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降臨,暮藹沉沉。
方冕、丁香、羅銀鳳環侍在鍾吟周圍。
鍾吟功行正緊,煞白的俊臉已經轉紅。
他的頭上騰起一團白霧,白霧越來越濃,還有股淡淡的香味飄出。
人們在驚喜、狂歡、激動之後,開始冷靜地議論今日見聞。
鍾吟的絕世功力不僅使各門大派的俊彥們汗顏,也使老一輩的名家們無限欽佩。
身懷絕世功力的人不驕不躁,虛懷若谷,甘願忍受人們的恥笑。
何等的心胸,何等的涵養!
這使老一輩的高手們最為讚歎。
丁浩老鏢頭更是喜出望外,能覓得佳婿如此,夫復何憾?年幼無知的女兒居然有此眼力,莫不是天意使然?他決心盡快把這門親事定下來。九龍鏢局沒有他,今日人財兩亡已成定局。
他忙著指揮鏢伙埋葬了三位老友,立誓為三位摯友索回命債。又忙著安排人燒水做飯,準備今夜的宿營。
瘋道爺和獨行客公孫磊、醉判官段雄受傷雖重,經調息服藥後已經好轉,他們不願在此耽擱,約定在金陵九龍鏢局見。
臨走時,瘋道爺對丁浩說了一句話:「未來討伐神魔教,鍾吟便是主將,切勿讓他離去。」
受傷者中,只華山大弟子許天華最重。
究其因,服下的丹藥效力不大,血手印已隱現紅色。
丁老鏢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毛一子走過來道:「丁老鏢頭,貧道本將敝派丹藥至寶保心丸與他,而華山弟子不取,這不是要他們師兄的命麼?」
丁浩素知崆峒派長於丹藥,趕緊索取兩粒,親自給許天華服下。又以本身內力,助藥發散。此藥倒也對症,奇效顯著,不到片刻,許天華便醒轉過來。
丁浩正色對魏山道:「你們差點誤了許大俠的命,切不可小視其他門派,須知各門派各有所長,今日之事足以證之,切記切記!」
魏山一時羞愧,便答:「晚輩記住了。」
鏢伙們炊事工具一應俱全,又有一輛車專載大米臘肉等食物,飯做好後,大家都吃得非常暢快。
鍾吟直等眾人飯後方才醒來。
他剛一睜眼,幾個聲音便爭先恐後地問他。
丁香道:「酸丁,傷好了麼?」
方冕道:「吟哥,別嚇人,到底怎麼了?」
羅銀鳳道:「相公,毒迫出了麼?」
三人話雖不多,但每個字在他們的聲音裡都顯得那麼親切、那麼關懷、那麼體貼。這使自小失去母親關懷的鍾吟,內心充滿了溫暖。
他柔聲道:「我沒有事,讓你們受驚了。」
丁香又愛又恨,嬌聲怨道:「酸丁,你騙得我們好苦啊!你、你真壞!」
羅銀鳳也埋怨道:「鍾相公,你讓我和師兄慚愧死了。你那天晚上怎麼有那麼好的耐性啊?幸虧我和師兄沒有對你們施刑,要是動了手,天哪,我這條小命早就……」
鍾吟笑道:「羅姑娘和毛道人並非惡人,在下怎會下辣手啊?」
羅銀鳳又對著方冕:「你呀,還和姐姐稱姐道弟的,原來也幫著鍾相公騙我們,這哪是做弟弟的本分呢?」
方冕雙手亂搖:「這可不干小弟的事,都是吟哥他要這麼幹的!」
鍾吟笑道:「好、好、好,就算我是主謀,你也脫不了幫兇的責任!」
兩位姑娘開心地笑了。
鍾吟忽然想起了什麼,忙道:「我得去見見丁老鏢頭和各位前輩去。」
丁香不想放他走,道:「幹什麼呀?有什麼事?」
鍾吟道:「向前輩們道歉呀?」
兩位姑娘同聲問:「道什麼歉?」
鍾吟不好意思地笑道:「隱瞞武功呀。」
他從地上站起,三人也跟著站起來。
丁香「哎呀」一聲,道:「你還沒吃飯!」
這一提,方冕立即覺得飢火中燒。
方冕道:「丁姐姐,你別只想到他沒吃飯呀,就是你我三人不也空著肚子嗎?」
丁香臉一紅:「呸!誰只想著他了?我叫鏢伙把飯送來。」
不用她喊,人家已經送來了。
幾個鏢伙都關心著今天這位力挽狂瀾的大英雄呢!
