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南柯見這小孩,雖蓬頭垢面的,卻生得眉清目秀,招人喜愛。便輕輕地撫摸著他凌亂不堪的頭髮,再次問道:「小友,你叫什麼名字?父母是誰?家在何處?」
誰知他這一問,這小孩竟頭一低,又哭起來,囁嚅著道:「我沒家,也沒名字,也不知我父母是誰。」
夢南柯覺得奇怪,正想再問時,突聞後面一陣腳步聲響起,二丐氣喘吁吁的趕了上來,大笑道:「夢小俠果然不凡,一出手,就將這小獐子捉到了!」
那小孩見夢南柯和藹可親,正想聽他說話,一見二丐追來,嚇得小臉一黃,頭一縮,「啊呀」一聲,轉身向山林間逃去。
夢南柯見他要逃,急出手一抓,卻抓了個空。急忙在背昏叫道:「小友別怕,他們二人都是好人!」
夢南柯邊喊邊躍身追去。但那小孩哪敢回頭,躍進山林內,幾跳幾間,攀籐附葛而去。夢南柯心知憑自己輕功,決難追上他。只得轉身回到大路上,對二丐埋怨道:「都怪二位前輩,晚輩好容易才追上他。前輩這麼一叫,卻給我嚇跑了!」
雙頭丐輕功不濟,剛才那陣奔跑,甚是耗內力,已累得後頸那顆大肉球直跳,喘著氣說道:「你這個-兒,抓住了那小東西,不制住他穴道,卻讓他跑了,反來怪咱老花子,有這理麼?」
夢南柯忙道:「古前輩錯怪晚輩了!這小孩除了跑得快外,一點武功都沒有,晚輩怎好向他下手?」
二丐相對一望,雙頭丐古亮笑道:「夢小俠怎麼將老花子也當成小孩?」
酒丐王福也道:「練成了天下絕倫的輕功,雖是小孩,也不至一點武功都沒有,少俠笑話了!」
夢南柯忙正色道:「晚輩怎敢蒙哄二位前輩?這事晚輩也奇怪得緊!他那速度之快,竟超過了天下任何一門輕功。要不是我突然下手,根本就別想碰到他一下。可是這小孩雖然輕功絕倫,卻一點不會武功,連我自己也不相信!」
酒丐沉吟道:「莫非,這只是山中一野孩子,偶遇奇緣,食了仙果而致輕身?這麼說來,倒是一塊絕好的習武材料!」
雙頭丐不由跺腳道:「可惜,可惜!要是不讓他跑掉,送給咱們花子作個徒兒,那可是塊好材料呢!」
夢南柯微微一笑,心裡道:「你這老花子要飯吃已夠麻煩的了,還想多出個小要飯的麼?」雙頭丐這麼一嚷,夢南柯倒覺得,要是將那小孩收來作個書僮,那才是再好不過了!心裡這樣想,嘴裡卻道:「是呀,有這麼好的根基,經貴幫幾個長老合力調教出來,還怕不出一個天下絕頂高手麼?」
丐幫二長老一聽,怦然心動。但知憑自己二人之力,只怕難將那小孩捉到,便想邀夢南柯作個幫手。醉丐王福便問夢南柯道:「少俠這麼急急而走,不知有何緊要之事?」
夢南柯此行,本是因昨夜被困在疙蚤籠那增減陰陽九宮八卦陣中時,凌如風自忖必死,因此托他前去平都鬼府,救他女兒青蟬小姐。夢南柯早在父母口中,便知父親與中州凌家,皆有結秦晉之好之意。他又聞那青蟬小姐,不僅生得天姿國色,且深得父母功夫,「凌波步」與「獨臥寒枝」兩技,可謂雙絕,心下早已傾慕,不料這次旅途中,巧遇凌如風夫妻,齊墜險陣。他幾欲道出姓名,皆未得便,後遇凌如風臨危托他救青蟬,他自己身罹險陣,死活不知,更不便將姓名說出。後見香姑幾番柔情,他心裡雖明白,卻不敢接受。在山洞中,見凌如風夫妻體力不支,去平都一時不行。他心裡念著青蟬小姐安危,卻等待不得。憑少年氣盛,他決定瞞著二人先到平都打探青蟬小姐消息。不想臨別之時,凌如風突然問起他的名字,他一時措手不及,來不及思考,突口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幸好雪裡追風已開始跑動,那一番窘迫才得避開。
然而一上路,夢南柯才發覺自己太過於冒失——那平都鬼聖,自己雖從未見過,但卻知武林中人一見皆避之不及,盡量少去招惹,憑自己一人本事到鬼府十八層地獄去救人,未免太自不量力。
