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恭身應是,疾向菜館奔去。
申微翠微微一笑,疾步上前,道:「我們到別處去。」
金遺龍心知死期將至,顧不了許多,把她抱在身上,往沒有人的地方奔去。申微翠芳心怦怦劇跳,臉兒羞紅了大半,但內心卻很感欣慰。
在一處荒道上,金遺龍將她放下,問道:「你好嗎?」
申微翠溫柔地一笑,道:「你呢?」
金遺龍望著她迷人的笑容,心情有如鉛石,直往下沉,他道:「微翠姑娘,我今晚就要死了,你會懷念我嗎?」
申微翠嬌笑道:「你騙人,我知你本事很大……」
金遺龍沉聲說道:「我知道了,我的死根本與你毫不相關,是以你笑得出來。」
此言一出,申微翠也不笑了,睜大了眼睛問道:「你不是在開玩笑?」
金遺龍炯炯注視她,虎目之中已有淚光閃動,他道:「我的樣子像是在說笑嗎?你……」
申微翠大驚失色,道:「你真要死了?……」
金遺龍背過身去,愴然道:「是的,我約你來此,就是要向你作最後的告別。」
申微翠幾乎昏厥,她雙眼中已聚滿了淚水:「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呢?我們也多有一點時間相處。」
金遺龍道:「自那天我與你分別之後,我的命運已經注定了,你也不用悲傷,你是千金小姐,追求的人自然很多……」
申微翠抬起瑩瑩淚眼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遺龍道:「我沒有什麼意思,只希望我死後,並不因此毀滅你的幸福。」
申微翠哀怨地道:「你的話真使我傷心透了,我難道不明白自己這條性命是你換來的?」
金遺龍想道:「我身死之後,她必然耐不住寂寞另嫁別人。」他想試一試她愛自己的程度,便冷笑說道:「你敢親手葬我嗎?」
申微翠聽了他冷笑之聲,芳心很是傷痛,暗忖道:「他這樣問我,分明想測驗我的真情,自己立定主意非他不嫁,有何好顧慮的呢!」
她幽幽地說道:「你犧牲自己寶貴的性命換來我的性命,你的恩情我永遠不會忘記,要怎樣我都依你……」
金遺龍聽了這番話內心十分滿意,他以為這是安慰的話,並不敢完全相信,便喃喃重複道:「真的嗎?要怎樣你都會依我?」
申微翠泣然道:「你明知我為此傷心透了,為何還諷刺我呢?」
金遺龍道:「放心,我不會是你想像中那麼殘酷的人,只想明白一下我死得是否有代價。」他伸開猿臂將她纖腰攬住,然後把她抱了起來,向前奔去。
申微翠完全不加反抗,她似乎已瞭解他此刻的心情,便溫柔地摟住他的脖子,幽幽低泣著……
她芳心幾乎破碎了,若不是她心性堅強,極力忍耐,換了別人,察知一生最愛的情人與世永別,那刺骨鑽心的悲哀可不是好受的。
她儘管讓金遺龍去安排他心中的意思,但求這暫短的一刻相聚,足以彌補此後一生的幸福了。
金遺龍也是個聰明人,深知男女的感情常是最微妙,當局者迷,如非深刻的試驗,決難發現真情。他用盡腳程,把她抱進一家客棧裡。
申微翠像羔羊一樣馴服,雖然她已知自己與他同處一間幽室裡了……
金遺龍把她放在床上,然後慎重地說道:「微翠,這是考驗你的時候了,如果你內心所愛的並不是我,我是不會去破壞你的幸福的。」
申微翠又羞又急,用棉被遮住自己的面孔,道:「龍哥……你不放心我,為何不把我先殺掉呢!你的武功是足有能力辦到的啊!」
金遺龍不想多說話,他要珍惜這暫短的時間,測驗一下自己用性命換回來的佳人,芳心究竟屬誰,便橫下心腸,用實際行動回答自己的疑念。
申微翠感覺到一種從未有的力量,在震顫她的心弦,這種力量來得那麼突然,使她慌得不知所措。
漸漸地,那只使她心顫的手,開始剝去她的衣裳。
於是,少女的矜持使她羞赧欲絕,她哀求道:「龍哥……你……你不要……」
金遺龍也感到有生以來,一種從未有的感覺在刺激著自己,本想只試試她心意就算了,但當他的手觸到她豐腴柔膩的胸脯時,他的理智便被慾望所淹沒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很遠的地方,幽靜的室裡,像一個美麗的春天,繁花流水,鳥語花香,和日靄風,一切都是綺麗的,誘人的,在這裡人們沒有煩惱,更沒有愛的苦悶。
他顫抖的手伸入她裸開的心房上,一霎那間,他突然躍起,叫道:「好的,我不要……你去跟別人成親好了……」
