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嚴冬,大地一片銀霜,冷風刺骨,天色灰黯,路旁柳枝光禿禿的,景像是一片肅殺。
在通往南昌一條官道之上,因下著漫天大雪,行人早已絕跡,只有偶而一兩聲狼嗥狗叫,點綴著這荒野的風景。
在這無邊寂寞寒冷的冬天,突有一條灰色人影,自附近武當山中,閃電奔馳而來。
剎那間,那條灰影已來到官道旁一座土地廟旁,連連急咳。
「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口紫血,雪地之上,顯得分外耀眼。
他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一張蒼老稀古的冷削面孔,加上一雙陰森尖銳的雙目,令人望而生畏。
只見他踉踉蹌蹌,走到土地廟旁,似乎已經支持不住,終於坐了下來。
老人坐下之後,立刻閉目盤膝,行功調息,約摸過了頓飯光景,鼻孔之中漸漸冒出一段淡淡白氣,這是武功已達絕頂時期,始能產生的現象。
那股淡白之氣,漸漸變為紅色,老人臉上,肌肉收縮也由慢而快,呼吸加重,雙手顫抖。
過了盞光景,老人雙目倏睜,射出二股冷電般光芒,鼻孔淡紅真氣,已變成朱紅色,太陽穴忽然鼓漲寸許,面色慘厲,似乎已到了生死存亡關頭。
半響,老人突然長歎一聲,朱紅色真氣即時收回,蒼老面上,頓現出無比失望的神色。
他喃喃自語道:「唉!還是不行,想不到『紅魔生』的『玄龜罡氣』果然霸道,如不是我中了『玉真子』的『伏魔釘』,加上連夜奔馳使內傷加劇,無論如何,也不會擔不起這口真氣,但是……唉!難道我『絕命聖者』,叱吒一世,竟是埋骨在這小小土地廟中不成?」
老人躺在土地廟旁,靜靜回憶,也許人之將死,對世間一切,都會覺得戀戀不捨。
忽然老人臉上又恢復了笑容,這種痛苦中的笑容,充滿了無比的驕傲。
「哼!四條命換一條命,當今四個武林絕頂人物,喪命我手,死也值得了,只是還有五個,繼承衣缽的人,為我辦完尚未辦完之事,為我索回這筆仇恨……」
突然老人雙目閃電般望了土地廟一眼,這一望之下,立刻發現土地廟中,睡著一個十四、五歲,衣裳襤褸,形如乞丐的少年。
老人注視了少年半響,心中一動,立刻站起身來,走到少年身旁。
仔細再一注視少年,不由面露驚喜之色,但剎那間,面上又恢復了冷削神色。
老人雙手互搓,暗忖:
「此子相貌清秀無比,骨胳神俊,正是練武上乘材料,但不知他心性如何?」
忖罷!忽然單足微挑,將少年踢得一個翻身,醒了過來。
少年睡夢之中被人踢醒,張眼一看,見是一個年老古稀老人,站在身前,微怔之下,不由脫口道;「老公公為何踢我?」
「絕命聖者」不由分說,單足挑處,又將少年翻了個大觔斗,一跤倒地。
少年爬起身來,見這老人橫蠻無比,不願再留,立刻走出廟口。
「絕命聖者」那能容他離去,突然一掌發出,平空將少年吸了回來。
少年一愕,「絕命聖者」有心相試,立刻手足齊下,將少年打得體無完膚。
少年靜靜地忍住,這些年來,他已經嘗盡了人們的欺凌,這種毆打在他看來,已是極為平常之事。
他忍著!忍著!清俊的臉上,流露出無限的堅毅,似乎世上的一切苦痛,都能忍受一般。
「絕命聖者」緩緩地停下手來,看著少年臉上這種異乎常人的神色,不由暗暗詫異。
終於他停下手,冷削的目光,望著少年,沉聲問道:「我這樣打你,你為什麼不反抗?」
少年抬起滿是傷痕的手臂,堅定地說道:「我還沒有反抗的能力,你叫我怎麼反抗呢?」
老人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個少年,簡單的兩句話中,竟似了懂得了不少世事的艱辛,說來輕易,但卻充滿了無比的輕蔑和自嘲。
心中一動,乃又說道:「如果你一味不反抗,被人打死了,又如何是好?」
少年聞言,低頭想了一會,說道:「那是我命苦,沒有別的辦法,只要我能練成武功,自然就能反抗別人的欺侮,但是……」
少年說到這裡,不由低下頭去,悲哀地笑了一下。
忽想起自己何必同這老人,說這些話,連忙住口不言,抬眼一望面前老人。
只見老人雙目忽的一睜,兩道光電射而出,正好與少年的目光對個正著,四目交接,少年只覺老人目光如利劍一股,嚇得忙低下頭,冷冷打了個寒戰。
暗想道:「這怪老兒眼光恁地犀利!難道是個身懷武功的人不成?剛才老人一掌發出,自己身軀立被吸回,那一定是一種絕高的武功。」
「絕命聖者」這時面上複雜,心事潮湧,面前這少年,不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弟子嗎?但自己只有七天活命,只怕他沒有這種耐性,辜負了自己臨終的無限希望。
突然少年向地一跪,說道:「弟子已看出老公公是位身懷武功之人,求您收留弟子,練成武功,報父母慘死之大仇!」
「絕命聖者」微喟一聲,道:「只要你答應替我辦一件事,我就傳你絕世武功。」
少年聞言,大喜道:「弟子答應,無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絕命聖者」突然面露慈笑,道:「你是那裡人?何以如此狼狽?」
少年忙恭聲道:「弟子越飛,江西臨城人,幼年父母遭仇人暗算而亡,只有弟子一人僥倖逃出,天涯角海,尋訪名師,以期練成武功,為雙親復仇。」
「絕命聖者」點頭,越飛何等精靈,見狀連忙屈膝跪下,叩了三個響頭。
「絕命聖者」突然面色一沉,說道:「好!你起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唯一徒弟,現在我受傷甚重,只有七天可活,在這七天之中,你能學得多少,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過了一會,又道:「老夫叱吒江湖,縱橫一世,因殺戮甚多,是以人稱老夫『絕命聖者』。」
說到這裡,老人臉色驟變,噴出一口紫血,人也搖搖欲倒。
少年眼快,忙扶起師父,只聞老者嘴唇微動,發出極弱聲音道:「飛兒!快從我袖中取出一個玉匣,取一粒『龍涎膽』給我服下。」
少年忙依言自老人袖中取出玉匣,只一打開,就覺一股清香之氣,中人欲醉,少年吸進少許,便覺丹田一股熱力翻滾,立刻四腳舒適,疼痛全消。
回頭一看,老者氣息漸重,臉色蒼白若紙,連忙從匣內取出一枚核桃大,色呈碧綠色晶瑩醒目的丹藥,給老人服下,「龍涎膽」入口即化,老人精神一振,猛喝道:「飛兒,快將為師的平躺地上,用棍出力拍打雙足腳底,三百六十下,要快。」
飛兒猝聽,不覺心頭一怔,暗想:「那有人這樣治療法?」
見老人催促,手腳不敢怠慢,找到一根碗來粗細木棍,閉眼就打。
也不知打了多久,耳聽師父一聲「好了」,這才停手。
過了一會,老人臉上神色稍見緩和,繼續說道:「飛兒,為師即將過世,但絕世神功,幸得傳人,如你能在最後幾天裡將我武功完全學會,我就死而無憾矣,三十年前為師在江湖上,能夠在我手下走過一百招的人,幾乎屈指可數,當然他們也休想活命!老年之後本思退隱江湖,但武當『紫陽真人』,峨嵋『空無大師』及雁蕩『玉真子』,崆峒的『紅魔生』,視我為眼中釘,非制老夫於死地不可,但他們竟沒想到我『絕命聖者』在臨死之前,造就了一朵武林奇葩,為我報仇,哈!哈!哈!……」