但他既然已決定出手救青蟬小姐,便不再考慮自己危險,決心走一步看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
現在,見酒丐問他何去何從,想丐幫中乃中原武林最大幫派,其中多俠義之士,而眼前二人又是當今武林一流高手。如邀二丐相幫,此行便增加不少成功的希望!所以直言相告道:「不瞞二位前輩,晚輩此行,是準備到平都鬼府一行。」
那酒丐聞言,果然醉眼一睜,急道:「那赤靈子可不是好惹的主兒,少俠怎的想起到他那鬼窩裡去?」
夢南柯玉面一昂,忙道:「適才,晚輩得知家父一故人之女,不慎失陷於鬼府中,欲前往走一遭!」
雙頭丐不由笑道:「憑你一人之力,也想去鬼府救人?」
夢南柯正盼他這句話、心裡道:請將不如激將!因此慨然道:「自古正邪不兩立,那平都鬼王,一生害人無數。正義之士,誰不願誅之而快?他今又害人,小輩雖知不敵,也只得拚死一往,向他討個公道!」
雙頭丐聞言即變色道:「少快為了救人,竟不惜一死。難道咱老花子也是怕死之輩?走,老花子也想去見識一下,那鬼王的冥天羅剎陣到底是什麼樣子!」
夢南柯聞言一喜,正欲謝過同走。不想那酒丐卻舉起黑葫蘆,喝了一口酒,醉眼朦朧的對夢南柯道:「去平都戰鬼王,把咱醉丐也算上一個!只是少俠騎馬,咱花子步行、卻是不同。不如少俠騎馬打前站,先到平都探了鬼王的道兒,咱二人隨後就到!」
夢南柯覺得酒丐此言甚是有理,當下一揖一手,道:「那麼,晚輩就先走一步了!」
說著,躍上雪裡追風,如風而去。
雙頭丐見酒丐不願與夢南柯一起走,正自奇怪,卻見他對夢南柯的背影點點頭,回頭笑道:「助人自是要緊,但是,古長老忘了剛才所說之事麼?」
雙頭丐一愣,道:「我說什麼來著?」
酒丐笑道:「你不是說,想收那奇異的小孩兒為徒麼?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想咱們丐幫,雖有南北近十萬之眾,但自與西域大魔頭一戰後,掌門人死於魔音之下,掌門人之位便一直虛著,不得一個具上乘資質之人上任,為兄今見那小孩兒,天生異質,稟賦極佳。如咱們能將他收伏,合你我二人外加塞北駝長老之力,將他調教十載,立為掌門人。這樣不但使武林多一名頂尖高手,咱二長老也從此不會彼此不服,皆打消作掌門人之念,從此南北合一,了咱丐幫一大心願?」
他所說的駝長老,乃塞北駝丐張太華。
雙頭丐一聽拍手喜道:「妙哇!咱三人已是中原武林拔尖之人,集咱三人之長,再加上他天生異質,何須十載,中原武林中,便可出一個頂尖高手了!」
二人得意一陣,立即躍進山林裡,查看一番,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決定守株待兔,待那小孩兒出來。
卻說夢南柯一陣飛奔,兩個時辰後,約行百餘里,地面開始平坦,前面道上,已稀疏的出現了一些行人。
此地暮雲將合,落日之處,隱隱現出一個小鎮輪廓。為了不驚動路上之人,夢南柯當下減了馬速,徐徐而進。沿途行人,見他儀表不俗,神采飛揚,若呂洞賓再世,皆忍不住回頭來看他。
這也難怪,奇醜奇美之人,都是引人注目的。為避人耳目,夢南柯只得頷首而行。只一會,已進入蜀東一個小鎮。
夢南柯剛進城門,忽聞耳邊「嘻」的一聲,甚是怪異。
夢南柯忙轉頭一看,但見一個碩大天匹的胖婆娘,週身肥肉亂顫,邁著橫量的三寸金蓮,跟在他的馬後,將一雙色迷迷的眼睛,在他臉上來回掃動。
見他轉頭看她,這個胖婆娘竟像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樣,兩眼低垂,圓圓的柿餅臉一紅,掏出一張白絲帕摀住嘴,向他無限嬌羞地一笑,嗲出一個「嘻」字,將一個肥鴨似的屁股抖成圓篩一樣,一步一扭而去。