申微翠不知是羞急,或者是恨自己鎮定不住,違逆了他的意思,猝然間一種深沉的淒哀,令她嚎啕大哭起來。金遺龍冷冷淡淡地注視著她,道:「微翠,你可以回去了,我必須一個人死去,以往承蒙照顧,我十分感激……」他心灰意冷,不願多耽擱下去,說完話,掉頭就走。
申微翠忽然翻身下床,疾行數步,將他攬腰抱得緊緊的,哀求道:「龍哥……你別走……我什麼都依你啊……」
她鼓足勇氣,閉起美麗的眼睛,主動地去親吻著他的嘴唇。
這蕩人的感受,使金遺龍又改變了心意,他靜止不動,讓她親吻個夠,然後才短短地問道:「微翠,實在說,你愛我嗎?」
申微翠依順地仍緊偎著他,顫聲道:「我心裡只有你……」她現在什麼都不想,也不管金遺龍是什麼人,只要他永遠在自己的身邊,哪怕叫自己去殺人放火,也是心甘情願的。
金遺龍睜大了眼,迷惑地道:「你應該忖量一下,我只是個無惡不作的強盜呀!」
申微翠幽幽地搖頭道:「即使你真是強盜,你的恩情我也永世難忘。」她整個人好像沉浸在一個美麗的綺夢裡,心裡充滿了溫暖,沒有一點空虛,如今情人在側,她靠得緊緊的,幾乎面面相貼,息息相聞。
金遺龍暗歎一聲,心想:「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申微翠呀,我實在不想害你啊……」
申微翠發現他一雙虎目之中充滿瑩瑩淚水,知他真情激盪,芳心一片迷茫,不覺伸手摟著他的脖子,用女人的柔情去化解他的憂鬱。
金遺龍情慾猛漲,一把抱著她的腰向床上倒下。申微翠被他低柔的呼喚聲迷惑住了,這使她感到一種愛的力量,消除了羞怯的心理。
於是,在迷迷糊糊中,她全身衣裳已離開了身體。
當那雙手觸到她最隱秘的地方時,她又輕微地反抗著,她翻身過去,用被子裹緊她的嬌軀。
金遺龍一生中經歷種種小戰陣,卻沒有遇到過這般銷魂事,他的熱血奔行著,嗓子忽然沙啞了。
「妹妹……我十分滿意了,有你這樣一個紅粉知己,我雖死也無憾了。」」
「龍哥……你要珍惜今夜……我們來生才能再見面!」
不知怎地,她再不為羞怯所侵犯了,芳心裡充滿了報答他的真情,她想讓心愛的情人無憂無慮地死去:「我是金家的人,你無須再顧慮什麼……」
這是一個啟示,金遺龍自然明瞭她的真意,他道:「妹妹,你這樣待我,我實在不該隱瞞自己的身世,我要趁死詳細告訴你!」
申微翠惋然笑道:「龍哥,我只希望給你生一個孩子,別的我不想去探測它了。」說到後來,她悲淒地垂下目光,道:「你要珍惜寶貴的時間,龍哥,你雖然死了,但是,將來孩子長大,我不仍然有如親眼見到你的面孔一樣嗎?」
金遺龍聽了這話,內心大大地感動了一下,他沙啞地說道:「妹妹,你這樣待我,我已感到極度滿意。唉,我的一生就如一場噩夢,你也不必為我犧牲太大,你仍然可去追尋幸福,而我……當於九泉之下默默祝福你……」
金遺龍被一種比愛更偉大的犧牲激動,抑制了銷魂的慾望,他極快地穿起衣裳,翻下床來。
申微翠掩面而泣,芳心中有說不出的憂鬱,她道:「你不愛我嗎?為什麼不願我生一個孩子,伴我餘生……」
金遺龍向她摸去,溫柔地吻著她的芳唇,道:「微翠,你好好睡吧,明天日頭上升,仍是光明照耀大地,我只不過是一個流浪江湖的窮漢,自然我的命運早巳注定是這樣死的。」
他別過頭去,悄悄掉了兩顆清淚。
他清秀的臉上,仍顯有許多笑容,可是這點笑容落在微翠眼裡,卻比哭還難受。她心中暗道:「爹爹常說,我家女兒命苦,果然不差,自己若非答應金伯父……真想一死了之……」
不自覺地,那金鳴飛將軍公子的長相便在她胸裡盤繞。
月光下,那醜怪的模樣,令人猝然見了尚以為是山精海怪。
他不獨長相可怕,甚至還是個聾啞瘋癲的人,他色情狂一般使勁輕薄自己,使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悲哀地淌著眼淚,心想我未來的夫婿,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唉,龍哥哥你雖死猶比我痛快。
金遺龍深沉地注視她一眼,伸手點了她睡穴,暗自長歎一聲,飛出窗外。
此刻,夜月霜白,風高氣爽,他緩步官道上,腦內儘是佳人的影子。
儘管他是個多情種子,但面臨瀕死邊緣,也有常人料想不到的哀愁。
不久,一條人影比電還快,掠進申微翠房內,見她熟睡不醒,不禁桀桀怪笑著,白語道:「申老匹夫呀,你豈知寶貝女兒,已落吾手。」
淡淡星月光線下,這人面貌十分英偉,但見那一雙比星還亮的眼眸,比墨還黑的濃眉,若非嗓音難聞,真可稱謂將相之材呢!