帶頭送飯的是鏢伙頭目張保,他們把飯菜擺在地上,請四位用飯。
鍾吟一拱手:「有勞各位大哥了。」
張保趕緊行禮:「哎,鍾大俠,小的們這條命都是你老人家撿回來的,些須小事還敢提得上『勞』?」
鍾吟道:「各位且莫如此客氣,今日退敵全仗大家同仇敵愾,不向妖魔低頭。」
丁香道:「行了、行了,別酸啦,快吃吧,人都快餓壞了。」
鍾吟便不再說話,端起飯就吃。
他邊吃邊誇飯菜香,把個鏢伙們喜得個個笑逐顏開。
丁浩和幾位老輩高手也注意到鍾吟已功行圓滿,便忙著從篝火邊走來看他。
鍾吟一見眾人,忙把碗放下,立即起身迎接。
他先行禮,道:「各位前輩,請恕晚輩隱瞞武功之罪,情非得已,並非晚輩故弄玄虛,有意隱瞞。」
丁浩忙還一禮:「鍾大俠該恕老朽眼拙,有眼不識泰山之過。」
鍾吟連忙岔斷他的話:「老前輩如此說,折煞晚輩了。」
一心師太、田永奎、華山二劍及幾位老鏢師也都謙遜還禮,也都說自己眼拙。
把個鐘吟忙得連連賠禮。
丁香跺腳嗔道:「爹爹,那些話等下再說好麼?酸丁還沒吃完飯呢!」
丁浩一愣,馬上道:「看你爹都老糊塗啦,好、好,爹馬上走,只是鍾大俠飯畢,就到篝火邊一敘吧,有火明亮些。」
大家笑著離開了。
丁香真不願放鍾吟過去,就她們四人在一起聊聊,該有多好啊,這個當爹的怎麼就不明白女兒的心事呢?
飯罷,四人一同前往丁浩處。
圍著篝火,仰望星空,別有情趣。
丁香默默看看天,不時偷覷鍾吟一眼,耳裡聽著前輩們與他的談話。
丁浩道:「少俠年紀輕輕,武功卻如此了得,不知出自哪位名人門下?少俠可否見告?」
鍾吟道:「家師走前曾囑晚輩不宜輕洩師門,但丁老前輩與諸位前輩不是外人,晚輩自當奉告……」
丁香、羅銀鳳、毛一子自然都想知道他的出身來歷,特別兩位姑娘,更是豎起了耳朵。
哪知鐵扇書生甘遙、華山弟子及各名門大派俊彥紛紛來到,都想與鍾吟攀個交情。
只有鐵扇書生甘遙的話有點陰陽怪氣:「鍾吟深藏不露,今日一鳴驚人,怪不得受到前輩們的器重,甘某十分佩服,待他日定找機會向鍾兄領教!」
說完狠狠瞪了丁香一眼,轉身而去。
在場諸人十分驚愕,只有丁家父女知其用心,但對其人品愈發齒冷,不過並未放在心上。
以他的修為,再練十年,也差鍾吟甚遠。
田秀秀也跟著大家來到,她早想與鍾吟攀談,無奈他周圍有三個侍衛,只好等著機會。
現在,正是好機會。
她跑到老父腳前坐下,一身大紅緊身衣被火光映得通紅,襯得她的小臉愈發嬌艷。
「鍾大哥,」她嬌聲喚道:「你在哪兒學到這麼大的本領啊,教教我好嗎?」
她小鳥依人般偎在老爺身前,說出的話天真無邪,誰也不能指責她放肆越規。
老莊主笑道:「鍾大俠才不會要你這麼頑皮不聽話的弟子呢!」
丁香聽著這些話心裡滿不是滋味,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也不好說什麼,只在心裡生氣。
羅銀鳳只是在心裡歎息,已經有個丁香,怎麼又攪進來個田小姐?以後該怎麼辦?