見這肥女人裝模作樣,夢南柯差點笑出聲來,當下也不在意,下馬找了家像樣的客棧,將馬交於小二,道:「店家,選一間明亮乾淨的房間,再將蜀味小吃弄幾樣上來!」
小二見夢南柯丰神俊朗,一派貴家子弟模樣,自是喏喏連聲。
這裡夢南柯剛坐下,小二已將現成的幾樣蜀菜端上桌來。
夢南柯早覺肚裡飢餓,立刻舉著,正欲往嘴裡送時,又聞「嘻」的一聲,那胖婆娘用手絹遮著嘴角,抖動著黃桶腰扭了過來,向他嫣然一笑,道:「哎呀呀,小相公,怎吃得這樣寒酸呀!喲喲喲,這店小二狗眼不識寶,把個可人兒這般看待,拿這幾樣小菜給小相公吃,本姑娘可不同意。來呀,小二——」
說著,也不待夢南柯說話,從懷裡摸出一大錠銀子,對店小二叫道:「快拿去,本姑娘作東,將你店中各種好吃的,全端上來,可不准虧了這小相公!」
財神爺上門,小二自是歡喜不及,忙接過銀子準備去了。
夢南柯見這胖婆娘素不相識,卻對他這麼熱情,全無婦道。又見她這麼扭扭捏捏,一口一個「本姑娘」,又好笑又噁心,忍不住說道:「這位大娘,你我陌路相逢,怎麼就叨擾你?小生這裡已叫了自己喜愛吃的蜀菜,不再需別的菜食了!你那銀子,就留著自己用吧!」
說著,夢南柯也不理會這胖婆娘,低頭只顧吃起來。
這胖婆娘卻不嗔不惱,將一雙火辣辣的眼睛,只管在夢南柯俊臉上活動,嘴裡同時道:「哎呀呀小相公,怎叫本姑娘為大娘呀!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來呀,本姑娘陪你喝一杯!」
口動手動,將夢南柯面前酒杯端過,看準他剛才落唇之處,抿了一口酒,眼睛卻死死盯著他那張俊臉,捨不得離開。
見胖婆娘無禮,夢南柯大怒。本想發作,見店中還有不少食客,不便驚擾。便沉下臉來,喝道:「你這婦人,好不曉事,只管糾纏怎的,走開去!」
說著將衣袖一拂,使出三分勁道,欲將這婦人拂開。
這胖婆娘見他衣袖拂來,早有準備,故作驚惶地叫道:「哎呀呀,小相公別生氣呀!」臃腫不甚的腰軀連晃幾下一步,似乎站不住,向夢南柯倒去,一雙胖乎乎的手,像划船似的在空中劃了幾下之後,隨著倒勢,趁機向夢南柯懷裡摸去。
夢南柯見她意存輕蕩,玉面一寒,一式「見風轉舵」,斜斜避開,右手卻順勢一拂,將桌上一根雞翅,向她臉上拂去。
這胖婆娘這一撲,勢在必得,不想竟撲了個空,不由驚然一驚。暗忖這粉妝玉琢的一個娃娃,不想功力這麼不凡。正自心驚時,忽見雞翅飛來,倉促間已難躲避,只得一張口,對雞翅咬去。
這一咬,胖婆娘雖具近甲子的功力,不想夢南柯這一拂之勁,已用上六成,竟震得她滿口發麻,說不得話。
胖婆娘當下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便欲下毒手。但見夢南柯粉團團的一個可人兒。心又一軟,舉起之手,卻是將口中的雞翅取出來,嗔容一變,笑成一朵花,道:「喲喲喲,承蒙小相公賜雞翅,本姑娘這裡謝了!」
說著,彎腰曲膝,對夢南柯道了個萬福,津津有味的啃起那隻雞翅來。
夢南柯見自己用了六成勁力所發雞翅,竟被這胖婆娘並不費勁就含住了,不由大驚。暗道這胖婦人好俊的功力。
當下不敢輕視,肅容道:「小生夢南柯,因有急事路過此地。前輩何人,如此相戲?如是因晚輩有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這胖婆娘,正是肉蒲團余太貞。那日在太平店門口與三雄兩敗俱傷之後,勉強支撐著逃走,到一隱蔽之處好養一陣後,方才復元。又再次南下,來尋凌如風夫妻,意欲奪取那可稱尊武林的魔琴。
不想才入蜀,在這小鎮上見到少年英俊的夢南柯,頓對像丟了三魂六魄似的舊病復發,追到這店中來,輕薄之間,發現夢南柯功力非凡,並非尋常練武之人,也自心驚。
自古道:色膽包天,越是不易到手的東西越珍貴。這肉蒲團淫心一動,自難收拾,見夢南柯問她姓名,怎有據實回答?