「絕命聖者」說完,眼睛忽現出凌厲的神色,這種眼光包括了驕傲、狠毒,但又有點空虛。
「絕命聖者」一陣狂笑後,見飛兒正以一對迷惑的眼睛看著自己,忽然想起不能再耽誤時光,這七天內,越飛是否能完全領悟,那是很難推測的事。
他取出玉匣,交給飛兒,這是他費了十四年之久的時光,用種種異草配製的「龍涎膽」,一共練就五粒,功能療治百毒,練武人服了一粒,能抵二十年功力,適才他自服一粒,尚有四粒,「絕命聖者」取了一粒,用拇指捏去外殼,命飛兒服下。
然後,把失傳達三百年奇門絕技「陰陽神功」坐功口訣,授與飛兒,飛兒確是練武奇才,一點就透,不到三個時辰,已經學會,「絕命聖者」驚歎一聲道:「想不到你悟性這般之高,想當年,為師的在山洞中足足練了一晝夜,才摸會了大概,你不到三個時辰就學會了,足見你實為千選良材,不過你且慢高興。須知武功之道,在於不時勤練,始能登峰造極,不能一日怠惰,知否?」
越冰連忙應是。
此時「龍涎膽」藥力已自行開,飛兒只覺「丹田」之內,如有一條靈蛇在翻滾亂竄,混身奇癢,端的難受已極。
「絕命聖者」見狀,也不怠慢,命飛兒照「陰陽神功」的坐功行開。
飛兒連忙屈膝盤會,雙手環胸合掌,向天猛吸一口真氣,按照坐功秘訣展開。
實時只覺腹部奇熱難當,胸口奇冷,幾乎受不了這陰陽一體的功力侵迫,但他異稟天生,雖覺難受,仍極力忍受。
過了一盞茶光景,那兩股奇熱,奇冷真氣,慢慢互合,此時遍體舒適異常,不由心中暗喜。
正在飄飄欲仙之際,猛覺身後一股勁風擊到,其利如刃,大吃一驚,雙足用力往上一縱,平空拔起三丈餘高,躲過急襲勁風。
回頭一看,「絕命聖者」滿面笑容,這才知道自己功力大進,大喜過望,連忙叩謝師恩,「絕命聖者」雙手一攔道:「你且慢點高興,這僅初步功夫而已!」又道:「還算不錯,你已能做到『氣穴歸神』地步,適才你吃的『龍涎膽』,足抵上你二十年功力。」
說罷,拿出玉匣,命飛兒收下道:「這『龍涎膽』尚有三粒,希你能珍視它,要知道為師的得之十分不易,現在為師尚有五天壽命,也用不著它,你且收下,還有為師的一把武器『金騰月戟』,乃前輩異人『龍沓羽士』所用,為師的無意中發現得來,從未用過,可彌補你功力之不足,但取時勿超過二更天,否則你休想取到手。」
說罷,將本身所有絕技「金樁神指」、「玉縷掌」、「陰陽神功」、「莽牛罡氣」、「犁龍手」、「擘月劍」一一傳授飛,尤其「陰陽神功」,更加詳細說明,更不嫌煩的做給飛兒看。
只見他,外袍一脫,在場上遊走一圈,腳步不七不八成孤形略變,雙手平置過胸,猛一吸氣,銀髮根根倒豎,右手漸漸血紅,掌心般大的地方,晶瑩奪目,左掌卻白色,白得毫無血色,似有寒氣冒出,掌心寸餘地方如一顆白色珍珠,閃閃發光。
越飛那裡瞧過這驚人神功,不由驚得兩眼圓睜,身體不由自主的跟上前去。「絕命聖者」突然猛喝一聲:
「飛兒,不可上前!」
說未了,倏的一聲長嘯,響徹雲霄,身體閃電一般轉動,夾著「絲絲」無比強勁的掌風,四周幾丈見方的大小石塊,山崩地裂地倒了下來,碎石如滿天飛花,噴起十餘丈高,紛紛落下,似乎是一陣狂風暴雨。
飛兒大吃一驚,閃避已來不及,只覺落下的碎石泥粉,忽熱忽寒,正如燒熱的鐵砂,夾著冰雹一般,不由六神無主,暗暗驚心。
「絕命聖者」悠然收起,笑道:「這就是為師行走江湖,未遂敵手的『陰陽神功』,哼!如不是『玉真子』那老鬼埋炸藥,使我內臟震動受傷,運不起『陰陽神功』,否則,叫他們一個個屍骨無存,嘿嘿。」
言罷,連連咳嗽,他真力消耗甚多面色不由又漸蒼白。
越飛暗道:「師父受傷之餘,『陰陽神功』尚如此利害,如果沒有受傷,不知更要厲害幾倍。」
第六天深夜,「絕命聖者」一身武功,已經全部授給了越飛,在這六七天中,越飛深覺他和老人的情感,比六七年還長,他暗下決心,誓將恩師仇家一一消滅殆盡,眸子中間,第一次露出了怨毒的神色。
第七天瞬眼即至,這天,「絕命聖者」臉色蒼白,向越飛道:「為師即將逝去,記著,江湖人心險惡,你不殺他,他必殺你,為師即是例子。」又道:「飛兒!靠近我坐下。」
越飛依言坐下,忽覺得「命門」「氣海」兩穴,一股熱流循環全身三十六大穴。通向丹田,打通了任,督二脈。越飛忽覺全身真氣,平空增加何止一倍,不由大喜過望。
卻見師傅面如紅棗,兩目已閉,全身骨骼一陣亂響。
越飛大慟,痛淚汩汩而出。
「絕命聖者」微喟一聲,一代奇人,就此長息。
雖然世上沒有一個人說過他一句好話,可是越飛心坎之中,卻深深的懷念著他。
越飛呆呆的低泣一回兒,含淚葬了師父遺體,方才收拾包袱,長嘯一聲,向西方一掠而去。
大地平靜,冷風肅肅,剎時霜雪又掩沒了大地。
韶光易逝,漫長的五年過去了,這五年中,江湖上多少奇人怪傑隱去,年青英傑輩出,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武功山一座土地廟旁,今晨平空多了一束鮮花,和一堆燒燬的紙灰。
口口口
「括蒼山」,這個風景奇絕天下的名山,入夜之後,總有一個年已弱冠,身穿黃衫的俊美書生,徘徊在山腳之下,望著高聳入雲的山峰,喃喃自語道:
「唉!師傅叫我七夕節到『括蒼山』『日月洞』取金騰月戟兵器,但我……找遍了括蒼山,也沒有發現像先師提過那模樣的山洞,真奇怪,到底在什麼地方呢……。」
他計算日期,今天不正是七月七日嗎?「嗄!先師不是說過絕對不能挨過二更?否則再也休想找著了。」
言到此,猛一振神,睜開精光迫人的眸子,往山圍四周搜索。
忽然他眼光停在東南言山腰凸出來的一塊磐石上,毫不遲疑,縱高十丈餘,如大鳥臨空,半空一轉,人已落在磐石之上。
他四處略一觀察,半響,他歎了一口氣,露出極端失望的樣子。
正當他要照原路縱退之際,忽然側耳傾聽,似乎有一種像勁風刮過草水的聲音,絲——絲——的,越來越近,一股琉璜味已自傳來。
他猛然一愕,一個念頭在腦裡如閃電般一逝而過。
來不及再思索,身形已自縱往別處,尚未落地,剛才停身的大石突然「轟」的一聲爆炸,滿天大小碎石,繁星般灑落,堆得山腳之下,像一座小山似的。
他暗自喚了一聲「僥倖」幸虧沒冒昧行事。突然山腰露出一個小洞,他不由一怔。
但見那洞直徑約摸二尺,洞內陰風陣陣襲出,顯得此洞深不可測。
少年書生暗吸一口真氣,骨骼一陣抖擻,喀……喀……暴響,一個人頓收縮成三尺小孩子一般大小。
少年運起「御肌縮骨功」鑽進洞內,又一陣骨胳響聲,那少年又回復原態了。洞內高可三丈,寬丈餘,四壁光滑,似用大理石砌成一般,洞頂條條鐘乳垂直如玉,晶瑩光亮,洞天福地,甚是美觀,洞中央有一付石像,面目酷似先師,栩栩如生。
少年連忙整衣肅客,叩了三年響頭,正四下張望,忽然洞側傳來軋軋……之聲,少年書生抬頭一瞧,不由一聲驚呼。
原來那酷似師父的石像,不知何時隱去,替代的是一個三尺長,六寸半徑的鐵匣子,少年知道此鐵匣內,就是師父成名武器:金騰月戟,忙又恭恭敬敬行了禮,便想打開鐵匣。
但四處找了半天,始終找不出一點裂縫把手,不由情急起來,也不考慮,雙手運足真力,猛然擊下。
又聽「轟」的一聲大響,震得四壁「嗡嗡」傳來回聲,鐵匣仍然毫無損害。
少年書生暗想道:「這掌何止千斤重力,就是純鋼也會震裂,這鐵匣看來毫不起眼,恁地震他不開,我偏不信。」
他微一提氣,雙掌竟用十成真力擊下,又「轟」的一聲大響,鐵匣乃思師採取南海萬年寒鐵鑄成,再鋒利的寶劍也休動他一毫一髮,何況掌力?