鍾吟不接田秀秀的話,只是微笑不語。
驀地,一聲長嘯,發自坡頂。
眾人驚得紛紛站起。
「什麼人?」護鏢的鏢伙喝問。
旋見兩條黑影箭一般向有火光的地方躥來,一個雄渾的聲音隨之而起:「丐幫兩位護法何在?」
神行丐應聲道:「是卞長老麼?」
兩條人影隨即改變方向朝這邊躥來。
來人是個相貌清奇的中年花子,跟著他來的是一個七袋弟子。
笑彌勒甘石問道:「卞長老,因何到此?」
原來,「寄柬留刀」事發之後,丐幫本該汲取教訓,重振綱紀,但幫主和幾位護法,只是一味斥責執事弟子,大發一陣雷霆之後,限令執事弟子尋找可疑人物。由於幫中懲處戒律極嚴,執事弟子們不敢以身試法,情急之下,竟把許多江湖人物當作了嫌疑,以搪塞幫主定下的期限。結果不但找不到正主,反把許多江湖人物給得罪了。
限期過後,丐幫總舵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幫主竟公然宣稱:寄柬留刀的乃江湖狐鼠之輩,不值得大驚小怪,對柬上的留言根本不放在心上。
丁總鏢頭求援信到,幫主認為是得了面子,九龍鏢局名頭雖響,到底也要托庇於丐幫,於是只準備派出幾個外堂執事打發了事。還是甘石認為不妥,幾經爭議後才請准出來。韓戈接著又派了神行丐趙衝來,目的在於不能讓甘石一人和丁老鏢頭結緣。
沒想到兩人出來不過幾天,丐幫總舵就遭了大劫。甘石弄清了原委,今日又親見神魔教實力,預感到來日的大劫難,故爾向卞義介紹鍾吟,以便今後有借重之日。哪知道卞長老在變故後依然目中無人,丐幫今後當真要淪於萬劫不復之地了。
此刻,鏢伙們已送來了飯菜,卞義和方天恩低頭吃飯,再沒有一句多的言語。
眾人都想打聽情形,但人家不說自己也不好問。
鍾吟卻不懂,他想弄清楚是什麼人所為,他擔心的是敵方的力量。神魔教今日為劫鏢出動了眾多魔頭,難道還有那麼多的高手去挑丐幫總舵嗎?如果這樣,神魔教的實力就太也驚人了。
「請教卞長老,襲擊貴幫總舵的都是些什麼人?」鍾吟待卞義放下飯碗後問。
卞義眼一翻,陰沉沉道:「不外是劫鏢那一夥的同夥吧!」
「對方報以名號嗎?」
卞義倏地站起,不理睬鍾吟的問話,只朝丁浩一拱手:「多謝丁老鏢頭款待,改日再在敝幫掃席以待。」
說完又朝甘石、趙沖二人道:「走吧。」
甘石特向鍾吟一揖:「來日再向鍾大俠請教,就此別過。」
鍾吟急忙還禮:「不敢,尚望前輩多賜教益。」
甘石又向大家別過,然後急追先走了的卞義,趙沖等人。
丁浩等人又重新坐下,由於丐幫總舵的變故,大家憑添了一份心思。
神刀田永奎道:「魔道猖厥,我輩無寧日,江湖也無寧日,丁兄,魔教敢挑丐幫總舵,不就是個先兆麼?」
丁浩道:「丐幫之事由九龍鏢局而起,老朽於心難安。」
毛一子插言道:「丁老鏢頭,貧道斷言神魔教此舉並非因貴局引起。」
眾人一齊看他,不知因何出此言。
田莊主道:「毛道長之言甚是,神魔教搶奪鏢銀,自有一番野心,只怕江湖永無寧日。」
丁浩道:「請毛道長指教。」
毛一子道:「不敢,貧道拙於言詞,還是請羅師妹代言吧。」
一眾目光又轉向羅銀鳳,害她鬧了個大紅臉。她略一鎮定,娓娓道來。
「小女子見少識淺,說不對的地方,請各位長輩和師兄弟們指教。」
「喲,還有這麼長的開場白呀!」丁香叫起來,「又不是說書呢。」
她這麼說,引得大家大笑。
羅銀鳳止住笑,正色道:「魔教劫了如此多的鏢銀,又向名震大江南北的九龍鏢局下手,目的不外有二。其一,準備魔教今後的所需用費,其二,拔了九龍鏢旗得以顯名。至於對丐幫總舵的襲擊也不外有二:其一,顯名;其二,在杭州站穩腳跟,恐怕是把杭州作為總舵,或是作為一個重要分舵呢!」
這最後一點眾人聽了尤為震動。
羅銀鳳續道:「神魔教今日劫鏢已出動如此多高手,那麼襲擊丐幫總舵的必是另一撥人馬,由此可見神魔教已傾巢而出,總舵必然秘密設在不很遠的地方,杭州地盤他們勢在必得。
可惜丐幫長老不願明言,不能藉此再多得些情況。」
她出言簡潔,事理清楚,眾人暗讚。