他,正是與平蠻大將軍相交莫逆的金鳴飛大將軍。
這世上,除了金遺龍知道他的身份外,其餘甚至親朋好友,都別想從他臉上找著與金鳴飛大將軍不同之處。
他走近申微翠,仔細瞧他一眼,訝然自語道:「原來被點住睡穴……」
他用力擰了姑娘粉頰一下,嘖嘖讚道:「嘿,果然細膩白玉。」說罷就在窗旁拍了兩下手掌,跟著兩條疾影一射而至,他道:「南宮虎,把她軟禁起來。」
那帶有豺聲的南宮虎應了一聲,將申微翠姑娘用棉被包起,背在身上,掠出窗外,並嘖嘖自語道:「好個嬌軟如玉的小妞,我真怕你涼著呢!」
金鳴飛大將軍盯他一眼,厲聲道:「南宮虎,老實說這申姑娘我嚮往已久,不准你及任何人有染指的企圖,你要忖量一下我待你的恩情,該犧牲的地方就得犧牲。」
南宮虎桀桀怪笑道:「大人放心,我南宮虎如無大人恩助,昔年與汝兄長搏鬥一役,早就被他一掌斃命。」
金鳴飛微哼了一聲道:「閒話少說,快去辦正事吧。」
他又向另一位瘦高精靈的老者道:「西門豹,你調查的事情有頭緒了麼?」
西門豹道:「東方獅大哥說,至今未見你哥哥的兒子去他那兒,他盤詰許久,費了無數心血,始終沒查出一點端倪來。」
金鳴飛將軍臉色一沉,道:「要知新近江湖已有傳聞,鐵府大將軍的子嗣便是那鼎鼎大名的金遺龍。你與東方獅為何不在這方面著手,光守株待兔,去覓些不關輕重的線索。」
金鳴飛大將軍陰鷙地笑道:「你能清楚,再好不過。如果他就是金遺龍,想也得著遺命的交待,你們四人休想討得好去。至於我,嘿嘿,名份上他還是我的甥子,自然不至於對我如何……」
「再說,我幫助你四人時,位於隱暗之處,金鳴飛自然做夢也沒想到,想像他死後仍不會懷疑於我。」
「不錯,這事既然落在我四位弟兄身上,當由我弟兄四人去擔當,但你助咱弟兄之恩情,卻是永誌難忘,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刀架在脖子上,咱們也不會說出真相,請您放心吧。」
「西門豹,我還要問你一句,今晚宴會裡,你可曾發現金鳴飛的子嗣?」
「噢,您是說那金遺龍嗎?您以為他必定會來?」
「傻瓜,金遺龍是不是他的兒子,只聽傳說,還不能就此肯定,我要問的是有無極像他的年輕人!」
「像金鳴飛的年輕人除了最早退席者外,別無他人,他不是已經你命人跟蹤去了麼?」
「王菲這傢伙差勁透了!」金鳴飛大將軍恨恨道,「我命他跟蹤下去,哪料到他一見那年輕人輕功了得,先就動了懼念,也不探查詳細一點,只把他落腳的地方告訴我,待我解散宴會匆忙趕來之時,那年輕人已不知去向了,光留申老匹夫女兒在此……」
西門豹道:「金遺龍其人,吾從未見過,如果這年輕人就是金遺龍,吾想他必也是金鳴飛那廝的兒子。據你透露,金鳴飛獨生子跟申無畏女兒有姻親關係,申姑娘跟他如此要好,也許就是他吧!」
金鳴飛大將軍猛地拍了一下掌,道:「不錯,不錯,你說得極有道理,他一定是金遺龍!」他突然焦急起來,匆匆道:「西門豹,你快命人將他找出來。」
西門豹匆匆道:「申無畏那老匹夫查知女兒失蹤之後,會不會懷疑於你?」
金鳴飛大將軍濃眉一揚,道:「申無畏又非神仙,這等神不知、鬼不覺的勾當,他這個老糊塗的官兒怎會想到我身上來?」
西門豹道:「您打算用他女兒把金鳴飛獨生子勾引出來麼?」他炯炯注視著他,若有深意地道:「如果您有這種心思,我這趟就不用跑了,反正他早晚將落入您圈套裡。」
金鳴飛大將軍冷笑道:「吾縱然有此心機,自家也不能出面,因為名份上吾尚是他的叔父,天下哪裡有當面與自己親甥動手的事!」