少年書生將鐵匣從他裡取出,拂去塵土,在鐵匣北面找到一條極細,幾乎肉眼也看不清楚的黑線,暗用內力,將黑線一頭撕掉,左手用力一撥,鐵匣「霍」的一聲,頓被打開。
突然金霞萬道,電射而出,瞧得少年幾乎睜不開眼睛。
只見它全體通紅,約有三尺來長,戟頭成碧玉色,閃閃發出碧綠清光,兩旁各有倒鉤一個,除把手五寸外,戟身鋒利當常,寒光暗泛,鱗甲閃閃,好不美觀。
少年用勁一舞,鱗甲片片豎立,兩倒鉤中暗藏金珠一十八顆,騰身並有小孔八處,舞到急處,噓噓怪響,好不驚人。
少年將金騰月戟套上皮套,隱去金光,束在身上,正想出洞,忽聞一陣香味隨風飄來,不由心中一動。
少年隨香尋去,找到洞的盡頭,發現一株五尺多高的小樹,斜生在洞壁上,乾枝呈黃綠色,正長著六、七個碗大的黃色果子,那樹枝似容納不了這果子的重量,枝幹彎曲,幾乎觸到地面。
少年心中一動,摘下一顆就往口裡送,但覺這果氣味芬芳,汁液甜美,一口氣吃了四、五個,精神大振,又摘下另外兩個揣在懷裡,走出洞外,攀緣下山。
口口口
行至山腳,已是薄暮時分,少年一看四周無人,乃展起「凌虛輕功」,人如一縷煙般,向城裡飛馳而去。
「括蒼山」東六十里「吉龍城」,今天正逢一年一度的趕集日子,大街小巷,人影晃動,顯得十分熱鬧,這時客棧,酒樓,到處擠滿了人,三教九流,無所不包,那一番喧嘩景象,確實少見。
「吉龍城」最大酒樓為「歸來鄉」,傳聞名儒柳宗元曾來此一遊,並在「歸來鄉」題了一首詞叫「歸來」,「歸來鄉」因而聲名大噪,又逢今天熱鬧的日子,愈發門庭若市,掌櫃夥計忙得團團亂轉,不可開交。
摟下盡坐些小生意人,老百姓,走江湖的,濟濟一堂,不時傳出大笑之聲,烏煙瘴氣,杯盤狼藉。
樓上就不同了,儘管下面如何叫嚷,還是一片平靜,裡面儘是些地方上頗有名氣的鄉紳、富家、名士、他們愛乾淨清淨,倒不在乎花幾個錢。
此時走上一個身穿黃衫弱冠年紀的俊美書生,只見他生得劍眉星目神儀內蘊。秀逸奪人,舉目翩翩,矯健不群,鳳目開合間似有一道寒光,懾人心魂。
他走到窗旁空位上坐下,呼來酒菜,也不講話,慢慢吃食。
半響,那黃衫書生推開酒杯,凝望窗外江水,似乎甚為感慨,不由吟道:「時難年荒世業空,孤子羈旅奔西東;家園逢仇遭大難,隻身流離道路中;弓影暗悲孤飛雁,辭根化作九秋蓬;俯視江水如垂淚,仰望白雲猶拋絮;孤鴻振翼唳雲端,蛟龍出池飛長空。」
聲色悲壯,如裂金石,節拍有力,十分悅耳,書生吟罷,不由微喟一聲。
這時樓上又來了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青年貴公子,似乎比那黃衫書生更為俊美瀟灑,只見他面色白皙如玉,鼻樑挺直,極為神俊,風目有神,但雙眉細長如柳,缺乏黃衫書生那股英挺之氣。
他朝四周略一打量,走到靠窗一個空位坐下,無巧不巧正坐在那黃衫書生對面。
只聽他一呼喚!
「喂!夥計,快把酒菜端來。」
黃衫書生微皺劍眉,暗道:「怎麼這般年紀,還是一口氣童音。」
心裡想,眸子不由向那年青公子望去,正好對方也一抬頭,四目對個正著,黃衫書生含笑點頭,那年青公子卻不知怎的,面頰上立即飛上一片紅霞。暗想:
「這黃衫書生恁地俊美。」
見書生正不停的瞧著自己,連忙轉過頭去,不敢再望,心頭不由浮上一股異樣滋味。
黃衫書生猝見他時,心中暗暗存著惺惺相惜的心裡,但見他掉頭別顧,心中不禁微慍,想道:「這般公子哥兒,目空一切,自命不凡,理他作甚?」
想著,自顧掉頭瞧著江水,不再理會那青衣公子。
正在這時,旁邊響起一陣粗暴的聲音:「狗養的孫子,酒菜還不給老子端來,老子一發脾氣,不把你這個爛店搗得稀爛才怪!」
店小二見來人,一上樓就大罵自己,心中大怒,正要反唇相譏,頭一抬,驟見來人,嚇得他冷汗直冒,嘴巴倏的閉上,連應五、六個「是」字。
黃衣書生正望著江水出神,猛聞來人大吼,劍眉向上一挑,暗道:「這人怎麼出口如此下流粗暴,必不是什麼好東西!」又想道:「何必與這般人一般見識,只要人不犯我,天大的事我也不管,先師不是這麼說過嗎?」
意念閃電掠過腦際,面上又自恢復常態。
樓上進來三個大漢,為首一人,高可七尺,濃目環眼,面目凶狠,衣著雖甚華麗,但掩不了那股粗暴形象,後二人短小精悍,雙眼細小,談笑間露出一口黃牙,十分惹人厭惡,第三個油頭粉面,臉孔也較清俊,但兩眼約帶斜視之態。
樓上原坐著兩個「公差」模樣的人,一見來人,連忙起身迎道:「烈大爺!黃大爺!焦大爺!近來可好?我們老爺正想念著大爺們呢?」
那被稱烈大爺的漢子「哼」的一聲道:「托你老爺的福,還算不錯,你倆回去帶個信,說我烈虎向他老問好,改日再行拜見。」
這兩個公差模樣的人唯唯諾諾,竟自下樓而去。
那叫烈虎的漢子,環眼望了黃衫書生一眼,突然喝道:「那裡來的雜種,不打聽老爺愛坐什麼地方,還不快滾,當心你腦袋搬……」
黃衫書生一聽這漢子罵自己「雜種」,不由心中大怒,正待發作,卻見這漢子「搬家」的家還沒講完,就「哇哇」大叫,口裡鮮血直冒。
黃衫書生張目急視,猛見那青年貴公子朝自己微微一笑,心中就明白了八分,不由心中暗笑。
那姓烈的漢子見自己話尚未說完,便覺一個黑忽忽的東西極快打來,來不吸閃躲,「噗」的一聲,被那團東西打掉兩顆門牙。
原來那青衣公子,一來就是恨他出口下流,見他胡言亂語,不由怒不可遏,在桌上取了一根骨頭,打掉惡漢兩顆門牙。
他自己也不知怎地,自見了黃衫書生,心中就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見這大漢侮辱黃衫書生,就好似侮辱自己一般,骨頭擲出後,忽見書生面露笑容,瞧著自己,心中不由一陣「碰碰」亂跳。
那叫「烈虎」的漢子原來是「吉龍城三霸」之首,平日仗著武功精純,魚肉百姓,誰都畏他三分,老百姓暗中給他取了一個綽號叫「惡虎」,可見他如何為非作歹了,沒想到今天「陰溝裡翻船」,被打掉兩顆門牙,還不知是誰幹的,試想他如何不氣?
大怒之下,怒瞼凶目四下搜索,許多膽小的人,紛紛離座而去,恐怕殃及池魚,平白遭受災禍。
剎那間,人已走了大半,只有三兩膽量較大的,平日受他惡氣,早已不忿,難得今天他碰到煞星,吃了大虧,倒要瞧瞧他如何被懲。
惡虎目光一閃,瞧見青衣公子微微發笑,心中認定,伸手往腰間一摸,滑啦啦取出一條碗來粗細,五尺餘長的銅鞭,一聲暴吼,奮身撲上。
突然眼前一花「拍」,又挨上一記耳光,臉上熱烘烘的現出五個手指印,氣得他目眶欲裂,大叫一聲,又自撲上。
旁側跟烈虎一道來的兩個大漢,也自摸出兵器,一擁而上。
青衣公子瞟了黃衫書生一眼,清叱一聲道:「惡賊!到樓下來,讓你瞧瞧本公子的利害。」
言罷,一晃身,人已飛身下樓,身輕似弱,飄飄落在樓前空場上,黃衫書生不由叫一聲「好俊的輕功。」
這時,三條灰影在暴叱聲中跟著躍樓而下,黃衫書生付過酒資,跟著人群,擠了進去,只聽群眾竊竊私語:「惡虎今可碰到對頭了,這廝平日欺負咱們,老子恨不得剝他的皮,吃他的肉。」
另一人忙喝道:「侯老二,你多喝了兩杯就胡言亂語,當心烈虎嘍囉聽到,又被抓去受罪。」
黃衫書生向場中望去,見烈虎與那矮漢子,舞起一團刀光鞭影,猛攻青衣公子,青衣公子手持一柄青光四射寶劍,左攔右遮,纖小身裁,如柳絮般的東飄西落,甚是輕靈美妙。
油頭粉面的漢子最是狡猾,一邊用下流污穢的話亂罵,一面偷空打暗器,氣得那青衣公子柳眉倒豎,牙根緊咬,鳳目圓睜,玉面通紅,心浮氣燥,逐漸落了下風。
青衣公子劍光輕靈,突然向烈虎頭頂,一招「穿雲入月」,劍未到,人影已至。
烈虎忙用銅鞭往上一封,只聽見「嗆」的一聲,兩般兵刃接觸,發出一聲大響,金星四濺,青色寶劍竟被蕩橫開去,公子兩臂橫叉,空門大露,烈虎一見大喜,足進連環,長鞭運足氣力,往斜一舞,倏的摟頭下擊,鞭風犀利已極。
公子似已力盡,喘聲連連,想躲閉已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猛聽烈虎,痛吼一聲,長鞭脫手飛起丈餘,雙手緊蒙兩眼,鮮血汩汩從指縫流出。