丁香一本正經道:「羅姐姐,神魔教挑了丐幫總舵後」,說到這裡一頓,改成羅銀鳳的口吻繼續道:「其一,今後魔教矛頭將何指向?其二,我等該有什麼對策?」
眾人還來不及笑出聲,頑皮搗蛋的田秀秀急忙以羅銀鳳的聲調接嘴道:「魔教今後動向,不外乎有二:其一,君臨各大派;其二,中原稱尊。至於我等之對策,也不外有二:其一,聯合各大門派共同對敵;其二,我等也學神魔教,組他一個,什麼派什麼教……」
兩個姑娘學得維紗維肖,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羅銀鳳嗔道:「兩個鬼丫頭,找打?」
丁香和田秀秀同時大叫:「姐姐饒命!」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把神魔教布下的陰霾氣氛一掃而空。
小白龍丁辰興奮地說道:「田小姐此言有理,俠義道人士何不組成幫派,對抗荼毒江湖的神魔教!」
毛一子道:「神魔教網羅了無數黑道高手,這是今日眾目親見,已非一幫一派所能抗衡,田姑娘、丁少俠所說,貧道甚為贊同。」
田秀秀本來是順口胡謅的玩笑話,沒想到小白龍丁辰便奉為知音,而且得到崆峒派名人毛一子的贊同,芳心不禁大悅,不免多看了丁辰一眼。恰好丁辰也投來熾熱的目光,四目相遇,雙方都覺心中一動,面上一熱。田秀秀儘管大方頑皮,也不禁大羞,慌忙把頭低下。
這情形恰好被丁香瞧在眼裡,心中也是一動,心想,你這搗蛋任性的丫頭,和我哥倒是天生的一對,可別再來找我的麻煩,糾纏我那酸丁。
這時追風刀姚剛道:「正道人士集合成力,這確是對付魔教的上上策,不知丁總鏢頭意下如何?」
丁浩道:「現下只憑你我,人單勢孤,此事關係重大,待到金陵後,與無憂道長等前輩從長計議。」
黃山弟子夏子龍說:「魔教勢大,晚輩到金陵後,即日奔赴黃山,以所見向掌門稟明,請掌門定奪。也請各派弟子,向各派掌門人請示方好。」
他的倡議得到各派弟子的附和。
華山掌門師弟衝霄劍施永浩道:「在下與師弟也欲赴華山向掌門師兄稟明情勢,敦請掌門師兄傳出武林帖,與各大門派掌門人商議對策,只要中原各大門派結盟,神魔教就不能再胡作非為。」
田秀秀突然問道:「施叔叔,要是各大門派不願結成同盟又怎麼辦呢?」
她少不更事,聽施永浩所言,便以為是反對她的結成幫派的佳議,故有此問。
施永浩深知本門掌門目高於頂,將不會贊成丁浩等人組成什麼幫派,就是其他大派,也不會贊同此議,江湖幫派素存門戶之見,誰又肯聽誰的?故爾說得婉轉。其實,要真的能組成同盟,卻也是很不容易的事。
但秀秀有此一問,他也答不止來,因為這種可能佔的成分很大。
「這……叔叔也答不上來,只有盡力而為了。」他只好含糊回答。
篝火燃盡,夜已深。眾男女分開,各自打坐調息。
鏢車一路不再受到困擾,只在一天夜晚有人試圖放毒香,但被鍾吟及早發覺,驚退了來人。之後便安然到了金陵。
九龍鏢旗未倒,兩戰群魔的消息由各派門人帶往四面八方。
鍾吟獨鬥老魔屠龍太保雷彪並逐走老魔的消息更是傳得沸沸揚揚。加上師門尊榮,更是錦上添花。
一夜間,鍾吟成為江湖名人。
一夜間,他同時成為黑白兩道的目標。
人們給取了一個美號:玉神龍。
何以「神龍」前面要加個玉字?按丁香與羅銀鳳的議論,「神龍」者有二,一是取其身法快速無比,二是取其深藏不露,有「神龍見首不見尾」之意。至於「玉」,也有二:其一,人俊;其二,人品。
這綽號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恐怕無人知道。
對方冕也取了個雅號:勇劍客。
對此,丁、羅二位姑娘一致認為:這是取他年少英雄,獨鬥老魔之意。
總之,二位姑娘沒有異議。
方冕對自己的外號相當滿意,特別對於這個「勇」字十分讚賞,自不免有些得意。
而玉神龍鍾吟,對外號不置臧否,卻對成千上百的慕名者感到頭痛。有的是來一睹丰采的,有的是來求教的,有的是來拜師學藝的,甚至還有來提親的。
鍾吟窮於應付,苦不堪言。
丁香起初見心上人有如此高的威望,自然是樂滋滋的,還幫著勸鍾吟不能拒客於門外;等到有人上門提親後,她才感到大大的不妙,成了「拒客於門外」的主張的最力者。