所以,她裝出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嬌羞地啃著雞翅,一雙色眼卻落在夢南柯臉上,嗲聲道:「哎呀呀,小相公,你怎麼叫本姑娘前輩呀,豈不折殺了小女子啦!告訴小相公吧,本姑娘姓艾,你就叫我艾妹妹好嗎?」
不想這時店內食客中,竟有一個不識相的人,乃本地波皮牛二,見肉蒲團年約四十有餘,胖若肥鴨,卻裝出一付小女子的模樣,在那兒將一個碩大的屁股扭來扭去,好笑得很。不由上前打趣道,「哎呀呀,你這個愛妹妹,還是過來給咱牛二當妹妹吧!你在那個小哥兒那邊,只合當娘呢!」
肉蒲團見那牛二,生得尖嘴猴臉雞耳朵蒜頭鼻子麻桿腰,外加一顆禿頭,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心頭大怒,臉上卻仍是笑咪咪的,對那牛二道個萬福,道:「承蒙招愛,妹子這裡謝過了!」
趁彎腰道福之際,肉蒲團暗將手中雞骨掐下兩小段,對準牛二腿彎處曲泉穴彈去。
牛二見肉蒲團向他萬福,正欲彎腰以手相扶順帶輕薄。不想膝彎猛的一麻,站立不住,頓時跪下,雙手向地上一按,「通」的一聲,禿頭碰地。
肉蒲團見狀,故作驚慌地避開,身子卻向夢南柯懷裡靠去,嘴裡尖叫道:「哎呀呀你這個老兄怎一見面便這麼行起大禮來了,小妹可擔當不起!」
夢南柯見肉蒲團一邊向自己靠來,一邊伸手摸向他大腿。暗道這婆娘好不要臉,惡從心頭起,左手發出兩粒骨渣,替牛二解開被制的曲泉穴,右手卻將竹著當作點穴筆,對肉蒲團中庭穴截去。
見著戳來,肉蒲團藝高人膽大,身子斜斜一矮。夢南柯手中雙著,竟點中肉蒲團亂顫的乳峰。
夢南柯縮手不及,一張俊臉,頓時漲得飛紅。
肉蒲團卻愜意得渾身亂顫,越發嗲聲道:「好哥哥呀,你怎麼這樣急喲,待會兒再摸不遲嘛!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叫妹多難為情!」
夢南柯一時竟無言以對。
不想那牛二此時穴道被解,頓時耍開了潑皮勁。爬起來,順手抓起一根板凳,對準肉蒲團後背就砸。
這肉蒲團,一身功力非凡,早臻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尋常武師休想近得她身。不料此時肉蒲團因施小計,讓夢南柯點中了乳峰,正愜意之時,竟忘了背後。
牛二這一凳砸去,竟給砸實。肉蒲團一踉蹌,差點仆倒在地。尿泡子打人,雖不痛卻慪死人。肉蒲團頓時氣得胖臉泛青。反手一掌對牛二打去。
牛二見掌到,忙揮手一架,但哪架得住,被反彈回來,對準自己臉上「啪」的一下,一張醜臉,頓時如開了個醬油鋪似的。
此時小二,已將肉蒲團那大錠銀子做出一桌酒菜端來。
肉蒲團反手將牛二一推,輕喝一聲「滾」!轉身對夢南柯笑道:「小相公,愣什麼?請喝酒哇!來,小女子先敬你一杯!」
夢南柯環視一遍店中,見不少食客皆吃驚地注意著這裡,心裡道,如不給這胖婦一點教訓,這番糾纏不知何時是了,當下將酒杯一端,道:「那好!大娘,請!」
這一聲「大娘」,本是對著「小女子」而言,以挫肉蒲團心神。夢南柯口動手動,將本身功力,運足八成至杯上,隔物傳功,向肉蒲團手中之杯碰去。
肉蒲團在江湖行走幾十年,哪樣不懂?剛才不小心吃了牛二的虧,面子丟得不小,早已暗中留神。見夢南柯杯到,也急將七成功力運至杯上,向夢南柯之杯碰去。
兩杯石要相碰時,杯上真氣已先至,在空中「波」的一聲,一邪一正兩道真氣,頓時膠住,但見肉蒲團之杯向後退了一下,馬上穩住,又緩緩向前推進。
夢南柯本想一舉成功,不想一推之下,覺對方內力,竟高出自己一籌,心下大驚,立刻竭盡全力,再將杯向前一送。
肉蒲團見夢南柯加力,也忙將功力提至九成,與他斗開了內力。
但見二人所握之杯,在空中或進或退。只一會兒,夢南柯的頭頂上,已籠上一層層的氣,一張俊臉,也漲得通紅,而所持之杯,已緩緩向後退著。看樣子,只拍再過一會,便會被肉蒲團逼到嘴邊。
肉蒲團勝券在握,見夢南柯被逼得動彈不得,粉絨絨的一張俊臉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細嫩嫩的雙頰,霞光流溢,可愛可親,不由心花怒放。一分神間,又被夢南柯將酒杯,反逼回幾寸。