青衣公子暗叫一聲慚愧,知道有人暗中相助,也不說破,叱道:「爾等快滾,今天本公子不為已甚,暫饒你一命,下次再犯到我手裡,叫你能逃公道。」
同來的矮子與那油頭粉面漢子,聞言狠狠瞪了公子一眼,道:「相好的,別走遠,大爺們自會找你算賬。」
扶起烈虎,頭也不回,急奔遁去。
黃衫書生走了過來,含笑說道:「公子學究天人,武藝不凡,想必得奇人異士親授,能否告知今師名諱?」
青衣公子聞言忙道:「相公客氣了,不便奉告,尚相公見諒。」
黃衫書生見他似有苦衷,也不再追問,淡然一笑道:「在下不過羨慕公子武藝不凡,知道令師必是一位德高藝精的老前輩,心存瞻仰,既然公子另有苦衷,在下也不相強,既然無事,何妨再上樓飲杯水酒,隨便敘敘?」
青衣公子聞言,不由「噗嗤」一笑道:「相公怎地如此謙虛,口口聲聲『公子』,實在不敢當,我今年十七,似比你稍小,如蒙不棄,就叫我一聲『景玲』老弟就行了。」
說完,兩頰忽地飛上一片紅暈。
黃衫書生見這位新識賢弟,臉皮如此薄,也自莞爾,只道他初出江湖,不善交際,當下也不在意道:「愚兄越飛,癡長你兩歲,就托個大,叫你一聲賢弟羅。」接著又隙道:「賢弟!你長得真俊……不知那位姑娘有福,能得賢弟……」
驟見這位賢弟臉若紅霞,低頸垂首,羞不可仰,連忙住口。
兩人賞觀景色,天色漸晚,越飛忽問道:「賢弟!你現住在何處?」
景玲道:「小弟現暫居『撫臨』客棧六號。」
越飛忽的驚叫道:「賢弟,愚兄住在『撫臨』客棧七號,咱們竟住在隔房,真是太巧了,走,走,咱們一同回去,夜半來個『抵足夜談』,豈非一大樂事?」
景玲聞言不禁紅飛臉頰,抬頭瞧越飛說得十分真摯,這才放下心來,越飛也沒發現他神情有異,見他半晌不語,連忙問道:「賢弟,你怎麼了?」景玲忙應道:「沒……什麼,適才小弟不過忽然想起一樁事,一時失神,忘了回答。」
越飛「唔」的一聲,也不再提了。
口口口
這夜天色朦朧,星兒隱蔽,伸手不見五指,忽然「撫臨」客棧,竄出一條黑影,快如鷹隼,只見那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眸子,體態輕靈,絲毫不帶一點聲息。
那人伏在瓦上,似乎在傾聽什麼,忽見他一長身,雙後後推,整個身體如箭般,向前飛出十餘丈,這種身手,委實罕見。
那人身形畢直,落在樹枝上,樹枝雖只有寸來粗細,但黑影落在上面,卻不動分毫,足見這人輕功已達「臨空換氣」的地步。
忽見他雙掌朝後一揮,人又縱出十餘丈遠,這人展開武林絕傳輕功「凌虛飛渡」,向前馳奔,剎那眼,消逝不見蹤影。
第二天上午,「撫臨」客棧,忽有一位衣服華麗,面貌俊美的年青公子匆匆走進來,舉手推開七號門房,走了進去,見裡面的人還呆在床上,不禁莞爾一笑道:「越飛兄,快起床,小弟告訴你一件事?」
床上躺著一個俊美書生,手中拿著一本書,正在朗吟,聽了青衣公子呼喚,急忙下床,問道:「什麼事,賢弟如此匆忙?」
猝見景玲低垂著頭,一付羞窘模樣,再看自己,只穿一件內衣,連忙把衣衫穿起,心中暗想道:「這位賢弟面皮也太薄了,動不動就像女兒家一樣害羞?」
景玲這才說出一番經過:
原來景玲一早起了床,越飛還沒起身,盡自就到街上走走,忽見一群人竊竊私議,忙擠入人群中,只聽一人說道:「王五,你說怪不怪,昨天夜裡,『惡虎』家裡突來一位俠客,把『惡虎』那群狐爪狗黨。戲耍了一頓,連來人臉都沒有看清就被來人擊得傷亡大半『惡虎』被點了死穴,玉面虎出遭了報應,只有『矮腳狼』逃了個沒蹤沒影,咱們『吉龍鎮』又太平了哈!哈!哈!……。」
另一人接道:「李二狗,你且慢高興,聽『惡虎』家小廝,小二子說,那『矮腳狼』是俠客故意放走的,『矮腳狼』回山必定請惡虎的師父出山尋仇,你想想看,一個『惡虎』就不得了呢?他師父當然更厲害,聽說練成了什麼毒掌功夫,今年『茅山五鼠』那等兇惡人物,去尋他霉氣,不料才對拆不到三十招,被他那剛練成的什麼毒掌打落萬丈深淵,屍骨無存,這次來到咱們『吉龍城』,咱們休想再過太平日子了。」
那被叫李二狗的不服道:「惡虎的師父這次出山,只找蒙面俠客報殺徒之仇,關咱們屁事?哎!對了!聽那小二子說,那蒙面俠客,好像是昨天打瞎『惡虎』眼睛的公子。」
景玲在旁,暗自驚心想道:「茅山五鼠」何等厲害角色,尚被惡虎之師,不出三十招以一種毒掌打落萬丈深淵,可見惡虎師父武功之高,自己決非對手,那惡虎平日敢威作福魚肉百姓,原來有這樣一個武功高強的師父做後台,無怪他飛揚拔扈目中無人了。
又想:「不知那位俠客,路見不平。替百姓除害,而竟把事情攔到自己頭上。」
心中有事,閒話再也聽不進耳,匆匆走回客棧,忙把這事告訴大哥。
兩人說話之際,店小二匆忙奔進房來,顫抖的說道:「公子!不好了,客店四周圍了一大堆兇惡的漢子,說要找你討命,遲了,他們要拆店,求您快點出去吧!」
景玲見店小二那付驚慌失措的樣子,知道事已臨頭,忙道:「大哥,請你稍等待一會,小弟出去看看。」
說罷,猛一頓足,身形拔起三丈多高,落在牆上,身形一展,又拔高丈餘,落在店外空場之上。只見七、八個大漢,氣勢凶凶的喝問店家,只嚇得那店家面色蒼白,四肢發抖。
景玲看得心頭火起,突然冷笑一聲,喝道:「哼!什麼人要找公子爺麻煩,儘管出來,威赫百姓,算什麼英雄好漢。」
為首一人,年約花甲,但卻毫無一點龍鍾之態,三角眼隱露凶光,聞言,注視了景玲一會,冷冷說道:「無知小狗,既把老夫徒兒打死,還敢在老夫面前逞狂,老夫如不把你活活剝皮,從此就不叫『毒掌追魂』。」
景玲聞言猛然一驚,忖道:原來「惡虎」的師父就是那早年橫行黔滇一帶,五年前傳已退隱的「毒掌追魂」,自己師父早年曾與他鬥過一次,兩人足足打了五百多招,還不分勝負,武功利害,可想而知,自己萬萬不是對手,不覺暗一咬牙,冷笑道:「不叫『毒掌追魂』,就叫『毒掌斷魂』吧!」
老者聞言,陰笑連連,也不說話,突然腳踏七星步,運力一推,一股勁風雜著一陣腐屍臭味,往景玲胸前疾襲而到。
景玲一聽掌風強勁,立知利害,連忙從高丈餘,向後急退,動作雖快,奈何勁風無孔不入,景玲已吸進少許腐屍氣息。
她只覺頭腦胸口一陣悶漲,混身無力,暗叫一聲「不好」,連忙運功封住不使腐毒流竄入人心臟及全身三十六大穴,一面從懷裡取出一顆「青草解毒丹」服下,才稍感清醒。
暗暗吃驚道:「這老兒的『白骨毒掌』怎地如此利害。」
猛記起先師提過這「白骨毒掌」,乃明末-隱士所創,這隱士在無意中得了一部「白骨毒經」,找了一個隱密的洞穴,苦練了二十年,始告完成。
這隱士由於練成的武功過於歹毒,偏邪,對敵不分正邪,往往無形之中制人死命,致遭各派俠士不滿,終於在蒼鷹山被各派好捭三十餘人圍攻,擊落萬丈深淵,但乃有五、六人中了隱士臨死「白骨毒掌」一擊,終身殘廢,可見這「白骨毒掌」的確利害非凡。看情形這「毒掌追魂」只練成四成功力而已,但也不同凡響了。
景玲一退之後,喘息片刻,將身一湧,再次和「毒掌追魂」動上了手。
老人長笑一聲,又將「白骨毒掌」發出,立將風生百步,勢如倒海排山,夾著毒氣撲至,聲勢威猛絕倫。
景玲一聲清叱,手中寶劍,閃出一道青霞,忽上忽下,時左時右,青霞中一條瘦纖身影,上下竄動,端的美妙已極。
老者亦非庸手,只瞧他竄高縱低「白骨毒掌」夾著呼勁風,不時乘隙襲擊,雙手各搶先機,轉眼間,兩人對拆了五十餘招,那道青霞忽而漸漸緩慢。
景玲知對手武功極高,且練有歹毒的「白骨毒掌」,自己萬不是敵手,故一上手就展開師門絕技,七十二招「柳葉劍法」,身形飄動,捷似風馳,右手舞起斗大劍圈,猛攻「毒掌追魂。」
初時,景玲仗著輕功高絕,圍住「毒掌追魂」團團亂轉,使「毒掌追魂」一時之間捉摸不定,「白骨毒掌」連人影都碰不到,漸漸看出景玲這套劍法的妙處。
掌法一變,沉若山嶽,掌出腳踏,沉厚有力,景玲頓覺四周黨風緩緩縮攏,壓力大增,不由大吃一驚。