這是鏢車安全到達金陵鏢局之後三天內的事。
第四天,丁老鏢頭傳下話來,有見玉神龍者,一律擋駕,或有非見不可者,由小白龍丁辰代見。
這差使是丁辰自告奮勇應下的。
丁辰為人沉穩忠厚,待人誠懇,有乃父之風。自太湖邊一役,他對鍾、方二人勇戰魔頭,挽救九龍鏢局厄運,救丁家滿門於水火,深感銘謝,因此主動親近,言辭十分恭敬。見鍾吟不喜眾星拱月之虛榮,於慚愧之中更加敬佩鍾吟的人品,所以替他擔當了見客的差事。
丁辰從小錦衣玉食,雖然老父管教甚嚴,但九龍鏢局聲威太盛,阿諛奉承者比比皆是,多少也慣養成了他的傲氣。十八歲後跟隨走鏢歷練,以家傳九龍鞭法馳名江湖,可說是托庇祖上,一帆風順。此番鏢局連連失利,勢利小人態度也為之一變,使他對人生有了較深的認識。太湖邊一戰,他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的真正的含義。鍾吟從跟隨鏢車到鬥敗屠龍太保,整個過程他都目睹眼見,使他從過去盲目的驕傲泥淖中自拔出來,決心以比自己年青的鍾吟為榜樣,改過自新。這一決定,使他走上了寬敞大道,前程似錦。
丁辰代鍾吟見客後,處置妥善,倒也沒有得罪什麼人。
這天晚上,丁浩總算擺脫了鏢局事務,特備水酒,請鍾吟、方冕及毛一子、羅銀鳳小酌,愛子丁辰、丁香作陪。
鏢局規模頗大,有五進院子。最後一進附有小花園,建有樓台亭榭,清幽宜人。
大家坐於小亭中,把盞小酌,娓娓而談。
丁浩先開言道:「今日才得擺脫眾務,與各位推心置腹。此次九龍鏢局面臨覆頂之災,蒙鍾大俠與各位鼎力相助,才幸以免脫,大恩大德,銘感於心,請受老朽一拜!」
說著竟然就推金山倒玉柱,雙膝下跪。丁氏兄妹也立即相隨跪倒,嚇得鍾吟急忙下跪,毛、羅、方三人也趕緊和鍾吟跪在一起。
鍾吟萬分惶恐:「丁老前輩,快請起來,折煞晚輩了,叫晚輩何以自處?」
丁浩只得站起,但已是老淚縱橫:「為我丁氏一家,煩勞了五湖四海朋友,更有老友姜、伍、馬三位命喪當場。丁浩累及友人如斯,愧悔終生。但丁浩決心以有生之年,率犬子、犬女追隨鍾大俠左右,誓與神魔教血戰到底,以魔獠之首,悼祭各分局殉難的鏢師伙友,望鍾大俠為江湖申張大義,勿拒老朽之請求為幸!」
鍾吟被丁老鏢頭的一番語言所感染,激動萬分,他誠摯地說道:「丁老鏢頭,鍾吟少不更事,未涉江湖艱險,還需老鏢頭多方指教,追隨之言懇請收回,晚輩誓不敢當。只要老前輩揮戈所向,晚輩定充馬前卒!」
他這番話也說得感人肺腑,丁香早已珠淚淋淋。
丁浩歎息道:「鍾大俠太也過謙,視當今江湖,誰能擔當群龍之首?非鍾大俠莫屬!」
話聲剛落,突聞鍾吟沉聲道:「何處高人光臨,就請現身一見!」
眾人聞言大驚,沒人發現有夜行人侵入,莫不是風吹草動吧?不是嗎?一點動靜也無。
丁香道:「酸丁,沒有人,你怎麼草木皆兵了?」
鍾吟神色莊重,微微搖頭,又道:「尊駕藏身於假山之上,還是請出來相見的好。」
隨聽一個公鴨嗓絮絮聒聒:「好個臭酸丁,道爺躲在這假山上乘涼,礙著你什麼事了?
大呼小叫幹什麼?」
眾人一聽,是瘋道爺,對鍾吟的功夫,更是欽佩。
要知假山離小亭是有二十來丈距離,一般武林高手於五丈內能聽出飛花落葉就已經不錯,要是十丈內能做到這一點,江湖上更是鳳毛麟角。
鍾吟馬上起身賠禮:「晚輩不知道爺鶴駕光臨,多有得罪,望乞恕罪!」
瘋道爺叫道:「好酸好酸,難怪那小妮子叫你酸丁,她大概就是喜歡你這股酸勁吧!」
丁香尖叫道:「道爺你、你好壞!」
丁浩忙道:「不許胡說!」揚聲朝老道邀請說:「道爺請移鶴駕,共飲三杯如何?」
瘋道爺道:「我老道早已聞見酒香,只是不好意思叨擾,丁鏢頭既然再三敦請,老道可不能不給面子。」話完人到,點塵不驚。
道爺這番顛三倒四的歪理,讓丁香、羅銀鳳兩位姑娘聽得格格直笑。
聞見酒香又不好意思叨擾,這不明明是想喝人家的酒嗎?人家只邀請了一次,什麼時候有過「再三」?「不能不給面子」豈不是有些勉強?那又何來「不好意思叨擾」?
