大魔頭仍奈何他不得,不禁十分憤怒,一個個加快了速度,加重了勁力,一時間,罡風呼呼,打得好不激烈。但是,蕭笛身法有如幻影,明明看到這一掌即將奏功,他卻一晃閃過去了,直把四個魔頭氣得咬牙。
天山四煞因參斗的人多了,身法閃動又快,不好再發劈空掌,只得提氣凝神、等待機會,好一掌將蕭笛斃了。
戚玉珊也在旁邊看著,越看越驚。
心想,這小子一身功力當真不俗,四大高手仍未能把他拾掇下,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再說此子如在世間,將是很大的麻煩。
正欲下場動手,只見靠山一邊,燈大通明,過來了一隊人。
她知道是堡主親自來了。
果然,只見追魂劍章子雲、兒子章子龍、女兒章綵鳳、章彩雲擁著剛來幾天的四海門門主飛天魔獠賈德山和女兒賈玉珠,飛蛇幫幫主追命無常謝天龍也走在賈玉珠旁邊。
好傢伙,魁首們全部驚動了。
靜空等人也見到了魁首們,不禁十分羞愧,憑他們四個老傢伙,收拾不了一個後生小子。
賈德山看了一會,面現驚色:「此子是誰?」
戚玉瑜忙上前答道:「須彌怪客蕭笛。」
章子雲道:「決不能放走了小子!」
章綵鳳、章彩雲齊叫道:「好身手!」
謝天龍沉下了臉:「范使者,捉拿此人,免得壞了四海門的名頭!」
范彪身形一晃,左掌右指,倏忽間就攻擊了五招,身法之快,比靜空等人強了許多。
蕭笛耗力過多,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他想,這樣耗下去無濟於事,不如硬拚兩掌,殺出個缺口才好脫身。
這樣一想,立即改變打法。
正好伍志生、田明珠一左一右攻到,馬申甲,靜空,范彪又前後夾擊。
他猛提一口真氣,勁貫雙掌,於躲閃間迎向了伍志生。
「砰!」一聲巨震,伍志生悶哼一聲,登登登退出五步,一個前撲撲倒在地上,動也不會動了。
但與此同時,范彪一掌擊到了他背上,這其實是蕭笛估算好了的,他將真氣佈滿全身,范彪的掌剛剛擊到他背上,他立即借勢衝向蓮花仙婆,老妖婆閃避不及,哼都未哼一聲便就此了賬,被蕭笛一掌擊出五丈外。
范彪這一掌只有五成力道,蕭笛又以前躍之勢卸了部分掌力,所以未受重傷。
但他剛把蓮花仙婆擊飛,還未撤招換式的一瞬間,四煞看到了便宜,四人合力,由紅煞一掌劈出,強大的罡風把蕭笛擊得站立不穩,趔趔趄趄歪朝一側,正好湊給了靜空。
靜空立即一拳擊向他前胸,用足了十成力道,滿以為蕭笛難逃一掌之厄。
「呼」一聲,掌走空,什麼也沒碰著。
他情知不妙,但收勢已然不及,忙運氣護體,猛覺小腹一陣撕裂般疼痛,他不由慘叫一聲,倒飛五丈外氣絕身死。
蕭笛受傷之餘連斃三大高手,群魔不禁聳然動容。
章子雲、謝天龍同時大喝一聲,雙雙風馳電掣般攻向蕭笛。
由於負了內傷,功力無法提足,動作不由慢了下來。
章子雲一招走了空,謝天龍、戚玉珊、范彪或輕或重,都擊到了蕭笛身上。
他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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