西門豹目光一閃,沉聲道:「我知您的意思,這件事由我弟兄四人負責好了。」
金鳴飛大將軍頷首一笑,問道:「北極熊呢?怎麼每天不見他的面,倒底到哪裡去了?」
西門豹突然叫道:「哎呀,不好,我二哥至今尚未回來,一定出了庇漏!」
「出了什麼庇漏?」
「找梅山神尼碴兒幹嘛?」金鳴飛將軍大感意外,「梅山神尼出家之人,難道跟他也有什麼仇怨的事情?」
「不是!」西門豹焦灼灼道:「東方獅日夜不停地調查,竟發現梅山神尼與金鳴飛將軍有點關係,昔年梅山神尼未出家之時,是個才世絕高,美麗動人的女孩子…」
「她為什麼出家的?」金鳴飛大將軍感到納悶,原來這件事跟他兄長有很密切的關係,他竟懵然不知,故而特別感興趣。
「吾只知兄長是個多情的風流種子,卻不知他與梅山神尼,也有—段情史……」
「梅山神尼早年美麗無雙,尤以一身才藝稱著江湖,見著她面的人都說她是奇女子,因此金鳴飛動了好奇之念,便四處探查她的行蹤。有一天,在關洛道上被他相遇了,兩人起初格格不入,打了一仗,不知怎地,後來梅山神尼竟喜歡他豪邁的個性,隨他蒙面行俠……
西門豹說到這裡,苦笑一聲接道:「他倆交往,我只知這些,恕無法再說下去。」
金鳴飛聽得入神,尚嫌不夠,問道:「東方獅知道此情原委麼?」
西門豹道:「梅山神尼既有神尼之稱,想其武功得自真傳,必定不同凡響,北極熊未經探查詳細,草率找尋人家麻煩,當然會吃大虧。」
西門豹見他臉上絲毫沒有關心的表情,私下大感不滿,道:
「二哥也是個粗人,為人家的事奔波忘命,自己則受苦涉險,這是何苦呢!」
金鳴飛炯炯注視他一眼,冷笑道:「西門豹,聽你言語分明在諷刺我嘛!」
西門豹道:「不敢,小弟哪敢得罪恩人。」
金鳴飛大將軍嘿然冷笑道:「西門豹,你口頭上不說怎樣,其實心裡甚感不滿,吾亦並非傻子,怎連這點都不知?」頓了頓,又沉聲接道:「如果西門兄不滿吾的作為,盡可趁早拆伙,免得鬧出不愉快的事情。」
西門豹沉默不語,金鳴飛冷哼一聲再道:「不瞞你說,大家搭擋以來,表面上雖和和氣氣,其實骨子裡都有互相排擠的意思。你弟兄四人為的是純陽真笈,吾抹煞良心幫助你弟兄打擊親兄,為的也是一部純陽真笈。在寶物未到手之前,大家笑臉相向,待寶物人手之後,吾想……嘿,那時大家凶暴的形態定能露出來了。西門兄,吾說得是麼?」
西門豹冷笑一聲,道:「那麼,我請問恩兄,您的意思是要怎樣呢?」
金鳴飛嘿然道:「大家不妨攤明瞭講,吾先問你,寶物到手之後,你弟兄四人將如何分配?」
西門豹沉聲道:「這……咱們不是早巳言明在先,你得純陽真笈上集,我弟兄四人得下集!」
金鳴飛沉默一會,道:「不錯!這辦法的確很公平,但吾要說,純陽真笈內所記載的武術精英全在下集。」
西門豹冷笑道:「恩人即如此說,那麼上集就歸我弟兄四人好了。」
金鳴飛大將軍道:「西門兄,我還想問,你弟兄四人到底敢不敢跟金遺龍做對?」
西門豹冷笑道:「為何不敢,金遺龍那小子並非三頭六臂。」
金鳴飛道:「為何貴弟兄一直沒有動手,難道這利益相共的事情都要吾一人出力麼?」
西門豹道:「恩人別誤會,那時我弟兄怎知金鳴飛的獨生子就是金遺龍?」他道,「所以大哥拼著二哥的安危不顧,堅決命他招惹梅山神尼就是這個原因,大哥原是想從梅山神尼身上尋出一點線索,好做打擊敵人的方針,您不妨評評看,光憑這點,我弟兄們有否私心之處?」
金鳴飛道:「東方獅怎知梅山神尼與金鳴飛有何關係?為何吾兄的事,自己尚茫然不知?」
西門豹道:「這……不知大哥如何調查出來的,恩人有疑,何不親自向史大哥問問明白?」