小白龍丁辰早巳端來凳子,命人添了杯盞,道爺連喝三杯,方才有空說話。
「丫頭,笑什麼?」道爺一翻眼。
「笑你!」丁香杏眼一飄,狀極頑皮。
道爺怒道:「好你個小妮子,惹惱了道爺,道爺就……」
「打人?發酒瘋?」丁香接得快。
道爺咧嘴一笑:「嘿嘿,不說也罷,說出來只怕你嚇得魂飛天外!」
丁香小嘴一撇:「人家才不怕呢,你只管說!」
「真的?」
「真的?」
「好,你坐穩了?」
「穩得很哩,放心!」
「好,道爺說出來就說出來!……」
眾人聽老少二人鬥口,十分好笑,也想聽聽道爺有什麼新鮮法門降伏這個頑皮姑娘。
「……惹惱了道爺,道爺就不給你小妮子做媒!」
此言一出,大出眾人意外,不禁大笑。
丁香羞得頭抬不起來,嚶嚀一聲:「道爺你……不來了,你怎麼說這個……」
道爺得意之極,連飲三大杯,夾起一隻雞腿就啃起來。
這道爺雖然穿得千補百衲,但卻乾乾淨淨,不惹人厭,,只是吃相有些礙眼,不過無傷大雅。
「做媒」的話,點醒了丁浩。他幾次三番想對鍾吟提出,但都難以出口,嚥回了肚裡。
要是鍾吟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早就直言不諱,甚至有俯就的優越感。可沒想到鍾吟是空靈禪師與劍神邵天龍老前輩的高徒,又是丁家的大恩人,此後還要多多仰仗,若是招他為婿,不免有攀龍附鳳之嫌。而且擔心鍾吟一口拒絕,叫他怎麼下台?因此躊躇再三,終於沒有開口。
適才瘋道爺雖是頑笑之詞,倒不失為一個極佳辦法,由道爺做媒,豈不名正言順?
想到這裡,不禁大為高興,忙向道爺頻頻勸酒,兩人都是豪飲,十分盡興。
年青人不勝酒力,各自回房安歇,只剩老道和丁浩,還在對陣。
酒一灌多,藏在心裡的話便順著酒呃到了嘴上,到了嘴邊自然而然就說了出來。
丁浩從女兒心意講起,直到自己的難處為止,點點滴滴不漏。
誰知道爺聽了一笑:「我老道早知一切,所以……」
丁浩喜道:「如此說,道爺願做大媒?」
道爺又是「嘻嘻」一聲:「這酸丁讓你一家獨佔可不行!」
丁浩愕然道:「道爺何出此言?」
道爺笑道:「你沒看見羅銀鳳那丫頭也慘兮兮的嗎?她無爹無娘,師門又遭大劫,今後也得仰仗酸丁,這孤男寡女在一起,諸多不便,所以……」
丁浩恍然大悟:「道爺說得是,就由道爺一手成全吧!」
道爺忽又大搖其頭:「糟糕,大呷酸醋的人來了,老道我可吃不消啦,還是逃之夭夭的好……」
人影一閃,丁香一把揪住道爺的袖子:「哼!你逃不掉啦!你幹麼背後編排我,我什麼時候喝醋的了?不說清楚我可不依!」
道爺連連叫屈:「老天在上,道爺什麼時候提你小妮子的名字了?……啊呀……」
道爺喊叫個什麼?
原來丁香揪住了他那一綹少得可憐的山羊鬍。
「快放手!道爺的美髯被你糟踏啦!」
這個專門愛捉弄人的瘋道爺,今夜也吃了大虧,這大概就是所謂報應吧!
丁浩連忙制止道:「香兒,怎麼沒大沒小的?還不快放手!」
丁香回道:「誰讓道爺編排我!」
瘋道爺只好認錯:「好,好,你小妮子不呷醋,那酸丁再多幾個也無妨……」
「你再敢說!」
「道爺鳴金休戰,高掛免戰牌!」
丁香這才罷手。
她怎麼會聽到那些話的?
原來她回房後,本想就寢,又擔心老父酒醉,便折回來看看。無意中聽到有關自家的終身大事,又喜又羞躲著聽。至於羅銀鳳,她也頗有好感,又聽說她是孤女,更予同情,她知道羅銀鳳對鍾吟也是一片深情,將心比心,要是酸丁娶了別人,自己又將如何?所以,她接受了瘋道爺的安排。
其實,她藏在花叢中豈能瞞得過瘋道爺?