肉蒲團一驚,更不敢大意,拴住心猿意馬,再次運功退去。
眼看夢南柯就要支持不住。不想那潑皮牛二,被肉蒲團那一推,摔到街心,碰得頭破血流,摔個半死。好容易清醒過來,見那胖婦手舉酒杯,對著那少年書生一進一退的,卻又不喝,不知在搞什麼名堂。牛二見路人都崩著臉望他,想笑又不敢笑,頓時大怒,忍住劇痛,要出沒皮勁。再次抓起一條木凳,對肉蒲團喝道:「你這騷婆娘會使什麼妖術,跌你二爺這一跤,你二爺可要你的命!」
他這本是撐門面的話。剛才他那死命的一凳砸去,肉蒲團竟無事似的。倒反甩他一掌,差點沒要了他的命。這次再用凳砸她,這妖婆不知會再使什麼妖術,不要他的命才怪!因此上,牛二隻是咋呼,不敢下手。
卻不知此時肉蒲團與夢南柯正鬥內力,只須一小孩出手,便可立即要了她的命。可那牛二哪裡知道。
不過肉蒲團卻是大大地吃了一驚。見牛二舉起板凳欲砸,暗道此番必死,面色一凜,雙目一閉,卻不見板凳砸下來。肉蒲團暗自奇怪,忍不住回頭去看。
高手過招,最忌分神。
肉蒲團這一回頭間,夢南柯抓緊這難逢之機,「哼」的一聲,手中之杯,已遞到了肉蒲團臉前。一股酒箭,迎面而至。
肉蒲團不愧在武林內淫浸數十年,緊急之間,將體內真氣化作「河東一吼」,一股煞氣從喉中迸出,將酒箭喝散,同時一式鐵板橋,仰身向店外射去。
好個女魔頭,逃跑之時,也不忘順手長袖一甩,流雲拂手,拍向牛二頭部。
只聞店中眾食客一齊驚叫起來:「不好,打死人了!」
夢南柯險勝得手,低頭一看,只見牛二半邊腦殼,竟被肉蒲團長袖一拂擊碎,倒在地上,身子還在抽搐。但縱是華佗再世,也難救了。暗道這人命官司,若鬧到官府,怎麼說得清?說不得,從桌上抓起一隻烤雞,也奪門而逃。
夢南柯這一躍出小店,便知此鎮,決不能再住了。飛快地跳上雪裡追風,兩腿一夾,飛馳而去。
來到郊外,見沒人了,夢南柯方放慢速度,放馬緩行,尋到一個小山洞,將馬拴在外面,鑽了進去。見還乾燥,當下坐下。將懷中烤雞摸出來,懊喪地啃著。
正啃時,忽聞洞外白馬一陣騷動,似是有人來了。
夢南柯忙疑神傾耳一聽,卻又無聲。正自奇怪時,猛聞空中傳來一縷奇怪的香味,頓覺不妙,知有人暗算。正欲運功相抗時,只見洞口一暗,那肉蒲團已探身進來,對他笑道:「小哥哥,一個人獨處這山野之洞不悶心?小妹陪你來了!」
夢南柯大怒,將手中之雞,劈面向肉蒲團擲去,一提真氣欲躍身起來,卻覺膻中空空的,作身無力,知已吸人這胖婦之毒,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只見那肉蒲團一伸手,將夢南柯擲來之雞接了,從懷中摸出張紙來包好,笑道:「這雞可不能弄髒了,不然一會兒咱們玩過之後,便沒補身體之物了!」
說著便湊了過來。
夢南柯此時渾身發軟,竟無力相抗,不由驚喝道:「你這妖婦,使用了什麼手段,竟敢來陷害你家小爺?」
肉蒲因忙淫笑道:「哎呀我的小哥哥,小妹讓你聞聞七色花香,這不好麼?別的臭男人想聞小妹的香味也沒福消受呢!」
夢南柯俊臉倏變。知這七色花粉,乃極淫毒的東西,乃昔世西域採花大魔頭摩裡柯所研製,縱有不世之功的高人,一經吸入這花香,也會週身無力,雖半天功夫,毒力不會自散,但這半天中,受毒之人毫無反抗之力,供他為所欲為。栽在那淫魔花毒下的女人,上至皇親國戚,下至村婦市民,不知有多少。如今,夢南柯見這胖女人竟弄來此花用在仳身上,怎會不急?不由顫聲道:「你……你這女人……想把小爺……怎的?」
肉蒲團在這朦朧的夜色中,見夢南柯玉面晶瑩,可憐可愛,更具一層說不出的魅力。一雙淫眼,頓時噴出火來,笑道:「我的小哥哥,小妹怎會害你呀——愛還來不及呢!」
說著撲了過去,急出手,點了夢南柯幾處大穴,隨後將他衣物一層層剝了個精光。藉著朦朧的夜色,將夢南柯飽滿雪白的胭體,飽看一陣。看夠了,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小塊紅色的膏藥貼在夢南柯曲骨穴上,輕輕按了一陣,便見夢南柯那玩意,緩緩地昂挺了起來。
肉蒲團一見,驚喜得渾身肥肉亂顫,幾把扯了自己的衣褲,一式「倒掛金鉤」便欲將自己這兩百斤肥肉堆上去。
忽聞洞外一聲輕響,肉蒲團不由嚇了一大跳。回頭一望,又不見人影。心下狐疑,忙溜到洞口,左瞧右瞧,但見山風吹得樹梢嘩啦啦響,哪見一個人影?