金鳴飛冷冷一哼道:「其實這無須吾問,東方獅如夠交情,定會把這件事告訴我的,他一直將我蒙在鼓裡,不知是何苦心。」
他不待西門豹回答,搶先又說道:「吾心裡明白得很,東方獅此舉無非想獨自探出詳情,而是想獨霸純陽真笈奇寶後遠走高飛。」
西門豹聽了這番話,臉色大變,猛叫道:「恩人,你雖有救助我弟兄之恩情,但這話太過損辱兄弟自尊,兄弟什麼都能忍耐,惟對此事則不行……」
金鳴飛大步走前,鷙視著他道:「西門豹,大夥兒暗鬥心機,早該拆伙了,你如不滿,盡可單身所學攻擊於我,至少你勝了,純陽真笈可全部得去!」
西門豹目光閃著怒火,他緊咬著唇皮似在深沉地考慮,但是他終於緩緩垂下頭去,輕歎一聲,低頭走開。
金鳴飛飛掠而去,閃開雙臂截斷他的去路,西門豹陡然抬起頭來,沉鬱地叫道:「恩兄別逼人太甚!」
金嗚飛道:「別忙走,我有話向你說。」他高興地笑了幾聲,似乎改變了對他的看法,微笑著說道:「西門豹,咱們不能自斗內哄,便宜敵人,總之,還是攜手合作的好。」
西門豹臉上有了一絲笑意,點頭道:「恩兄如此說,小弟也不為己甚了。」
金鳴飛笑道:「你手下人數眾多,可以命令他們去將金遺龍行蹤探來,咱們好有個打處。」
西門豹揚掌拍了數下,牆壁角落裡忽地閃出許多步伐矯健目閃精光的江湖漢子。
這一些江湖高手共有二十餘人,但經驗老到,隊形布散開,真令人瞧不出眾人隱藏在什麼地方。
大夥兒一身勁裝,足登快履,腰佩兵刃,十分有秩序地排成一字模樣,向西門豹彎腰行禮。
西門豹低喊道:「王菲在嗎?」
「在!」一個雄偉的漢子離群而出,目光直視西門豹問道:「當家有何吩咐?」
西門豹道:「適才金大爺子命令你跟蹤的人,他的相貌你還記得嗎?」
王菲道:「小的還記得。」
「很好!」西門豹微微一笑,道,「現在即帶領所有的兄弟找尋他去,切記莫與他正面衝突,只消把他行蹤探來就夠了,此刻別無他事,大家就動手吧。」
王菲彎身一禮,口道:「遵命。」帶著眾人嗖嗖飛過高牆,尋人去了。西門豹目送眾人去後,才向金鳴飛將軍道:「方纔聽南宮虎說,當今九大門派掌門之人,十分可惡,竟拒絕透露金遺龍的行蹤!」
金鳴飛道:「哦!南宮虎倒是精明幹練的人,敢情很早就懷疑金遺龍那廝了。」
西門豹老臉一熱,抬眼望他,見他沒有仇意,便靜下心來,道:「不錯,南宮虎是個聰明人。」
金鳴飛道:「九大門派掌門人所以維護金遺龍那小子,還是為了正派俠義的興亡。試想金遺龍已成了他們心目中的奇人,自是把打敗金翅銀羽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咱們口口聲聲說不利於金遺龍的話,他們當然不買這個帳了呀!」
西門豹道:「玉面飛戟這傢伙,自從金遺龍失蹤後,特別囂張,大有天下唯我獨尊之慨,我若不看在沒冤沒仇的份上,非跟他決個高下不可。」
金鳴飛道:「聽說此人很不滿於金遺龍,如真如此,倒是可以加以利用的傢伙。」
西門豹笑道:「金遺龍武功雖高,但各方都有強敵,活該讓咱們行事方便,哈哈……」
金鳴飛道:「近兩日來江湖傳言,金遺龍那廝又與新崛起的魔天鳩面老人纏上了,哈哈,鳩面老人原是關外的好手,一雙鐵掌打遍長白山麓無敵手。金遺龍那小子不知死活,竟跑到死亡嶺去碰上了他……」
西門豹道:「鳩面老人好色如命,性極陰毒,只要有利可圖,自己的親友也可不顧……」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不言,目光怔怔望著天邊一抹殘月,似在思想什麼。
金鳴飛道:「你想什麼……」
西門豹喃喃地道:「對了!對了!咱們可有個法子將他引下死亡嶺,恩兄此計極是簡單,說出來只怕你生氣。」