道爺故意讓她聽聽這些,好有個準備,免得弄出個淒慘結局來,老道可不願這些英雄兒女有這麼不好的下場。
瘋道爺既然掛了「免戰牌」,丁香也就放了手,一溜煙似的逃走了,她怕道爺再說出些不好聽的來。
她與羅銀鳳同宿一屋,見羅銀鳳擁被而臥,卻面對孤燈沉思。
丁香道:「羅姐姐,想什麼?莫不是為了那個酸丁吧!」
羅銀鳳給道中心事,臉熱心跳,趕忙掩飾說:「香妹,休要胡說。鍾相公人中龍鳳,姐姐不過路邊小草,哪裡配得上他。只有香妹出身名門,才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說著,眼眶也紅了,拚命忍住才沒有掉下淚來。
丁香道:「姐姐,你的話出自真心?」
羅銀鳳一驚:「姐姐如騙你,就天打……」
「雷轟」二字未出口,早被丁香小手掩住:
「姐姐,小妹逗你玩的:不過,請問姐姐,你願與小妹我……」丁香說不出口了。
「幹什麼?」
「與小妹……」
「結拜姐妹嗎?你我不是已經姐妹稱呼了?」
「不是的,是與小妹……」
「哎呀,香妹,你倒是說呀!」
「我、我……我說不出口。」
「咦,你我都是女兒家,有什麼不好說的?」
「這個……這個很不同啊,難開口的……」
「這就奇了,姐姐我猜也猜不到,可急死人了!」
「嗯,我寫給姐姐看吧!」
「好的,姐姐倒要看看有什麼使妹妹這麼害羞的。」
丁香沾了茶水,在桌上寫出了這麼幾個字:「共事一夫!」
「啊,妹妹……」羅銀鳳剎時全都明白了,一把抱住丁香,低聲啜泣起來。
丁香也跟著她哭了。
哭夠以後,丁香鑽進了銀鳳的被窩吹熄了蠟燭,嘰嘰呱呱把在花園聽到的話全都說了,直把個羅銀鳳聽得又驚又喜,又羞又樂。
兩個小兒女直嘮咕到半夜,也不知都說了些什麼,興盡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丁浩將鍾吟單獨請到自己屋中,說是瘋道爺有話相商,然後避去。
瘋道爺也不知對鍾吟說了些什麼,等鍾吟出來時,臉竟紅得像只大蝦。
隨後,丁浩又與瘋道爺叨咕一陣,然後丁浩興沖沖通知大家,連北京總局鏢師和金陵分局鏢師一起,晚上在大廳舉行酒宴,命廚房及早準備。
諸事完畢,丁浩才又到房裡見瘋道爺,沒想到房中多了四位老人。有兩位認識,是獨行客公孫磊,醉判官段雄。另外兩位氣度不凡,特別其中一位粗眉煞目,不怒而威。
經瘋道爺介紹,原來是十幾年前退隱江湖名重一方的四海游龍喻夢詩,天煞星朱瑞祥。
兩老武功高絕,嫉惡如仇,是瘋道爺極少摯友中的兩位。
論輩份,他們高出半輩,丁浩以晚輩禮參見。
四海游龍喻夢詩道:「丁老鏢頭不必客氣,我等憤於凶魔的橫行,願以這把老骨頭,再鬥凶頑!」
瘋道爺道:「懶龍,我們這幾個老東西,就數你肚裡墨水最多,你把該說的都說了吧。」
喻夢詩笑道:「如此,老朽就把幾位商妥的辦法一一道來,不妥之處,丁老鏢頭只管直抒己見……」
幾位老人直到開飯時間,才紛紛含笑從房中出來。
一進飯廳,就見丁香和銀鳳兩個丫頭一左一右,把瘋道爺挾出門外。
瘋道爺大吃一驚,直嚷:「救命啊!毛丫頭們欺老犯上,了不得啦!……」
鍾吟、方冕、毛一子和丁辰正好來飯廳看見,不禁莫名其妙,納罕不已。這位不可一世的瘋道爺,居然受這兩個姑娘的擺弄。
丁浩雖也見了,卻來不及阻止,只是搖頭苦笑。
眾人入席坐好,還未動筷,卻見兩位姑娘笑嘻嘻走了進來,更令大家驚異的是,後面不知跟著個什麼法師,也是一臉喜氣洋洋。
這位身穿一件新道袍的大法師究竟是誰?