手中青劍緩了一緩,立覺一絲毒氣撲至,想阻擋,已自不及,一時頭痛如絞,一身肌肉不由自主的抖顫不停,喉乾嘴裂,冷汗如漿而出,四肢軟弱,搖搖欲倒。
毒掌追魂,嘿嘿冷笑,連足功力,一掌劈下。
景玲雙目一閉,暗叫道:「我命休矣!」
驀覺一聲長嘯,聲如龍吟,響徹雲霄,歷久不絕,嘯聲中,一條黃影,疾如電光一閃而至。
人未到,一股柔和堅韌罡氣,立將自己帶出十幾步遠,耳旁聞得「毒掌追魂」一聲慘呼,接著勁問「太衝穴」一麻,就不省人事了。
過了幾天,江湖上傳開了橫行西南五省的「毒掌追魂」與他六個徒弟,一日之間,被一個身穿黃衫,面套布的怪客,舉手投足間,制於死地。
口口口
大年初一這晚,南昌道上忽有一條黑影飛馳,疾如石火電光,手中還隱隱抱著一團東西,只見他右手夾著一團像人形的東西,左掌朝後一送,身形猛的竄起七、八丈高,隱入樹林之中。
夜深人靜,行人絕跡,星兒隱入雲層,冷風颯颯不絕,樹林中忽而轉出一聲歎氣,像幽靈,使人聽了毛骨竦然。
這時,樹林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全身上下用黑布裹著,只露出二隻亮晶晶的眸子,雙手橫抱著一個身穿青衣的俊美人兒。
她頭巾已失,露出烏油油細發,原來還是一位姑娘,看輪廓,確是個絕色少女,此時她似乎失去了平時的嬌媚姿容,只見她玉面蒼白,秀目緊合,身子不停的抽搐,好似中了什麼歹毒掌力,不勝痛苦之狀。
黑衣人雙目呆呆緊盯著她的面龐,似乎不勝驚奇,漸浙他移開目光,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賢弟啊!原來你是女扮男裝,怪不得你舉止與口腔像姑娘家,那廝『白骨毒掌』,真利害,如不是我拼著略損真力,護住你心神一口真氣,否則你早就毒發身亡了,但是這樣下去,只能略為延長你的性命,並不能使你痊癒如初啊!唉!怎麼辦呢?」
突然,左手無意中觸及腰間硬鼓鼓的東西,猛然記起一件事,不由大喜過望,連道:「真糊塗,怎麼就沒想到『它』呢,害賢弟多受些活罪?」
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匣,倒出一粒,晶瑩滑目的「龍涎膽」,塞進她口中。
然後,替她解開「穴道」,盤膝跌坐,將景玲扶在身前平躺著,暗自運起武林絕傳秘技,「陰陽神功」。過了一頓飯光景,只見他七孔忽然緩緩冒出一股白氣,漸漸由淡而濃,由少而多,不一會,那股白氣漸轉為紅色。樹林雜草間也籠罩著一片紅光,驚起一群宿鳥,往別處飛去。三百年來絕傳的「陰陽神功」,竟在此處顯現了。
黑衣人雙目緊閉,兩手平伸,髻眉皆張,面上肌肉收縮不止,愈來愈快,也越發緊張。
原來他只知「陰陽神功」對敵時,無攻不無,無堅不挫,威力極大,至於是否能療傷,卻連他師父出從沒提起。
他冒險以「陰陽神功」為「景玲」療治內傷,也許是「景玲」那張千嬌百媚的臉籠激起他的勇氣,或許是她那痛苦,憔悴之態,令他慈憫,他終於鼓足最大勇氣,冒險嘗試。
那股濃厚大紅真氣,忽而略帶紫氣,他知時候到了,來不及解開鈕扣,一把將景玲的衣衫扯成粉粹,只剩下一件粉紅色褻衣,雪白肌膚,隱約可見,玉乳雙峰半露,隨嬌喘起伏頻動,陣陣幽香如蘭似營,不由他看得呆了一呆,心口亂跳。
正正心頭猛跳之際,忽覺丹田有一股熱力竄動,不禁大驚,知道一個不慎,就要走火入魔,連忙緊斂心神,眼觀鼻,鼻觀心,這才把那股熱力壓制下去,嚇得他冒了一身冷汗,暗叫慚愧。
不敢怠慢,雙掌分別按住玉乳兩旁,「氣海」「將台」兩穴,入手細嫩,滑膩異常,猛運足真力,掌心頓時冒出一投大紅而略帶紫色的真氣,侵入體內,通過全身三十六大穴,緩緩將毒氣迫出體處。
半響,景玲開口一聲嬌呼道:「好熱呀!」
美目微暉,瞧見自己被一個全身黑衣籠罩的陌生男人,雙掌透出一熱力,按在自己乳旁,不由羞驚交集,嬌喝一聲,一掌朝黑衣人胸前拍去。
眼見就要打著,景玲心中一動,就在掌將到又未到僅離胸三寸遠的地方,倏然將手向旁滑出。
一見那黑衣人,雙掌仍原式不動的按在自己胸口,熱力更熾,再見那黑衣人雖黑巾蒙面,只露出兩隻精光四射的眸子,但他累得遍體汗如雨下,連面罩潮顯了,知道對方正以本身真力為自己療傷,不禁暗暗感激。
但自己一身羅衫盡除,只剩粉紅褻衣,卻又羞恨交加,恨不得覓個地洞鑽下去。
她一個姑娘家,守身如玉,平日男人碰她一下都不行,何嘗受過人家這般相待?牙齒緊咬,心中一急,不由得細聲低泣起來。
黑衣人見她轉醒,面頰恢復血色,方長噓一口氣,擦擦汗,面露喜容道:「姑娘!你身中『白骨毒掌』,雖經在下用『陰陽神功』與『龍涎膽』治癒,但血氣虧聽風甚巨,不宜妄動真氣,必須靜養七天,始能恢復原來功力。」
那景玲有生以來,連父母都不肯稍示的地方,今日連遭生男人撫摸遍至,雖是情急相救但叫她怎不羞煞,恨煞?
她暗下決定,不是殺掉那黑衣人,然後自盡,就乾脆嫁給那黑衣人。
不相識,不知他品貌如何,更自己尚有一個心上人呢?
這個問題使得平日嬌叱武林,綠林宵小聞風喪膽的「金針女俠」,哭笑不得,進退兩難。
突然她仰天幽幽一歎,瞬間玉容驟變,右掌運足真力,猛然自拍「天靈穴」。
黑衣人面帶笑容,正要安慰幾句,猛見景玲自拍天靈穴,不由大吃一驚,忙揭面罩,用打暗器手法擲出,休看這塊面罩輕飄飄不到一兩重,但在這黑衣人手裡,卻不亞一塊石片。「拍」的一聲,面罩早已擊中景玲右肩「赤台」穴上,景玲只覺右肩一陣酸麻,手臂再也舉不起來,抬頭一望,當她看清來人之後,不由驚喜萬分,嬌虧呼道:「大哥!是你!」
眼淚再也不控制不住,像決堤河水、淚淚流了出來,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遇見親人一般。
黑衣人面罩一失,露出一張極俊美的臉孔,神儀內蘊,秀逸奪人,正是一別多天的越飛。
景玲猝然瞧見越飛,不知道是悲是喜,含羞低下頭來,楚楚可人,我見猶憐……。
越飛微笑道:「賢弟,哦不,該叫你玲妹,你化裝真也高明。愚兄被瞞在鼓裡,竟一點也沒有發覺,若不是今天為你治傷,也許一輩子,愚兄還不知道究竟呢!」
見景玲低頭不語,含笑道:「都是愚兄不好,害你平白多受許多活罪,來,來,快把眼淚擦乾,罰為兄的背你走路!」
景玲聞言臉生紅暈,秀目含情脈脈注視越飛,似有干言萬語,要身他傾吐,四目相接,想起剛才之事,不由又羞得娥眉低垂,幾乎碰到胸襟。越飛抬頭一望天色,東方已漸呈肚白色,知道此刻再不走,等行人一上路,就不方便了,忙道:「玲妹妹,你體力尚未恢復,我背你走好了!」
景玲假裝失去了平日大方之態,羞答答地應了一聲,但仍未站起身。
越飛這才記起,適才她衣掌被自己情急療傷時撕得碎衣片片,只剩薄薄一件褻衣,試想她一個大姑娘,如何不羞,暗罵一聲糊塗,脫下外衫,給景玲穿上。
然後一把抱住景玲纖腰,運力一縱,人已拔起七、八丈高,展開輕功絕技「凌虛飛渡」,疾若鷹隼,往城內急奔而去。
景玲纖腰被抱,胸口緊貼越飛胸前,不時震動磨擦,她一個姑娘家,那會有過如此遭遇,不由羞得粉頸緋紅,心頭卻又有種異樣的感覺。
越飛一陣急馳,來到城內,找了一間店棧,也不理會店伙懷疑神色,放步而入。
越飛將景玲安置在一間房間之內又叫來夥計,命他去買一套衣裳。
景玲就在客店之中,將自己身世,簡單說了出來。
原來景玲本名「金玲」,世居雲南梧桐,雙親早年行走江湖,博得「蒼山雙劍」美號,父親金蓋隘,為人正直,好義,自從生下金玲後,動極思靜,壓倦江湖恩恩怨怨永無了日,遂在梧桐西七十里地一清靜之所,隱居下來,悠悠自得,樂也融融。
好景不常,一日路經一片樹林,忽聞叱喝與兵刃相擊之聲。