金鳴飛一怔道:「你放心說吧,我決不生氣。」
西門豹道:「大凡人最怕有弱點,像鳩面老人武功雖蓋世無敵,咱們也可利用他一下!」
他頓了一頓,沉聲接道:「你不是擄了申老匹夫的女兒嗎,瞧她天香國色,美冠人寰,憑這一點,好色如命的鳩面老人就得心甘情願地供咱們利用。」
金鳴飛不悅地道:「那申微翠極合我的胃口,怎可讓給那鳩面老人?」
西門豹道:「天下芳草處處,只消把武功弄得天下無敵,還怕不能隨心所欲嗎?恩兄,想遠一點,在事未成功前,一切都當忍讓些呀!」
金鳴飛搖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叫我眼巴巴地見心愛的女子被人蹂躪,我可受不了。」
「這麼說來……」西門豹見他不允,當下十分失望,歎道:「既然如此,咱們另想別的辦法吧!」
月漸沉,夜更深……
金鳴飛低頭行走,沉默不言,西門豹想著心事,目光怔怔望著星月,老是理不出一點頭緒。
忽然,他憶起一事,突然止步道:「恩兄,據我所知,前些日子你已有了個美麗嬌柔的姑娘……」
金鳴飛濃眉上揚,道:「西門豹,你怎麼知道?」
西門豹不假思索,道:「南宮虎說的,難道有什麼不對?」
金鳴飛便沉默下來,心中卻直咀咒道:「媽的!南宮虎,你這混帳一定想染指了。」他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太陽穴邊青筋條條冒了出來,眼眸之中射出凶殘陰毒的光芒,注視著腳尖沉默不語。
西門豹不知究裡,仍然繼續說道:「恩兄,不是小弟說你不是,有了一位青春嬌美的少女相伴已經夠了,多幾個反而弄得對方心情不愉快。你最好犧牲一些,讓一個出來,獻給鳩面老人,然後請他出嶺相助,還怕那金遺龍小子逃到天上去不成。」
金鳴飛陰沉沉地在心中哼了一聲,道:「以你的意思,究竟讓誰出來最好?」
西門豹道:「當然是申微翠。」
金鳴飛內心大怒,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問道:「為什麼一定要揀她呢?」
西門豹道:「因為她是清白秀美,國色天香,那鳩面老人就喜歡這種絕色處女,我看以她最為適當。」
金鳴飛道:「你怎知以前那位不潔白了?」
西門豹一怔,並不答話,拿眼睛看他,那意思像是在說:「嘿!姓金的,給你弄上手的姑娘還會潔白的了嗎?你問這話,還不等於打自己的耳光?」
金鳴飛冷笑道:「你以為那位姑娘失去貞節了麼?」
西門豹點點頭道:「也許,小弟想錯了。」
金鳴飛才要說話,前方已有一條黑影疾掠而來,西門豹本能地揚掌護身,沉喝一聲道:「來者何人,速報名來,免得誤傷自家人。」
那黑影在兩人身前站定,道:「我是南宮虎。」
金鳴飛冷哼一聲,走到南宮虎身側,忽地一掌拍下。南宮虎「呀」地叫了一聲,猝不防,吃他一掌抓住血脈陽關,整個身體麻痺不堪,他怪叫道:「恩兄,你……你怎麼啦!我是南宮虎呀!」
「哼!我知你是南宮老弟!」金鳴飛目射凶光,滿面煞氣地說道:「南宮老弟,我要問你倆句話,你得據實回答,否則,我掌下決不留情。」
南宮虎憤然道:「恩兄,你問吧,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西門豹不悅道:「恩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別管!」金鳴飛回頭叱道,見他飛撲而來,不禁怒哼一聲,握掌為拳,嘯然打出一記拳風。西門貌揚掌一接,「砰」的一聲,卻吃一股大力震退一步。他吃了一些小虧,臉色為之大變,憤然喝道:「恩兄,你再不放他,休怪我下重手了。」