「哈哈……」大廳裡爆出一陣大笑。
原來這位大法師不是別人,正是瘋道爺他老人家。
眾人這才明白兩位姑娘玩的把戲。
瘋道爺見大家笑他,鼠眼一瞪,怒道:「笑什麼?道爺我就不能穿件新道袍麼?難道我道爺就只有穿破道袍的命嗎?知道麼?道爺我替兩個小妮子作成了大媒,她們敢不孝敬道爺麼?你們以為這件新道袍這麼容易到手?」
兩個妮子本來正得意於自己的傑作,一聽道爺揭了她們的底,羞得沒命地逃了出去。
座中人除了鍾吟笑不出來,余皆捧腹。
瘋道爺一生奔波江湖,勞頓風塵,向來獨來獨往,很少與人交往。他出身清寒,幼喪雙親,被觀中道人收養。後因上山拾柴,被一異人看中,授了他一身絕世武功。從此,他嘻笑怒罵遊戲人間,伸手管世上不平事,對人古道熱腸。然而儘管他生性豁達,看破世情,也總免不了有一種孤淒之感。他一生中救人無數,然有何人又能幫他驅除心中的寂寞?上了年歲以來,他更是狂放不羈,懶修邊幅。今日他也料不到兩個小妮子的一點溫情,居然也會施於他老道身上,不禁受了感動,只是他不形於外,別人看不出來罷了。
飯罷,撤去碗盞,自有僕役送上香茗,然後由丁浩主持議事。
丁浩道:「各位英雄,神魔教崛起西北,現又大肆侵入中原。據幾位前輩的消息,神魔教將荼毒武林、凌駕各大門派之上,稱尊江湖。該教所作所為,各位已經領教。丁浩奉幾位前輩之意,決心號召天下武林正義之士,合組『俠義會』,以抗神魔教。丁浩決定關閉北京及其他省會分局,變賣資產,除償還去年所失鏢銀外,盈餘均作會費。『俠義會』會址設在金陵,杭州等地只設暗樁,以通消息……」
話剛到此,鏢伙通報:「龍馬莊田莊主到!」
丁浩當即出院迎接。田莊主帶著兒子田超、女兒田秀秀,徒弟呂振飛、何大忠一行已進了第四進小脘。彼此見禮後,攜手共進大廳,免不了一番引見。
田莊主道:「各位咸集一堂,有什麼大事發生了麼?」
丁浩將剛才的話又述一遍。
田永奎作色道:「丁老哥,如此大事,怎不照知兄弟一聲,莫非田永奎當不得『俠義』二字,進不得『俠義會』麼?」
丁浩賠笑道:「田兄息怒,與魔教相拼,這身家性命危若累卵,田兄乃金陵世家,何苦累及大好家業……」
田永奎道:「丁兄,你我相交多年,兄弟的為人你還不知?兄弟既已參加護鏢,神魔教又豈能放過兄弟?丁兄不必多言,田永奎身家財產性命,都交與俠義會了!」
眾人不禁一起鼓掌,為田永奎豪言叫好。
田家兄妹也十分興奮,田秀秀更是雀躍歡呼。
於是,會議繼續進行。
丁浩道:「『俠義會』加入自由,但一進會後不准叛會。待神魔教覆滅,俠義會便功德圓滿。鏢師雖屬鏢局,今後統由俠義會主持,有不願入會者,厚金酌送辭行。」
與會諸人,莫不踴躍入會。
然後,由四海游龍喻夢詩宣佈「俠義會」機構及主持人。
「會主,玉神龍鍾吟……」喻老話才出口,就被歡呼聲打斷。
鍾吟急得面紅耳赤,他不管人家還在歡呼,略運功力,讓每個人在喧鬧中都聽得清清楚楚:「各位前輩,鍾吟無德無才,年少無知,怎能擔此重任,依晚輩之見,前輩們出山才是正理,一則……」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
喻老阻止了他:「鍾賢弟休要再說,這是我們五個老人與丁鏢頭商議的結果,古人曰:
『英雄出少年』,你是空靈老禪師和劍神老人家的嫡傳弟子,空靈老禪師按輩份高於我們一輩半,而劍神老人家則高我們一輩,這樣的門第充當會主還有何不可?何況我們幾個老傢伙也決不置身事外,你盡可放心。」
鍾吟還要申說,瘋道爺卻不耐煩了:「酸丁,這會主又不是做官,你以為是好差事麼?
哼,好差使還會輪得到你?我老道就不眼紅?告訴你,這會主是魔頭妖邪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將你扒皮抽筋,割舌挖肝……」
「哎呀,道爺,別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好?怪嚇人的呀!」丁香雙手摀住耳朵。
瘋道爺不理,繼續說:「瞧,小妮子心痛了,她心痛你,道爺我可不心痛,人家老魔找的是你不是我,你不當這個勞什子的會主,莫非叫我們幾個老傢伙讓魔頭捉去剝皮抽筋、挖肝掏心、剝手指甲、剮肉……」
「哎呀,不要聽不要聽!」
這回不只丁香叫了,羅銀鳳、田秀秀也發出喊叫,摀住了耳朵。
道爺不動聲色,只管說:「酸丁,你想想,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說吧,酸丁,你當也不當?」
瘋道爺有瘋道爺的歪理,可誰又說得出反駁的話來?
鍾吟沒話可說,只得站起向道爺拱手行禮:「道爺,鍾吟願給魔頭抽筋剝皮、挖肝掏心、剮肉剔骨……」
「呸、呸、呸,怎麼又來了?」
一串姑娘們的嬌啐聲響徹大廳。
道爺眼一翻:「這個會主你當了?」
鍾吟愁眉苦臉:「做了。」
「不後悔!」
「那你小子怎麼愁眉苦臉的?魔頭現在還沒把你捉去剝皮……」
「又來了,又來了!」丁香大叫。
「不要聽、不要聽!」羅銀鳳嚷嚷。
「噁心噁心!」田秀秀跳腳。
鍾吟道:「反正要被捉去挖肝什麼的,能笑得出來麼?」
真絕,鍾吟跟道爺泡上了。
一陣哄堂大笑。
事關俠義會以後發展的會主,在笑聲中終於決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