肉蒲團暗笑自己多疑,折身回洞。正欲行事,忽聞「汪汪」兩聲狗叫,一隻又小又瘦的小狗跑了進來,衝著她那碩大的光屁股直吠。
見打擾她好事的,竟是這麼一條又瘦又小的狗,肉蒲團不由又氣又惱。一伸手抓住小狗腦袋,用力一扭,那狗頭便被扭到狗背上來,憋氣叫不出,眼看要死,四腳仍一陣亂蹬。
肉蒲團將小狗往地上一擲,沒好氣地道:「你這畜牲,沒來由擾你姑奶奶雅興,可不能讓你好死!待姑奶奶把事辦完後,那時把你剝了皮烤來吃,正好給小哥哥與姑奶奶補補身子!嘿……」
夢南柯雖吸了毒,又被制處幾處穴道,不能說話不能動,腦子卻清醒得很。被這肉蒲團剝光了衣服,正自羞得半死,忽聽肉蒲團拎著一隻小狗,對狗稱姑奶奶,想笑又笑不出,更是難受得要命。
肉蒲團罵著,又轉過身來,對著夢南柯那妙不可言的胴體,正欲俯身下去,忽聞洞外又傳來兩聲狗叫,聲音挺凶,聽來似是一隻不小的狗,在洞外撲著叫著,想衝進來又不敢。
肉蒲團那重燃的慾火,被這狗叫聲一攏,頓時減了一半。心道:他媽的這狗叫得好不是時候,姑奶奶若正在辦事之時,被這畜牲衝進來在屁股上咬上一口,那可敗興得緊!說不得,先把這狗日的收拾了再說。
心裡想著,對狗用不著多禮,當下赤身裸體的來到洞外。那狗似怕她,見她一出洞,立刻驚惶地叫著,逃了好遠。
肉蒲團拾了塊石子兒,欲待那狗回轉便出手將它擊斃。不想那狗精靈得緊,躲得遠遠的只是亂吠,卻不敢過來。
肉蒲團很想追過去將那狗擊斃,但光溜著身子,似是不便。只得回到洞中,伸手在夢南柯妙處撫摸一陣,慾火又盛,正欲跨上去。不料那只不諳事的狗,又在洞外叫了起來。
肉蒲團心中那團慾火,一下子變成了無名火。抓起一塊石子兒,對著狗叫處就是一擲。她平時出手發石,本是極準的,誰知這一石竟未挪中。洞外那隻狗叫得更凶了。
有了後顧之憂,肉蒲團便不敢貿然行事。心下氣惱得緊,赤身衝出洞來,那狗又跑得老遠的去叫了。
如此兩三次,肉蒲團體內那慾火與胸中那無名火交熾,忍無可忍,折身進洞,便欲不顧洞外之擾行事,忽聞「倏」的一聲,一根樹枝從洞外飛進來,直奔她背上命門。
肉蒲團大驚,方明白剛才那狗叫,純是有人弄鬼。急出手,將飛來樹枝抓住。
不料洞外之人所發樹枝,卻是一明一暗兩枚。那暗中那技後發先至,在肉蒲團反手抓住飛向命門那校時,「噗」的一聲,竟釘進她那籮兜似的屁股肉內。
肉蒲團痛得「哎喲」一聲大叫,反手扯出,屁股上已是鮮血直冒。頓時大怒池顧不得羞恥,光著屁股跳到洞口,罵道:「是哪個王八羔子,在暗中計算你姑奶奶?」
她已從剛才那擊樹枝的手法上,看出對方功力不如自己,故此毫無顧忌。
正罵間,忽從前面林間,又飛來一根樹枝,直向她肚上氣海穴飛來。
她輕輕一閃避開飛來的樹枝,然已看清林中,隱藏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肉蒲團不由大怒,心道:「今晚如不將這小人斃了,老身豈能快活行事?」當下一式餓鷹撲食,向林中追去。
那林中的小人兒,見白生生的一大堆肉飛來,不知何物,嚇了一跳,轉身便逃。
肉蒲團哪裡肯捨,將一身輕功提到極至,快疾如風,向那小人兒抓去。
不料這小人兒竟如跳蚤一般,小腿一蹬,躍出老遠。幾跳幾躍,便將肉蒲團甩開,沒於林中,不知去向。