金鳴飛怒盯他一眼,沉聲道:「西門豹,你敢貿然動手,我今日就跟你們翻臉!」說完這話,再也不理睬西門豹,兀自朝南宮虎問道:「那天我出門辦事,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快說!」
南宮虎怔忡了一下,道:「我去會見東方獅大哥。」
金鳴飛辟啪打了他倆個耳光,狠狠罵道:「混蛋,你還騙我,老實說出來少受點苦!」
南宮虎被他打了兩記耳光,一張醜臉登時板得鐵青,他呆了一下,咆哮道:「姓金的,我南宮虎自問待你不薄,你卻如此對待我,罷,罷,今番我認了……」
金鳴飛凶殘地注視他,問道:「你怎知道我家裡有女人?你說!」他睜大凶睛,補充道:「如果你沒做虧心之事,怎會知我的秘密,今日非講個清楚不可,否則我將你武功廢了。」
南宮虎道:「我無意中發現的,姓金的,這難道也對不起你了?」
金鳴飛道:「你騙我,我把她藏在密室裡,若非我親自指點,外人決不知那密室的地點。南宮虎,你一定趁我外出之際,將我家裡佈置的秘密都摸清了,你這傢伙暗懷鬼胎,欲對我不利,嘿……」
南宮虎叫道:「姓金的,你且別含血噴人,要知我南宮虎可不是那種卑鄙的人,你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之腹?哼!」金鳴飛鐵青著臉指責道:「你南宮虎原是山賊出身,什麼卑鄙的事情都幹得出來。到底你把她怎樣了?快說!你知道我生氣起來是六親不認的。」
南宮虎用力一掙,卻被他抓得更緊,只痛得嘴牙打戰,冷汗直流。他堅不吐實,卻受不了錐心刺骨的痛苦,張口狂叫道:「媽的,那妞子自己大聲叫出你地穴的秘密,這又怪得誰來!」
金鳴飛怒道:「她要你怎樣,快說。」
南宮虎叫道:「她叫我助她出險,然後……」
金鳴飛氣得鼻孔冒煙:「結果呢,你就答應了是麼?!」他使勁用力一抓,南宮虎厲鬼一般尖叫起來,他喘息道:「姓金的,你莫胡思亂想,我根本就沒答應她,不信你可以回去看看。」
聽了這話的金鳴飛,怒火才稍微平息,他繼續問道:「她叫你救助她,然後答應給你什麼好處?」
南宮虎氣噓噓地道:「她十分天真,答應給我官做,但我沒救她啊,姓金的,你這酸醋可不能發到我南宮虎身上呀!」
金鳴飛喃喃自語道:「我當她真的是假聖人,哼……」
他手一鬆,南宮虎登時軟叭叭地跌倒地上,半晌兀自爬不起來。
西門豹道:「姓金的,我且問你,你到底打算跟我們合作不合作?如果你以為我們弟兄四人都是不守信用的人,我看還是趁早散伙吧!」
金鳴飛低頭道:「你們與我相交甚久,應該知道我是個妒心甚重的人,剛才的事,我很感抱歉,但望南宮兄原諒才是!」
南宮虎挺身站起,一言不發地拔足便奔,甚至連西門豹也不加理會了。
雖然大家同是自己人,但他這張臉卻無處去擺,是以羞憤之下,便狂奔而去。
西門豹很瞭解他此刻的心情,心想這坍台的事若換了自己,仍然難以忍受。
金鳴飛連賠不是,回憶起來,果然對南宮虎有點過分。西門豹沉默不言,心中卻在盤算,如何把這折辱的羞事找回。
他自知自己一人非是金鳴飛的對手,若有弟兄任何一人在此,金鳴飛就難逃公道了。
他機警善變,表面上裝做無所謂的樣子,歎道:「恩兄脾氣不好,氣到頭來,難怪會控制不住理智。」其實心底下卻恨他人骨,心想「當著我面,你硬將南宮虎折磨一頓,分明瞧自己不起,哼!以後總有機會給你點顏色看。」