走近一看,只見三、四個面貌兇惡漢子,圍攻一個年已花甲老者,那老者武功高強,但對手身手亦不弱,且人多勢眾,採取車輪戰,老者已呈敗狀,氣得他指著一個年青而面貌邪惡的漢子破口大罵道:「好不要臉的惡賊,老夫在梧桐見你惡跡纍纍,正想替老百姓除害,不料你這廝假面虛心,口口聲聲悔改,重新做人,老夫頤念上天好生之德,暫饒你一命,不道你怙惡不悛,居然糾眾前來暗算老夫,天良何在?像你這般禽獸不如的東西,老夫老夫就是死也不瞑目,你等著瞧吧!終有一日,俠義中人會把你碎屍萬段。」
那面貌邪惡的年青人,嘿嘿冷笑道:「老鬼!你活得嫌長了,少爺在梧桐一時失手被擒,被你連番欺辱,此仇此恨,山高海深,今天讓你瞧瞧少爺手段,給你們這色平日自命俠義中人一點利害嘗嘗,你就是罵到口乾舌焦,少爺也不在乎,嘿嘿。」
說著,長劍加勁猛攻,一旁的金蓋隘早瞧得怒火高張,一聲大喝,縱身面出。
那面貌邪惡的年青人聞聲不禁大吃一驚,一聲來人面目竟是綠林黑道聞名喪膽的煞星「蒼山雙劍」,嚇得他頭也不回,疾掠數丈,急急逃走。
金蓋隘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逕自回家,但第四天夜晚,金蓋隘正抱著玲兒戲耍,窗外忽飄來一陣嘿嘿冷笑,聲音不大,卻清晰異常。金蓋隘大吃一驚,忙把玲兒放在床上,雙後一揮,燈光頓滅,打開窗戶,跳落院中。
四處一望,那有半點人影,正想回房,東邊大樹下忽又傳來「嘿嘿」冷笑之聲。
大喝一聲,展開輕功提縱術,拔起三丈來高,朝大樹撲去,人在半空,忽見一條黑影,疾如奔弦強弩,呼呼,往別處竄去,不禁大怒。
展開全力,一陣急迫,兩人閃電般奔出十餘里,金蓋隘忽暗想道:「這廝輕功明明與我不相上下,老是拋不脫似的距離十丈左右,莫非這廝懷有什麼鬼計?」
猛然想到自己中了來人調虎離山之計,心中一急,忙收住身形,一轉身朝家中飛奔,不一會,已來到家中。
只見妻子一陣歷嘯嫁叱聲,不由大驚。
閃身進來,見自己妻子正與一個身體矮小,骨瘦如柴,雙手特長的漢子斗在一塊,她披頭散髮,滿身血污,但手中一柄銅劍,卻如滿天星雨朝矮人猛攻。
旁邊立著二人,為首一人年約六旬,藍布大褂,福字履,頭若巴斗,眸子開合精光四射,另一人正是那年青邪惡漢子。
金蓋隘這才明白過來,不由熱血沸騰,目眶盡裂,大聲喝道:「何方賊子,前來尋事,大爺與你們拼了。」
青銅寶劍猛一抖來,縱起三、四丈高,立時劍氣如冊,風雷交加,技葉飛揚,朝那打鬥中的矮子當頭劈下。那矮子猝見一團青光,夾著一條快若疾矢的影子,當頭罩下,暗叫不好,想親已是不及。金劍仍原式劈下。只聽一聲慘叫,那矮子一條右臂,活生生被金蓋隘砍斷,痛得他大叫-聲,朝後便倒。
旁立老人,兩眸倏然寒光暴射,也不見他怎樣做勢,一跨足,人已閃到矮子身後,伸手自懷中取內金瘡藥,將矮流血止住,再在他口裡塞進一粒丸藥。
這才一轉身,面若寒霜,冷冷說道:「我『雪山野叟』三十年前巳不問江湖是非,但卻不容有人背後辱罵老夫和傷害老夫之徒,你知罪否?」
金蓋隘沒料到他竟是三十年前聞名江湖的「雪山野叟」,聞言不禁大吃一驚,忙道:「老前輩明察,弟子並未在背後辱罵……」
話未說完,「雪山野叟」已搖手道:「不必多說!」
金蓋隘知道今天之事決不能善罷,久聞「雪山野叟」,生性極為護短怪僻,今一見面,果然不是虛傳。
「雪山野叟」道:「現在老夫給你兩條路,一條生路,一條死路,由你自選。」
金蓋隘道:「何是生路?」
雪山野叟道:「爾自斷雙臂,給老夫叩三個頭賠罪!」
「死路呢?」
「與老夫過招!」
金蓋隘聽了,怒火上衝,熱血沸騰,瞥了妻子一眼,傲然應道:「雪山野叟,我敬你年紀大,叫你一聲老前輩,不想你越老愈糊塗,你的寶貝徒弟,在外面為非作歹,你卻毫不過問,一味護短,金某雖然不才,倒要見識見識你那絕世武功。」
「雪山野叟」怒極狂笑道:「好狂的小輩,老夫就讓你死得心服口服吧!」
言罷,一聲歷嘯,聲震長空,雙掌一開一合,全身骨骼,格格作響,身子往下一挫,穿左掌,跟左腳,一攻下盤,一抓頸顎,聲勢驚人,用招老到。
金蓋隘猛的倒退丈餘,但「雪山野叟」如蛆附骨,學風又到,金蓋隘又退了四五丈遠,脫出掌風範圍,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暗一咬牙,又自撲上,展開成名絕技「大拋掌」,拚死搶攻。
老人冷笑一聲,雙掌加力,展開身形,人如數十條黑膨,在金蓋隘四周亂轉,眨眼問已遞了三十餘招。
「雪山野叟」似已不耐。怒嘿一聲,突然使用生平絕技「玄天九死子午罡氣」,運足真力,朝金益隘一擊而至。
一時邪氣彌空,罡風勁疾,金蓋隘想躲已遲,倒踏「七星步」,全身真力運足,一掌迎上。
但「玄天九死子午罡氣」,乃取萬年寒冰侵身所得,利害非凡,「雪山野叟」又掌臨身,「霍」的吐氣開聲,金蓋隘立覺一股奇大勁風壓到,眼前一黑,臉前如被千斤鐵錘擊中一般,臉骨盡碎,內臟翻動,慘叫一聲,身子飛起三丈多高。
慘呼了一聲,跌倒在地,氣絕而死。
金蓋隘妻子一聲悲呼,朝「雪山野叟」奔去,青銅劍一陣亂砍,完全一付拚命模樣,「雪山野叟」大怒,再次運起「玄天九死子午罡氣」,反手一掌,將她震起三丈多高,追隨亡夫到地下去了。
此時有一條黑影,偷偷走進金蓋隘房間,見床上睡了一個嬰兒,忙把他抱起來,雙目含淚喃喃道:「金蓋隘啊,你救了我一命,夫婦卻連遭殺身之禍,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蓋隘兄嫂!你們安息吧!我一定把你的女兒教養成人,練成武藝,為你復仇!」
說罷,朝西方拜了三拜,身如一縷輕煙,瞬間隱去不見……
金玲一口氣說到這裡,已哭得淚人兒似的,越飛身世與她同樣淒慘,頓生同病相憐之感,細細安慰,金玲拭去淚痕,經他一陣好方相慰,這才破涕為笑。
時間已至晌午,客棧前忽來了兩個身背長劍年約三十餘歲的中年漢子,雙目炯然,瞧他倆下馬的身形,武功身手似乎不弱,他倆走進客棧,大聲呼道:「帳房的,快給我倆找一間乾淨的房子,把馬牽去餵,要上好的食料,知道嗎?銀子是少不了的。」
說完,兩人逕朝裡面走去,正巧金玲走出來,兩人一見,眼都直了,暗道:「老子出道江湖也有十餘年了,就從沒見過這樣美的妞兒,這姑娘從那兒來的?恁地這般美麗。」
金玲此刻已復女裝,猝見兩個中年漢子,失魂落魄的瞧著自己,「哼」了一聲,正想發作,那邊店小二已傳來聲音道:「兩位爺們,房間小的已整理好了,請爺們過來看看中意不中意?」
兩人這才驚覺自己失態,互看了一眼,逕朝裡面走去,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漢子道:「師弟,這妞兒真美,我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美的姑娘,如能有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我孫康,死復何憾?」
另一個被稱師弟的道:「師兄,你說得不錯,小弟亦有此感,不知她是那方人兒,倒要打聽打聽,就憑咱們哥倆兄這付身手,難道還得不到她垂青嗎?」
那叫師兄的猛一拍大腿喜道:「對,對,師弟你說得真對,我們的身手在武林中亦非泛泛之輩。」
兩人咕嚕咕嚕正談得口沫四濺.那邊房內的越飛,劍眉-挑嘴角隱噙冷削之色。
突然站了起來,一個閃身,縱到兩人房間之外,隔窗向內一望。
房內燈火明亮,坐著兩個中年漢子,好似正在談論些什麼似的,只聽那年紀稍長的道:「師弟,那雁蕩掌門人『玉真子』,真不是東西,瞧他耶驕傲樣子,絲毫沒有把咱們兩上放在眼內,你想氣人不氣人,咱們若不是奉師父之命往謁,早就翻臉了,就憑他那兩手輕功,暗器,妄想稱雄武林,得那天下第一的名號?哼!」
被叫師弟的漢子道:「師兄,不是咱們吹牛,只要恩師他人家把那『玄龜罡氣』練成,還不天下第一嗎?咱們那時再到雁蕩山,大鬧一場,出一口惡氣怎樣?」
兩人談笑間,窗簾忽風自動,桌前燈光突地升高二寸,直把他倆嚇得跳了起來,四下一望,又沒有半點可疑景象。