就在這肉蒲團去追林中那小人兒之時,洞外崖後,忽躍出一個苗條的身影,飛身進洞。乍見夢南柯被剝得赤條條的放倒在地,這身影忙轉身而逃。
但剛轉身逃至洞口,忍不住又回頭一望,正好與夢南柯那無力的目光相對,兩人都是一愣。
這人忍不住悲叫了一聲「夢公子」,秀目一閉,躍到夢南柯身旁,將地上衣服抓起,掉開頭,閉著眼,胡亂裹在他身上,將他抱出洞,飛身跳上雪裡追風而去。
才離開,那肉蒲團因追失那小人兒,已匆匆轉回,不見地上的夢南柯,不由大驚罵道:「哪個王八羔子,將本姑奶奶的貨偷了?」
邊罵邊抓起衣服裹在身上,追出洞去,但哪還見一個人影?
卻說夢南柯,雖被肉蒲團制住了穴道,心內卻全明白。
見飛身進洞救他之人,竟是九尾狐香姑,頓時,夢南柯臊得連脖子都紅了。他手足皆不能動,只得閉上眼睛,任由香姑將衣服胡亂裹在他身上,抱著逃走。
因肉蒲團在夢南柯身上做了不少手腳。夢南柯被香姑抱在懷中策馬狂奔,身體一與香姑那柔若無骨的肌膚相觸,便覺得身上血液流速加快,週身越來越燙,嗓子發乾,肚下那物事越發堅硬似鐵,向前撐著,死不肯回頭,夢南柯不一會便感到心神迷亂,慾火旺熾,忍不住在香姑懷中一陣掙扎,想叫,又叫不出。
香姑見夢南柯在她懷中掙扎,似是痛苦甚急。估計那肉蒲團,已是不可能追來了。香始忙尋一個隱蔽之處,將夢南柯放下,羞紅著臉替夢南柯解了啞穴,無限嬌羞地背過身去,在夢南柯的指點下替他解去幾處被制的穴道,慌忙逃開,遠遠的背過身子,柔聲叫道:「夢公子,請你快自己穿上衣服,小女子再設法替……替公子治療!」
穴道一解,夢南柯一身慾火陡熾,血管暴漲,週身似要冒出火來。他此時功力雖未復,手腳已能行動。見香姑遠遠凝立月下,裊裊婷婷的,週身漾溢著成熟的少女美,禁不住叫道:「姑娘快……快過來……我……」
香姑以為夢南柯已將衣穿好,聞喚忙回過頭來,卻見他仍是只將衣服亂裹在身,兩眼似要冒出火來,只管盯住自己身子。香姑不由一驚,道:「夢公子……你……怎麼了?」
「我……我要與你……要……」夢南柯此時已志亂神迷,失去控制。竟伸出雙手,向香姑柳腰抱來。
原來香姑自一見夢南柯,便被他這絕倫美貌鎮懾,一顆芳心,早暗許於他。因此竟甘冒被母打死的危險,將他與凌如風引出奇陣,以至被疙蚤籠打得半死逐出。
她一路跟蹤夢南柯,想著他對她那冷冰冰的表情,想自己出生於黑道邪門,哪堪與世代書香的夢南柯相配,因此不敢現身與夢南柯相見。
一路暗中跟著夢南柯,香姑一腔情像無從發洩,唯暗中悲切而已。正不知所從,大月下悲歎之時,突見一縷輕煙從身邊溜過,令他一驚。恍惚間,覺得像是一個小孩擦身而過,香姑忙跟了上去。不想那小孩走得好快,她使出全部功力,仍是被那小孩甩掉了。
她正自驚駭那小孩的絕世輕功時,忽聞前面山上傳來一陣狗叫,叫得甚是怪異。忙懾足隱身前往一看,不想卻看到那小孩在對一個山洞裝狗叫,同時發現洞外樹上拴著一匹白馬,正是夢公子的雪裡追風。
香姑正自奇怪,忽見那小孩從洞中兔脫而出。緊跟著,一大團白乎乎的東西又從洞中滾出來,令她掩面不及。
香姑當下心內大疑,偷進洞中一看,不想竟看到被剝得赤條條的夢南柯,當下也顧不得羞恥,用衣將他裹住救出。
沒想到,夢南柯這裡剛能動,竟神態怪異地伸手來抱她。