金鳴飛道:「西門兄,北極熊既然出了庇漏,咱們就該速去馳援,免得他多受梅山神尼作弄!」
西門豹心知他討好自己,便忍怒不發,含笑點頭道:「金兄說得極是,咱們速上梅山。」
兩人走後不久,一棵樹上突然飛下一條淡影,只見他眸中神光湛湛,竟然是個武林中罕見的內家高手。
他是個身材修長,下盤沉穩的武林高手。
淡淡星月光線下,但見他年約四旬,長得虎眉鳳目,器宇不凡。
從外表看去,他是屬於一個沉默而機智的人,然而,他公子也似的面上除了特有的傲色之外,眉宇間還透著一股淡淡憂鬱。
他用神光湛湛的眸子掃了四週一眼,一霎間,四外山川大地似乎都被他這一眼看穿了底。
他喃喃自語道:「奇怪,他竟沒死……唉,十多年來,你呀,終於有跟我一較雌雄的機會——」
他胸前有一塊閃閃發光的金牌,而這塊牌子所代表的卻是世上所有練過武功的人都嚮往的……
「梅某一生未娶,克盡辛酸淒涼,忍辱負重,無非想跟你決個高下而已!」
他的話聲低沉有力,他的表情更是堅毅而悲壯,尤其那一雙濃眉輕輕皺著,顯得那麼寂寞,那麼憂鬱……
一條白影,比箭還快,飄至他的眼前,冷冷說道:「梅孤雲久別了!」
梅孤雲正在回憶著,突然被人驚擾,不禁退了一步,待他看清來人之後,便垂下目光,沉聲道:「不錯!多年不見了……」
向他說話的是一個年約三旬的中年美婦,雖然她十足是個美人胚子,但她卓越的風姿,卻為歲月與憂鬱淹沒了一半。
「梅孤雲,你若不說出昔年臨江官船被襲沉沒的事情,我永遠糾纏你,到你肯說的一天為止。」
「唉!」梅孤雲仰天長歎道:「姑娘!這是我的苦衷,恕我不能揭人之短!」
中年美婦冷笑道:「梅孤雲,枉你為黑道第一能手,竟連這件恩怨也不敢揭穿,你不說,我就認定是你,因為這世上只有你一個親眼目睹!」
黑道第一能手,金翅銀羽梅孤雲道:「你不知道,我若說出此人,當今江湖上所有的人會改變對人的看法,請原諒,這是梅某至深的苦衷!」
中年美婦銀牙一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已偷偷落了兩顆清淚,她道:「梅孤雲,一個人在世不長,我犧牲一生幸福苦尋此事,你卻毫不動心,難道你要我痛苦地過一輩子嗎?」
梅孤雲風眉深鎖,搖頭不語,中年美姐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忽地飄至他身前,此時她手上已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寶劍。
梅孤雲連退三步,毫不還手,只見他濃眉皺得更深,古玉也似的臉上也顯出痛苦的表情。他道:「我知你為此恨,晝夜難安,但他有關世上善良之人甚大,卻揭露不得。」
中年美婦不肯停手,氣湧心田,頓時出招更快,左掌右劍,但聽風聲嘯嘯,一直驚濤駭浪一般攻向金翅銀羽。
過了一回,中年美婦忽停止攻擊,以雙手掩面,喃喃自語道:「為了此事,我失身於狠心狗肺的玉面飛戟,你……你忍心見我日夜被恥辱痛苦折磨……天呀……」
金翅銀羽聽得分明,心中陡然吃了一驚,脫口問道:「什麼,玉面飛戟把你……這禽獸不如的傢伙!」
中年美婦提起此事,如被毒蛇咬中,登時氣得眼冒金星,向後便栽。
梅孤雲心神一凜,把她身軀扶正,匆匆說道:「玉面飛戟要負責呀,他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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