其中一人回頭一看,身後赫然立著一個黑衣人,大吃一驚,忙跳開二丈多遠。
黑衣人冷冰冰笑了一聲,兩眸露出兩道攝人寒光,緩緩向兩人迫來。
師兄弟倆人,一時怒在心裡,惡向膽邊生,同時喝一聲,用足全力,四掌齊向黑衣人擊到。
只聽「碰」的一聲大響,灰塵橫飛,黑衣人仍然佇立不動。
兩人大吃一驚,忽然黑衣人身形一閃,「將台」穴頓被來人點中,倒地昏絕。
黑衣人取出一張白紙寫道:「聖者破例,饒爾不死,取耳示儆,速回崆峒告知爾師『紅魔生』,老夫三月之內,必登山拜見,以報前次鷹山厚賜。」
最後題了「絕命聖者」四字,滿意的笑了一笑,把紙折好,放在桌上,一晃身飄出窗外不見了。
次日清晨,客棧後房,匆匆走出兩個低頭面喪的中年漢子,他倆不知何時被人割去雙耳,雖用傷藥塗上,乃紅腫如故,索了馬匹,一躍身,跳上馬背,朝北方急馳而去。
身穿黃衫,年青俊美的書生,朝那滾滾灰塵,奔馳的兩騎看了一眼,喃喃自語道:「啊!開始了,『絕命聖者』四個字,又要再次出現在江湖之上了。」
接著他冷笑兩聲,走進客棧,經過金玲房間時,見她正在收拾包袱,不由「咦」的一聲,金玲聞聲回頭,喜道:「大哥,小妹正想叫你,沒想你已起床了,咱們就走吧!」
「為什麼就走?」越飛不由一愕。
「報仇呀!你昨天不是答應要幫我嗎?」
越飛這才明白,笑道:「瞧你,想到報仇,一天也待不得,大清早就要動身,真淘氣?」
金玲嫣然一笑,催著越飛去收拾行李,越飛不願違背她的意思,忙加房逕自收拾去了。
這天午響,河南「泰進」城來了二匹駿奇,坐著一雙青年男女,男的身穿黃衫,頭帶青巾,人如玉樹臨風,秀逸奪人,女的身穿青色緊身衣服,年約十七、八歲,峨眉蛋臉,美目倩笑,窈窕身材,不勝嬌柔。
這兩人正是要往大雪山尋仇的越飛和金玲,他倆乘馬奔馳了一整天,腹中已餓,找了家酒樓,在窗口旁找到了一個空桌坐下。
越飛剛一坐下,忽聽身後傳來清脆的孩童聲音:「爺爺,你瞧,前面那位姑娘多美啊!姐姐,你平日老罵我鬼小子,這次你可遇到對手了。」
接著,一聲銀鈴也似的聲音叱道:「小黑,你不要亂嚷好不?被人聽到了多不好意思,這裡又不是咱們家,怎麼這樣隨便?長大了還得了麼?爺爺,你也不管一管。」
越飛忍不住一回頭,史見身後桌旁坐著三人,右邊一個老者,年近古稀,一身藍布大褂,福字臉,長眉鳳目,顏盼含威,正笑瞇瞇的瞧著他倆孫兒淘氣。左邊坐著一個十八、九歲千嬌百媚的姑娘,正在喝叱那亂嚷的小孩,小孩卻與他姐姐完全兩樣,小臉兒黑又略紅,靈活的眸子亂轉,一見就知他有一肚子鬼計,正與那少女吵得面紅耳赤。
少女忽一抬頭,見有人瞧他,面一紅,柳眉一挑,頓時嗔態盡失,臉頰隱含紅暈,芳心如鹿在撞,暗忖道:「世上還有這般俊美男人!」
在旁的小孩拍手笑道:「嘻嘻,姐姐臉紅了,這麼大的人也怕人家瞧,羞也不羞」,說罷小手直劃瞼兒。
少女狠狠瞪他一眼,小孩伸了伸舌頭,扮了個鬼臉,只瞧得那老者呵呵大笑,半響才道:「黑兒不可胡鬧。」
這可惱了冷眼旁的金玲,只見她,小嘴一撅,白了越飛一眼,把越飛攪得又是一怔。
金玲道:「大哥!我們走吧。」
越飛聞言忙站起身,朝那少女,微微一笑,便跟金玲下樓去了。
越飛走後,他那翩翩風度,卻已深深印在少女心坎之上了。
越飛與金玲乘騎,一路風馳電急般狂奔,不消五日,已經抵達大雪山脈。
此時已入冬季,大雪山一片雪花,冷風嘯殺,高聳入雲的絕峰像一條亮晶的通天柱,直伸入雲,如被油漆粉刷過一般,通體雪白光亮,煞是美觀。
越飛道:「玲妹妹,那『雪山野叟』的居處是否在這山峰之上?」
金玲道:「師父曾說過:大雪山共分大小六支山峰,『雪山野叟』住在第二柱峰,適才咱們經過的那尖削入雲的山峰就是第一支,那第二峰,不就是這兒嗎?」
越飛道:「既然玲妹妹這般說,大概不會錯吧!讓愚兄抱你上去,省些時間……。」
說罷一伸手將金玲纖腰摟住,猛一提氣,身形拔起八、九丈高,朝那凸出山石一點足,又升起七、八丈高。
雪山第二支叫「冰潔峰」雖不甚高,但它那絕壁危崖卻是各山之冠,「雪山野叟」看中了這裡,居然在此築廬隱居。
越飛輕功的確已達爐火純地步,不消片刻時光已達峰頂。
「冰潔峰」山頂寬十丈餘,雲霧密佈冷風淒淒,片片霜雪,如同白晝,蒼松勁後,隨風搖晃,好一幅淒涼景象!
越飛不由長嘯一聲,聲如龍吟,歷久不絕,震得對面山谷,猶如萬馬奔騰,隆隆不散。
猛聽金玲一聲嬌叱,迎將上去,此時不遠處有一小黑點,疾如流星朝倆人停身之處,飛奔而來。
金玲以為來者就是「雪山野叟」,拔劍迎上,那黑點愈來愈大,剎那間完全現身,卻是一雙全身金色長毛垂地,尖頭寬頰,金睛似火,血盆大口,兩隻獠牙伸出嘴外,像雙大猿猴的怪獸。
原來這雙神獸乃是雪山異種,名叫冰狒,力大無窮,兩瓜更是堅韌,不畏寶刀,威猛無比。
冰狒怒吼一聲,朝金玲猛撲過來,金玲見它撲來,閃開丈餘,神狒一個收步不及,兩瓜猛插進她身後的崖石之中,那硬如鐵石的花崗岩,竟被他插的手抓盡入。
金玲暗自驚心,忖道:「這怪獸怎如此利害!」
暗蓄真力,兩眸緊注神狒.只要它一動手,就發招還擊。
神狒見自己撲人不著,不由暴吼連聲金睛露火,看準對方,再次猛撲上去、
金玲見它又撲上來,忙展開師門絕技七十二招「柳葉劍法」,「平海升霞」,「長鯨吸水」,「樓深境原」,舞起滿天劍花,向怪獸劈去。
神獸見來人手中拿的長劍,青光閃閃,似乎也甚畏懼,只見它伸爪當劍,竟用「五行劍法」中的「朝月登峰」「圓城置沓」「鏡花日墮」對敵,頓時長爪呼呼,忽左忽右,倏而當劍,倏而變爪,威力竟不下於金玲的「柳葉劍法。」
金玲見它還會武功,更覺吃驚,一個失神,長劍竟被它一把奪去,跟著呼的一聲,長爪閃電擊來。
金玲大驚失色,一聲驚呼猶未出口人已被一股柔和力道,直送起三太余高,避過危險。
神狒見自己正將得手之際,忽被一股堅韌勁力,擊得連翻三個觔斗,方穩住身形,不由一愕,見另一生人走來,認定是他,咆哮一聲,猛一頓身,朝來人張爪就撲。
越飛見它甚是兇猛,知是靈異怪獸,喝一聲道:「畜生敢爾。」
右手一抬,一股柔和輕飄的勁風向神狒擊到。
這時,一條人影疾如鷹隼,朝這邊飛馳而到,人在半空,已見神狒危機,忙大喝一聲:「何方小子!膽想傷害我冰狒,我『雪山野叟』豈能客你等在此撒野!」
喝聲叫,人已來到。雙掌一揚,一股極強烈勁風隨手而出。
兩股真氣才一接觸,強弱立判「雪山野叟」只覺對方發出的勁力異常柔和,似無力實有力,自己掌風才與它一接觸,便消失於無形,不由猛吃一驚。
想退已遲,只覺一股柔而又堅之真氣,緩緩迫來,身子直迫得連連倒退六、七步,才拿住樁。
這才看清來人是一個年紀輕輕的俊美書生,不由暗暗吃涼,想道:「自己行走江湖亦有幾十年,怎麼來沒聽過這個功力奇高的年青書生呢?」
越飛見來人年近古稀,頭臚特巨,知他確是「雪山野叟」,暗想道:「江湖道上傳聞『雪山野叟』武功如何利害,哼!聞名不如見面,並不見得有多高明。」
這旁金玲已叱道:「雪山老賊,你還得十五年前的『蒼山雙劍』金益隘嗎?當年他老人家被你糾眾殺害,今天他女兒前來找你,索命報仇,你還是認了命吧!」
說完,鳳目圓睜,滿臉淚痕,身子微微顫抖,顯然悲憤已極。
「雪山野叟」聞言猛的一震:暗想道:「當年作這事之時,就覺得不妥,似有預兆,今天果然他女兒來報仇了,看她輪廓極像他父母,定然不假,自己生平就只做錯這件事,冤冤相報,豈非天意?」
他暗自歎了口氣,繼而一想:「事已到此,錯也錯定了,索性錯到底,連好女兒一齊收拾了吧!但那書生,自己似乎非他對手……」
雪山野叟正在猶豫沉思,一陣風掠過,金玲已猛撲過來,劍走輕靈,迅疾無比。
「雪山野叟」冷笑一聲,一雙肉掌,迎向金玲長劍,頓時斗在一處。
金玲平日沒事,直磨著大哥教她絕藝,越飛遂把一套自己學而不用的「劈月劍法」,傳給了她,且不時指點,金玲絕頂聰慧,知道大哥一身武功造詣,科超凡入聖,更加用心,不出一月,金玲的功力增進何止一倍?