出自少女的本能,香姑嚇得雙手連搖,直往後退,急道:「不……不……」
而夢南柯此時竟大反常情,抖掉所裹的衣物,赤裸裸的向她伸著雙手,一步步地向她逼來,口中摸糊不清地喊著她:「香姑……快過來……我要……要……」
月光下,夢南柯那晶瑩雪白的胸體,令她心旌亂晃,一顆芳心,差點從喉嚨中跳出來,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辦,只是急急地叫道:「公子不可……公子……不可……」
雙腿,竟癱軟下去。而夢南柯,已抓住她的手,喊道:「快,我要……」
香姑一陣暈眩,嚇得跪下,哭道:「公子……小女子為你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但……小女子雖出身下流,卻識體統……未成大禮,就這樣……不,不!」
夢南柯昏亂間,已抱住她。就這一抱,香姑已覺他身體,竟如火一樣燙。而瞳仁,竟是散亂的。所伸出的雙手,也是如一般人那樣不具半點功夫。
本欲半推半就的她,頓覺情況不對。忙掙脫夢南柯的懷抱,急出手,點了他暈穴,將他放倒在地。
一見夢南柯胴體,香姑覺自己的雙頰,也似火樣燙。忙取過衣服,將夢南柯羞處遮了。想逃走,卻又不忍。見他情勢有異,知他定是著了那妖婦手段。只好勉強抑住一顆如小鹿亂撞之心,手搭夢南柯腕脈,頓發覺他週身血液奔突翻湧,如不及時設法相救,他定會血脈暴裂而亡。
當下,香姑再也顧不得羞恥,將夢南柯掩體衣服揭開;藉著月光,逐一檢視,手一觸到夢南柯光潔溫潤的胸體,忍不住心頭又是一陣狂跳。
忙凝神靜氣,從夢南柯頭上起,逐一查下來,查到小肚曲骨穴時,發現上貼一小塊火紅的膏藥,甚是怪異,忙揭開來。
這一揭,便見夢南柯那昂然挺立之物,已慢慢地軟了下來。再一探脈,那洶湧之勢,已逐漸褪去。
香姑知夢南柯此時已無大礙,一鬆氣,便發覺自己已羞得香汗淋淋。不敢再看夢南柯羞處,忙將衣服蓋在他身上。想自己姑娘家,看了男子胴體,已是不貞。今生今世,除了夢南柯,是誰也不嫁了!
此念一定,香姑稍覺安然。急忙替夢南柯穿上衣服。一出指,解了他暈穴,倏地轉身,隱入林中。
卻不知,她剛才所有舉動,皆落入一異人眼裡。
只見這異人微一點頭,在暗中嘉許道:人道鄂西女魔一生淫惡,不想生這女兒,竟是這麼冰清玉潔,可敬呀可敬!人稱這女子為九尾狐,看來乃是謬傳而已!
一聲讚歎後,轉身而沒。
這裡夢南柯暈穴被解開後,不一會便醒來,「咦」了一聲,奇怪道:「咦,我怎麼會睡在這個林子裡?」
急忙爬起來一看,雪裡追風被掛在旁邊一棵樹上,正不耐地跟著前蹄。這時他的腦中,已逐漸想起一些斷斷續續的事情。記得被那肉蒲團制住之後,似乎又被香姑救了出來,但香姑呢——
夢南柯四處一望,但見周圍林間,夜風吹得「呼呼呼」的。一輪冷月,斜斜地掛在林梢。他猛想起被香姑救出之時,自己似是赤身裸體。而自己此時,衣服卻是穿得好好的——難道是香姑給穿的?
想至此,夢南柯一張俊臉,頓時火辣辣的發燙。當下暗誓:此生若不將那肉蒲團,碎屍萬段,誓不為人!誓罷,翻身上馬,趁夜踏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