適才斗那怪獸,一時失手,只因上手心就怯場,不能發揮至大威力,那異獸乃「雪山野叟」化了一番心血收服的千年神狒,全身堅如鋼鐵,尋常長劍掌力,休想動他一發一毛,它發脾氣時,「雪山野叟」也得讓它三分,這是金玲失劍之故。
但現在情形不同了,「雪山野叟」是她殺父母仇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金玲一上手就用全身功力,展開「劈月劍法」,與「雪山野叟」打個了平手。
轉眼間,雙方各遞出五十招「雪山野叟」見「蒼山雙劍」的女兒如此利害,比起她父母超過何止一倍,不由暗自心驚。
暗想:自己橫行關外幾十年,未逢對手,今天卻連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都打不過,如被江湖上傳開了去,自己這張臉往何處去放?
雙掌一變,使出浸淫五十餘年的「玄天九死子午罡氣」,只見他面火如紅,手臂暴粗一倍,兩腳似有千斤重力,走動間陷入土地三寸多深。
越飛見狀大驚,忙呼道:「玲妹,不可造次,這是內家氣功。」
身形疾如電光一閃,朝倆人奔去。
金玲鬥得雙目已紅,根本沒聽到越飛在講些什麼話,一會忽見「雪山野叟」招式漸緩,她神智已昏,見狀大喜,一聲清叱,劍身合一朝「雪山野叟」撲到。「雪山野叟」的「玄天九死子午罡氣」正運至頂峰,見她奮身撲到,嘿嘿冷笑兩聲,運足全力,往前一推,青光頓隱。
越飛人在半空,只聽金玲一聲慘叫,身形拋起三丈多高,朝那萬丈深淵落去!
越飛大喝一聲,目眶欲裂,半空一伸手,要抓住金玲身子,但已不及。
只聽嘩啦啦一聲,金玲整個身子,跌落萬丈澗谷。
越飛劍目含淚,望著深不見底的幽谷,喃喃自語道:「我的命運,何以如此淒慘?唯一愛我,關心我的人,就這樣的離開,難道這就是我越飛的命運嗎,難道這就是天意嗎?」
忽然他縱身狂笑,響如洪鐘,震得雪山冰峰片片散落,聲音中間,包含了無比的悲憤。
半響,猛一轉身,寒目緊盯在「雪山野叟」面上,神色之間,狠毒冷酷已極。
他嘿嘿冷笑,那是一種絲毫不帶人味的笑聲,緩緩走到「雪山野叟」跟前,停住身形。
「雪山野叟」猛一抬頭,正與書生眼光對個正著,只覺得書生的眼光,就像兩雙利劍刺入他的心中,那樣的冷削,怨毒。
越飛沉默了一會,冷冷說道:「雪山野叟,你不用咒咀,死在我手裡,你是值得的。」
「雪山野叟」猛一長身,再次發出「玄天九死子午罡氣」,但他連手都未及抬起,就覺胸前似被千斤大錘擊中,「砰」然一聲死於非命。
當年「蒼山雙劍」臨死前一句恨話,十五年後終於應驗了。
他胸骨破碎,血肉模糊,形象可怖,與上次江湖傳聞的「毒掌追魂」死狀完全一樣。
江湖上隨即轟動了二件事,一件是大雪山奇人「雪山野叟」,被上次擊斃「毒掌追魂」的黃衫怪客,擊死在大雪山「冰潔峰」上。
第二件事,崆峒接到「絕命聖者」的警柬,「絕命聖者」五年前就被各派掌門人宣佈死訊,想不到事隔五年,「絕命聖者」居然沒死,又第二次出世,尋找他昔日仇人霉氣。
尤其接到警柬的崆峒派掌門人「紅魔生」,更暗暗心驚,「絕命聖者」武功超凡入聖,手黑心辣,自己徒兒此番往雁蕩回來,被他認出是自己門人,削掉雙耳,傳來三月為期,找自己霉氣的警柬。
口口口
時間已到了最後一天,約好的幫後不知何故,一個也沒到,「紅魔生」不由心中暗暗嘀咕。
不過他還存著萬一的想法,原來江湖之上,講一句話是一句話,尤其名頭愈大的人,更是一諾千金,「絕命聖者」既以三月為期,今朝是最後一夕,如他五更前不能趕來自己就能平安無事了。
「紅魔生」傳令門徒,將崆峒山佈置成天羅地網一般,但「紅魔生」心裡有數,以「絕命聖者」的絕世武功,幾個徒子徒孫決對攔不了他。
他唯一的盼望,就是自己約來的好手能及時趕到,或者「絕命聖者」不來,只要能挨過今天,此後也就沒事了。
天色漸暗,星星紛紛穿雲而去,紅魔生的徒兒們,已漸漸露出不耐之色。
「紅魔生」忽的抬頭望望天色,嘴唇微微嗡動,似乎在埋怨天色過得太慢,面色卻越發凝重起來。
月至正中中,大地灑滿了銀白光芒,四周寂靜,偶而宿鳥飛起,帶起一點聲息。
「紅魔生」一見月已正中,不由噓出一口長氣,忽然仰天哈哈狂笑,笑聲劃破寂簌長空,傳來隱隱回音。
那知他狂笑中途,倏的停頓,雙目突露出極畏懼的神色來。
崆峒派掌門人見月已正中,不由噓出一口長氣,忽然仰天哈哈狂笑,笑聲劃破寂簌長空,傳來隱隱回音不,胸中悶氣頓消,那知他狂笑半途,倏而停頓,雙目露出極畏懼的光芒,身子往後直退。
原來他狂笑聲中,眼角一斜,猛瞧見一團黑影站在他身五尺遠地方,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那黑影,全身上下,黑布裹身,只露出兩隻寒光閃閃的眸子,腰圍金色兵器,一動也不動,緊盯住他,只把縱橫江湖的崆峒派掌門「紅魔生」看得冷氣直冒。
想到七年前與玉真子、一神子、紫面真人、空無大師等各派高手十餘人在鷹山暗埋硫磺藥暗算,把他炸成重傷,又用暗器偷襲,使他功力打了對折,豈料他身中各派高手毒掌與氣功不知凡幾,猶尚未死,難道他已練成金鋼不壞之身嗎?
他邊想邊退,眼見就快到懸崖了,腦中一轉,忙道:「『絕命聖者』,七年前圍攻你的不只老夫一人,你卻只找老夫一人,難道不怕江湖傳言你欺弱畏強嗎?」
原來他見相約之人臨時毀約,心生怨恨,來了個緩兵之計。
黑衣人兩此後寒光一閃,見他情爭賣友,不屑的冷笑數聲道:「紅魔生,你休多言,老夫自有辦法對付他們,你還是瞑目等死吧!」
「紅魔生」大喝一聲,竟將尚未練成的「玄龜罡氣」雙掌運足全身功力,黑衣人猛推而來,頓時勁風呼呼,隱含雷鳴,邪氣彌空,罡風勁疾,砂石飛揚,相互激射,如一股千鈞大力朝黑衣人襲到。黑衣人人見來勢兇猛,不敢大意,運勁推氣,雙掌夾絲絲真氣朝推來勁風一接。
「轟」一聲暴響,砂石飛揚,滿天花雨,雙方各退丈餘,暗自心驚。
「紅魔生」暗自喜道:「這『絕命聖者』大概在鷹山一役受創甚重,一時不能恢復原有功力。
若真是如此,自己只在略施兩三高手,就不難制他於死命」。
心雖狂喜,而卻不露神色,突展開奇門奇技「金鋼段玉指」,人如蒼鷹,十指如鉤,透出絲絲疾風,把黑衣人包在範圍之內。
黑衣人與他互對一掌,也暗暗驚奇,料不以「紅魔生」武功造詣竟有如此之深,看來不施展絕技,實難有制勝把握。
兩眼一閉,足尖稍登,如同一雙毒蚊,只聽風聲來勢,閃避攻敵,雙臂連環互搓,一擊胸,一攻腹,足亦不停隨掌風擺勢,甚是怪異,原來他已將「玉縷掌」施展開來。
「紅魔生」空練有奇門「金鋼段玉指」,在他這套「玉縷掌」之下,頓時轉動不靈,心中暗暗叫苦不選。
兩人電光石火般直折了一百多招,「紅魔生」暗道:「『絕命聖者』掌法依舊伶俐,但掌勢卻大為減弱,看來『絕命聖者』功力大減,已無疑問。」
在暗自慶幸之時,那黑衣人突然一聲長嘯,響遏行雲,聲震長空,全身骨骼格格作響,髻眉倒豎,右掌血紅,右掌極白,兩股又紅又白的真氣,夾著萬鈞之力,突朝「紅魔生」擊到。
「紅魔生」見他形狀可怖,再度去足「玄龜罡氣」,雙掌一翻,迎了上去。